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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雪寻尔-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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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长时间的单一音色反复呼叫,那边终于接起。
“喂,阿嬷,我是阿安啦!”
“啊?哦,阿安啊!阿安,你怎么这么好啊,你电话打给我,我真是高兴呐,这电话接到了听见声音了,就是跟看见你人一样的啊!”
“你是不是睡着了啊,我把你吵醒了吧阿嬷?”
“有什么关系,我睡的时间很长的,天天除了吃就是睡了。你身体好不好啊?阿嬷总是梦见你,梦见你回来煮饭给我吃啊。”
“呵呵,放心吧,我很好。你那里天很冷吧,你自己要注意身体呢,饭菜要热着吃,衣服穿厚一点,晚上被子也要盖得暖一些。那些买给你的东西,你不要不舍得用,我跟你说,阿嬷,那些东西本来就是给你的,你一定不要舍不得知道不?不然没用的话,我回来就会把它们全都扔掉了的。”
“哎呀,你放心啦,你买给我的,我肯定会用的啦。很开心呐,那件保暖内衣也穿上了,很暖和的。我,你就放心好了,不用牵挂我,我一个老人了,有什么值得挂念的。就是,你自己独自在外,你一定要顾好自己的啊,别人谁都不用去挂心,你爸也不用,我们都是能顾好自己的。”
“那就好,那就好,我就是以为你什么都舍不得用,有些东西几十年了拿出来都还跟新的一样……”
“会用的啦,你给我买的衣服,我都已经穿上了,你到时候再想要回去,我可不会还给你的!”
“哈哈,阿嬷,给你的就是你的了嘛!”
“你打给我电话,我真是高兴呐,很久没有听到你的声音啦!”
“阿嬷,你刚刚是不是睡着了,都被我吵醒了是吧?”她反复听到那边大声打哈欠的声音。
“哎呀,就跟猪一样了嘛,早早就躺进床去睡,我梦都梦到了你打电话给我啊,阿安!”
“阿嬷,你身体好不好?”
“身体啊,身体嘛,很好的诶,就是眼睛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
“人老了,眼睛就会看不清了的呀,阿嬷你想看清什么的话,你就把那副老花镜戴上吧,会好一些的。你高血压怎么样?”
“唉,前几天,你小姑刚带我去医院开了一些稳定血压的药,就是有时候会升高一点点,也没事的,我都这个岁数了,这些个都不是什么大事。”
“阿嬷,你平时出去平地里活动活动,不要往高山上走知道吧,拐杖一定要拿牢了呢!”
“我知道的呐,你晚上睡了没啊?”
“嗯,还没,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呢。”
“你可不要熬夜啊,这么冷的,也早点去睡。”
“嗯。”
“你那个婶婶住进医院了,后天要做手术呢。”
“什么?哪个婶婶啊?”
“你贺原叔叔的啊。”
“是怎么回事啊?”
“年轻的时候生了孩子没有调养好,后来为你叔叔帮前帮后的。还不止,还在吃治疗忧郁症的药,三更半夜不睡觉,天天哭,也不知道怎么办……”
“……是在哪个医院?我爸也没跟我说。”
“不知道,他们也不跟我说,应该是大医院。你爸那个人,他伸手不理百事……”
“唉,阿嬷,你放心吧,手术一做好就什么都好了,不要太担心,菩萨也会保佑的。”
“对对对,这句话说得对,菩萨会保佑的。”
“那阿嬷,我就不打扰你了,你继续睡吧,不要太担心。我放下电话了啊。”
“好好好,你忙你的去,你也不用担心,各人都有各人的福。”
“那,再会啦。”
“阿安呐,你今年过年回来吧!”
“哎呀,阿嬷,我正忘了跟你说,我过年会回来呢,我快要回来的时候会打电话给你的。”
“好好好,要回来那就好。”
“那我放下了,你好好睡!”
“好好好……”
“再会。”
“……”
那边没有按下挂机键,她听到那伴着自言自语的叹气声,随着埋进被窝而朦胧,最后一片寂静。她的拇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滑向红色的电话图形。
她记得以前上高中时周末住到王贺原家的时候,独自一人带着儿子的婶婶总是弹钢琴,且尽是弹一些曲调悲伤的乐曲。查找手机上的通讯录,没有任何关于婶婶的标记。找到一个名字,在简讯中设为收信人,输入一连串的繁体字,“还记得和你同名的老姐吗”,不带标点符号,点击发送。一些灯亮起,一些灯灭了,总的来说还是不多也不少,繁华的模子就刻在那里,改变不在那一时半会儿。等了很久,发出去的消息杳无音信。回到手机,清空简讯,就像什么痕迹都不曾有过。
站起来走向临江的栏杆,看着似快要淹到胸口的江面。各往江的南端北端眺望,各种颜色在水中叠弄得老长,闪烁着晃荡不止。窄长的江,似被亮着灯火的高楼大厦围成了一弯水塘,在黑幕下的波光涌动中看不出它有漫长的流域。
将原先暂时停播的音乐继续,往北看岸边上的那排路灯划出的一条刷白弧线,她踏着那一盏盏路灯的脚,往北走。夜再冷,哪里都有闹哄哄的人群一片。她一直慢慢地往前走,没有停下脚步,出黄浦公园,转而沿着苏州河一直往西面走。一些人加入她的行程,一些人偏离她的路线轨道,然而靠近或远离,他们的目的都与她无关。在这个城市里,让人以为很少有人会活得不明不白,再悠闲晃荡的人也不是无所事事。
第一次来上海,是在她大二的暑假。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她拿着从书店买来的上海地图,用双脚踏遍了上海市地图上有的或没有的每一条街道。地图是用来识别方位之用,同时也是为了作为标记出自己身在某段现实中的一个注脚。从那时起,她开始了从形象文字或图形或影像或记忆,直接走进现实的漫步之旅。
身着素色长裤、长袖衬衫和帆布鞋,戴着黑色棒球帽,留着耳下肩上的金色短发。黑色的双肩背包里,是两本从大学图书馆里借来的博尔赫斯和普希金,还有一本外文书店里买来的原版《看不见的城市》,以及洗漱用品和另外两套衣服。除了下起大雨,从不打伞,也不曾抹防晒霜隔离霜,帽檐难遮的脸被晒出了新一种颜色。在人群中走过,似一个营养不良的男孩子。
偶尔在火车站像是要赶一列列即将启程的火车一样,在站前往来徘徊;在火车站附近的24小时店里,花很少的钱去蹭用它的电和赶紧补足睡眠。偶尔做各种各样的临时兼职。做的最后一份兼职,是临时急招的一份意大利语系画作展览会场的陪同口译,为期三天。
没有任何相关证件证书,被录取只因她对于提香的《神圣与世俗之爱》的惊人记忆与私人见解,她观点的意大利语阐述结束之后紧随着一遍风格不同的中文论述。也许,还包括她从双肩包里拿出的那本全意文《看不见的城市》,以及她的自然金色头发。那份薪资报销了她在上海的整整两个月的一切生活费用,并且大部分结余。翻译的最后一天,也是她在市区中闲逛的倒数第二天。将钱打入了绿卡,拒绝了翻译公司关于专业化强化培训的邀请,她乘着车离开高楼林立的市区,像逃一样地跳进了隶属上海市的小乡村。
在公益性葡萄采摘果园里,她遇到了现在的朋友Schiling。她因挽起了袖子的手臂上爬上了一条拉长身子一拱一拱地爬行着的肥胖大青虫,毛骨悚然,而近乎惊慌失措地哭喊起来。同样参与进来的他,跑来冷静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帮她把虫子挑下,又用自己衣服的袖子帮她用力擦除那存在或不存在的爬虫行迹,他告诉她那是夹竹桃天蛾幼虫。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他将要离开上海,再次去到法国。
他说,看她背影,还以为她是一个外国朋友。她指着头发回答说,色彩基因也许还能隔空遗传呢,人类的祖先是一样的。他说他那时还留在上海是因为一个星期后苏打绿在虹口足球场的演唱会。一起看完那场演唱会,他和她各自往自己的下一个站点启程。他送她去开往北方的火车站,然后朝着相反的方向去等待他自己飞往国外的航班。那时,祁安觉得,那个微笑起来像女生般温柔的男生,他的眉宇间有着几分可谓褒义的世故。他是她认定的,可以期待着下一次见面的第一个异性朋友。然而,除了去见到他,她从未将他单独在脑海中拎出来进行怀恋。除了见到他的当下,她没有任何关于他的过去或未来。
最后的视线离开水中打颤的变形圆月,走出西苏州路,沿着昌平路往西走,去到西康路附近的温泉浴场。抹上自己带着的一次性双用洗浴液,用手掌揉搓身体,在水汽氤氲中用热水冲洗,换掉里层的贴身衣物。用自带的干毛巾擦干每一根头发,吃简单的自助宵夜。按着在浴场搜索到的路线往南走,去武定路上的洗衣房洗好几件衣物并烘干。左肩上悬挂起电脑包,右手上提着帆布袋,她再次走上往来跑着车子的马路。
循着脑中的记忆地图,经过几个街区到达北京西路后,她往静安寺的正门方向走。橙红橘黄的流光耀满整座建筑,似要把顶上的黑色幕布烧亮。夜间一点多,匆匆疾走的都市人,方向明确。脚步拖沓的漫游者对灯光中走来的谁都悬出一颗提防之心。
在去向寺的正门的拐角处,身着黑色长袍式棉衣的高大中年男人,猛然出现在她的面前。祁安早就缓冲好了似的停下来脚步,按停音乐拔掉耳塞听他讲话。她微微抬起头来仰视他,黑色棒球帽帽檐下的脸上映出金黄色的光芒。
他的热情过于旺盛,直视她的眼睛,向她提出忠告。他说她灵气逼人,但是印堂处竖有于她不利的纹线。他滔滔不绝的期间,她微微皱着双眉的视线离开了他,继续慢走起来。他在侧前方堵着她走,且不留给她插话的空当。他说她马上会有一个机会离开这个国家,出国去深造,但是也可能因为她的不自知而失去了。他说只消让他算一卦,他就能帮她做出最顺应天命的应对措施,而不让机遇白白流失。她一直慢走着,长久不予言语理会,稍停后的他抱怨起她的固执来。祁安停下脚步,左手伸进大衣口袋,拿出仅有的三张纸币,总共七元钱,平放整齐递给他。她对他说抱歉,她已没有更多的钱,但是七是一个幸运数字,祝他好运。他收下,嘴里咕哝着,说让她进行测试实在是为她好。她对他说谢谢,然后快步往前走。走出一些距离后,她回头,看见他正极力向着下一班走来的两个同行男女后面的一个匆匆独行的年轻男子兜售他的忠告,最后一拍双掌,像是替那个对他毫不理会的年轻男子表示懊悔遗憾。
停驻在朱门紧闭的石阶下,微微俯首,阖拢双目,双掌合十,紧闭双唇,口中无言心中无念,好像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一个接受检视洗礼的过程。在门前凝立的那些时刻,放下并忘怀全然的自我,不用匍匐跪地,身心也依然对驻留那里边的力量全然地尊重臣服和信赖。睁开眼睛的瞬间,那片刻涌现的那些人那些事那些地方,好像都在确认着自己那一次次于无神无思之间曾有过的祈祷。她始终相信,如果有缘相通,如果有缘得到提点,即使不言不念,祂们也能够将她看见,而她也始终无愧无惧地站在祂们的面前,完全地臣服信赖却不尊崇谄媚……
在“NO FATE AWAITS ME”里单曲循环着《Midnight》,双眼直视路的前方,用余光视察左右,一路朝南面的方向走,那器乐那人声构成她当下全部的有声区间。脚尖有着明确的指向,却又可以随时更改。在这样一座城市中,在如此深夜里,她似唯一一个随着错杂的道路慢慢飘荡的游魂。
一个国家或一个城市的人,该如何去接纳并以怎样的姿态去对待,一个所谓的外国人和一个所谓的外地人?凭血缘泾渭分明的界限,在世界范围内被地缘削弱,国人将它们有机地融进自己的观念构建框架的横木的灵魂里。在一个将整个国家都融进自己的街道里的城市中,他们又该以怎样的面貌身处其内?
在已经几乎没有车辆行驶了的单行车道与双行车道的十字交叉路口处,她与从右手侧单行车道的对面开出来的轿车各自前进一步又各自返回,以相互退让,谁都在没有任何干扰的空旷下互相谦让着,直到她伸出右手示意请对方先行。她站在原处,看着黑色轿车在十字的那条横线上开过,看着那在后方亮堂的红色后车灯消失进居民区的某处。
在大马路边,几遇从后方驶来的搭了乘客的出租车。司机放慢汽车行驶的速度,隔着车窗用一只手向她比划,她挥手以示谢绝。她看见那些坐在出租车副驾驶座后座上年轻的或男或女,他们隔着玻璃向她投来的目光,一如夜色温柔。
再无行人的公路上,那些车隔着一些距离,以近乎严谨的秩序排出一条条直线呼啸而过;又以整齐划一的声音,在上空连绵不断地牵出另外一条条直线。那上面不见一个人影,却总是有那么些连绵不绝的车之队伍,近乎争先恐后地排上那条线上的不眠之夜。那不仅仅是一辆辆机器,那是在那些时候,完全地信赖完全地依赖那一辆辆机器的一个个人。坐于材质各异的也许百分之百安全的区间内,有人关切车窗外的温度,也有人忘了感受来自自身的冷暖。
在繁茂的行道树下,身着蓝色制服头戴桔黄色安全帽的专业人员在整修城市的下水管道。在临时搭起的白色节能日光灯下,他们偶尔大声说笑,偶尔严肃地呵斥出自己的主张,分享几支烟,团队里似乎没有年龄与资历的困扰及由此产生的差别。他们在她慢慢经过施工工地旁时,声音消逝,投来诧异的目光,搓搓手又很快地投入进工作。
拐角过后,在一个街区里,她于偶然间回过头去看身后方,一个高大的外国男子近乎亦步亦趋地正行走在距她约十步的同一侧。上到另一个街区,他依然在那个距离之外的一处。她故意加快脚步,再次回头时,发现他也在加快着脚步,并且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她自顾自走着,临近转弯处,站到一棵行道树后,伸手将音乐暂停,听见后面踩上来的脚步声。他很快从她身边经过,并且快速地看一眼站在树旁边的她,那眼神似在说自己很不理解她的行为。
在他往前走去五六步之后,她又开始了与他同一个方向的行走,也重新放行音乐。他们一同又穿过了两个街区。最后,他走进了路边亮着灯的酒店。拐弯进入之前,他转头看她一眼,好像是在提示她,其实他一直知道自己身后跟着这么一个人。正对面,一只狗兴奋地疾走在前面,绳子的斜上方延伸尽头,是一只一个年轻外国女人的戴着手套的右手。
她抬头侧望那酒店,在那静默在夜空中的建筑的点端之上,几颗星星正稀疏地散落在暗黑的天幕里。即使算不上光彩夺目,即使不被底下的人看见,却也依旧以它星星的姿态存在着。一如再怎么分布得零落稀疏,也无法丈量出那黑幕究竟有多辽阔。其实,它们只是尚未被浓云污云遮去罢了,圆月也早已不知上哪去了。
在马路边上的休闲区里小坐,发现有人用黑色布料严严实实地裹着躯体,笔直地躺在凉棚浓荫下的长椅上,惊似一具再也不可能活过来的木乃伊。然而,那颤出的幅度却明示着那里面是一个人。
她知道,马路对面不远处的一家24小时便利店正明亮着日光灯。从刚坐下的长椅上站起,离开休闲小区,左右探查后,快速穿越双行车道至对面,再快走约一公里,进入便利店。店铺挺大,食品种类还算丰富。结算柜台处,唯一一位老板兼店员的中年女人正夹起面条在吃。
祁安拿来小型购物筐,在里面放入两款包装肉松面包、一包十只装小袋包装蛋黄派、两包梳打饼干、一小袋全麦吐司、十一小包小鱼干、两瓶三百三十毫升的瓶装矿泉水,想要再放入一些水果,却见没有。提着购物筐去柜台,中年女人的面条已经吃完。祁安从电脑包里拿出黑色皮夹,再从皮夹的小隔层里两百块的部分抽出一张来,递交给女人做结算。同时,祁安向她要一张长形小纸条,她从烟盒上撕下来给她。她用自己从电脑包中拿出的自动铅笔,在纸条的空白处写下“送给你”三字,再将其捆在购物袋的扎口处。将找回来的钱再放入到原来的小隔层里放回电脑包,她提着装着食品的购物袋快速离开。快速回到最初的路边休闲区,小心翼翼地将那袋子的食物放在那躺着人的长椅椅脚处,那不安地睡着的人的头底下。
不再多看一眼,走出五十多米,在休闲小区边缘处的一张木椅上坐下,借着路灯的灯光,从帆布袋中拿出来《Tender In The Night》翻开阅读。
音乐间隙,不远处的横直身躯开始向里侧挪出声响。她拿出手机来看,想要知道现在是处于怎样的时刻。呈现在屏幕上的是一则十分钟前发来的简讯,未显示来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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