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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插队手记-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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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介绍:
在共和国的历史上,知青上山下乡由来已久,但有两届初中生是非常特殊的,他们就是68届和69届初中生。
他们没有正规地上完初中,毕业时,知青运动走向极端,所谓的一片红让他们在大都市里集体消失,无一不走向了农村。
本篇所记录的,就是这样一群知青在中国北部边境线上的下乡经历。
无论这些知青现在是青春无悔还是青春有悔,他们下乡后的主流轨迹大致相同:满腔热情――生产主力――痛苦反思――爆发回城潮。
他们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步成熟,他们在亲历之后,真正明白了一个道理:安居乐业,才是这个地球上所有人的最基本最实在也是最迫切的要求。
作者在占有真实资料的基础上,用原始的方式记录了这个轨迹,是想告诉人们:这代年轻人一路从荒漠捡起的如同沙粒般大小的金子,会闪着的光亮告诉人们:无论在什么样的历史大背景下,热爱生活,追求美好,永远都是年轻人的天性。
………………章节内容开始…………………
正文 序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5…7…5 19:20:24 本章字数:1557
在共和国的历史上,知青上山下乡由来已久,但有两届初中生却非常特殊,他们是68届和69届初中生。
“**”开始时,68届刚上了一年初中,69届还在小学六年级,之后“停课闹革命”、“复课闹革命”来回折腾了几年,也没有正规上完初中。毕业前,“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最高指示发表了,于是这两届初中生没有了升学、招工和征兵,一律动员下山下乡,当时被称为“一片红”。
“一片红”所涉及的范围不仅有直辖市还包括各地省城的学生,其中上海这两届学生集体从大都市里消失,去了黑龙江、云南、内蒙、吉林、江西、安徽、贵州这七个省的农垦兵团、农场及农村。
我所记录的只不过是“一片红”这股庞大队伍中的54个人,其中25个以68届初中生为主的“老知青”于1969年3月,29个以69届初中生为主的“新知青”于1970年4月,先后从上海去东北边境线的一个农村插队。
在“反修防修”的年代里,这是个中国无人不晓的地方:一百多年前使中国丧失了约60万平方公里领土的《瑷珲条约》,就是在这里签约的。
我们在这个两岸边防岗楼对峙的地方,度过了将近十年的青春。在这十年中,每个知青的人生经历都不相同,但其主体轨迹却可勾勒如下:
满怀激情下乡――痛苦反思现实――急不可待返城。
我这么说,并不排除知青中有个别的例外,也无意否定上个世纪50年代就开始的知青上山下乡运动,更不想争论“青春无悔”还是“青春有悔”。我只是想把“一片红”这种形式的上山下乡从笼而统之的“知青运动”中分离出来,并说明它已经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历史绝唱。
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历史现象也可以证明这一点:
1966年**开始,两年后知青下乡“一片红”;1976年**结束,两年后知青开始“大返城”。“一片红”是随着**而产生,又随着**而结束的。
从满怀激情下乡到急不可待返城,有人指责他们在狂热的失败后堕落到了颓废的地步,武断地判断他们是失去了信仰,是垮掉的一代。
但是,不。
十年上山下乡中,很多个人的奋斗,在最后的结局中遭到了嘲笑,留下了或多或少的遗憾,但这个群体的主流却在整个历史的变化中渐渐地复苏。
他们在长达十年之久与亲人分离、与生存搏击、与农民相处的经历后,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安居乐业,是这个社会基本人群最主流最实在也是最迫切的要求。同时,他们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步成熟,也揭去了套在自己双眼上的万花筒,面对现实,回归正常,开始追求生活,渴望知识,唤醒爱情。
十年后,当他们在大都市里重新集体出现时,成为改革开放的承载者和奉献者,为下一代打造出了中国历史上最为宽松舒适的生存条件。这是一代与共和国同命运共呼吸的人,尽管他们经历了人生的坎坷,但从来没有堕落,也绝不会在任何环境下垮掉。
现在,他们老了,不管将来的人或是赞美或是贬损这一代人,我用原始的方式记录当年上山下乡的经历,就是想留下一份真实的资料。
年轻人无法选择历史,但可以珍惜自己的感受。就像被抛在茫茫沙漠中,有过迷惑,有过哭泣,有过怨恨,但有人还是一路走着,一路从沙漠里捡起金子珍藏在口袋里。
后人可以否定当时年轻人无法选择的历史,但这些珍藏的如同沙粒般大小的金子,会闪着的光亮告诉人们:无论在什么样的历史大背景下,热爱生活,追求美好,永远是年轻人的天性。
最后要申明的是:这是一份自传体的纪实小说,除了故事本身的真实,其中的人物都是虚构的,各位请勿对号入座。
正文 1、少不闯南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5…7…5 19:20:24 本章字数:1127
我是69届初中生,1970年春天毕业时,我知道逃脱不了这个命运:“一片红”。
中国的所有中学生中,只有68届和69届初中生享有如此的“幸运”:没有工矿、没有参军、没有升学、没有近郊,全社会只开了一个口子:让他们到远离亲人的外地农村去。
“一片红”的方向有七个:云南、贵州、江西、内蒙、安徽、吉林、黑龙江。
我去哪里好呢?
一年多前,父亲还被关在单位里“隔离审查”,“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的最高指示发表了,大我两岁的大哥报名去江西插队。
与父亲同时被“隔离审查”已经大半年的母亲,此时被单位造反派放回了家,她送我大哥上了驶向南方的火车。
大哥去江西插队前,曾要求去见父亲一面,但未得到允许,所以与外界完全隔绝的父亲并不知道。等到他3个月后被放出来得知这一消息时,他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表示了他对大儿子去南方插队的遗憾。父亲在抗战初参加革命,解放战争时随军南下到了上海,他喜欢北方。
父母亲被结束“隔离审查”后不久,又都被送到郊区“五七干校”监督劳动。尽管他们还在造反派的看管之下,但毕竟有了一点人身自由,每月可以回家探亲一次。
此时,他们的第二个儿子――我,又面临“一片红”要到农村去了。
那天,父亲从“五七干校”回来,问起我的去向。
我支支吾吾地说:“去江西吧,和哥哥在一起好有个照应。”
父亲说:“有句古话‘少不闯南,老不闯北’,我看你还是去北方吧。”
我喜欢温暖喜欢人多喜欢离家近的地方,黑龙江冰冷荒凉又偏远。
父亲看着还不到17岁的我,说:“北方气候寒冷清爽,平原山林空旷,民风粗犷大气,会把你培养成一个男子汉。”
其实,在家人的眼里,我从来都是一个“小男子汉”。这不仅因为我生下来就有10磅半,长得粗壮,还因为我儿时的倔犟和鲁莽,争强好胜。父亲一直认为我是块当兵的料。
但经历了**中父母被DD,被抄家等一系列事件后,我已经变成了一个只想守在家里,寻找清静,旁观世界的人。
不过,父亲的话让我可以感受到,在艰难困境中的他仍然在向儿子传递着一种力量,这激起了在遭受社会冷落后,已经深埋在我心底里的男孩性格。
在我的脑海里,出现了兴安岭的原始森林、皑皑白雪、狍子黑熊、珍宝岛自卫反击战……我本来就是一个喜欢新奇、喜欢冒险,甚至,喜欢打仗的男孩!
我在报名单上,填上了“黑龙江插队”,并附加说明:到最边境去。
正文 2、杂牌军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5…7…5 19:20:24 本章字数:1725
我想打退堂鼓了。
在我报名去黑龙江之前,学校里已有同学组织了“赴黑战斗队”,并成了区里上山下乡的“典型”。
我并不属于“赴黑战斗队”成员,但作为报名“赴黑”的人,被通知参加“赴黑”全体会议。
会上,驻校工宣队说学校要召开一次“上山下乡动员大会”,提名我代表“赴黑”同学发言。
这个提名引起了短暂的沉默,而后突然有人叫道:“不能让后来的人代表我们!”
所谓“后来的”,就是指后来报名去黑龙江,而不是“战斗队”的人。
站起来叫的人是陈国明,比我们小一届,70届学生。本来“一片红”与他们这一届无关,可是在70届红卫兵组织中当头头的他,也积极地报了名。学校老师正为如何动员学生下乡犯愁,好不容易有了这样一个典型,便极力鼓励他;而区里主管部门竟然也就真的批准了他,他由此成为“赴黑战斗队”的骨干。
我心里想:都要四脚朝天当农民了,谁还想着代表谁?说了一句:“先来的后来的、战斗队的非战斗队的,不都是去黑龙江插队嘛,何必分这么清?不过,我申明自己不想代表谁发言。”
说完,淡定地笑着看他们:一张张陌生的脸,长长矮矮的也不整齐。我不由得后悔与他们为伍。
我在中学要好的同学要么选择去了南方农村,要么选择去了军垦兵团,这让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孤独。
看到我开完会回家闷闷不乐,父亲问清原由,乐了:“什么时候你和反对你的人成为朋友了,那你就成熟了。”
在那个干什么都讲派性的年头,父亲却要我孤独一人去和各有派别的人交友,这能行吗?
在父亲的坚持下,我没打退堂鼓,尽管很不乐观,却想试试。
“赴黑”同学临走前不停地召开会议。
我不得不出席这些会议,在人群中我孤独,但我要表示出无所谓;四周投来的目光冷淡,但我要报之以平和……
我有自己的秘密:在我打理的小帆布箱里,有四本特别的书。
两本是手抄书。
临出发前,我向别人借来王力的《诗词格律》和少儿读本《古代诗歌三百首》,夜以继日地认真抄完,又把原书还了回去。
还有两本是字典。
一本是**开始时,在小学走廊里检到的《新华字典》,父母被“隔离”时,我空闲时就把这本字典当小说读,在字典附页的历史年表上,我还旁注了自西周春秋来帝王的大事记。
一本是《康熙字典》,这是母亲14岁离家参加革命时,从当私塾先生的养父那里拿走的唯一一件物品。我带走它,是因为用它可以来查找古音韵。
我想今后唯一能做的,是用我的笔,记录下插队的生活,争取当一个农民作家,这就是我心中的秘密。
最后的消息下来了,“赴黑”的50多人分成两个“知青排”,去两个生产队。插队的地点是:黑龙江省爱辉县江边一个大队的第一、第二生产队。
这是意料之中的:一个边境得不能再边境的地方。
但完全出乎我意料的是,学校工宣队队长找我谈话,要我做第一生产队的“知青排长”。
我说这不行,理由是我报名晚对同学不熟。
队长坚持要我做,理由是我比较成熟。
成熟?就因为我对孤独的无所谓和对冷淡的平和吗?
其实,我之所以无所谓与平和,是因为我对自己与这支队伍的融合抱着失望的态度,而把自己定位成一个独行者,决定只求洁身自好;是因为我对“一片红”的无奈,而把自己定位成一个旁观者,决定用笔记录下乡的农村生活。
可是,我无法这样向工宣队解释不做“知青排长”的真正理由。
我拿到了第一生产队的知青名单,名单上的绝大部分人都像我一样,是后来杂七杂八报名的非战斗队成员。这是一支名符其实的“杂牌军”。
“赴黑战斗队”的同学都去了第二生产队,因名额限定,有几个战斗队成员不得不分配到我们这支“杂牌军”。我没看见,但听说他们中有人痛苦地哭了。
正文 3、彭浦车站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5…7…5 19:20:24 本章字数:1451
人们常说:离别最愁。
但1970年4月4日中午,上海彭浦火车站,却是一个渲泻不同情绪的大拼盆。
有的举着标语高呼口号,因踏上“北大荒列车”而满脸亢奋;
有的依着父母哭哭啼啼,因离别亲人而两颊沾泪。
我站在那里,身边的喧闹似乎与我完全无关,耳边轻轻地回荡起一阵童音,声音渐渐响亮,仿佛就在面前,透着天真无邪:“我有一个理想,一个美好的理想,等我长大了,要把农民当,要把农民当……”
我们这代人唱着这首歌读完小学,然后碰到了“文化大革命”,稀里糊涂被统一安排就近上中学,还没读什么书呢,又被统一安排为“知识青年”。儿歌中的“理想”一下子这么被统一实现了,想想真如在梦中一般。
彭浦火车站,原是货运车站,因上海这两年要送去农村的学生实在太多,就临时辟成知青下乡专用车站。
离出发的时间越来越近,人声鼎沸。
父亲却平静地站在我身边,轻轻地说:“我们家来自于农民,现在又回归农民了。”
我没听懂父亲这句话的意思,只是隐隐感到父亲心中别样的滋味。
“回归”这个词一下子将我和农民拉上了某种血缘关系。尽管要去的是黑龙江那个边境得不能再边境的地方,但同我在苏北本来就当农民的祖祖辈辈又有什么不一样呢,不就是些种庄稼、养猪羊的农活吗?
想到此,我心中坦然,既没有战天斗地的万丈豪情,也没有离乡背井的伤感悲愁。
只是心头掠过一丝难过:再也不能在深夜陪着父母,替他们抄写应付造反派所要的“检查”了。
一声铃响,这列加长的火车,满载着一千多名69届初中生启动了,奔向六千里外的边境。
送行的亲人发疯似地追赶缓缓启动的火车,哭声,压抑着;泪水,却无法止住。
前来送行的老师叫起了口号:到农村去!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并手挥红宝书向昔日的学生晃动。
老师们流行的做法,并没有遮住车站上亲人差别的伤感气氛。
火车毫不留情地把悲伤的人群抛在身后,车厢里一片寂静。
何雨琴满脸泪水地呆坐着,身体羸弱的她瘦瘦的,脸色发黄。她报名去黑龙江插队的原因很简单:在班里和李晶霞、王晓燕三人是闺密,既然她俩想去黑龙江插队,那就随着一起报名吧。
这是她第一次坐火车,火车启动的瞬间,她突然想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自己是家中唯一的女儿,却再也不能照顾病中的父亲和帮助操劳的母亲,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她的闺密――李晶霞和王晓燕一起劝慰着眼睛哭得红肿的何雨琴。
对面坐着的杨云龙听不得哭声,冲她嚷道:“哭鼻子啦?下一站下车找你的妈去吧!”
何雨琴没理他,只顾自己伤心。
李晶霞是副排长,批评云龙:“你怎么这样说话啦?”
王晓燕快人快语:“你不要这么凶,以后你也会想妈的。”
国明也是知青副排长,坐在一旁觉得有点尴尬,尽管刚才火车开动一刹那,他看着站台上的母亲被人群挤来挤去的,自己也湿过眼眶,这时却强打精神大声说:“我们应该高兴!我们终于乘上了去祖国边境的列车!”
满车厢为他响起了掌声。
云龙撇了撇嘴,还想说什么,他身边的刘鹏晖和蔡景行与我对了一下眼神,制止了云龙。
正文 4、车厢混战
互联网 更新时间:2015…7…5 19:20:24 本章字数:1705
火车驶出了上海,刚刚还好好的天,阴了下来。
我沉入到一段回忆中:
杨云龙、蔡景行、刘鹏晖和我是一个小学然后又是一个中学的同学。
三年多前的1966年12月,我们还是小学六年级,仅13岁,看人家中学生长征串联走出上海游山玩水,心中十分羡慕。于是在一个细雨朦胧的早上,我和云龙、刘鹏晖、蔡景行等七人也背起行李,做了一面“长征串联”的红旗,混在中学生步行串联的队伍里,穿过上海,走到苏州。
在苏州我们分成“无锡派”和“杭州派”,最后分道扬镳,他们一起乘火车去了无锡,我则领着另外三人乘船从大运河去了杭州。
讲不清有什么矛盾,只是从此大家不相往来。
在那份名单上看到他们的名字时,我就在想:这回有意思了,我一个“杭州派”要面对三个“无锡派”,乘坐一列火车,到那么远的地方,同饮一井水,同吃一锅饭,同睡一铺炕。彼此曾经太熟悉,现在需要重新再认识。
所以,我看着他们,想知道他们会做什么?但他们停止了。
夜幕降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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