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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1617-第9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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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河也是顺着道左南下,李庄那里修的干渠,还有带动机器的河水,都是白洋河的支流。
孙耀早就有所准备,这里是唯一的障碍,好在军队在这边拉练都不知道多少回了,对地形相当熟悉,知道有几处可以泅渡的浅水地方,最深处也不过到人的腰部。
所有人将火铳等要防水的军械物品举高,在平缓的河流中慢慢渡过河来,这条河一过,再往前一个时辰多些时间,新平堡就在眼前了。
这时有一队哨骑回来,并没有人刚过河整队的人群中停留,孙耀有一面代表他本人和指挥部所在地方的军旗,哨骑们直接往军旗方向跑过去了。
官校生们知道是有最新的军情送过来,他们左顾右盼,希望能得到一点暗示,但哨骑没有人理会他们,直接跑到中军方向去了。
过了不久,从中军传下军令,开始进行噪音管制,灯光也管制,只有引路的人打着少量的火把继续带队前行,所有人的火把就地熄灭,然后丢弃。
矿工们纷纷抛掉手中的火把,一柄柄火把在半空中飞舞着,照映出细丝线一般的雨幕,人们都知道前方可能不远处就有敌人,大战就在眼前,扔掉火把之后,不少矿工下意识的碰了碰自己身上携带的各种武器。
火铳,刀牌,长枪,兵器被雨打湿过,天也冷了,很多人触碰时感觉手中的兵器寒冰一样的冰冷。
火把次第熄灭了,天地间一片黑暗,只有剩下的少量火把散发着微弱的光泽,军官和哨骑们引领矿工们继续向前,所有人都得到指示,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只有大量人走路时避免不了发出沙沙声,不过在雨声和风声的掩护下,这种声音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响亮,最少,在里许范围之内才可能被人听到,更远一些就只能听到风雨声了。
到天色微明时,风雨渐歇,士兵们看到远方的天空有一抹红色,知道今天必定是大晴天,于是放心的将油衣收起来,清理手中的兵器,最主要的是火铳,孙耀下令原地休整,所有人放下背包,以小队和中队连队汇总留置,所有人准备轻装上阵。
矿工们得到最新的消息传达,昨天下午官兵以一万多人的兵力攻打新平堡,试图一战克堡,但三面围攻,几百面云梯架起的结果是被新平堡的守兵杀伤的相当厉害,火炮和火铳不停,守堡的将士英勇无比,最危险时官兵有几十人同时跳上堡墙城头,结果被官校生带着军情司的人一个突击打了下去,官兵因此损失十分惨重。
诸面登城,而城下抵抗十分激烈,其实官兵死的人并不多,首先城上人手不足,火器其实也不多,重炮只有一门四磅炮,声势骇人,给官兵不小的心理压力,但真正的杀伤力却是严重不足,差强人意。
官兵登城也并不坚决,城上也没有檑木和滚石还有沸油一类守城的利器,主要是事起仓促,准备不及。
双方的厮杀主要是城上的守兵防止登城,还有就是迎恩门附近和记放置了一门四磅炮,还有大量持火铳的铳手。
官兵想的就是能撞开城门,一涌而入,这样城堡肯定是在最短时间易手。
而和记方面肯定要防止这种事发生,城头有一些小型的手持冷热兵器的突击队员,哪里有险情就扑哪里,以和记伙计为主的守兵虽然只经历过军事训练,但胆子很大,士气很高,打的相当坚决,这也给官兵相当大的压力。
在迎恩门附近,火铳不断重复响起,给了官兵相当大的杀伤,等到了傍晚要天黑时,迎恩门城下官兵最少留下了两百具尸体,是三里多周长的堡城下死人最多的地方。
天气转凉后苍蝇却还是不少,天黑前官兵也不曾接到命令来拖回战死的同袍,城堡墙基和城门处到处是尸体,毁损的云梯还有车辆,尸体或仰或趴,掉落的兵器,旗帜,这些东西和尸体混杂在一起,战场上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息,重伤垂死的人还在不停的呻吟,这样的情形,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第1690章 清晨
孙耀等人接到的信息大抵是如此,同时还知道在正南方向,也就是矿兵主力前方不到十里的地方,再越过两条小河,就是官兵主力,也就是大同巡抚洪承畴的标营所在地方。
官兵的右手侧几里外就是绵延不断的山脉,这在晋北相当寻常,沿着山脉往西走十来里就是桦门堡,建在半山腰上,相当险峻,是新平堡六堡中地势最险峻的一堡。
往东走就是阳和守备道卢象升的道标营,还有阳和驻军的几个参将,游击率领的兵马。
这部兵马和大同抚标营及麾下将领所部是官兵最精锐的部份,近七千人,装备好,战意高昂,昨天攻城官兵损失较大,反而激起了同仇敌忾之心,这也是哨骑发现的,晚间军营里到处是叫骂声,对一支军队来说,这叫哀兵必胜的状态。
两条小河很容易趟过去,都不宽也不深,沿着河流到新平堡正南方有十来个自然形成的村落,多半是天成卫的军户和余丁家庭形成的村庄。
二百多年的时间过来,九边确立,早前是以卫所制度迁军户至北方实边,后来生齿日繁,军户和军户家庭的余丁们组成了一个个村落,他们还挂着卫所军户的名头,其实和普通的百姓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矿兵们北上的时候也遇到一些南下避难的百姓,知道这些村落的人基本上走光了。
天亮之前,所有的军官和士兵们接到指示,孙耀决定不迂回绕道,也不从两翼突进包抄,而是从正南方向,越过河流和几个村落,在官兵身后结阵而击,用堂堂正正之势,正面击败官兵!
孙耀的决心一定,部下们当然也以主将的心意来提前做着准备。
各小队,中队,连队,各营、团,纷纷开始调整位置,军旗手和鼓手提前进入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各中队的中队长和军士长都站在了队伍两侧,现在是以纵队行军,一会打起来了多半会变成方阵。
不过现在还不知道孙耀的打算,只是大家在提前做着相应的准备而已。
在所有人准备的时候,孙耀和一群哨骑还有随行的参谋一起策马向前,他要去实地观察一下河流,山川还有村落的情形。
当然不必冒险去看明军的营盘了,哨骑们看的很清楚,同时送情报过来的军情人员也汇报的相当详细。
明军主要的防范准备是对着北方的,宣府兵和大同镇的一些将领率部在北方守备,防止和记商团兵的突然出现,大量兵马则集结于南方攻打迎恩门一带的城防,所以对南方的警备和哨探则相当的放松。
这也并不能责怪洪承畴和卢象升等人,南方是一片空白,虽然李庄是和记的核心地方,是和记起家的地方,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和记早在几年前就开始把人陆续往草原上迁,几乎是把人都迁光了,留下来的人相当有限,他们又怎么能知道,在南边的李庄一带和记留着几百官校生,还有灵丘的矿山里头,有着好几万经过严格军事训练,强悍彪悍,又有纪律的矿工呢?
这是一种思维定式,比如农民起义,开始的时候实力总是很小的。军队是讲究纪律的地方,第一步先确定上下层级,几个农民,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凭什么你叫我听你的?如果是在一个村庄长大,谁能耐大,谁力气大,谁胆子大,这倒是知根知底。可是几万人的农民军,确定主将,副将,还有那些中层头目和小头目,光是确定上下层次就得花费大量的精力,一般来说都是在多少次惨败之后,活下来的自然越来越强悍,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了各级头目,直到确定领袖的身份。
农民军从天启七年开始出现在大明,转眼十几年,最终活下来并且留下名号的,无不是气运加身,而且本事,天赋,性格,能力都远超过同伴的那几人。
如果临时拉出来几万庄户组成军队,这是毫无用处的,十分之一精锐官兵就能撵着十倍于他们的农民军到处跑,所以洪承畴和卢象升都没有防备身后,因为在身后只有大片的土地和农民。
他们忽略了矿山,矿工们是最有组织性和最强悍的一群平民了,他们在平时就得很有组织性,得守纪律,这才能在黑乎乎的矿洞里靠着彼此支持活下来,同时炼铁时的高炉烧起来也很危险,需要彼此通力合作,没有胆气,不守纪律,不能彼此合作的矿工,做不了这行。
所以成化年间矿工造反,惹得多少侯伯总督级的勋贵大臣率大量明军讨伐,历经多年,起义的首领死后才把矿工造反给讨平。
这也是从秦治到宋元明都不敢大规模开矿的原因所在,到了清朝,干脆就不怎么开矿了。
把这么大群的矿工给忽略掉,明军的败象已成,孙耀也没有过份逼近,没有太大的必要,他骑马经行的地方,无非就是要印证一下地图,军情司测绘部门把李庄到新平堡一带早就摸熟了,不知道测绘过多少次,地图上有明显的村落和河流的标识,另外还有一些小土丘,一些小规模的林地,总体来说都不是很大。
在天色微明时,孙耀用望远镜看到了明军的营地,相当随意荒疏的营盘,可能是要攻城,天色微明时明军已经在大一群小一群的聚集在一起吃饭了,顺风飘来的是一股子饭菜加热后的香气。
孙耀点了点头,心道这一次明军后勤搞的不错,张大人一直说洪承畴和卢象升等人的能力不错,看来是真的不差。
明军有饭食就代表有军饷,士气肯定不低……
孙耀也不怎么看在眼里,从东至西,大约有六七千人左右的明军,如果孙耀率领的只是两万农民组成的新军,对着宣大地方六七千人的精锐明军,未必能胜。就算有和记的训练体系,主要也是针对战兵和辎兵,对屯堡的农兵,训练层级和科目都是大有下降,不能和战兵还有辎兵们相比。
还好孙耀感觉庆幸的就是自己身后是两万余人的矿兵,兵器,铠甲都不差,士气高昂,四天行四百余里,这是何等值得夸耀的成绩。
现在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了,孙耀感觉自己就是一道堤坝,暂时挡住了急流洪水,只要自己放开限制,洪流会咆哮奔涌而出,冲毁眼前所有的一切。
明军营地中传来更大的嘈杂声,吃过了饭的士兵开始在营盘前站队,一队队骑兵从营中飞驰而出,不出意料之外的奔行向两翼北边,看来是要剪除新平堡两侧可能会产生的威胁。
大队的明军开始整队,不少民壮和明军将士一起推出了大量的冲车和抬搬出云梯,天色微明,远方的天际透出一抹红色,太阳快要出来了。
孙耀至此折回,眼前是相当不错的战场,两侧都有几处村落和稀疏的林地,但不太阻碍大军的展开,矿工们的脚下会是农田,田埂,沟渠,夹堤,这一类农村常见的景致和地形,也不会太影响人们的行动。
田亩里现在是种着的豆类为主,少量的各种杂作作物,要等一个多月后收获了,烧掉残余的根茎,肥田之后,再种上麦子。
一切都完美无缺,孙耀唯一顾虑的就是一会打起来了新平堡里的人会冲出来,两面夹攻。
他并不盼望城头的守兵这么做,毕竟兵凶战危,守堡的人还是安心守堡比较好,就算矿工和官兵打成僵持状态,新平堡也是万无一失。
一队骑兵簇拥着孙耀折回,途经白洋河支流时,马匹直接从浅水处跃过,水深最处不过到马腹,孙耀心中更是笃定,地形不差,今日可以会战。
……
卢象升是在凌晨四点半左右醒过来,他的长随听到动静掀开帐门进来,见卢象升醒了,赶紧拿来牙涮牙涮,打来一盆清水,请老爷洗漱。
牙涮当然是和记的出品,现在士大夫们都早就习惯使用了,这东西用起来比较方便,士大夫其实也习惯用牙粉,可是没有和记这种上好的牙涮,牙粉也是各种草药,反而不及和记的面对百姓的简单配方要好。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用青盐了,大家都知道保护牙齿相当重要,只要不至于穷的吃不上饭,牙涮牙粉都成了标配。
卢象升涮了牙洗了脸,整个人精神了很多。
这时巡抚标营那边过来一个中军官,向卢象升半跪行礼之后,中军官表示巡抚已经起身,请卢大人早些过去会商。
这时天色还是昏黑,但预计半小时后天色微明,一个半小时后天就大亮了,毕竟还没有入冬,入冬之后天光大亮还得推迟一小时。
卢象升没有立刻过去,他在伙夫区巡看了一会,见大锅已经升了火,烧了热汤配上一些吃食,不少兵都醒了,睡眼惺松的站着等着打饭,从士兵们的模样来看,并没有被昨天攻城的挫折伤了士气,最少没有畏缩,恐惧,怯战等不良气息。
在后勤上,卢象升已经竭尽所能,阳和储备,几乎要一扫而空。
过万人的大军加上征调的民壮,每天要消耗海量物资,以卢象升之能方可解决后勤上的难题。
看过营区后,卢象升飞驰至抚标大营,拜见洪承畴。
第1691章 阵法
“今日之事,建斗兄意下如何?”洪承畴面色如常,脸上满是大人物的威仪之色,大红官袍在身上显得威风凛凛,气质凛然。
但卢象升能在洪承畴的眼角深处看到重重隐忧……他答道:“只有不惜牺牲将士性命,奋力猛攻了。”
“学生绕室徘徊,也只有这一法可行了。”洪承畴道:“然而顾虑很多,一则怕将士们以为我等心太狠,不体恤将士生死存亡。二则怕北来强敌突然而至,而到时我们还未攻下堡城,徒劳无功不说,还可能将大军全部陷于绝境。”
“现在我们已经在绝地之中了。”卢象升苦笑着道:“不下新平堡,朝廷必然震怒。下新平堡,和记亦会视我等为第一等仇敌,必会除之而后快,我等守土有职,怕是要殉国而死了。”
洪承畴终于脸上色变,说道:“学生明白了。”
卢象升道:“我已经移文诸路各卫,急调阳和兵备之下所有兵马准备北上了。”
洪承畴半晌不语,他知道卢象升的意思……打的不好,失败了,朝廷要找替罪羊,他和卢象升一个也跑不掉,就算不被立刻明正典刑也多半要下狱,死或活都难说,得看外头的同党是否得力营救。
而此时此刻,洪承畴面色惨然,他知道如果是自己因罪下狱,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党羽来救自己,将来必定被定罪斩首,没有别的可能。
“建斗兄的意思我明白了。”洪承畴道:“无非是说和学生二人已经在绝地险局,唯今之计,只能拼尽全力,以求全功?”
“是的。”卢象升神色淡然的道:“军门大人能明白就好了,心存侥幸,则多半不免于祸。而置之以死,则死中有求活之道。”
洪承畴内心大震,卢象升虽然南人北相,武勇异常,但毕竟和自己一样是个书生,正经的进士出身,谁料当此关头,竟然如此大胆决绝!
“既如此,学生就听建斗兄的。”洪承畴道:“今日晓瑜三军,四面城墙分兵不停攻打,晓瑜诸将局面万分危急,破堡斩和记之首,宣大方能保全。若失败,不是死于朝廷之手亦是死于和记之手,如此可否?”
卢象升拜道:“只要军门大人下定决心,诸将无不跟随,下官亦是誓死相随。”
“善。”洪承畴黑瘦的脸上也满是决绝之色,他和卢象升一样都是最顶尖的文官,心中智计和韬略非常人能所及,只是性格有所不同,卢象升有刚直强悍的本性,而洪承畴需要被人推一把。
但只要推动一把,确立心思,这两人的能力才干都相差不多。
洪承畴连发令箭,派出传骑,令整个大同镇只要能调来的诸将皆需兼程赶来,以充实围堡的大军,同时写信给傅宗龙,表示大明西段边墙诸堡防御,请宣府镇要多费心力帮助守御。
这时两个最高级别的文官已经下定决心,要不计将士死伤,以最严苛的军令下令攻堡不止,一直到攻陷为止。
这般以十倍兵力强攻猛打,就算和记守的再坚强,数日之内也必定会被攻克城堡。
大同镇边墙七百里,有八卫六百余堡,经过一年多的梳理,加上宣府和榆林两镇的协助,最好的结果就是打下新平堡后,和记商团军仍未能破关而入,这样的话,洪承畴和卢象升都感觉会从容许多。
军中号角声不停,传骑不停,一股肃杀之气已经油然而生,几个兵士犯了军律,将领报到洪承畴处,洪承畴毫无犹豫,完全没有心理压力的下令斩首。
待几颗血淋淋的人头挂在辕门处,整个抚标军营肃杀之气更浓,在首级的刺激下,所有的将士都战战兢兢,动作越发快捷。
接着大军出营排阵,因为是攻城,阵列之间夹杂着很多民壮和攻城器械,昨日战死将士的首级尚在原处,一夜过去,雨水浸泡,不少尸身好象都肿大了不少,空气中不仅有血腥气,还有隐隐的腐败气息。
堡墙之上,亦是有明显的守军的身影,洪承畴策马自营中出,深吸口气,下令全军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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