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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4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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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何况,眼下那尉郡尉未有正妻,你若得宠,便有机会做正室夫人,吾家便攀上了高枝!”
  天理人情不必细诉,婚姻在于有利可图,魏媪上半辈子从富贵落入贫穷,是真怕了。
  但薄姬是有主见的,嘀咕道:“可我听说,这尉阳郡尉自入吴县以来,已纳了三房小妾……”
  要知道,尉阳入主吴地,也才三个月啊,怕是个好色无厌之徒!
  魏媪叉着腰,教训女儿道:“男人好色,一妻数妾有什么错!?”
  薄姬看了看一旁默默喝水的父亲:“父亲便只有母亲一妻,不也挺好,我更听闻,那尉郡尉的叔父,武忠侯本人,也只有一妻,未曾纳妾……”
  魏媪瞪了一眼装作起身去如厕的丈夫:“汝父不敢娶小,是因他惧内,敢带其他女子回家?我打断他腿!至于武忠侯……”
  在魏媪想来,武忠侯英雄人物,天下闻名,肯定是不可能惧内的。
  于是魏媪眉毛一扬:“那能一样么?这世上,有几个武忠侯!?”
  ……
  胳膊拧不过大腿,纵薄姬不太情愿,秦始皇三十八年十一月底时,还是被母亲带着,去郡尉府上转了一圈。
  而尉阳郡尉,似乎真的很喜欢吴越女子,才纳完第三房妾的他前后转悠,将紧张得夹紧双腿的薄姬上下打量了几眼,尤其是盯着她臀部,遂欣然纳之。
  “好女子!”
  这门亲事就这样草草定下来了,尉阳更提出择日不日撞日,后日薄生就可以将女儿送来了!
  如此急色,更让薄姬害怕,心里也越发奇怪,同是尉家人,为何在对女色上,尉阳竟与其仲父如此不同?
  孰不知,尉阳的仲父,的确是擅长克己自撸的黑夫。
  但尉阳也有两位老师,他与师长相处的日子,可不比跟仲父呆一起的时间短。
  其一是徐福,徐福是很会享受生活的,一大爱好是阴阳采补,研习房中之术,尤其喜欢童女。
  徐福教给尉阳的学问,实在一言难尽,足够他受用终身……
  这算实践,而在徐福之前,还有一位夫子,在理论上深刻影响了尉阳。
  那人叫张苍!
  而张苍有几十个妾,是出了名的色中恶鬼!
  深知男女欢好之事的张苍在去胶东时,曾如此教导尉阳:
  “孔子言,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而墨子亦言,圣人有传:天地也,则曰上下;四时也,则曰阴阳;人情也,则曰男女;禽兽也,则曰牝牡雌雄也。这是真正的天地之道,即使先世贤王也不能更动。所以上代至圣,一定都养有私人侍妾,但不伤害品行……”
  当时张苍胖乎乎的手拍着尉阳的肩,语重心长地说道:
  “汝仲父惧内如虎,不敢纳妾,家中人丁稀薄,尉氏开枝散叶,就靠你了!”
  ……
  尉阳纳妾极其草率,而另一边,他亲妹妹的婚事,就显得郑重许多。
  最近半个月,韩信从人生低谷,重新回到了人生巅峰。
  韩信每次相会必大谈兵法,要么是方阵的运用之妙,要么是避实击虚的灵活选择,换了寻常女子,定是昏昏欲睡,难得武忠侯的侄女耐得住性子,听他在那高谈阔论,不时还能接上两句……
  见小月如此,韩信讲得更起劲了。
  而当黑夫斟酌着问她意见时,少女只是悄悄看了眼坐一旁的仲母,笑笑说:“韩将军确是良配,我与他……相谈甚欢。”
  几次相亲后,这件事最终还是定下来了,不过要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一系列流程走完,也要好几个月。
  定完亲事的韩信却有些烦恼,他这边颇受武忠侯器重,但江陵的南郡旧部却有些闲话,诸如他打了败仗却受如此优宠,那些也有意向武忠侯家提亲的旧部子弟更是不忿。
  “武忠侯家岂能召一胯夫为婿呢?”
  这让韩信很不自在,他能有今日,确实在武忠侯破格提拔,但也是靠自己本事,一场场硬仗打出来的!
  于是到秦始皇三十八年十二月份,这桩亲事定下后,韩信终于坐不住了,拜见黑夫,向他请战……
  “先别急着请战,来看看才从中原送回的消息。”
  有了一门亲事,二人关系更亲密了,黑夫将一封急报递给韩信,韩信接过一看,略微色变。
  “旬月之内,连斩两王?”
  黑夫颔首:“这便是王贲啊,夏秋时忙于与吾等对峙,遂在中原持守势,由着楚魏韩上蹿下跳,而眼下他兵线收缩,腾出手来,便依靠北方兵团车骑的优势,突袭韩魏,厥伪韩王成、伪魏王咎,更设下伏兵,歼灭了支援魏韩的楚军数千人!”
  对此,黑夫只想评价一句……
  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王大爷现在俨然成了帝国之壁,关外之关,让所有试探者,包括后起之秀韩信,都撞得头破血流。
  黑夫问道:“依你看,王贲突然对东面动手,是想做什么,是要改变策略,南守东攻么?”
  韩信道:“我以为,王贲并不欲东进收复梁、楚各郡,而是想在开春大战再起前,先扫清侧翼威胁,确保敖仓、成皋安全,以专注抵御北伐军进攻汉中、南阳。”
  “没错,以北边现在的情势,进取不足,守则有余,论攻,王贲可谓动于九天之上者,论守,亦是藏于九地之下。”黑夫认同韩信的看法。
  “不过还有一点,王贲忽击韩魏,八成是想给咸阳朝廷,一个交待……”
  黑夫知道,王贲这半年过得很艰难,未能攻克江汉,更被韩信在身后搅了一通,烧粮秣数十万石,大梁以东几乎完全失陷,派去巴郡的偏师也出了事。
  若非王贲是秦廷仅剩的,能指挥数十万大军的将领,他恐怕早被愤怒的胡亥撤职了。
  所以,王贲需要做点什么,让战局好看点,让咸阳看到点希望……
  “但王老将军,恐怕要事与愿违了。”
  黑夫难掩脸上的笑意,将另一份奏报交给韩信。
  “东门将军已破上庸,击西城(陕西安康),将关中发往巴郡的救兵,阻于米仓道上?”
  韩信与东门豹算是结了怨,看到这消息暗暗撇了撇嘴。
  “东门豹果匹夫也,若是我,早就连南郑都打下来了!”
  他好歹没当场说出来。
  但下面的消息,却让人很难不喜上眉梢。
  “困守江州县的冯劫遭大军围攻,久久未能等到救兵,已经败亡,其属下大半被俘,冯劫本人……投降?”
  韩信一惊,却听黑夫嗟叹道:
  “冯氏一门皆愚忠之人,冯劫虽是庸将,但却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他没有投降,江州城破时,他力战不屈,见势不可逆,遂自刎于江边,首级都已用石灰腌过,秘密送到江陵来了……”
  “那为何……”
  韩信恍然大悟:“君侯故意将冯劫说成投降!”
  “没错,此时此刻,这件事,连同陆贾伪造的冯劫投诚檄文,已从巴蜀传到咸阳,必将在伪帝朝廷上,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黑夫笑道:“王贲的确是铜墙铁壁,我承认,但别忘了……”
  “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


第0832章 天下谁人不通黑
  十二月初,咸阳城已十分阴寒,远方的战争似未影响这里,宫室中依然笙歌阵阵,歌舞升平。
  只是丞相官署中,两位先皇亲自任命的宰辅大臣相对而坐,忧心忡忡。
  冯去疾才刚刚携带韩、魏两伪王之头颅回到咸阳,却未能亲自见到二世,据说皇帝将两个头颅喂了饲养的虎豹,又让郎中令赵高传话道:
  “逆贼黑夫狗头何时送来?”
  二世恼怒于黑夫都打到汉中了,王、冯却毫无战果,遂不见冯去疾,冯去疾只好转而来找李斯,想请他代为转呈奏疏……
  “弃燕赵魏齐楚之壤,只守昭襄王时秦之故地?”
  右丞相李斯看完奏疏后抬起头:“冯君,这便是你的建策?”
  左丞相冯去疾道:“通古啊,我在宛城为督军,负责转运后方粮秣、兵卒,通武侯赴江汉力敌黑夫,而山东乘机变乱,六国遗士相立,叛秦,自置为侯王者不知凡几,大梁以东几已丧尽,河北也一片乱象,黑逆更乘机派兵袭击颍川,烧我粮秣。”
  “但即便如此,因为是通武侯掌兵,故军中将卒信心满满,在丹水大败韩信,连斩韩魏两伪王后,不少人更持速胜论:通武侯很快就能扫平黑逆,再灭六国。”
  “可回咸阳的路上,我却听说了不少无知黔首的看法,他们见关东今日失一郡,明日又失一郡,竟以为大秦即将败亡。”
  李斯叹息,是这样没错,因为违背了刚继位时的诺言,赋敛愈重、戍徭无已,官府现在很不得人心,民间对这场战争持悲观态度,于是二世皇帝严禁任何人谈论战事,违者以诽谤罪论处,法令诛罚日益刻深……
  但黔首们嘴巴是闭上了,但心里却越发觉得,前线怕是又败了。
  冯去疾道:“但依我看,如今之势,秦既不能速胜,也不会沦亡,而要进入一场持久之战了,总而言之,秦已攻之不足,但守则有余。”
  “先前之所以一直失地,是因为秦军分散在各郡,守土有责,反而自困于府邑,面对群盗举事,难相自救。与其让郡县陷入群盗包围各个击破,不若放弃难以守备之地,让郡兵退到太行、成皋以西。”
  “以河北之卒守井陉,中原之卒守成皋,河北、中原局势稍缓。通武侯便可集中兵力,将黑逆阻于南阳、汉中,甚至能恢复巴蜀,之后再塞险要之地,据西土以自守,如此,则可保社稷安稳。”
  李斯沉吟后打破:“这是你的提议,还是通武侯的提议?”
  冯去疾道:“虽并无通武侯署名,他也未曾吐露,但观其布置,早在这样打算了。”
  “依我看,关中巴蜀富庶而南方贫穷,北方户口众多而南方地广人稀,只要拖下去,内修政而外连横,离间复辟的六国,则大秦必能再度一统!”
  李斯颔首:“你这是老成谋国之言,经过秋天的大战,经过巴蜀之叛,明眼人都清楚,想要短时间内平定叛乱,是不可能了,只是……”
  他将奏疏合上,语重心长地说道:“这话吾等私下说说尚可,但绝不能写成文书奉于陛下,身为朝廷大员公然主张弃土,恐怕是会被御史们抨击成‘誉敌以恐众’,甚至被认为是通敌啊!”
  “你看王贲就聪明,他只做,不说。”
  冯去疾笑道:“但总得有人说实话啊。”
  “你有所不知。”
  李斯开始给冯去疾讲述近半年来都城的局势。
  “陛下继位之初,便抓捕过一批黑党,要么是黑夫在北地郡的旧部,要么是其亲朋好友,于是北地郡尉章邯潜逃,柱下史张苍亦不知所踪,近来又有传闻,黑夫长子也躲在关西,这定是有人在暗中藏匿庇护!陛下甚怒,认为是群臣督责不力,遂将廷尉撤职。”
  “而蜀郡之叛后,陛下更加疑神疑鬼,上个月,惊闻黑贼进入汉中,袭取西城,更是大惊,觉得各地郡守、县令也靠不住,其属意怏怏皆不服,恐为变,便开始置换长吏,让他公子时的亲信们身居高位。”
  “在咸阳也有大动作,先把蒙恬、蒙毅兄弟重新下狱,又将群公子也软禁在家,不得随意走动,鼓动民间相互告发,希望揪出暗通黑贼者。至于那些上奏阐述战局不利的人,都遭陛下迁怒,身陷牢狱……”
  “于是群臣百姓人人自危,已无人敢谏,反倒是几个狱吏乘机献言,说他们有办法数月扫平黑贼、六国,得了赏识。现被任命为都尉,带着关中善射之士及骊山刑徒训练,开春便要去汉中,去巴蜀收复失地了。”
  冯去疾的儿子冯劫就被困在巴郡,但他却也知道,收复之事急不来,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战线,让内部人心安定下来,闻言大惊:
  “朝中局势至此,通古身为百官之首,为何不劝阻陛下?”
  李斯也很无奈:“我数欲请间谏,却都没见到陛下。”
  “陛下自从先皇葬礼后,便不坐朝廷见大臣,只居禁中,或去甘泉宫,作角抵优俳之观。而使赵高为郎中令,常侍中用事,就算丞相、御史大夫有事,也必先见赵高转呈。”
  冯去疾骇然:“赵高贱人也,竟掌大权至此?他这样做,不是隔绝陛下与大臣么,好从中擅权么?”
  他思索道:“通古,这赵高无识于理,贪欲无厌,求利不止,列势次主,求欲无穷,长此以往,恐成大祸啊,不可不防。”
  李斯摇头道:“赵高是陛下之师,陛下对他的信任,远胜于你我二人,此事只能缓图。”
  他将奏疏还给冯去疾:
  “眼下黑贼已入汉中,距离咸阳不过隔着道山岭,烽燧旦夕可至,陛下方惊,这时候谁提出弃土,在他眼里,谁就是叛贼,就是与黑夫相通。”
  “这样,这封奏疏,你先收回去,等过些时日,前线局势稍好些,我再同你一齐入觐不迟……”
  等冯去疾告辞后,李斯送他出门,虽是大冷天,却见李斯府邸外,排队拜见的人,又排得老长,搓手跺脚,见李斯出来,纷纷下拜。
  当年李斯因买通内侍打听秦始皇言辞之事,一度被贬,门庭冷落的情形,似乎一去不复返了……
  李斯视若无睹,只与冯去疾拜别,又回到了府中——门外求见的人,依然要排着队,一个个来。
  门合上后,李斯喃喃道:
  “去疾啊去疾,难怪先皇如此信赖你,一度还让你居吾之上。如今看来,冯氏一门,皆忠恳之人也,不论是冯毋择还是你,皆谋国而忘身。”
  而他李斯则有所不同,谋身,永远在谋国之前!
  等吃完极为讲究的夕食,李斯的次子来了,将一封信交给了他。
  “父亲,汉中有门客密报,是关于冯劫的!”
  ……
  而此时,冯去疾回到府邸,刚进门,就得面对老妻的追问。
  他只好解释道:“王贲将军也已派人去汉中击贼,关中也会在开春时发大军十万入汉中,定能重新打通米仓道,为劫儿解围!”
  冯夫人依然哭哭啼啼,为儿子的命途担忧:“他不会打仗就不要打,上次伐匈奴就这样,怎么老是让人给围住了呢?”
  好容易才安抚完老妻,让她喝了点粥,长女也哭着回家来了。
  冯去疾的长女,嫁给了公子高,她回家来抱怨,说公子高被牢牢监视,难以出门。
  “不是亲兄弟么?为何陛下像防贼一样防着他。”
  “正因是亲兄弟,且公子高是皇次子,扶苏之后最有资格继位的人,先皇甚至一度欲立他为储君,所以才要防啊……”
  冯去疾心中如是说,这件事他管不着,也不敢管,只希望形势缓和后,二世皇帝能看在骨肉亲情,和冯氏这些年立的功劳上,放过公子高。
  他好说歹说,打发了长女回去,眼看月上梢头,便让人掌灯,欲熬夜再修改下那份奏疏,外面却又响起了剧烈的叩门声!
  家宰慌忙来报:“主君,是宫中派人来了,请主君相见……”
  冯去疾诧异:“莫非是陛下回心转意,欲连夜召见我?”
  他连忙穿戴好官服,佩上印绶,匆匆出门,却见门口尽是明晃晃的火把,郎卫武士甲胄黑幢幢的,将冯府团团围住。
  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赵高的弟弟,中郎将赵成扶剑上前,朝冯去疾拱手:
  “冯相,刚获知消息,君之子,裨将冯劫以属卒两万投降黑贼,并发檄文诽谤陛下,陛下震怒!今冯氏恐有通黑之嫌,还请冯相,随吾等走一趟罢!”
  ……


第0833章 北风卷地白草折
  咸阳才掀起一场大案,北地郡,却平静如常。
  后人言,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此言虽是夸张,但夏历十二月中旬,整个北地郡几乎被大雪所覆盖,尤其是贺兰山脚下,几有数尺之厚,压垮了不少帐篷。
  这时候,哪怕有皮毛覆体的牛羊都只能靠秋天储存下干草充饥,人就更不能出门了,只能在毡帐里窝着。
  而就在这万物寂寥的冬天里,大河对岸的眴卷县(宁夏中宁),一个藏在山窝里的小部落里,却响起了一问一答的声音。
  大人的声音懒洋洋的,且每句话中间间隔很久:“问,汝父于秦始皇三十七年二月起兵。”
  “若他在秦始皇三十九年十一月灭了胡亥。”
  “这场内战一共打了多久?”
  小孩的声音则清脆响亮,却又带着一丝不耐烦:
  “一年零九个月!”
  身体几乎占了半个毡帐的超级大胖子捋须笑道:“为何?”
  对面剃了头发,扎了辫子,好似胡儿的少年,年纪九岁上下,却一口标准的关中话:“颛顼历,十月为正月啊,夫子,你真当我是胡儿了?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教么!”
  说着少年便愤然起身,想结束今日的学习。
  大胖子笑呵呵地按住他:“那好,我便问你个难的!”
  却见他摇头晃脑:“今有人共买物,每人出八钱,盈余三钱;人出七钱,不足四钱,问人数、物价各几何?”
  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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