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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第1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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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教会千人。千人学会了,可以教会万人。万人学会了,可以教会全军。
  将其运用到秦军编制中,便是:“伍长教成,合之什长。什长教成,合之屯长。屯长教成,合之率长”。
  在敲定征兵人选时,黑夫便优先选择了那些在郡、县服过役的人,再加上当过更卒徭役的年轻人,这些人都算作预备役,至少是熟悉前后左右进退的。
  七月上旬,他们在各自的亭、里处,也完成了基本的编制,每个里出五到十人,编成什伍,以伍老或里正为什长伍长。每两个亭编为一屯,以亭长担任屯长。
  这也符合兵法里“乡里相比,什伍相保”的原则,吏能知兵,兵卒亦相互信任熟悉,容易抱团。
  七月中旬,这些人集合到县城后,分营驻扎,黑夫又将他们编成更大的编制:曲。
  ……
  “涢水乡、云梦乡的五百人,为后曲,由尉史利咸统领!”
  “县城、北郊乡的五百人,为前曲,由北郊乡游徼东门豹统领!”
  东门豹本就是不更,又是一乡武吏之首,这半年来在县城和北郊乡颇有威信,以他为五百主是合乎规矩的。
  而利咸也因为上一次擒拿郧满、利平的功劳,被郡里从簪袅升为不更,亦有做五百主的资格。
  这项命令颁布后,众人都恭贺二人,利咸笑着接受大家祝贺,有信心做好这职位。可东门豹却在事后,忧心惙惙地来找黑夫,二话不说就下拜道:
  “我是个粗人,打起仗来只知道闷头往前冲,练兵、带兵根本不懂,害怕做不好五百主,让县尉失望……”
  这家伙倒是有自知之明,东门豹冲锋陷阵是行家,练兵的能耐的确不知有多少。
  但黑夫心中自有打算。
  “难道你愿永远都做一个小小百将?听小陶或者利咸指挥?你今是不更爵,还颇得县城、北郊乡众人敬佩,若如此,不但兵卒为你抱不平,我想你也不甘心吧。”
  “或者,让你做我的短兵百将?短兵不可离将吏半步,若让你一直呆在我身旁,眼睁睁看着别人冲锋陷阵,你亦不能安心,你的长处,也要被埋没了。”
  这么一说,东门豹也发现,这两个职位,自己都做不来,这时候,黑夫又拍着他肩膀道:
  “阿豹,你武艺超群,作战勇敢,秦律虽规定,大夫以上不得陷阵斩首,但五百主遇到战事紧要,亦是要身先士卒的。你只管看着我的旗帜,听我号令即可,我让你待命时,半步不可移,我让你冲时,便挥旗为我前驱!”
  东门豹虽然之前没什么进取的志向,但自从被黑夫以封侯之志刺激后,也开始重新拾起武艺,并扭扭捏捏地向他求问一些练兵治兵的事,眼下只是信心不足,并非没有改变的能力,被黑夫一鼓励,脑子一热,欣然应诺!
  黑夫将两个五百人分作前曲和后曲,东门豹带领的是前锋,而利咸则作为预备队用,这样的话,二人不同的性格可以充分发挥。
  为了让东门豹安心,黑夫还让自己的短兵百主小陶带着一百名充当亲卫的县卒,协助其训练。
  这法子着实有效,县卒们是常备军,训练有素,皆知金鼓、通旗帜、晓进退。带着来自各亭、里的兵卒训练,不过五日,就重新熟悉了队列阵法。
  这时代军队的阵法变化,还是“圆而方之,坐而起之,行而止之,左而右之,前而后之,分而合之,结而解之。”这些,黑夫做更卒和在军中时,早就练得快吐了。
  这之后,便是较为复杂的金鼓旗帜,好在所有人都有过一到两次的服役经历,已有基础。只花了十天,他们对步、趋、骛、将、帅、伯之鼓皆已熟悉,低旗则急趋,连飙则奋击,看上去有点军队的架势了……
  “吴子言,每变皆习,乃授其兵。”
  直到七月底,黑夫才打开了县武库,将兵器分发给众人。
  兵法里说:“教战之令,短者持矛戟,长者持弓弩。”
  黑夫让各屯长按照兵卒各自的身体素质,给他们分发兵器,但五兵比例必须合理,以应对不同的战术需要,于是在五百人中,持戈、持戟、持矛、持剑盾和持弓弩者,各为百人——弓弩兵需要大量训练,所以已在靶场由小陶训练一个月了。
  《吴子》又言:“强者持旌旗,勇者持金鼓,弱者给厮养,智者为谋主。”于是黑夫也完成了最终的征召,在前、后两曲之外,补全了自己的中军。
  中军人数虽然不多,但种类却很复杂,季婴作为传令官,率十人沟通前中后三个部分。涢水乡厩典虞朔为骑吏,率十骑为哨探。
  如果说前后两曲是双手,那么传令兵和斥候骑从,便是黑夫的喉舌、眼睛。
  曾经和黑夫一起当做更卒的士伍“牡”,是个高大的汉子,黑夫让他和几个同样高大强壮的兵卒帮自己持旌旗,又十人负责鼓车,这算“强者持旌旗,勇者持金鼓”。
  曾经和黑夫打过交道的县工师适,被征召从军,黑夫让他带着百名商贾、工匠管理军械、粮草、被褥等辎重。会医术的卜乘带着十个人作为医护急救之士,这算是“弱者给厮养”。
  此外,黑夫身边,还有狱吏乐作为军法吏,来自朝阳里的公士去疾为书佐,这也算“智者为谋主”。
  如此,众人持兵刃又练习了五天,黑夫诏令各部军吏,决定进行了第一次千人合练!
  ……
  八月初五这天,正值秋收前夕,受到黑夫的邀请,县令、县丞及城内诸吏都来城南墙垣上观看。
  县城附近的公田已一片金黄,再过几天就可以收获了,而在微澜的护城河外,被水稻田包围的城郊空地上,千余兵卒站成两部分,单膝跪坐地上,静待命令下达。
  城头上,小陶所率的一百短兵亲卫亦换上了新装,一屯剑盾兵背着蒙皮的盾牌,将随身利剑擦拭得熠熠生辉;一屯弓弩兵亦背负弩机,仿佛随时可以射向敌人。更有牡等十名壮者持旗帜站于黑夫左右,大旗随风飘扬,十人却站立纹丝不动。
  眼看时辰差不多了,黑夫便亲自在城头敲响了大鼓!
  随着第一次鼓点敲响,兵卒们开始重新列队,向左右散开,呈现作战队列。
  第二通鼓后,兵卒们前排执剑盾、后排持矛戟,听东门豹和利咸的号令,闻鼓则进、重鼓则击、金之则止、重金则退,一时间剑盾如山,戈矛如林,蔚为壮观。而且从城头看去,整体亦井然有序。
  三鼓、四鼓已过,兵卒们额头上隐隐有汗水,却依旧飞快地重新集合起来。随着黑夫第五通重鼓敲响,他们开始排成军队列,依次从城下整整齐齐地走过,还偏头朝城头大声呼喊了起来:
  “秦必胜!”
  千人之呼,直震云霄,让人头皮发麻。
  秦军必胜!这也是黑夫这一个月来,每日都在给他们灌输的念头。
  县令雍何等人见状,均赞不绝口:“一鼓整兵,二鼓习陈,三鼓趋食,四鼓严辩,五鼓就行。闻鼓声合,然后举旗。县尉所练之兵,其秩序之井然,已经赶上郡兵了……”
  这一个月里,黑夫的辛苦众人看在眼里,他连县城附近的家都没回过几次,整日都住在兵营,每隔一天还要巡营,与兵卒们详谈,并关照他们的衣食。
  军吏都是他的亲信旧部,犹如臂使,兵卒们都是本县子弟,知根知底。这几年间,黑夫的种种事迹让他们如雷贯耳,而黑夫本人就是因为军功一跃龙门的典型例子,那些有心功爵的兵卒视他为楷模,被黑夫安排季婴一鼓动,受了“秦军必胜”这一宣传影响,对战争的热情都很高。
  不过黑夫嘴上却只是谦逊地说道:“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如此而已。”
  雍何颔首:“我听说,郡尉让各县兵卒在八月底前,在鄢城集结,县尉还能再练上十余日……”
  “没那么多时间。”
  黑夫笑道:“我打算让兵卒们每天合练一次,到八月初十时,我打算让他们解散……”
  “解散!?”
  县令雍何大惊:“大军启程在即,解散作甚?”
  黑夫道:“我巡视时与兵卒攀谈,发现他们眼下最担心的事有二,其一是离家月余,北上参战后,恐怕要一年半载方能回归,有些不舍,且冬衣、夏衣也未备齐。其二则是秋收在即,家里少了他们,秋收就要耽搁上许多。”
  “故而,我决定在八月初十,让全军化整为零,由各屯长、什长、伍长带着众人回乡参加秋收,为期七日,待到八月十八日舂时,重新在此集结!”
  雍何与县丞面面相觑,虽然兵事上由黑夫说了算,但他们依然有疑虑:“县尉……若是兵卒们一去不返,该如何是好?”
  黑夫露出了笑:“杀。”
  “军法以什伍互保,乡里为比,一人不返,则什长、伍长与之同罪,一什迟到,则屯长死。逃跑者,全家沦为刑徒隶臣妾,全里以之为耻!此事我会提前告知众人:我可以爱彼辈如赤子,但他们也务必畏我之斧钺!”
  “用兵之害,犹豫最大,三军之灾,生于狐疑。我如此做,是要让兵卒知道,我信任他们,让他们能与家人告别,也望他们勿要负我,如若负我,这样的兵卒,带去战场上有何用?到了关键时刻,也会成为害群之马,不如杀之……”
  黑夫扶剑看着兵卒们,赫然间有了一种为将者的风采:
  “郡尉让我练精兵,只有千人一心,闻战而喜,方为精兵!方能行矣!”


第0254章 有恒产者有恒心
  “我这几年间最后悔的事,就是王二十一年时,服完徭役的那天傍晚,没有和季婴、小陶、东门豹一起,留下来等县尉……”
  八月中旬,涢水乡乡邑旁的一处农田里,士伍彘身穿粗麻褐衣,赤脚踩在金黄色的稻田里,抬头看着南飞的鸿雁,脸上满是悔意。
  想当年,黑夫是他们服徭役时的什长,几人一同训练,一同修墙垣,一起得钱,也算有些交情。
  不过服役结束的那天傍晚,因为黑夫被当时的县右尉杜弦喊去,彘急着回家,便拉着堂弟牡先走一步……
  直到如今,眼看当年与他们一样是黔首士伍的季婴、小陶都得到了爵位,还在县里担任官吏,东门豹更是指挥五百人,威风八面,他才意识到,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若是当年留下,与黑夫一同去湖阳亭,一起去魏、楚,如今的他,纵然做不到东门豹那样号令一乡,起码也是个斗食吏了吧?
  一边说着,彘又叹了口气,看向在田地里飞快挥舞镰刀割稻谷的牡,没好气地说道:“堂弟,你就不悔?”
  身材高大,却生性木讷的牡茫然地抬起头,擦了擦汗,露出了憨厚的笑:“不悔,如今我被征召服兵役,县尉巡营时见了我,居然还记得当年的事,拉着我聊了许久,最后还让我做他的擎旗兵,与短兵亲卫同等待遇,每顿饭可以比一般的士伍多吃一碗,还有葱韭和鱼汤下饭!”
  “吃,你就知道吃!”
  牡这么一说,彘就更气了,如今看来,堂弟好歹搭上了县尉的大船,可自己身材矮小,也没有被征召,眼看又要错过这次升爵发财的机会啊!
  他泄气地把镰刀一扔,坐在田埂上生闷气:“待你归来,起码也是个公士……不对,上造了!我却还是个穷乡士伍!”
  老实的牡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只能继续埋下头,加快了割稻的速度。原本,他们都是没机会回家的,多亏了县尉恩德,让他们在屯长、什长的带领下回到乡里中,帮家里秋收,同时也与之告别,如今已是八月十四,只有四天就得回去集合了。
  他的臂膀粗壮有力,能够扛起县尉的大旗,干起农活来也不马虎,很快就割完了一亩地的稻,将其扛到田埂上放好后,有些诧异地说道:“今年的稻长得真好!”
  “这是自然。”
  生了半天闷气的彘终于答话了:“田佐吏早在季夏时就宣扬过堆肥沤肥之法,还在公田里用。但乡里不少人家都沿用旧法,不敢尝试,我一听说是县尉家献上的法子,就觉得定然可靠,便让家里在这十来亩稻田用了,今年每亩稻田,起码要多收三斗、五斗谷子!”
  牡在六月底就去乡亭应征受训了,故而不太了解,此时一听,便将他在县城见到的“公厕”也讲给彘听。
  “我那天在城头擎旗时,还听县尉与县令商量,说等到秋收,除了县城外,还要在三个乡的乡邑也盖一间公厕,收集粪肥……”
  三个乡邑加起来,也有五六千人,一年下来,公厕可得的粪肥也很可观,所以县令雍何只等郡上首肯,便要继续推行“公厕下乡”运动了。
  这句话倒是点醒了彘,他一拍大腿,立刻站了起来。
  “对啊!吾弟,那公厕归田佐吏管,由刑徒清理,肯定需要一个看管他们的小吏罢?这污秽差事,乡中的有爵者肯定不愿意做,不如我去应募如何?只要是县尉首倡的事,绝不会差!说不定也能得到立功得爵的机会!”
  ……
  与此同时,在湖阳亭朝阳里,公士去疾亦收完了家里旱地的粟。
  他的妻穿着穿葛衣布裙,将一岁半的孩子背在背篓里,提着陶罐来给丈夫和同里中来帮忙的人送饭……
  去疾捧起陶罐喝水时,他的妻细声细气地说道:“幸亏有县尉开恩,让良人回来,不然这百亩田地,光靠我一个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是啊。”
  去疾感慨良多:“先前的恩情还没还上,如今又欠了县尉一个……不对,是两个人情!”
  前年,他因为发现了里监门与外面的贼人合伙盗墓,因害怕被报复,便将此事通过匿名信投到了邮人季婴的背篓里,本以为天衣无缝,谁料却被当时的湖阳亭亭长黑夫揪了出来。那起案子最后得以告破,里监门和盗墓贼们悉数被擒,但按照律法,去疾也犯下投书罪,要交四千钱的罚款。
  当时他们家刚办完一场葬礼,妻也怀孕了,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只能以劳役代替,但黑夫却直接“借”了四千钱给他,并当场烧了债券……
  有了黑夫的相救,去疾得以将家里的钱用来请医者治病,又顺利等到妻子生产,产下了一个胖小子。
  看着妻儿,去疾心满意足,唯独的心事,就是那份恩情一直没机会还,虽然黑夫越升越高,也不在乎。
  这次,又轮到去疾服役,怀着忐忑之心抵达军营后,县尉在巡营时发现了他,与他攀谈一番后,见他并无武艺,开弓也很勉强,想了想后,便让他到身边做了书佐……
  “我记得,当年你在投书上的字,写的还不错。”
  县尉说的轻松,去疾却如蒙大赦,将此视为县尉的照顾,此为第二恩。
  再加上这次放兵卒们回家秋收,此为第三恩。
  “该怎么还啊……”
  去疾很是苦恼,同时也在担忧自己走后,再归来恐怕是一年半载后了,妻带着一个孩子,该如何生活?虽然作为公士,田典会分一个仆役来帮料理田地,可舂米之类的活,就得妻自己做了。
  妻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宽慰他道:“有踏碓,不会太苦。”
  “再说了,上个月,田典去了趟乡里后,便带着几个工匠回来,在里闾中设了一个水碓房,说可以让乡人带稻谷去舂,交纳五分之一的谷就行,这也是县尉家做出来的器物,实在踩不动踏碓了,我亦可去那舂米!”
  ……
  日子一天天近了,夫妻临别在即,皆依依不舍,到了最后一天,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女曰鸡鸣,士曰昧旦。但不管什么时辰,总归都是要起的,王事靡盬(gǔ),不遑启处,作为小老百姓,一旦被征召,是没有选择余地的。
  公士去疾家的黄梨树前,妻子往他已经鼓鼓的行囊里又塞进去一双新作的鞋履,眼眶通红,咬着牙说道:“良人若不从军法,则我与子俱坐法死!”
  这是秦国送亲人从军的惯例嘱咐,去疾无奈地笑了笑,将昨天编好的一个草蚱蜢,塞进了儿子那只粉嫩的小手里……
  “待我归来!”
  与此同时,涢水乡邑,士伍牡家的门扉也开了,高个子的擎旗兵走出家门,他的父母妻子,在他走出老远后,依然在朝他呼喊:“不得爵,勿返!”
  在安陆县上百个里闾,无数个家庭,都在重复着这两句话,父母兄弟妻儿,都站在门边,看着子弟带着冬衣、夏衣,背着薄薄的被衾,嚼着干粮离开温暖的家,在里门边同他们的什长、伍长汇合,点齐人数后,又如同一股股溪流,向亭部汇集而去……
  ……
  八月十七日,集结前夜,黑夫在安陆县郊的新家里,一家人吃完了“团圆饭”,侍候母亲歇息,尽了今年最后一点孝心后,黑夫发现,自己的弟弟惊也未睡下,反而有些惴惴不安地在庭院里走来走去。
  “仲兄。”
  惊有些忐忑地说道:“明日便是集结之日了,若是真的有人不来……”
  他学过律令,担心若是逃走的人太多,仲兄会不好处置,甚至会因为征兵不足数,被郡尉惩罚。
  “你居然在担心此事!”
  黑夫无奈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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