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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狼公孙-第3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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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舟裂浪而去。
  ……
  万里无云,天地辽阔。
  曲阿。
  军营之中,士卒在校场挥汗如雨,隐约的嘶喊传进中帐,太史慈坐在案后处理每天都忙不完的军务,自从旧主孙策参与西征之后,他就被调离了中枢圈层,连带曾经一批跟随孙策打下江东的老臣,如黄盖、程普、韩当……等被安排去了后方,不是进山剿越人,就是攻略更南面的交州。
  后来,黄盖的死讯传来,让他一度难以忍下去,差点提枪上马带着军队去建业找孙权问个清楚,人为什么会死的不明不白。
  片刻,挥动的笔尖停了下来,外面传来脚步声,他抬起头时,一名士兵已经半跪在帐口,手里捧着一叠书信:“启禀将军,外面有人送来书信。”
  “此战事关头,来历不明的书信一律不收,以免惹得主公起疑。”太史慈抚了抚须髯,吩咐那名士兵将那信函拿去悄悄烧了。稍缓,他又写了一个字时,察觉到半跪站口的身影还没走,皱起眉抬头望去,那士兵犹豫了下,还是说道:“将军,那送信人说,里面有紧急的事,将军看了自会明白,卑职看她模样甚为焦急,不像细作。”
  “拿来我看看。”
  太史慈放下笔墨,起身从对方手里取过书信,展开看了片刻,猛的抬起头:“那人现在何处?是何模样?”信里说的只有一个内容:程普在句容卸兵权,被俘送往建业。
  “声音是个女的,蓬头垢面,看不清长什么样子,将信给了卑职就走了,说是要去建业。”
  帐中,高大的身形捏着那张素帛来回了走几步,目光停留在架上的长枪、双戟一阵,转过头吩咐了一句:“点齐兵马,随本将出营。”
  “将军,可是主公有命令在前……”
  兵器架上,双戟划出两道轨迹,负在了后背,须髯随身形转动飘了起来,斩钉截铁的声音落下:“这军中,本将最大,他说的话不管用!”伸手抓过长枪,“这狼心狗肺之徒,待救下程老将军,再与他计较,真当我太史子义没脾气,还是怎的!”
  些许的时间后,驻扎曲阿的一万兵马冲出军营,向西直扑句容而去。
  另一片天空下,句章城外的军营热火朝天,日常在校场操练的士卒外,大量的士兵在打磨着自己的兵器,来自山中的越民一圈圈被捆缚在角落,多达数千人,当中有部分人身中数伤,已经不动了,随后被过来的江东士兵从人堆里拉出来,抬去营外埋掉。
  韩当坐在帐中看着手上的素帛,不时抬起头,看去侧面端坐的陈武。帐中坐落的还有军中其余将领,以及儿子韩综。
  “哼——”
  手掌压着素帛陡然间拍在桌上,韩当脸色变幻的瞬间,猛的站起身,声音拔高:“尔敢诈我,左右把这个吃里扒外之人给我拿下——”
  “韩将军!”陈武脸色也是陡然一变,急忙站了起来,但还是被左右坐着此帐中将领拔剑压住了颈脖,冰冷的剑锋贴着皮肤,他拱起手:“韩将军,你是吴侯身边老人,是看着他长大的,这笔迹该是能看出来是真的啊。”
  “吴侯乃是晋国皇帝所封,非汉天子所赐,当可不会认下。”韩当将那素帛扔去一边,按着剑柄走出长案,望着刀兵之间的陈武,“本将只尊主公,何况你那笔迹也可仿造,里面内容也不过片面之词,无非离间我等君臣关系,把此人带下去,暂时看管起来。”
  陈武挣扎拉出大帐,他口中还在大喊:“韩将军!韩将军!此信真的是吴侯所写,老将军身死前,末将就在吴侯军中……”
  “老将军之死与此人有莫大关系,定要送往主公面前听候发落。”
  韩当气急败坏的站在中间又骂了一句,朝面面相觑的诸将挥手:“都出去,你们留守军营,把这些山越拉去会稽郡当苦力使唤!”说着又骂骂咧咧的重回去,之后,大帐内众人陆续离开,韩综这才过来靠近父亲:“这陈武看上去不像在作假。”
  “为父自然知道他不是作假,也知这封书信是真的。”韩当看了一眼迷惑的儿子,抚须笑了起来:“为父若带着这陈武莽莽撞撞的过去,还未到建业,中途怕是被拦了下来,首先会稽太守那边就不会让我等过去。”
  韩综恍然的点了点头:“金蝉脱壳之计?”
  首位上的韩当并未回应,只是望着帐外的情景出神的想着什么,不久,会稽太守骆俊收到陈武被韩当抓获的消息,匆匆带人过来时,军营之中,只剩数千士兵看守山越俘虏,对方本部解烦兵早在一日前就出营未归,问及军中其余将领,有人开起了玩笑:“韩将军不愿让我等分功劳,自个儿带着那陈武去建业讨赏去了。”
  “金蝉脱壳……瞒天过海……这个韩义公!!”骆俊咬牙说了一句,目光扫过那数名军中将领,气的跺了跺脚,急忙飞马出了辕门,着人立即从郡中派遣士卒追赶去了。
  至于能不能赶上,骆俊已经尽力了,他是孙权一手提拔起来的才俊,治理地方很有一套,但军事上,显得有些薄弱,这段时间以来的战事,也波及到了这边,听闻黄盖身死的消息,心中多少也有些感慨,只是背后的事,谁黑谁白,对他而已其实并不重要,何况他的生母还是晋朝司空华歆的妾室……只需要治理好地方,站在城墙上看江东这出戏就好,与他这样想法的,在这片土地上,还有许许多多,甚至一部分希望快点结束这场战事,毕竟长江南北断了贸易,许多人的活计也断了,有人煽动,有人歇斯底里寻官府讨说法,然后被打了出来。
  怨气横生。
  然而这场戏里,担当重要角色的程普在句容被俘,正押往建业途中……更远的方向,大乔和他的儿子孙绍此时也过了无锡,这四月春暖的季节里,无数暗涌都在汇集起来。


第七百七十一章 尽帆(一)
  句容往西南四十里。
  凌晨的风还带春意的寒冷,几处篝火在昏暗里燃烧,周围都是合衣睡着在地上的士兵,以及持戈巡逻而过的身影。
  背靠丘陵的临时营地,朱桓将酒袋递给巡逻回来的全综,捡起地上一根枯枝丢进火里,“外面如何?程老将军睡下了?”
  “睡下了。”全综喝了一口酒水,在旁边坐了下来,解下腰间的环首刀放到脚边,“不过,看样子也是假寐,这种时候谁真睡得着。”
  火堆里传出轻微的噼啪声,跳起几缕火星飘上天空,映红了两人的脸庞,那朱桓接回酒袋,听完对方的话语后,笑了一下:“怎能怪谁,好心交卸兵权就好,非要跑去丹徒一探究竟,这些老将军的脾气就倔,主公能忍到现在已是心胸宽厚了。”
  “休穆,你觉得黄盖的死……”
  朱桓转过脸来,眸底映着摇晃的火焰,闪烁奇怪的情绪在里面,“全将军想要说什么?你心中也在怀疑这里面有问题?还是说,将对岸的那人确实是孙策?”
  “难道你没有怀疑?”
  篝火旁安静了一阵,朱桓看着火堆,朝里面又丢了一根枯枝,“但又如何,你我都是主公提拔上来的将领,又非孙策老臣,自然只能站在主公这边,你以为丹徒、彭泽两个战场的将领都是傻子,都看不出来吗?其实都不说而已,口中叫嚷给黄老将军报仇,无非是激励下面的士卒。”
  火星从枯枝溅开,他又说了一句:“……这里面没人是傻子。”
  “但是北面的晋国皇帝快打过来了……”全综揉了一把脸,双手枕在脑后趟在了松软的地上,望着没有星月的夜空,“……你说他们会有多少人打着打着就投降了?三十余万兵马分两路而来,当中会水战的将领、士兵都不少,与当年的赤壁已经不一样了,火烧连环船几乎不可能再用,江东这块地怕是真的易主了。”
  “总不能束手待毙,主公也绝不会轻易投降。”
  “也对……只要江上拦下晋国大军,拖一年也好……”躺在地上的全综话语陡然停了下来,猛的坐起上身,旁边的朱桓见状开口问了一句:“怎么了?”的同时,忽然也感觉到了什么,迅速从地上站了起来,原本围绕篝火睡觉、或巡逻的士卒纷纷朝东面望了过去,全综抓起脚边的兵器,拔出刀锋嘶吼:“有骑兵过来了,戒备——”
  朱桓提起大枪,翻身上马:“此处离建业不过百里之路,哪里来的兵马?”
  “最近的……只有曲阿。”
  霎时,远方的黑夜里,马蹄声由远而近,大地瞬间渐起轰鸣,黑暗的颜色里,蜿蜒的火把光芒犹如一条火龙蜿蜒而来,为首的是身负双戟,手提一杆重枪的轮廓,正骑马朝这边直扑而来,闪烁的火光里,那人美须髯,剑眉星目,远远的朝篝火这边的俩人挽起了长弓。
  “把人留下——”
  ——正是从曲阿赶来的太史慈!
  ……
  湿冷的春寒在夜里流转,程普一身单薄的衣裳缩在一堆熄灭的篝火旁,纵然有些许温暖照拂,但冰凉依旧袭遍全身,紧阖的双眸里,他并未真正的睡去。
  从前的过往在被押送的途中不时在脑海中浮现出来,他右北平土垠人,说起来还与那位当过马贼的晋国皇帝还是近邻,年轻的时候,容貌风姿也算得上一表人才,做过郡吏,跟了孙坚后,去过西凉,也战过董卓,孙坚死后,又跟随其子孙策平定江东,历经大大小小上百场战事,为人执拗……但追查老兄弟黄盖的死,他觉得是对的,也没有后悔过,可惜什么也没查到,终于还是要止步这里了,只是将来不能埋到故乡,多少有些让他遗憾。
  兵器碰撞,厮杀的声音隐约传来时,打断了程普的思绪,他睁开眼睛,坐起身来,看守在两侧的几名士兵捏着兵器,已是冷汗淋漓。
  视野延伸过去的方向,火把光照亮了这片原野营地,五百名骑兵蔓延过原野,硬生生撞了进来,全综挥刀格开射来的一支箭矢,周围的亲卫已经扑了上去,随后嘭的几声,身体带着血线向左右倒飞出去,迎面冲来的战马高亢嘶鸣,不停的冲过来,朱桓纵马迎上去,提枪猛刺,两匹战马头颅交错的一瞬,太史慈避开对方刺来的枪头,手中重枪擦着间隙扫了过去,对方身上甲叶爆发金铁脆响间,将朱桓整个人如同炮弹般打飞马背,而另一侧,全综快步奔来,双臂紧握刀锋,照着马腿劈了下去——
  冲刺而来的战马发出悲鸣,轰然朝前坠倒,与朱桓的坐骑撞在一起轰的在地上翻滚起来,战马之上的太史慈在被抛上半空顷刻间,弃枪,反手拔出后背的双戟,朝那边掷了出去,落地的一瞬,提着剩下的单戟猛扑而上。
  呯——
  刀身撞开单戟,全综“来啊——”的怒吼一声,眸子里,太史慈的身影冲到了面前,戟锋在瞬间挂在了对方刀口上,金属交击擦刮出火星,跳在两人中间,“还不投降!”他怒吼一句,手臂猛的一拉,戟桠扣着刀身,直接从对方手中拉的掉下来,下摆陡然掀起,抬起就是一脚,踢在对方腹部。
  全综哇的喷出一口鲜血,虎口剧痛,身形跌跌撞撞的后退数步,双膝陡然跪了下来,向前一扑,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不远,有士卒杀过来,想要抢夺主将,被太史慈随手一戟劈翻,他揉着刚落地时震的有些疼痛的腹部,走到全综身体前方,将对方翻过来,口鼻之间还在涌出鲜血,眼眸半阖着已没了神采。
  “对不住了。”太史慈放下他,捡起之前投掷的单戟,目光在四周搜寻了一下朱桓,那人早已被亲卫护着骑马跑了,附近的厮杀还在持续,更远的方向,他后续的曲阿步卒已经赶到了战场,将周围团团围住,已阵型将这里逐渐缩拢起来。
  厮杀的场面这才控住了。
  这一幕,程普并未有做出其他举动,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抬手让看押他的几名士兵不要反抗了,随后才朝那边持双戟的身影走了过去。
  “程老将军!”太史慈负好戟后,朝过来的老人拱了拱手:“慈接到消息立刻就赶了过来,还好赶上。”
  老人点了点头,蹲下身看了眼已经死去的全综,叹口气:“可惜了我江东儿郎,倒死也做一个糊涂鬼。”他将尸体的双眼轻轻阖上,这才起身:“太史将军如何知晓老夫被俘的?”
  “有人传讯。”
  “是何人?”
  “一个女子……可惜不曾知晓名讳,也没看不清模样,将信送来就走了,听那斥候说,是去建业……”
  程普皱了皱眉头,眼眶陡然一睁。
  “坏了,此人诡秘,多半要行刺!主公虽然不仁,但我等为臣下,却是不能做这种不义之事,往后一切还是要交给伯符来定夺,而非外人。”
  “老将军,觉得广陵亭那支水军的将领是伯符?”太史慈让士卒打扫战场,布置下营帐,回头对老人说道:“可是眼下你我就这么点兵马,去建业恐怕有心无力。”
  程普看了看地上全综的尸体,只得点了下头:“如此也罢,先等天明了再议此事。”
  风过原野,林野荡起微澜,夜色渐渐过去时,在这片半夜交锋厮杀的原野、些许田埂间、道路旁,到处都能看到残留的鲜血,收拢溃兵之后,太史慈、程普二人如今手中也有了一万五千人马,但对于建业来说,还显得渺小。
  “……但愿伯符能早些杀回来。”老人骑在马背上,看着被烽火侵蚀的江东,由衷的感叹一声。
  ……
  同样的天空下,长江下游,总数超过两千的船队,在江面上展开对峙,白帆蔓延遮蔽了流淌的水面,片刻之后,战鼓声响了起来,战船凶猛的朝对方扑了过去。
  箭矢如蝗般,密密麻麻飞过天空,夹杂着石砲朝对方狠狠砸了过去,轰的溅起三丈高的水浪。


第七百七十二章 尽帆(二)
  西云燃烧,彤红的夕阳光芒里,石砲飞过一段距离,偶尔有飞来的箭矢与它碰撞,无力的被推开掉落下去,划过长长的轨迹,下方是数十艘艨艟飞速航行,然后照着最前方一艘大船轰的砸了下去,立有高栅的斗舰上,栅板轰然断裂开来,整条船身也在惯性下侧翻倾倒,数十名江东士卒被抛下水里,又是轰的一声,石砲落入水中,溅起无数水花,随后沉入江里,翻起水面的气泡里还有殷红的鲜血。
  视野推开,天空还有数枚这样的石弹夹杂在箭雨之中飞来,然后落下。长江下游的战斗,从上午一直持续到了日暮时分,周瑜和孙策站在门舰的最高处,身旁还有数架抛石车不停的搅动、抛射,下面一层的大黄弩不时朝四周游戈而来的江东艨艟射过去,运气好的,直接将船体穿出一个窟窿,但更多的还是射入水中。
  “传令左翼三亭,派二十艘艨艟朝凌统逼过去袭扰,阻止对方救援甘宁!”周瑜下了一道命令,目光一直盯着江东水阵中间挂有“甘”字旗的楼船,以及周围江面的战况,一年多的时间仓促赶制三百多艘战船,已是倾尽徐州所有力量了,相对于对面的江东水军,数量还是太过薄弱,从他离开江东去往西征的时候,很清楚那时候的江东有多少条战船,如今又过去了多年,船只更是达到了三千多艘,若非荆州那边的陛下分担了一部分主力,仅凭他目前的力量根本无法在江面与对方作战。
  毕竟水战与陆上阵战又是不同的领域了。
  夕阳西下,从门舰的高处望过去,数以千记的战船铺满这片长江下游的河道,天空中带火的箭矢不停的在江面来往,有的落入船上被士兵扑灭,有的直接钉在了白帆上,燃起了大火,操持船帆的士卒飞快的降帆、扑火,也有中箭倒下的人,痛苦的嘶喊让同伴救援。
  左右延伸开,广阔的江面狭长的艨艟作为双边的主力,一直穿插交织在战场犬牙交错的厮杀,冲撞在一起时,两侧舱口探出数十支长矛疯狂的朝对面捅刺,也有点燃火箭的士卒冲出舱门,站到船舷朝对方展开近射,钉在船身、牛皮、或人的身上,在凄厉的惨叫声里燃起了火焰。
  偶尔风吹过来,火焰延烧开来,整条艨艟开始下沉,露出半截在水面上的还有无数的尸体,随着江水起伏延绵,航行的船只都是推开了尸体过去。
  “再僵持下去,很难分出。”孙策有些不耐的说了一句,随后起身取过大枪来。
  那边刚刚发出一道命令的周瑜,转过头看他,又望了战场片刻,俩人之间有着早已超出常人的默契,点了点头:“瑜让于禁、乐进二人助兄长。”便是让传令的士卒打出旗语。
  孙策也不做回应,提着手中大枪,喝了一声:“儿郎们!随我来——”
  数百沉默的身影在下方甲板站起身,这些人便是当初随孙策北上的江东骑兵,或许骑马作战上比不了西凉、并州、白狼、黑山,但在水上,他们却是更加适合,也都是百战之士,听到吴侯的吼声,一个个弃了长矛铁枪,卸了外面镶嵌铁片的甲胄,只着了衣裤、裸脚,提着一柄环首刀纷纷跳下门舰两侧的数十艘艨艟。
  乘风破浪而出。
  ……
  “甘”字旗下,甘宁只着了皮甲,一双步履,站在甲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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