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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耀法兰西-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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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表冷酷的沙威愣了一下,他下意识的点点头,决定不再回应。
那是他留意对方的身份,一名律师,年轻的律师。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沙威本月第五次在咖啡馆遇见他了。
尽管沙威读书不多,仅在教会学校断断续续上过两年,但丰富的社会经验让他充分相信:律师,这种看似手无缚鸡之力且习惯摆弄娘娘腔的家伙,尽是一群拥有非凡能力的可怕怪物,是绝对惹不起的洪水猛兽,别说低阶的巡警中士,就连中层的皮埃尔警长,以及警察总署的大人物不敢轻易得罪不起他们。
在警察总署举办短期培训班里,数位警长反复告诫即将上任的巡警们:不要触碰司法宫里的人,避免与国会议员发生误会,最好不要与律师有任何交集。
在西岱岛上,司法宫的律师们(法官与检察官同样是律师)是时常的粗暴干涉巴黎警察总署包括人事任命在内的各项具体事务,肆无忌惮的安插亲信;
在国民议会中,律师们差不多占据了总议员人数的一半,他们可以随心所欲拟定并通过各种法律条文,将法王路易十六的国家权杖永久安置在议会大厅里。
至于在业的律师们表现更令人心惊胆寒:
据说是一个说话都结巴的律师…――卡米尔…德穆兰刚一发话,居然让整个罗亚尔宫里的树木都掉光叶子(这是真实历史),还煽动第二天攻陷巴士底狱的行动,把整个巴黎乃至整个法兰西都搅得一团糟;
另一个相貌丑陋的律师――乔治…丹东同样能力非凡,他单手一挥手,就能号召全巴黎的娘儿们组织起来,不仅武装包围了凡尔赛皇宫,最后来直接绑架国王一家人回到巴黎。
至于眼前的律师,沙威不想了解对方在想什么,准备干什么,他只是一个纯粹的小警察,不愿意与该死的政治牵连太多。10里弗尔的周薪外加每天2里弗尔的职务津贴,让沙威感觉非常满意,还能帮扶远在兰斯的寡姐和她那三个尚未成年的儿女。
尽管巡警对年轻律师表现的不理不睬,但后者似乎并不介意,转而起身走过来。看到这里,沙威决定先行退让,他不想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
“不用起身!”年轻律师轻按沙威的肩膀,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现在,已经到了我们之间正式见面的时候了。”
坐下前,年轻律师朝观望的中年店主打了个手势,后者随即走出咖啡馆,关上门,并将一张“暂时歇业”的木牌子挂了出去。
年轻律师望着一脸警惕表情的警察,语气轻松的解释说:“你也无需担心,我算是这件店主人的恩人。在一次商业交易中,是我及时提醒了他契约中可能存在的几个法律陷阱,并在对簿公堂时帮他挽回了这座咖啡馆。所以就嘱咐他今天留下30分钟时间,好让我和你聊聊。”
“聊,聊什么?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沙威依然有点紧张着,尽管左手不再去抓拿身旁的佩剑。
年轻律师笑了笑,他手指巡警身上的制服,自言自语的说:“你身上的制服与装备,乃至增加巡警的建议,均来自我对司法宫某位大人物施加影响的结果。不过,巴黎市政厅与警察总署那些身居高位,目光短浅的笨蛋们居然没能接受我精心设计的警衔警徽,依然延续不伦不类的军衔。更令我诧异的是,你们的总监大人拒绝巡警使用口哨,理由是声音刺耳,不好听。他简直就是个糊涂蛋!至于三角帽和三折佩剑,也应该淘汰了,平顶桶帽与警用短棒才是具有法兰西特色的警察标志!”
诸如目光短浅、笨蛋、糊涂蛋之类的攻击性污蔑词语,立刻在沙威巡警的头脑里被快速过滤掉。大人物之间的闹剧,他不敢、不能,更不会参与。
年轻律师不理会沙威的怪异表情,继而又自嘲道:“好吧,这不奇怪,或许是我太过超前了一些。哎,领先半步的是天才,领先一步的是疯子!嗯,应该说是人生寂寞如雪!呵呵,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了,谈谈你吧,”
当沙威表情略显不耐烦时,胡乱唠叨的年轻律师总算是言归正传。
“或许我们都是兰斯老乡的缘故,从去年11月开始,我就在暗中观察了你好几次。你为人一贯正直、严肃、铁面无私的,对待工作态度和穿衣态度都没有一点可以指责的地方,面对监狱里的罪犯一贯是铁石心肠,对待关押的无辜受难者却能不图回报的给予同情,尤其是关爱家人,你姐姐还有她的三个儿女。”
“别误会,我绝对没有任何恶意,请听我说完。”年轻律师摆摆手,安抚着躁动的巡警,继续说道:“所以,今年初,我在司法宫参与巴黎警察档案建造时,曾受了某位大人物之托,在警察总署提交的巡警名册上多添加了几十个名字时,就假公济私的加上了你。嗯,别太感谢我,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很显然,你十分胜任巡警的工作,仅仅两周时间内,卢森堡宫附近的治安状况大为改善,不仅抓捕多名小偷惯犯以及寻衅滋事的暴徒,还成功平息了数起阴谋煽动案。从科德利埃大街到多菲内街,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巡警沙威刻苦、独居、克己、制欲,从来不曾娱乐过,但对职务是绝对公而忘私,嫉恶如仇,处事公正严明。
而你的顶头上司,皮埃尔上尉同样对你评价很高。不过,我喜欢你能更有所作为。区区巡警只是你的第一步,而下一步的台阶将是探长(警官)的职务。当然了,前提是你同意并积极配合我对你的安排。嗯,职业规划吧。”
此时此刻,沙威心中曾经加压很久的诸多疑团已经解开,不过更多的困惑混合着感激与犹豫再度交织成一种复杂的情绪。
沙威很想对这位有着大能耐的兰斯老乡说声谢谢,但话到嘴边却始终说不出来。那是正直的巡警担心很会收买人心的年轻律师会逼迫自己干出什么违法犯罪的勾当。
不久,沙威耳边再度响起年轻律师的斯条慢理般的话语。
“不,我现在不需要你的感激。在我目前这个职位上,一旦口袋揣了太多的里弗尔只会迷失人的心智。对女人,也同样如此。你知道我是律师,未来会是检察官,检察长、甚至高级法官。所以,我需要在执法部门内部寻求一个性格坚强,能力突出,有上升空间又不会随意背叛的同盟者。
当然,我应该寻求你的顶头上司皮埃尔,抛开别的不谈,你们那位警长,心思狭隘且争强好胜,能够一同共享富贵,可哪天风云突变,他也会第一个出卖身边的朋友。必须提前强调的是,我们之间的一切合作,只是相互帮扶,既不会违背法律的基本准则,也没有主从关系。哪一天,你觉得我违反了规定,可以随时提出解除彼此间的合作关系。”
沙威犹豫片刻后,默然的点点头。事实上,他根本无从选择,年轻律师能毫不费力的推出自己当巡警,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他打发回原籍,跟别说兰斯的亲人已经成为潜在人质。如今全巴黎的巡警有五、六百号人,不乏想踩着同伴肩膀要上进的家伙。所谓克己制欲、从不徇私的原则不过是沙威自我保护的一种手段。
年轻律师对沙威的态度表示满意,他开始向合作者交代第一项任务:
“两天前,格雷钠累区里的巴克街发生了一起谋杀案,死了一个侯爵情妇,倒霉的德诺尔侯爵被当做杀人嫌疑人遭遇逮捕。事实上,杀人真凶应该是侯爵情妇的亲弟弟科勒,如果你和你的同事能在今晚8点整准时出现在塞勒夫街35号的地下赌…场,就能看到那个坏蛋正拿着他姐姐的项链戒指和耳环冲抵赌资。
别问我其他的,只是提醒你一句,德诺尔侯爵尽管家业不振,濒临破产,但他却是你的顶头上司,皮埃尔上尉加入巴黎警察局时的担保人。现在请收起你心中的各种疑问,等哪天晋升探长后,你可以来圣雅克大街156号找我详谈。”
说完,年轻律师已经在收拾自己随身物品,准备起身离开咖啡馆,又回过头来补上一句:“哦,不好意思,沙威中士,差点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安德鲁,安德鲁…弗兰克,目前在司法宫办差。”
话音一落,安德鲁便推门而出,留下一头雾水的沙威巡警在座位上发愣,后者透过玻璃橱窗目送年轻律师的背影消逝在街道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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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金路易是金币,一金路易等于20到25个里弗尔。
里弗尔,也有翻译为锂,属于法国的一种古银币,但很快就被法郎替代,其币值与法郎大体相当;苏是铜币,一里弗尔等于20个苏。
金路易(金币)、里弗尔(银币)、法郎(银币)与苏(铜币),都是以后行文中法国的四种主要货币。至于大埃居、小埃居、皮斯托尔、里阿尔和丹尼尔等法国古货币,文中将尽量做省略简化。
第2章 安德鲁的前世今生
1790年,大革…命爆发的第二年头,那场疾风骤雨般的革…命狂潮似乎在巴黎街头巷尾悄然退却。
静静的塞纳河右岸,离开奢华无比的凡尔赛皇宫的路易十六,已经搬进了他在巴黎的新家,并要逐渐习惯于杜伊勒里宫的拮据生活。
几乎是每天午后,这位法国国王都会走出幽暗阴沉的杜伊勒里皇宫,准时来到靠近滨河大道的一座大阳台上,白白胖胖、憨态可掬的路易十六头戴一顶嵌有红、蓝、白三色帽徽的三角帽,面带微笑的接受来自皇宫四周长裤汉们(也称无套裤汉,区别于贵族和有产者的套裤袜)的无聊欢呼。有时,温厚淳朴的路易十六也会在宫墙内散步,人们可以透过雕花栅栏看到他。如果有人向国王欢呼几声,他甚至会在侍卫军官陪同下走出宫墙,与民众交谈几句。
一时间,巴黎人似乎重新感到找回了自己慈父,那些气势汹汹的革…命报刊与记者们纷纷偃旗息鼓,慢慢改变对国王的看法,不再恶毒攻击、谩骂,而是以敬重的口吻对国王及其王室相关的事情做客观的报道。
当然,奥地利女人除外,巴黎人始终不曾喜欢玛丽·安托瓦尼特王后。
“法王陛下的举止变得异常谦恭,但这不是桀骜不驯两个多世纪的波旁王朝的固有做派啊!”发出这一感慨的是时任英国驻法公使茅宁顿勋爵,他在呈给国内小威廉…皮特首相的公文中如实描述道:
“至于那些徘徊街头,整日无所事事的卑鄙流氓们等到欣赏完国王的滑稽动作后,又三五成群拥到位于马术学校的制宪议会会场。在后者,每时每刻都会上演数百名议员们的雄浑激昂的辩论声,台上台下震耳欲聋的叫骂声,以及代表们拳脚相加后的惨叫声…
现在,我总算明白法国议会的议长为何要七天或十天一轮换,那是体力严重透支的恶果。巴黎国会议员一天必须工作12到15个小时,作为秩序维护者,议长每天大部分工作都是竭力捂住耳朵,拼命的摇动手中的小铜铃,并高声大叫‘秩序,保持秩序!’。不过很遗憾,在围观好事者者的鼓动下,很少有代表愿意听从议长的命令,无可奈何的他只能敲起桌子,捶打胸脯,直到下次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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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6的清晨,绵连阴雨让巴黎变得寒冷而潮湿,暗淡的黎明笼罩着这座城市。不久,圣母院的钟声如往常一样敲了六下,一声声断断续续,象一只离群的孤鸟,失去了曾经的家园,飞向灰蒙蒙的空中,这声音既凄惨又单调。
塞纳河左岸的圣雅克大街156号,一栋临街3层房屋的阁楼里,每天一等到圣母院钟声结束,安德鲁就会猛睁双眼,依着睡袍的他来不及披上外套就迅速跳下床,推开一扇玻璃窗,伸出头去,睁大眼睛,努力朝战神广场的方向眺望。
“该死的,埃菲尔铁塔又没能升起来!”安德鲁心中忿忿的暗骂道。
直到一阵冷风袭来直灌入脖子里,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后,安德鲁才赶紧关上玻璃,将整个身子重新包裹在尚留有余温的被窝里。
没错,他就是被21世纪刑事法庭通缉的华裔律师安德鲁。嗯,姓安名德鲁,这个颇具中西合璧的好名字来自他那身为教友父亲的一丝灵光。
至于自己为何从20XX年穿越回到两百多年前的巴黎,安德鲁则是一脸懵…逼。他唯一能确认的是,当晚在塞纳河边负者接应的同伙背后暗害了自己。原因自然是为杀人灭口,防止安德鲁被警方逮捕,进而牵连整个洗钱犯罪组织。
好在上帝保佑,佛祖显灵,安德鲁居然身死却魂不散,穿越到大革…命时代的巴黎,附身在同样名叫安德鲁的外省人身上,而且两人毕业于同一所大学。
准确的说,安德鲁现在的姓名是安德鲁…弗兰克,籍贯是古老香槟省(大区)的兰斯教区(法国地区划分为大区…省…市县…选区或教区)。依据教会的书面记载,安德鲁…弗兰克自出生不久就被人遗弃在当地一所天主教会资助的孤儿院门口。
或许是天性使然,安德鲁…弗兰克从小就显得聪明伶俐且性格温顺,博得院长嬷嬷的格外照顾。等到13岁,身边的小伙伴们纷纷走出孤儿院自谋生路时,相貌英俊的安德鲁…弗兰克却能得到院长嬷嬷的竭力推荐,到一所提供免费食宿的教会学校读中学。
数年后,小安德鲁步入兰斯大学法学院进行深造。在顺利获得学士学位,留校助教两年后,安德鲁…弗兰克又被自己曾经的导师,时任兰斯地方检察官的图里奥教授,推荐给正在巴黎高等法院任职的维诺法官。
于是,在旁人无比羡慕目光中,安德鲁…弗兰克成为西岱岛上司法宫里的一名见习律师(普通办事员)。
不大走运的是,24岁的安德鲁…弗兰克刚到巴黎仅数月,这座不甘寂寞的伟大城市就爆发了轰轰烈烈的一场大革…命。
期初,1789年7月14日巴黎市民攻陷巴士底狱的行动,以及8月饥荒引发全法国农民的大恐慌暴…乱,都与他没有多大直接关系。
但不久,厄运终将不期而遇。
1789年10月初,因饥饿逼得发疯的巴黎主妇们被人煽动,她们纷纷呼朋唤友组织起来,并在一面军鼓的指引下,冒着倾盆大雨,集体手挽手向凡尔赛进军。
抵达凡尔赛后,这些急躁而狂热的疯婆子向围观的路人发出呐喊:她们别无所求,只是想要面包,必须让“面包师傅和他的家人回巴黎!”意在胁迫路易十六一家返回巴黎皇宫,始终处于人民的监视中。
而此时此刻,恰逢安德鲁…弗兰克奉维诺法官的指示,为凡尔赛宫廷呈递来自巴黎最高法院的每周例行简报。
在凡尔赛宫的围栏外,一名癫狂的中年妇女抢过一杆铁矛,捅伤了刚从马车走下来的安德鲁…弗兰克。所幸的是宫廷卫队及时赶到,尽职尽责的士兵们挥舞刺刀,将受伤倒地的小律师从疯狂暴民中解救出来。
虽说没有遭遇到致命伤,外科大夫也清洗并包扎好位于腹部的伤口,但在当晚,安德鲁…弗兰克的伤口依然发炎化脓,随后便是持续性的高烧不退,很快整个人都彻底陷入昏迷之中。
10月6日清晨,当所有人都以为倒霉的安德鲁…弗兰克已经难逃厄运,行将魂归天国之际,年轻律师居然在宫廷神甫的祈祷声中奇迹般的苏醒过来,高烧随之退去,伤口也在迅速愈合……
正在凡尔赛宫北翼楼群南端的教堂做最后一场祈祷的路易十六,在听闻此事后,站起来接连惊呼“神迹!神迹!”
随后,性情懦弱的国王居然不顾身边侍从的的阻拦,携带王后、公主与小王子,集体探望了仍旧躺在病床上的安德鲁…弗兰克,并赐予他34枚金路易,以此来奖励后者与病魔勇敢搏斗的34个小时。
倘若是之前的安德鲁…弗兰克,一定会被国王一家人的亲善之举,感动得痛哭流涕,就像那个叫雷诺的巴黎女孩,居然因为路易十六赏赐了她家几袋面粉,就感恩戴德的会在3年后刺杀罗伯斯庇尔(未遂),意在为冤死的国王一家复仇。
幸好,刚刚占据安德鲁…弗兰克躯体的安德鲁是个穿越者。
当宫廷侍从将装有34枚金路易的钱袋放在床头时,心情激动的他嗓音嘶哑,嘴里咕隆隆的不知说什么,继而再度昏倒。
安德鲁当然不是感动,
而是一种恐惧!
发自内心的极度恐惧!
作为曾在21世纪法国生活10多年的安德鲁而言,他清楚知道从大革…命时代年开始,与路易十六保持亲密关系的人,无论他(她)是谁,地位高低,权势多寡,但凡留在法国的几乎都会在3年后走上断头台。
在好不容易接受自己回到1789年,替代倒霉的安德鲁…弗兰克的事实后,穿越者自然不希望被卷入大革…命时代的恐怖旋涡,再度沦为祭坛的可怜牺牲品。
“必须要赶紧自救!”继续装晕的安德鲁下定决心。
一开始,穿越者曾积极策划着拿着那34枚金路易逃到欧洲各国,从而避免卷入避免三年后的恐怖风暴。34枚金路易相当于英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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