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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扬明-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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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干脆逃难。碰到这三百人的队伍,逃难的农户避之不及,以为是斩脚峒的援兵,夏天南好不容易拦下一户人家,打听了前方的战况。
  斩脚峒围攻县城已经半个多月了,县城内只有几百名临时组织的乡勇,靠着县巡检司的十二名弓兵协助,暂时守住了城墙,据说县令已经向府城求援,可是何时能到是个未知数。这个年代的军队调动开拔是一件很复杂的事,大规模的军队从接到命令到赶赴战场,耗费一年半载都属平常。
  可惜不知道斩脚峒的损耗如何,夏天南遗憾的想。不过既然选择来到这里,不管斩脚峒阵容是否完整,都只能硬碰硬的干上一仗,用长矛都能得胜,用火器没理由不胜。
  夏天南下令保持战斗队形前进,六十名装备琼海式步枪的队员在前,其余持长矛的在两翼,一旦发现敌人,由步枪先行远程打击,然后以长矛兵防御。
  小心翼翼地前进了两里地,前方突然出现了几名手持钩刀的黎人,护卫队立即停止前进,展开了战斗阵型,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的带着武器的黎人,只能是斩脚峒的土兵。
  几名黎人看见护卫队严整的队型,分外眼熟,这不是在提南峒打败自己的汉人吗?几人调头就跑,当初六百人打三百人都惨败,他们几个人可没有鸡蛋碰石头的觉悟,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原地待命,保持战斗戒备,这几个人估计是对方巡逻的哨兵,大部队很快就会来。”夏天南发出命令。自己出现在斩脚峒的后方,对方只能选择调转头攻击,在后方有威胁的情况下继续攻城是自寻死路。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对面人声喧哗,几百气势汹汹的土兵蜂拥而来,在离护卫队两百米左右的距离停住,后面陆续跟上来一些畏畏缩缩的黎人——显然是被裹挟的其他寨子的人。
  中间一名高出土兵一头的壮汉格外显眼,正是黄猛甲。他显然放弃了攻城,倾力来攻击护卫队了,在他眼中,护卫队比孱弱的澄迈县城威胁大得多。
  黄猛甲看着对方依旧整齐的队列,恨的牙痒痒,他可不会认为对方是来喝茶叙旧的,一场战斗无法避免。
  自从提南峒一战败北后,他选择了避开对方,转而攻击澄迈县城,原本以为不会与对方相遇,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主动跟过来开战。老子打澄迈,干你们屁事,居然来救援一个不相干的县城,你们又不是官府,图什么啊?
  他转头问旁边一个文士打扮的汉人,“严先生,对面就是曾经打败我们的汉人,你有何见解?”
  。。。


第六十章 再战斩脚峒
  被称为严先生的汉人四十来岁,留着三绺胡须,斯斯文文。他观察了一下对面整齐的队列,并注意到了前排的火枪,思索片刻回答:“峒主,对面的汉人身着便服,不是卫所官兵,也不是巡检的兵丁,恐怕是哪位豪强练的私兵。观其队列齐整,兵士站立纹丝不动,无一人喧哗,颇有万历年间戚家军几分风采。其队列前排火器,后排长枪,想来也是拾戚将军牙慧,仿照其火器杀敌,长枪保护火器的方法。”
  黄猛甲皱眉道:“戚将军是什么人,戚家军又是什么?”
  “戚将军乃万历朝第一名将,名唤戚继光,曾官拜蓟州总兵,南御倭寇,北拒鞑靼,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其麾下部队因勇猛善战,被称作戚家军。”
  听了严先生的介绍,黄猛甲更加烦躁。眼下这形势该怎么办,还打不打?上次以多打少都败了,这次会有机会吗?而且严先生也说了,对方有了火器,恐怕比上次更难打。
  这火器他也见识过,以前随官兵围剿暴乱的黎人寨子时,看见过官兵使用类似的火器,称之为鸟铳,以火绳点燃,施放虽慢,但是威力颇大,中者非死即伤。
  黄猛甲脸上阴晴不定,想来想去,最终下定决心,还是要打一场,不管澄迈能不能打下来,如果看见这汉人的队伍就跑了,今后自己如何立足?此次攻打澄迈最大的失误就是过于顾忌伤亡,没有早日打下县城,如果不畏手畏脚,拼着多死些人,打下县城后再面对这支队伍,依靠城墙防御总比硬碰硬的对攻好。
  他对严先生说:“无论如何,我和对方终有一战,此刻了结也好。”
  严先生也赞同,他为黄猛甲出谋划策,攻打澄迈,所图颇大,不可能碰到一支莫名其妙的私兵就望风而逃。
  他提醒道:“峒主所言甚是。只是须得注意,对方火器与官兵鸟铳形制相似,射程不超百步,施放一次后,再次装填所需甚久,峒主可以下令,在百步外呐喊佯攻,待其施放弹药后,趁其装填时,一鼓足气上前,杀他个措手不及!”
  黄猛甲闻言赞道:“严先生此计大妙,先诱其开火,然后攻击,定能打败这些汉人。”
  不知为何,他觉得对方如果全是长矛,反而更难打,上次战斗留给他的阴影太深,尤其是对方两个汉人出神入化的箭术。相反,在他的认知中,依靠火器的士兵勇猛肯定不及长矛兵,汉人过于依赖火器导致缺乏战斗意志的例子,他在官兵那里见识过,鸟铳兵一遇见肉搏战,必定崩溃。
  夏天南见黄猛甲和一个汉人嘀咕半天不见动静,也懒得去管他,不管他怎么攻,反正自己这边就是步枪加长矛,不变应万变,排好队列,安安静静地等着对方来攻。六十个配步枪的队员分成两排,每排三十人,第一排半跪,第二排站立,这是林伟业安排的战斗队形。据他介绍,这是英国陆军最常用的线列战术,比起火绳枪的三排甚至五排轮流射击,这看似薄薄的两排,却可以保证短时间火力投送的最大化。
  耐心等待了一会,估计十分钟左右,夏天南看到对方开始动了,一百多名土兵首先行进到距离一百二十米左右的位置,就减慢速度,挥舞钩刀冲这边呐喊,大部队则跟在后面,与前队保持一定距离。
  夏天南问林伟业:“这是干嘛?为什么减慢速度,而不是一口气冲过来?”
  林伟业虽然没经历过火器的实战,但是作为资深军迷,对纸面上的战术很有研究,他断定:“估计把我们当明军的鸟铳兵了,开一枪就任人宰割的那种,他们在等我们开枪装填的间隙,想利用这个时间差!”
  原来如此。虽然琼海式步枪在这个距离也有杀伤力——经测试最大射程可以达到270米左右——但是命中率很低,鉴于对方是纯粹的冷兵器部队,而且弓箭手不多,没有足够的远程攻击力,夏天南决定把对方放到七十米左右的距离,这个距离能保证更高的命中率,而且普通弓手在这个距离很难形成太大的杀伤。
  眼见诱敌开火战术没有奏效,黄猛甲和严先生面面相觑,这不科学啊!一般看见敌人逼近,没有近身格斗能力的鸟铳手都会开火,能不能打中另当别论,至少能给自己壮胆。
  严先生沉声对黄猛甲说:“峒主,这是个棘手的敌人,现在骑虎难下,只能硬攻了,对方开火后伤亡难以避免,不过火器装填需要时间,只要能趁机冲进去,全力攻击鸟铳手,让鸟铳手冲击自己的长矛阵,产生混乱,就有取胜的机会,毕竟我们人数占优。”
  黄猛甲觉得严先生说的有理,对方不上当,只能放手一搏了。
  他大吼一声:“所有人全力冲,拿下对面的汉人,谁第一个砍下汉人的头颅,赏耕牛一头,水田十亩!”
  对于土兵而言,这个赏格非常有诱惑力,他们鼓起勇气,嗷嗷叫着开始了全力冲击。几十米的距离也就几秒钟就跑过了,夏天南估计着对方离自己的距离,目测进入七十米之内了,下令:“开火!”
  六十名队员的步枪早已装填完毕,瞄准了前方,听到命令,同时扣动了扳机,震天的响声盖住了所有的喊杀声,烟雾开始弥漫,对阵的双方都无法看清前方的情景。
  烟雾中,后排的土兵只能看到前方的族人像割韭菜一样,整排整排地倒下,就像有一把无形的镰刀,把冲在最前面的土兵整齐地割倒。伴随着哀嚎和惨叫,前面的族人全部倒下,烟雾遮挡了视线,没有倒下的土兵害怕了,停止了冲击。
  后方的黄猛甲急了,他虽然看不清烟雾中究竟有多少土兵伤亡,但是如果不继续冲击,这些伤亡就毫无意义,他大喊道:“继续往前冲,他们的鸟铳只能开一枪!”
  。。。


第六十一章 澄迈县令
  这短暂的停顿给了护卫队装填的时间,或许火绳枪无法在这短短几十秒的时间完成二次发射的准备,但是燧发枪完全可以做到。
  听到峒主的命令,停下脚步的土兵只得继续往烟雾里冲锋。前方传来了清晰的口令:“瞄准,目标五十步!”
  土兵们不明白这口令的意义,跨过地上的尸体,继续往前冲,冲过了这阵烟雾,眼前顿时清晰起来。
  这时冲在最前面的土兵离对方的阵列不到五十米了,他们惊恐地发现两排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就是这些火器,之前夺走了不少族人的性命,眼前就要轮到自己了。
  “开火!”夏天南的声音响起,如同催命的通告。
  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随着枪声再度响起,土兵们纷纷被密集的铅弹射中,强大的动能让铅弹继续在土兵的胸腔、腹部继续翻滚,直至膨胀变形,撕开了巨大的伤口,不少人的肠子都从伤口流了出来。冲击的势头再次被阻,未死的伤兵在族人的尸体间翻滚着,嘶声惨叫,鲜血染红了土壤。
  没有被这第二次齐射击中的土兵看着眼前的惨状,丧失了勇气,有一两个人开始往回跑,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往回跑。他们可以接受面对面的厮杀和死亡,但是不到百步的距离,连敌人的面目都没看清,就承受了两次沉重的打击,只能挨打没法还手,让他们产生了极大的恐惧。
  烟雾慢慢被风吹散,黄猛甲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一地的尸体,一时间反应不过来,都忘记了弹压溃散的土兵。
  上次双方交战,经过激烈的战斗,对方虽然取胜,但也是颇有伤亡,而且期间自己一度有机会攻破对方的阵列,这样的战斗尚在他的理解范围内。而这次战斗,对方的鸟铳可以短时间内连续开枪,而且威力如此巨大,仅仅两轮齐射,就夺走了他几十名部下的性命,自己连对方的毛都碰不到一根,这样的战斗方式和伤亡交换比,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他两眼无神的看向严先生,发现严先生同样张大了嘴,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他呆呆地问:“严先生,敌人鸟铳如此犀利,这还怎么打?”
  严先生回过神,急忙回答:“峒主,这支私兵所用火器绝非官军的鸟铳,比鸟铳精良犀利数倍。现在敌人不过五六十支火器,就让我们无法前进,损失惨重,如果再多些火器,我们只能望风而逃了!”他稍稍停顿想了想,“眼下我们肯定打不过他们,趁未伤元气,收拢队伍,赶紧撤离这里,避其锋芒。”
  黄猛甲不甘地问道:“我积蓄实力,忍辱负重这么些年,澄迈县就在眼前,难道就这么功亏一篑,就是因为这支莫名其妙的队伍?”
  严先生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保存了实力,就有机会。再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暂避其锋芒,待其返回临高,我们再做打算。”
  黄猛甲虽然不甘心,但是也不是头脑简单莽撞冲动之辈,采纳了严先生的意见,收拢溃兵,放弃攻打澄迈县,饶过城墙匆匆撤回斩脚峒。
  城墙上的乡勇和巡检兵丁目瞪口呆看着围城多日的土兵灰头土脸的撤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之前只听到西面传来爆竹一般的响声,没多时斩脚峒就撤军了,难道是来了援军?可是这方向又不对,卫所官军应该从县城东面,也就是府城的方向开过来才对。
  看着斩脚峒比上一战逃得更快,夏天南哈哈大笑:“火器在手,天下我有。一群蛮子,还想螳臂当车!”
  此战,护卫队无一人伤亡,对方却丢下了四十多具尸体仓皇逃离,可谓完胜。
  整理好队伍,来到澄迈县城城墙下,夏天南对墙上战战兢兢的乡勇喊话:“我们是临高县的乡勇,奉知县吴明晋之令,前来解贵县之围,如今暴民已经被我们打跑,速速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去修整。”
  墙上的乡勇看着下面的“临高县乡勇”,队列整齐,长枪林立,几百人站在那里无一人喧哗,看着比官兵还精锐。再看看自己这些人,衣服破旧,手持木棍和短刀,一个个精神萎靡不振,同样是乡勇,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乡勇们没资格做主,能做主的老爷们都不敢上城墙,生怕刀枪无眼,伤了自己。
  一个巡检的小头目回答道:“好汉稍等,我们去禀报上头。”说完赶紧去找县衙报信去了。
  没过多久,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身穿青袍官服的中年人来到城墙之上,这人脸尖眼个子中等,看着四十来岁。他冲城下说:“本人乃澄迈县令林三峰,尔等自称打跑了暴乱的黎人,何以为证?说是临高乡勇,可有凭证?”
  这话听着不善,夏天南眯起了眼睛,看着这位林县令,冷冷回答:“我们确是临高县乡勇,受吴县令之令来夹击斩脚峒暴民,以解澄迈之围,有县衙出具文书为证。至于是不是我们打跑了暴民,可否让我们进城再详说。我们日夜兼程赶到澄迈,未进一粒米,未喝一口水,就与暴民大战一场,难道让我们这么站在城外,就是县太爷的待客之道?”
  林县令摆摆手:“无需多言,把你们的文书交上来,待本县验明正身再论其他!”命令兵丁从城墙上放下一个吊篮,看样子不打算开城门,想要夏天南把文书吊上去。
  林伟业大怒:“这个县令简直不说人话,不干人事,我们帮他打跑敌人,居然这么对待我们。干脆我们打进城去!”
  夏天南摇摇头:“这澄迈县再不堪,也是县城,我们没有任何攻城器械,如果打起来,难免会有伤亡。我训练这些队员,不是耗费在这种毫无意义的攻城上的。最重要的是,还没到与官府公开为敌的时机,现在不能和官府撕破脸。”
  。。。


第六十二章 侵吞功劳
  林县令身边的书吏看过文书,低声禀告:“这确实是临高县出具的文书,注明这三百人是该县招募的乡勇,平日守护县境,此次是主动开拔过来解围的。”
  一个师爷模样的人进言:“东主,此次县城被围,就算解了围,也有很大麻烦。斩脚峒是澄迈县治下归附的熟黎,如今举兵作乱,形同造反,追究起来,板子终究要打到东主的身上。眼下是个良机,把这支乡勇的功劳戴在东主的头上,上报一个率众出城迎敌,大获全胜,必定能功过相抵……”
  林县令本就有此意,治下黎人暴乱,县城被围,无论如何自己总要承担责任,能不能过了这道坎保住乌纱帽,击败黎人、解县城之围这份功劳,是一个很好的转机。
  他沉吟道:“难就难在这里,这支乡勇既然能打跑斩脚峒,说明颇有几分悍勇,如何甘心功劳被夺,如果恼羞成怒攻打县城,本县岂不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师爷答道:“这是临高治下的汉人,不是那些无君无父的黎人。只要东主一口咬定,是我们打跑了暴民,官字两张口,还不是我们说了算,他们也只能咽下这口气——除非他们想造反,谅他们也没这个胆。”
  林县令点点头,心中最后的顾忌也没有了,于是举起手中的文书,对城下说:“经过本县甄别,尔等确是临高县乡勇,赶赴本县救援,可见尔等报效朝廷的拳拳之心。如今暴民已经被本县军民上下用心,击退离去,可谓来迟一步。看在尔等舟车劳顿的份上,本应杀猪宰羊以酒菜犒劳诸位,奈何本县被困多日,物资匮乏,县内子民都无法饱食,诸位皆为忠勇之士,想必能理解本县的难处,便速速启程,返回临高罢!”
  听了他的话,从夏天南到林伟业,从黄汉生、杨由基到每一个队员,几乎无人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夏天南震惊地看着林伟业说道:“我没听错吧,这个狗屁县令的意思是不是说:人是他打跑的,然后我们自作多情空跑一趟,完了连杯水都喝不上,就要灰溜溜闪人?”
  林伟业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明目张胆地抢功劳,这不是把我们当猴耍吗?”
  杨由基测算了一下距离,阴着脸说:“老爷,属下一箭把他射杀了,看他怎么抢我们的功劳?”
  夏天南摇摇头,制止了杨由基的计划,思索起来。
  很明显,这个林县令想夺取功劳,所依仗的就是他是官,这边是民,而且战斗发生在澄迈县境内,战斗经历只有交战双方才知道,黄猛甲更不会给自己作证,那么怎么向上官报告,就看他林县令一张嘴怎么说了。
  从理论上来看,林县令的想法确实有操作的余地,唯一的变数,就是自己这边会不会气急败坏,冲动之下攻打县城。
  而自己如果一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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