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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明(特别白)-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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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当晚,孙大海领人过去的时候,就发现这夏掌柜的姐夫姐姐一家已经收拾细软带着孩子出城了,只留下这夏掌柜看看能不能缓和关系。
原本就是一时生气,既然人跑了,王通也不想在这种小门小户的人家上浪费精力,由他去了。
“天色这么晚,你先回家住一晚,明日找你爹娘就是!!”
王通转身就要进门,没想到那女孩没起来,又在地上磕了两个头,低声说道:“民女全家在大人率众救助的时候却做了那等没脸的事情,对不起大人,民女是给大人赔罪来了,请大人莫要怪罪民女的家人!!”
说完又磕了两个头,王通忙碌了一天,腹中饥饿,此时就有些烦躁,张红英这么一说,王通又开口解释说道:“你那舅舅不过是交卸了自己在酒楼的份子,本官照价给了他银子,赶出京师而已,你不要担心,这点事本官懒得理会。”
闹腾了这么一次,振兴楼原来那个东家生怕事情牵扯到自己,夏掌柜把份子卖给王通之后,他也便宜些给了王通,一夜之间,这振兴楼已经是王通的产业了。
夏掌柜被王通大骂了一顿,没了这个差事,不过他这些年也积攒些家底,加上卖份子的钱,去黄村老家那边置办些田地,也是个吃租的地主,实际上倒也没有损失。
那日里,夏掌柜和他姐姐姐夫一家过河拆桥,只顾着自己,的确让王通生气,但小门小户的百姓,有这个反应却也不稀罕。
现在的王通动动手就能让他们全家粉身碎骨,可王通根本懒得在这个上面浪费精神。
“民女谢大人的宽宏,但大人救命之恩,家人又忘恩负义,若小女子不来报偿酬答,今后我们张家必然要受天谴。”
张红英抬起头斩钉截铁的说道,王通一愣,看了几眼,张红英神情坚定,没有一丝的动摇,看着王通看过来,张红英下意识的一低头,随即又抬头说道:“小女子家欠大人的,小女子做牛做马为奴为婢也会偿还,只求大人莫要迁怒于小女子一家,大人若不要小女子,那小女子今日就撞死在这边,还了大人的救命之恩。”
王通笑了,这个女孩是个聪明人,或许从自己逼退了吏部尚书公子这件事上,猜出来自家这边也是惹不起的大人物,得罪了这种人,跑又能跑到何处去,不如像眼前这般,还能有一线生机。
看漂亮的女孩子总归让人心情愉快,王通觉得有趣,低下头凑近了问道:“你会做什么,你想怎么报答本官?”
看着王通的脸凑近,一脸无悔坚毅的张红英却好像被针刺到一样向后缩去,连忙又是跪下低头,用发颤的声音说道:“民女会缝补浆洗,会做饭打扫,还认得几个字……”
说到这里,王通倒是真来了兴趣,这种人家的女孩会认字的真是凤毛麟角,倒不是女子无才便是德,而是上私塾需要花钱,这样的小户人家舍不得为将来肯定要嫁出去的女孩子花钱的。
“你还认识字,你家里的请的先生?”
“民女十岁的时候,娘亲曾把民女打扮成男孩子送到私塾里念了一年书……”
女孩的声音变小,王通更有兴趣,这家人还真有意思,又开口问道:“为什么?”
“民女娘亲觉得……能嫁入大户人家……所以认些字……”
女孩的脑袋都要埋在了地上,王通倒也明白了,无非是希望家人觉得女孩长得漂亮,指望着嫁入豪门,全家跟着沾光。
不过是痴心妄想而已,王通笑了笑,走过那女孩到了马寡妇家门口,叫开了门,对马婆子说道:“马婶子,这个姑娘今晚先在你这里住一晚上,给她置办点饭食,换件旧衣服,什么事明日再说,让三标今天来我这个堂屋睡吧!”
这个安排,马婆子自然没什么意见,王通让马婆子把疲态尽显的张红英带进了马家,端着饭碗,拿着两张饼的马三标则跑到了王通这边。
“还是大人这屋子宽敞,俺们家太窄了,憋屈的慌。”
马三标在王通这边从来没什么客气,一进堂屋,把饭碗放在桌上,又是吃了起来,王通笑骂说道:“你现在还缺银子,快些置办个大宅院和你娘住进去不就是了!”
“俺娘说美味馆这边一刻也离不了人,搬开了再来太不方便,她每天早晨天不亮就起,俺的觉都睡不好,大人,要不你让俺去南边的那个大宅子吧,反正我也算那些帮手的头。”
嘴里满是东西,马三标一直说个没完,王通听得颇为感动,马婆子年纪也不小,却还如此辛劳的操持这个美味馆,真算是忠心用心了,今后肯定要有所报偿才是,不过眼下却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马三标狼吞虎咽的模样让没吃晚饭的王通也饿了起来,刚要琢磨着去弄点饭食吃,门外有人扬声喊了嗓子:“王大人,吕万才求见!”
推官吕万才,这个时候来干什么?王通诧异了一下,还没等马三标起身去开门,吕万才已经熟门熟路的小跑了进来,吕万才的脸色并不太好,一进门就急着说道:“王大人,吏部尚书王国光致仕了……”
王通点点头,这消息并不意外,张诚和他商议的那些,万历皇帝仅仅让王国光致仕退休,已经是恩泽深重了,不过,吕万才说的重点却不是这个,他紧接着又说道:“他那个独子王泰来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上吊自杀了!”
听到这个,王通猛地站了起来,吕万才神色郑重的点头,回答了王通的再次确认,王通镇定了下,转身对马三标说道:“三标,我饿了,给我去美味馆弄份饭过来。”
马三标知道轻重利害,连忙擦擦嘴起身出门,吕万才这才上前说道:“刚刚才报到衙门去的,这等要回乡的官员,顺天府一般不愿意多生是非,仵作给定了个自缢身亡,不过那仵作是兄弟的心腹,刚才报信的时候私下告诉我,那王泰来分明是被人勒死之后才挂到房梁上去的。”
王通深呼吸几口,突然觉得这夜晚有些寒冷,刚刚有点眉目,又断了……
第一卷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知敌观册惊
吏部尚书王国光在位的时候那是国家重臣,可致仕回家,空有个品级身份,已经算不得什么了,王泰来不过是个花花公子,杀他又有什么用处。
“吕大人,仵作那边确认是他杀?“
“肯定不会出错,那仵作验了将近三十年的尸首,他怎么跟上面报不说,可他出了几次事情都是兄弟帮忙压下来的,不会跟兄弟在这个上面说假话!”
看着王通疑虑重重的神色,吕万才跟了句,然后又开口解释说道:“这上吊的,一般喉结那边受力最重,可这王泰来脖颈其他处也有压迫,而且明显是快要僵了才被挂到房梁上的……”
这是专业的意见,王通点点头,自杀这个东西除了万念俱灰之外,也需要极大的勇气,王泰来的情况怎么看都不是这两种。
临近五月的京师夜晚气候颇为怡人,可王通不自觉的感到身体寒冷,追查到何金银,顺天府居然把人放了出来,本以为能在这王泰来身上得到什么消息,可王泰来也被人杀掉。
是不是和三阳教有关,王通不敢断定,可如果和三阳教有关,那就实在是太可怕了,王通坐在椅子上,冷不丁出声问道:“能知道王泰来什么时候死的?”
“也说不太准,大概就是午时前后……”
王通长吐了一口气,如果说这吏部尚书独子自缢和三阳教无关便罢了,若是有关的话,那可以层层推论,万历皇帝在内阁中说出层层罪证,逼着吏部尚书王国光致仕罢官,这个时刻距离午时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那日王通特意和万历皇帝说过,要堵住天下人的嘴,让太后娘娘不认为皇帝乱来,那就要把罪名罪状钉死,一定要把王泰来定罪审讯。
这个消息肯定在确定之后飞速的被传出了宫外,而潜伏在那王公子家里的人则开始灭口,并且能从容的离开尚书府。
如此的情报网,如此的行动能力,如此的秘密,再和前面的种种迹象联系起来,本以为是个小小邪教的三阳教,居然会有这样的势力,这样密布的一张网。
从前看到的那些影视剧和小说之中,似乎也经常有这种组织严密,滴水不漏的神秘帮会,不过王通从来不认为民间会有这样的机构,在现代社会中,高度效率,合理组织的大公司大集团都未必能做到这一点,在这个信息不发达,竞技水平落后的时代又怎么能够做到,唯一合理的解释是,有官方的力量在做这件事,或者说,有人借用官方的力量在做这个事情。
自己究竟在对抗什么人,是朝中的谁,又或者是宫里的谁,王通呆呆的看着前面,不敢深入去想。
王通在这个时代才不过十几个年头,就已经能想的这般深入,更不要说老于世故的顺天府推官吕万才。
两个人在那里沉默无言,直到那边马三标拿着饭菜兴冲冲的走了过来,王通才强笑着说道:“吕大哥莫要站着,还是坐下,三标你再去弄壶茶来,你看看吕大哥进咱们屋子连口水还没喝呢!”
这还是王通第一次称呼吕万才“大哥”,吕万才神色激动了下,突然笑着说道:“今日穿这个袍子太厚实了,天热,后背全是汗水,粘糊糊的难受,王兄弟,我就不见外了。”
说话间把身上披着的长袍脱了下来,王通清楚的看到吕推官的中衣上已经湿了一片,大家都是明白人,谁也猜的出来那汗水不是热的,而是吓的。
吕万才知道王通已经把自己当做自己人,坐下之后稍一迟疑才出声说道:“王兄弟,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已经抱上了张诚张公公这条大腿,这时候又有冯保冯公公的面子在,天下间比这两个靠山大的怕是没几个了,咱们小心翼翼的行事,一边提防着别人害咱们,一边别让人抓到咱们的把柄,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王通点点头,琢磨着马三标今后还是不要搬回去了,一起住在这边也好有个照应,这吕推官的确说的在理。
在这时候,他却想起来那本在何金银经营的那间聚义坊之中失而复得的那本厚本名册,如今这事情和三阳教牵扯的越发深入,这名册总是自己琢磨钻研或许想不出什么,现在和吕推官已经利害与共,坐在一条船上,不如一同研究研究。
“吕大哥,小弟去厢房拿个东西,请稍待!”
不多时,王通拿着那厚名册走了出来,沉声对吕万才说道:“吕大哥,这是在聚义坊中抄拿出来的,小弟一直是存在手中没有外传,上面这些名字小弟都很是陌生,吕大哥京师土著,或许能有所发现。”
推官吕万才连忙站起来,走到了王通身边,马三标掀开帘子进来,看到屋中二人慎重严肃的模样,知趣的放下茶壶木碗,笑着说道:“张大哥那边说美味馆的材料不够了,我赶车去菜商那边运回来。”
说完话,就转身跑了出去,王通那边掀开那名册,一页页的翻过去,在灯火下用手指一个个名字的划过。
吕万才仔细跟着王通的手指那些名字,王通看他没反应就翻页,第六页的时候看到了王泰来的名字,王通知道这个名字还是在这三天内,不过这个名字对王通已经失去了意义。差不多翻了一半,吕推官还是没有认出什么来。
王通以为没希望的时候,吕万才却突然出声叫停,指着册子上的一个名字说道:“程伟……这名字兄弟听过……去年年底的时候,有人花了点银钱把程伟安插到大兴县衙门当个捕快……”
“大兴县?去那个衙门当差有什么好处?”
王通诧异的转头问道,推官吕万才也是脸上苦笑,摇摇头回答道:“兄弟我也不知,所以那个缺一共才花了二十两银子,请刘通判喝了次花酒也就安排下去了,也是顺天府一个段子。”
京师为顺天府,顺天府下面辖两县,京城分为两县,以前门为中轴,东边为大兴县,西边为宛平县,都在京城之中。
县令、县丞、六房的吏目,衙役、捕快一应俱全,一县县令,要是在地方上那可是县太爷,生杀予夺的大人物,谁都要高看三分,可在这京师,一个七品的县令就什么也不值了。
一个七品算什么,京师里面多少五品、六品的京官还要租宅子,在米店里赊欠吃饭,他一个七品更不必说了。
处处都是高官勋贵,想办个差事那是千难万难,夹板气窝囊气这都不必说了,还有种种比其他各省县城多得多的支应。
别处做官都是发财,在这京师当县令是要赔钱的,大明天下,南京城以及各处省城府城下直属县也都是差不多的苦差事。
坐在这个位置上,唯一的想法也就是熬够了三年然后换个位置坐坐,这县令尚且如此的受气窝囊,更别说下面的那些当差的衙役。
这些典故,王通也都听人说过,当时不过当做笑谈而已,此时听吕万才这样说,还真是惊讶,居然有人愿意花钱去那地方做个苦差事。
不过转过来一想,去那地方当差,谁也不会理会,京师之中,豪门奴仆家丁都要比大兴、宛平县令威风,更不要说那些下面当差的了,这样一来,岂不是更为隐蔽。
这时候吕万才也沉声说道:
“有些无权的三等富商人家愿意花银子给自家孩子买个差役身份,尽管那身份不在吏部留案,可也算个公差身份,行事方便。”
王通转头看过去,屋中尽管只有两人,可吕万才的声音却压低了下去,又继续说道:“京师衙门多,查的严,带刀带剑的都有官差查问,要是当这个差人,就能穿皂衣带方帽,佩刀拿铁尺在市面行走。”
两人对视一眼,都说不出话来,王通又一个个人名的指过去,吕万才又认出了十几个名字,有在顺天府衙门当差的吏目和差人,还有大兴、宛平两县衙门的八品、九品的小官吏,王通合上这名册,低声说道:“名册上的人或许就是京师中的三教九流,潜藏在你我看不到的地方,做你我不知道的事,如果把这个名册交给东厂或者北镇抚司,在顺天府以及五城兵马司的配合下扫荡全城,应该不会有漏网之鱼……”
这话听得推官吕万才一惊,刚要说话,王通又自言自语道:“不行,仅仅凭着这个名册和你我的推测,就要做这等大事,必然要引起雷霆震怒,恐怕事情未做成,咱们就要粉身碎骨了。”
内阁首辅张居正的府邸,只见亲近人的小书房中。
“阁老,王国光被罢黜的原因十有八九和武馆那个王通有关,小小武夫,居然能说动圣上罢黜六部大员,这对阁老推行大政有些不利啊!”
内阁大学士,新任兵部尚书张四维脸色沉静的说道。
第一卷第一百一十六章 车到山前或有路少年相斗本为常
“王兄弟十四岁的年纪,却如同四十岁一般的老成,吕某从不敢托大,不过现在却要说一句,千万要维护好上面的关系,这是保全性命的关键!”
推官吕万才说了这番话。
王通和吕万才商议了一晚上也没有想出具体可用的方略,甚至可以说,对方的行事都不在他们二人的管辖范围之内。
能做的无非是见招拆招,如果有设局骗钱,有贩卖良家子女为奴的案子,那就用锦衣卫和顺天府的职权侦办定罪,给恶徒应得的惩罚,至于这背后有什么谋划和牵扯,那就要慢慢的一步步走着看了。
想想三阳教的背后,吕万才就越发的不安,临走时候还是叮嘱了王通一句。
送走了吕推官,王通坐在椅子上很快就平静下来,大概分析了下形势,旁人都以为自己的靠山是张诚,还有人以为自己的靠山是邹义,这样的背后势力尽管也很强大,却并不稳若泰山。
可自己依靠的是万历皇帝,现在或许不是大明帝国最巨大的存在,但将来肯定是,只要这尊独一无二的大神不倒,自己再谨慎行事,那就不必担心什么。
在大明王朝,没人能和皇帝抗衡,任何有这个想法的人都要粉身碎骨。
王通第二天早早起来,正要出门去点卯的时候,却被在美味馆忙碌的马婆子叫住,问询的是“那个张红英模样周正,也懂得规矩,老爷你那个宅院还缺个打扫照顾的人,不如就安排在房里伺候吧……”
马婆子这倒是好意,且不说他实际上的家当,就仅仅算锦衣卫总旗这个身份,京师里同等身份的人谁没有几个下人伺候着,王通年纪不大,每日里忙碌的事情却不少,有这么个照顾的人,一切也都方便。
“不必了,让她去美味馆帮忙就好,我那屋子和三标一起住。”
那间房屋王通藏着不少东西,而且和众人商议事情也都在那个房屋进行,有这么一个不摸底细的女子在这里,总有各种各样的不方便。
听了王通的安排,马婆子也没什么坚持,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女子而已,没什么太过在意的。
这个时间很早,街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行人,每日里去帮田伯打扫已经成了个习惯,尽管年初的时候,曾经恭维过田伯一年比一年年轻,可实际上最近这两个月来,明显能感觉到田伯动作变得不利索,人老了,有些东西是无法逆转的,这也让人无奈。
街面上安静,很容怀疑让人陷入到沉思之中,还没有走出南街,王通却听到身后有些不对的动静。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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