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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证红楼-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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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手里的东西还多些！”
“呃……”宝玉愈发的张口结舌了。
他哪里办过这种事？
何况如今才七月呢，正是暑热的天气不说，他原本也是可以不出二门的。若是出去了，只怕又要招得父亲一阵好骂。
只是听他们说的，二姐姐的嫁妆竟然是十分的重要。若是非要送二姐姐出去，难道就眼看着她变成死鱼眼睛不成？如凤姐儿，她嫁妆多，来了这里，也把琏二哥吃的死死的。若有嫁妆依仗，至少能过得好些，也保留几分真性情？
因此想来想去，虽然十分的为难，他还是点头答应了。
一边又想着，这样的实物，他是不通的，真要办起来，可该找他那便宜儿子芸哥儿教一教了。
除黛玉外，便连探春其实都不料他真会答应。但他即答应了，好歹也就安下了一分心来。
当初迎春的母亲也不过是一个妾室，没留什么东西给她，迎春的一应首饰，不过是依着份例，她们几姐妹一起打造的。如今要从邢夫人和那群姬妾手中拿出些首饰来，想也知道可能性极低极低，只是这话不好说罢了。
宝玉应承下来后，就好歹有了一分把握。
没有母亲的宠爱、家人的眷顾，堂堂的公府小姐，便连出嫁，连嫁妆也是如此的艰难！女孩子一生命运托付，全在于此，却是这样的境遇，如何不让人伤感？
想到这里，探春惜春又不免多了几分兔死狐悲之意。探春如此热心，也是有几分这样的原因的。
宝玉应承下来以后，李纨也过来了。
听到众姐妹的商议，忙大方的应承自己也可以分担一部分活计。又提议说，众姐妹或者可以借机聚一聚，迎春虽要搬出园子去，但回来坐坐还是成的，大家不妨每日里聚在一起，做做针线，也陪陪迎春。
众人知道这是为了防止迎春在家过不好的关系，毕竟那院子里没有老太太坐镇，邢夫人又拿不起来，众人都知道颇乱，因此便都应了。
商议定了，天也黑了，李纨便催着众姐妹回去。迎春自己领了司棋送出门来，她一直沉默寡言，听探春宝钗二人讲谈，分配任务，此时方细细的说了一声，“有劳众姐妹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却要让姐妹们替我受累，以后也不知道能如何报答才好。”
众人知道她大家闺秀不好说自己嫁妆的事，便纷纷开口带了过去。
还是宝玉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我看姐妹们能凑在一起做针线，也是玩儿。若是二姐姐过意不去，以后别的姐妹需要的时候，也帮忙绣一些东西就是了。”
迎春低下头去，慢慢说道，“若果然如此，也只能日后慢慢绣了回赠了。只怕到时路途遥远，消息不便，也不知到时是否能及时做好、送到。”
莫说是晚来的黛玉，便是早来的宝钗探春两人，见到的迎春也是一幅安然若素的样子。似乎不管是什么事，都只要无喜无悲的接受好了，并不需要特别在意。直到现在，这短短的几句话，才让人感觉到了她的伤感和对不确定的婚姻的惶恐……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事，更晚了……明天的话，会尽力恢复成中午更新的~
第四十六章
黛玉从缀锦楼迎春处回来，一路上和宝玉同行，两人说起邢夫人之凉薄、短视，竟连府中女儿的体面也是府中体面的事情都忘记了，不由得也很有些感慨。
宝玉虽不想迎春出嫁，但听黛玉说起，没有好嫁妆、合身份的嫁妆的女儿家到了夫家后可能遇到的事，又联系自己的所见所闻来，更是唉声叹气，直说要能帮上一点忙才好。
当作不见不闻，这也是一种选择，等于选择去帮助一个女孩子，从宝珠变成鱼眼睛。想到黛玉终有一天，只怕也要外嫁，宝玉便觉得自己不得不重视起这件事情来。
黛玉则是想到，迎春虽然为人木衲，但在众姐妹中却是宽厚的。
虽然是公侯小姐，但父亲看他，虽有若无，后母又不过是面子情，从无真心相待，与她的遭遇相比，也没有幸运到哪儿去了——至少，她还是有一个外祖母，一个表兄，会为她真心打算的。能做到什么地步不说，但至少是在打算了。
又想到，探春志比天高，却受庶女身份所限；惜春的父亲对她来说同样似有若无，从不关心，母亲早逝，虽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兄长，却整天只知放荡游乐，将一个府邸弄得一团乱，若非贾母将她接来，她又该如何？如今却是有家归不得……
这两个姐妹，又好到哪里去呢？
合着进了天下最富丽堂皇却也最肮脏污秽之处的元春，“原应叹息”之名，果然不假，真是薄命司上，难免挂册。
又比如妙玉，又比如宝钗……现在，倒是湘云还看不到什么日后不幸的影子。便是自己，若非意外的有了更多的见识和力量，只怕也只能一个泪尽而亡的下场。
如今听来，贾母也有打听，迎春这次的对象总体而言应该还是比“中山狼”好些，但即使如此，迎春此嫁，亦有些堪忧。
黛玉想着，她们的性格虽然各有各的问题，但是那样的下场，却依然并不应该吧？如今迎春似乎也如她一般，似乎有了变好的机会，自己能做的也不多，能够在女红上分担些，也就算是尽心了。
黛玉是个小姐，兼且看来身体虚弱，因此便只被分了个枕套和一件壁挂，她自己想着，迎春也是信着因果，喜看道书，若是有了时间，还可以绣一幅道君像给她。
紫鹃和雪雁，却是一人被分了两件衣裳。这是不知道迎春会何时出嫁，所以不敢多做安排。
黛玉回到潇湘馆，一时也睡不着，关好院门，卸了装，洗过了澡，换了一身睡袍，让紫鹃拧干了头发，挽了个慵妆髻，在照镜子时便向紫鹃问道，“你分了两件衣裳，可想好了做什么样式没有？”
紫鹃为难道，“府里面照季有衣料分下来，老太太那里也时常拿来些，姑娘日常也曾设计了图案交给我们绣，按说经验也不少了。但终究是些日常的姑娘装扮，如今要给二姑娘带去的，却该是少奶奶的衣裳才是，刚才雪雁还和我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呢。”
黛玉想了想说，“二姐姐的性格气度，总不宜大红大紫等色，且也穿不出威严来，总该好好设计才是。”
紫鹃听了，愈发笑道，“要是这样说来，竟连二奶奶的衣饰也参考不得了。
黛玉不免一笑。记得她当年抛父入京都，第一次见到的凤姐儿，便是一身大红色。红袄绿裙，红配绿明明是美学的大忌，但凤姐却硬是能穿出那份气势与华贵来，真是让人惊叹。
后来看，凤姐也是十分喜欢红色的。不，或者不能说喜欢，应该说，简直是太喜欢了。一年四季，红色总不离身。
正红、大红、品红、水红、玫瑰红、朱砂红、荔枝红、柿子红、石榴红……
真是不一而足，令人叹为观止。
却又端的是典雅富贵，无处不华丽。
“凤姐的那些衣服，只怕将来只有宝姐姐或探丫头能配得上吧。二姐姐却是不成。”黛玉想了想，“不过缕金百蝶穿花的图样怎么也要有一件的，我记得我这里有一匹橘红色的软缎，配来倒是正好，你便选一件这个吧。这样的富丽，从贾府出去的姑娘，总是要有的。”
紫鹃忙应了一声是。
这里要分担女红，姐妹们都是默认了料子自己出的。黛玉这里衣料子倒也不少，黛玉日常也不穿那么多的衣裳，因此剩下了许多。
说起“富丽”来，紫鹃也不免若有所思，“说起富丽来，姑娘的衣服却是太素净了，只有那么几件红色的衣裳，还都是和姑娘们一起做的。惟记得那么一件嫩黄色的，绣着整枝的竹子，还称得上富丽，雪雁绣了很久呢。”
“那也就够了。我却不适合那样的装束。若说适合，惟有宝姐姐适合那样的打扮，她初来时，也常见她打穿着红色、蜜色的，如今却不见她穿了……”
黛玉不想多说旁人，毕竟这是人后，一发现自己漏了出来，便立刻住口
她本来就想着商议一番，听紫鹃这么说，愈发有了兴头，便说道，“且不说这个，也不知道大舅母那边会准备多少衣服，说不得也要我们这里填补些了，日后也好看的。除却那件缕金百蝶穿花图样的，你和雪雁尚需三件，我想想看……我也许久没有给你们画些花样了，等会儿，你去看看，统共还剩了些什么料子，我今夜不想早睡，一并画了给你们吧。”
黛玉原本身体好了，便时常早睡，虽说早睡早起，睡眠时间也很不短了。这却是因为，她始终不曾忘记自己需要修炼的缘故。她那法门无甚威力，却十分平和，并不怕人打扰的。她习惯了躺着也可以修炼，自然就要借早睡之名。
但今天自己觉得思绪活跃，却也知道一时半会平静不下来了，因此说出这样的话来。
紫鹃并不知道其中的缘故，但黛玉有了心思，就画些花样子也是常有的事，她有好些家常衣服就是这么来的。只是晚上做这个，却是头一遭。
她见黛玉高兴，也不敢驳回，便叫雪雁再点起一盏灯来，自己去核对剩下的衣料子。
不多时，黛玉听了她的回报，略想了想，坐在窗边自己推敲着说，“象牙色的轻纱，用长枝的玉兰花样，一件棉的，果绿色，便做缠枝花卉吧，用百合好了，只是颜色要斟酌……还有一件，怎样都要一件红色的才是，最好是用丝绸的……”
紫鹃见她陷入思索，忙到，“罢了罢了，哪有这样快的道理？若说这些长枝的、缠枝的，都有现成的花样，只是姑娘设计得精致些。如今既要自己设计，我看姑娘不把花样子画出来是不甘的，赶紧在灯下略略的画画吧，这最后一件，等得我们做了前面的，再画不迟。”
黛玉知道她这是要她早睡，也不奇怪，便笑道，“我也不喜欢做这个。又要新巧别致，又不能失了气派，还要考虑身高体形等事，不同的人，若是高矮胖瘦，风范气度各个不同，哪能用一样的图案的？麻烦死了。我只觉得烦恼呢，只是也从不曾为二姐姐做什么事，自然只得应承下来，巴不得一下子全部都想好做好才好。”
“姑娘也忒心急了，偏又是那样尽善尽美的性子。”雪雁端上了一碗茶来给黛玉提神，紫鹃便站在黛玉身后，把她的头发全挽了起来，又把灯的位置移了一移，只怕她沾了火烛。
黛玉已经开始绘起花样子来，一边笑道，“特地给她做的衣服，若是不能合身，那可成个什么事呢？便是衣服样式，可也和我说着做。”
紫鹃忙笑着应是。
第二天早晨。
因为昨天睡得晚了，黛玉便也醒得晚。睁眼一看，紫鹃雪雁却都不在屋里，倒是屋外隐隐传来少年男子的声音，不过却是渐渐远去了。
黛玉便起身呼唤了两句，紫鹃应声忙忙的走了进来。
黛玉自己伸手整了整鬓发，问，“是宝玉来了？”
紫鹃笑道，“见姑娘还睡着，已经走了。我还道宝二爷那对正事的忘性，保不定今天就忘了这事了呢。谁知道他倒积极，一大早就要出门去了。”
一边说，她一边服侍黛玉起床。
黛玉听说宝玉出门去了，点头叹息了一声。宝玉难得想到了要去帮助自己的姐妹，真切的帮助她们，不是只是让她们在自己的身边的时候，活得自由快乐，而是真切为她们的未来着想。这是好事。
只是，事情能有这么顺利么？对此她却不报太大希望。
只不过，只有去做，才有可能有所改变，因此对宝玉“去做”，她还是很乐见其成的。
起床梳洗过后，黛玉就到了贾母这里，迎春果然打扮得整整齐齐的，先来贾母这里告辞，又要到王夫人那里去告辞。众姐妹都不免觉得有些伤感，送她去了，这才回到园中来，各自带了针线笸箩等女红的物什，并着丫环一并聚到了李纨的稻香村来置办迎春的嫁妆。
论起女红来，几个姐妹间，李纨中规中矩，黛玉灵巧，探春精致，宝钗或者是因为长期帮忖家计的缘故，虽然花样上没有多少新意，速度却是相当的快，绣出来的东西也十分精美，因此几个姐妹间，她倒是揽了最多的活儿，而惜春的手法还最为生涩，故此领的东西也最少。
几个姐妹凑在一起，本来是想着说笑，但说起今天去的迎春，却终究难有说笑的兴头了。尽管古代的女孩子，一旦外嫁，就再见不到娘家人这也是常事，很不该为此担忧的。可是他们手中正在帮忙准备的嫁妆，却在告诉她们，事情的艰难之处。
不多时，气氛就沉闷下来。倒是坐了一时，边听得丫环们那边热闹了起来。
宝钗侧耳细细一听，便笑道，“宝玉那里的袭人并晴雯，且老太太那里的鸳鸯也来了呢。袭人虽没有晴雯手巧，到底也是个稳重的。鸳鸯一手操办老太太那里的活计，手也巧得很。看来园□聚一场，总是有些情分的，我们并未叫她两个来，她们竟也自己来了。便是外面置办的不好，我们这里多给些东西，只怕她也好过些。”
黛玉只专心在绣花绷子上做着自己的绣活，并不搭言，探春却是微微色变道，“鸳鸯也来了，要这样说，老太太那里也知道这事了？”
现在，贾赦那是完全不听贾母的话了，顶多就是阳奉阴违。邢夫人也是如此，不过是两处奉承，好握紧手里的权，得银子罢了。
故此大家才商议了，并不告诉贾母的。若是知道了，又是一场好气要生。
如今看来，她竟是已经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结果还是到下午了……泪。
第四十七章
听了探春的话，李纨忙让留在了身边伺候的小丫环把鸳鸯叫过来。不多时，才来的鸳鸯、晴雯并袭人都一起过来了，向几个姑娘们行礼。
李纨忙放下活计，和她们说话。宝钗探春也略略放了活计，唯有黛玉和惜春，两个人仿佛两耳不闻窗外事，继续在做自己的事。
李纨笑问道，“鸳鸯姑娘怎么来了？”
鸳鸯笑道，“左右无事，听说这里大家聚会，便来帮帮忙。”她知道李纨的担心，所以说的很坦然，“老太太也不知道这里的事，只是我想出来走走罢了。姑娘奶奶们也不用担心，老太太之前就说过了，二姑娘的嫁妆，怎么也要个几千两银子，这是基本的体面。现在银子已经到了琏二爷那里了，我在里面，不知道这几千两银子能置办多少东西，总也不能太丢了脸面的。只是不曾想，姑娘奶奶们竟全把女红揽下来了，这下可又轻松许多。”
众姐妹听了，无不欢欣。
她们听出了鸳鸯的意思——这样浅显的言外之意，若还是听不懂，可就白在这府里长大了。
迎春的事情，老太太不好太管，但还是之前就用言语压住了自己的养子，贾赦这个贪财的，不得已还是出了几千两银子给贾府难得一个会办事的贾琏，虽然不知道一路置办下来会被克扣掉多少，但连带着迎春本有的东西，总不至于太没身份了。
老太太到底关心自己的孙女的。就是不好管，不好做主，能帮忖的还是会尽可能帮忖。
因此鸳鸯这话一出来，屋内的气氛也上扬了不少。
袭人则上前一步笑道，“昨夜里宝二爷和晴雯说了，我想着我左右也无事，不如也来帮忙。只是不知道要做什么好，便连晴雯也不知道。我们那宝二爷哪里能说清这个？到底要帮些什么，还是要请姑娘们示下。”
探春和迎春是姐妹，若是迎春嫁的不好，她也难免有唇亡齿寒、兔死狐悲之感。如今听了贾母的那些话，心里面舒爽了不少，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放下活计来对袭人道，“你如今也不用这样和我们客气了。我们也就是聚起来给二姐姐尽一份心力，随便做些东西罢了。宝姐姐，昨天记着的单子，在你那儿吧？”
“在我这呢。”宝钗放下活计，笑吟吟的拿出单子来，“如今我们也不知道那边会给二姐姐准备多少。织锦的、印花的，全不知道。如今这儿能多准备些就多准备些。不过都是一套套的分了开来。晴雯的早有定数，既然多了袭人、鸳鸯两位，便多加一套分了如何？两位房中都有许多事，若多了，也要顾此失彼。只是这一套，从中衣到褙子、襦裙等等，可都是要全的。花样你们便自己定了吧？两位的眼光，总不会错的。”
鸳鸯、袭人都笑道，“并无异议。”
宝钗又道，“前儿哥哥才给准备了一些衣料子，花色倒是多，我现在的衣服尚且穿不完，那些衣料子放在那里也白霉坏了，今儿便让人都带了来。三位或者可以去挑上一挑，再来定花样。只是那些丫头们先挑了不少，只怕剩下的便不会不好，颜色也是要为难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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