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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1617-第8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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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兵不曾出城,这叫不少人胆子大了许多。
  同时开启城门,不少家里有车轿的富户开始出门,也有人往河边去,准备驾船往通州,到了通州再上岸雇车马进京城。
  午前终于发饷完毕,黑云龙也知道诸将会克扣银两,这也难免,每个将领都要捞足够的好处,不然谁来替他带兵?
  过午之后,吃饱肚子还带着干粮,又拿了饷银的士兵终于整队出城,黑云龙本人带着自己内丁先走,马队在前,轰隆隆的赶向前方,身后是扛着大旗,走的歪歪扭扭的营兵,踩着大道上的枯草和残雪,向着密云方向慢腾腾的赶路。


第1595章 议和
  黑云龙在密云北端赶上顺天巡抚吴中伟,由于半途下了小雨,雨水使地面泥泞,与积雪混成了泥汤子,所有人都相当狼狈。
  吴中伟须发皆白,面黄肌瘦,看起来象是村里教书的老秀才,困顿萎靡,身上的大红官袍上沾满了泥点子,四周的抚标军官和士兵们都冻的缩手缩脚,不成模样。
  抚标兵有两千多人,作为巡抚的亲军还是颇受优待,肯定给了开拔银子,吃食也管够,不过也还都是一副面黄肌瘦无精打采的样子。
  泥地里两千多人东一股西一股的排着阵,蓟镇这里用的是标准的戚继光遗留下来的部伍编制之法,五人为一伍,两伍为一队,四队为一哨,每哨四十九人,以把总领各哨,每把总领前后左右各哨,哨之下也分前后左右队,每战时各哨、队排阵皆有成规,怎么发铳,前队何时顶上,左右哨为伏兵于何处,截断敌后,或突入两翼,戚继光都有详细的规定。
  现在的蓟镇兵连最基本的队形也排不好了,前后左右拥挤成一团,将士随意往来,黑云龙眼前看到的就是一群群乞丐般的士兵抱着长枪站在雪地泥泞之中瑟瑟发抖。
  巡抚有二百余人的内丁,由内丁游击率领,中军官和几个千总簇拥在巡抚身边,内丁在外围保护着巡抚。
  另外还有一支三百多人的内丁部队,也是牵着马站在原地休息,天气不好,所有人的精气神都是不佳。
  黑云龙赶到时,吴中伟一脸晦气色,正和身边的幕僚们商量上书之事。
  告急变的紧急奏疏已经递传往京师,现在要奏报的就是各路兵马的调度和蓟镇的防御。
  天气黑沉,天空满是晦色,吴中伟完全没有封疆大吏的感觉,也没有临阵抗敌的平稳镇静,将领们也完全没有激昂之气,所有人都在一种突然遇到强敌之后的震惊和麻木夹杂的情绪之中,当然更多的情绪是害怕,这种情绪太明显了,黑云龙可以相当的确定眼前的这些家伙都处于恐慌之中。
  黑云龙自己其实也一样,其实他在边帅中是庸材,蓟镇总兵现在按理来说不该是他当,只是由于他一直与和记撇清干系,这个重任才落在他的头上。若不然的话应该是孙祖寿,其后是马世龙,黑云龙在昌平当总兵,后来大明要亡国了,七十多岁的老头被临危任命为蓟镇总兵去抢唐通的权,崇祯简直是在搞笑。
  此次临行之时,黑云龙已经给家人写了遗嘱,家小都在京师,一时半会的不会有事,黑云龙将后事交代清楚,他心里明白,一旦动手,自己就是必死之局。
  就算不被和记杀死,蓟镇这样的重镇一失,镇将无论如何也是死罪,跑不了这一刀。
  吴中伟可能也是一样的感觉,所以连官袍上的污迹也懒得理会。
  原本这位吴军门已经请辞巡抚,朝廷有意叫阎鸣泰以蓟辽总督兼任顺天巡抚,吴中伟已经等着走人,结果突然出了这一档子事,这一下他算是陷在泥坑里头了,文官平时可以借口运筹大局不必亲临战阵,可是遇敌来袭就是一样守土有责,万一蓟镇完蛋,他这个顺天巡抚也一样跑不掉西市那一刀。
  这可不是说笑,嘉靖年间京城被围,皇帝连兵部尚书也杀了,天启是个厚道天子,可就算天子再厚道,这黑锅太重,吴中伟也一样背不动。
  虽然这事不是党争,阉党不会象杀东林党人那样心狠手辣,可是按国法处置,吴中伟也一样死定了。
  这可不是说笑,崇祯二年皇太极破口而入,崇祯后来杀兵部尚书王洽在内的文武大员三十七人,不要以为当官很轻松,当边疆大吏,就得有掉脑袋的心理准备。
  大明毕竟不是赵宋,赵宋的官最舒服,犯天大的错也不会杀头,大明可不是如此,该杀的绝不会手软。
  “末将见过军门大人。”黑云龙走到吴中伟身前,顾不得地上的冰冷和泥泞,半跪下去行了个礼。
  吴中伟没有搀扶他,两眼冰冷的看着这个总兵官,只是微微拱了下手,这是按官场体例做的规矩,并不是吴中伟想搭理眼前这人。
  “黑总镇真是好威风。”吴中伟身边的中军官是个小白脸,一脸不愤的道:“和记是轻易能得罪的么,朝廷又不曾下明旨,我们蓟镇出的个鸟毛风头。现在好了,和记大军压境,黑压压的怕有几万人,一打进来,蓟镇全完,这样总镇大人就很开心了,立功受赏,受个鸟毛的赏。”
  一通责骂下来,黑云龙脸上无关,可是身边的诸将都是面无表情,似乎没听到中军官在辱骂总兵。
  黑云龙身边的将领也是一样,都没有什么表示,几个内丁首领面露不愤,不管怎样他们是靠黑云龙吃饭,如果黑云龙倒台,他们也没有好处。
  可是黑云龙本人也是默不出声,显然黑总兵自己也在强烈的后悔。
  吴中伟一拂袖,说道:“行了,不要叫外人看笑话。”
  这时黑云龙才注意到有一个七品武官站在吴中伟身侧,官职不高,但距离巡抚很近,中等个头,穿着武官的蓝袍七品补服,人白白净净的,圆色脸庞上满是笑意,似乎是一点儿也不紧张的样子。
  这人见黑云龙看过来,便是拱手道:“在下是辽东巡抚袁老大人的旗牌官周文郁,去京师公干回程路遇此事,辽镇与蓟镇原本是一家,在家要留下来看看古北口的情形,好向袁老大人据实回禀。”
  黑云龙有些呆滞的道:“周旗牌,你不要大意,一旦破口,玉石俱焚。”
  “哪有这般容易?”周文郁道:“今年初老奴率十余万大军攻宁远,宁远不也是安然无事?古北口险要之处还在宁远之上,依山而建,关门重叠,虽无红夷大炮,但也有大将军炮和二将军炮,和记商团军要仰攻破口,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黑云龙有些愕然,眼前这厮哪来的这么大的底气?
  不过这辽镇的人确实有些不同寻常,侃侃而言,声音宏亮,倒是把众人的心气鼓起来不少。
  宁远确实面对的是八旗主力,也确实是守住了,从这一点来说,人家吹吹牛皮也没有什么要紧的。
  周文郁又笑道:“和记的兵马我也打过交道,也并不是三头六臂。现在还有从和记十三山上下来的兵马,已经被袁军门收服,正在边墙守备诸堡。”
  “这个我知道。”吴中伟身边的一个武将点头道:“广宁的大侠杨二,早就久闻大名的人物了,没想到被袁军门收服。”
  “是了。”周文郁道:“我们军门大人对和记早就有所提防,分化利用,严加守备。无非就是另一个东虏,还未必有东虏那般强悍。东虏好歹是世袭过百年的部落,自有其一套传承,努尔哈赤还有我大明的敕书银印,还有赐的龙虎将军号和天子剑哩。和记却是不同,暴起太速,根基不稳,诸将用命是有讨虏的大义,加上和记的重金厚赏。如果大明责之以义,又关停其在关内的商行店铺,使其成为无根巨木,那么自然就会很快朽烂。此次蓟镇和天津一带封闭港口,禁绝和记行车往返,严查其奸逆行迹,其实是好事。若此番能顶住和记进逼,坚持下去,怕是天子亦会有重赏。”
  “周旗牌官说的极是。”还是吴中伟旁边的武将点头附合,大表赞同。
  黑云龙看了一眼,见是副总兵王威,这人是顶替自己的有力人选,黑云龙这一次行事其实是和天津那边学的,结果捅出个大篓子出来,估计王威是想表现一番,顶替自己上位。
  周文郁无心理会蓟镇内部的勾心斗角,辽镇内部也好不到哪去,袁崇焕在他的建议下挑动赵率教和满桂相争,现在两个大将势同水火,得靠袁崇焕调结矛盾,两人都彻底依附的袁这个强势巡抚。
  同时祖大寿也彻底倒向了袁崇焕一边,加上金国奇何可纲诸将也都依附在袁崇焕麾下,前后两任蓟辽总督对辽镇的事几乎插不进手,事事都是由辽东巡抚来决断。
  周文郁此次进京是身负重任,亲自带着袁崇焕的奏疏到内阁去回话。
  从八月开始,袁在感觉掌握了辽西局面后,试探着想走另一条道路。
  感觉到自己手中的实力增强之后,袁崇焕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在自己手中解决东事,这也是他侪身总督层级,成为封疆大吏中的第一人的本钱所在,也是他最想做到的事情。
  天启六年八月,袁崇焕奏明天子,并知会内阁,正式派出使节去辽阳吊丧。
  吊丧只是一个借口,主要的原因是袁崇焕想找一个借口与女真一方做正式的接触,老奴之死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他不会放过。
  周文郁这一次进京就是向内阁当面禀报使节吊丧的细节,具体细过虽然袁崇焕有题本奏上,但还是派了周文郁亲自进京解释。
  周文郁在京师只获得了有限的支持,尽管内阁也觉得议和可以考虑,但顾秉谦在内的所有阁老都没有冒险的欲望和打算。
  现在这个阶段也没有迫切议和的需要,建虏反正打不过来,只要严守关门,不使虏骑越过山海关一步,坐视其自败即可,完全没有必要议和。
  内阁在这件事上还有些犹豫,主要原因就是和记。
  袁崇焕也提出了这一点,如果朝廷要展开一系列针对和记的动作,甚至可能在半年之后动手杀掉张瀚,那么就要提前做好准备。
  一旦与和记还有东虏两面开战,大明将陷入前所未有的压力之中。


第1596章 炸响
  周文郁一脸耐心的道:“吴军门与诸位将军放心,以下官在辽西所见,只要关门遍布兵马,架起火炮,哪怕精锐如东虏者也只能铩羽而归。”
  天空中又下起蒙蒙细雨,周文郁又道:“下官愿陪军门大人和诸位将军赶赴古北口,以略尽绵薄微力。”
  有周文郁这样的态度和表示,也隐隐代表着辽西高层的动向和意见。
  吴中伟已经信心俱失,只在喉咙里嘟哝了几句,倒是王威精神抖擞的道:“有周先生在,末将心中都安稳了几分。”
  这也是将周文郁当袁崇焕的幕僚看待,现在袁崇焕不仅在辽西拥有实力和巨大的声望,在蓟镇这里,也远远超过了老迈昏聩的吴中伟,人们甚至都在期盼朝廷能把阎鸣泰换走,把袁崇焕任命为蓟辽总督。
  军队在细雨和泥泞中开拔,穿着草鞋的军队扛着被北风吹皱在一起的军旗艰难前行。沿途有不少驾着车马往京师逃走的官绅富户,士兵们用阴郁的眼神盯着这些人,他们的家小都是普通的百姓,没有能力走出家门百里之外,在这种时候先逃走的只能是官绅富户,他们有马辆和骡马,可以携带财物和吃食,足够他们支撑到京师的城门之前。
  而普通百姓只能留在家中面临未知的恐惧,这种恐惧比敌兵已经打过来还要令人恐惧的多。而眼前这些残兵败将般的蓟镇将士加重了这种恐惧的心理,在三屯营往古北口的大道上有无数村落,其中不乏从辽东跑出来避难的辽民,在数年之前,他们就是在道路旁看着一支支军队迈着同样疲惫和缓慢的步伐走向死亡的战场,这种情形实在是发生过太多次,已经叫人从骨子里感觉畏惧和害怕。
  并不是畏惧这支疲敝的军队,而是畏惧在此之后会发生什么样令人恐怖的结果。
  史从斌与商人同伴们一起观察着蓟镇兵马的调度,他们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也知道是和记商团军主力压境,集结在古北口外。
  商人们与和记打了多年的交道,互相熟识,对和记兵马前来并无畏惧和恐慌的心理,但史从斌摇了摇头,说道:“其实不必如此惊慌,和记此来应该是以警告震慑为主,如果真的一意要破关而入,张大人尚在新平堡,岂不是授人口实。况且,要破口也该从喜峰口,和记大军重火器,古北口一带山势奇峻险要,不利于携带重火器行动,所以绝不会从古北口入关。”
  “那就是虚张声势了?”
  “如果蓟镇能顶住,恐怕和记的处境会更困难。”
  “这样就太迂了。我等恐怕也要早做打算。”
  一群商人也并不是很看好和记的行动,如果只是虚张声势,叫蓟镇上下看出来和记无心入关,那么挺过这一关之后,蓟镇和朝廷会采取更严厉的措施来限制和记。
  这样的话,未来的局面反而会更加困难的多。
  而和记真的打进来?
  一群商人俱是摇头,他们也觉得不太可能。
  史从斌心里也如有一团乱麻,两年前他正确选择了一次,这一次他却不知道该做如何的选择。史家是世代的官绅世家,家族子弟稍有出息就读书应试,他是一个没出息的庶出子弟,为家族经商赚钱成了他报效家族,和在家族内站稳脚根的最佳手段。
  就算史从斌为家族赚了大量的银子,他在族中的地位仍然不高。
  族中聚集祭祀祖先时,捧爵上香排名在前的还是那些有功名的长辈们,甚至子侄辈们,只要有功名在身就会排在史从斌之前。
  史从斌只是一个没功名的从事贱业的普通族人,由于经商有道而给自己挣得了不菲的家资,在家族中他饱受怀疑和排挤,和记已经成了他的依托与最大的靠山。族人不是没有人想谋夺他这份产业,最终发觉和记方面的关系只能是史从斌来打点沟通,换了人就不行,这些贪婪的族人只能颓然放弃。
  一面是三百年来的家国和忠孝传家的诗礼书香世家,一边是现实的铜臭味和优裕富足的生活,史从斌发觉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两难境内,尽管他什么也不能做,但还是在考虑再三,如果和记真的打进来,自己是选择与和记合作,还是跟随大明,誓死抵抗到底?
  半年前人们对和记的反感和敌视已经差不多消弥怠尽,现在所有人都出于一种现实的考量,和记到底能不能赢,如果和记真的打进来,是跟随大明还是顺从和记?
  每个人都可能会有这方面的考量,所以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十足的丰富。
  大伙都在矛盾着,既希望和记能解决眼前的麻烦,又不希望和记过于强势,甚至一路打进来。
  总而言之,所有人都希望能维持住眼下的局面,又能跟着和记一起赚钱发财,也能保住眼下的太平局面。
  这是个两难的难题,史从斌都摇了摇头,感觉自己太贪心了一些。
  三屯营的营兵也终于开始大量开拔出去,城门口乱七八糟的挤了一堆的兵,旗帜半展不展的飘荡在细雨之中,营兵们高矮不一,唯一的特点就都是相当的瘦,营兵里没有胖子,也不可能有胖子。
  他们扛着破朽的长枪,穿着布鞋或草鞋,踩在泥泞之中发出吧唧吧唧的响声,残雪未尽,身上落着细雨,每个人都在唾骂着老天。
  他们冻的鼻涕横流,脚和手都是青色的,草鞋踩在布满残雪的泥污里无异是酷刑。
  可是这些人也不可能买的起皮靴,他们经常领不到军饷,也没有机会抢掠民财,现在明军的军纪比十几年后要强的多,况且他们就在蓟镇驻地,四周很多民宅里住着的都是军人家属,就算下得了手,也抢不到任何东西。
  这是一群绝望的人,出城之后他们摆开队列,冻的瑟瑟发抖,在把总和千总们的吆喝下勉强站成歪七扭八的队列,然后跟着前方的队伍,走在通州抵三屯营,又直抵永平和山海关的大道上。
  这条驿道宽大笔直,维护的相当出色,因为这是大明往辽西的通道,无数的兵马人员都要从这条大道上经过,从甘肃陕西山西宣大调来的援兵也是从这一条大道源源不断的走入辽东的战场,从这里走向死亡。
  现在又是大股的蓟镇官兵从各处汇集到这条大道上,在道路一侧是蜿蜒流淌的河流,可以运输物资和用来给这些营兵补充水源,冬天的河面上布满了薄冰,由于出城的时间不久,还没有人对那些冰水感兴趣。
  如果眼前的情形是一幅图画,那么画面肯定是相当的压抑,一群衣衫褴褛,穿着破旧军袍,前天才刚吃了一顿饱饭,身上藏着几个馒头或米饭团的军人,给家里留了两个月的生活费后被迫走向战场。
  他们不哗变就已经是相当有道德的人了,也说明大明的百姓普遍的吃苦耐劳和能够忍受痛苦。
  在无数复杂的目光中,整个蓟镇的战争机器轰然发动,但到发出警讯第三天时,才有两万不到的营兵从永平昌平蓟州各处出发,一起往边墙开动。
  到处都是在大道上走动的营兵,都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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