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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医生又检查了一遍仪器上现实的各项数据，默默推门出去。房间里只剩他一个。
　　谭林站在门外，倚在门框边看着他。
　　顾烨一个人在老顾床边坐了一下，他摸了摸老顾的脸，发现这几天他的下巴上长了点胡渣。
　　顾烨去洗手间端了一盆热水，对谭林说：“能不能过来帮我？”
　　谭林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他立刻点点头，伸手接过脸盆，然后站在床尾。
　　顾烨用毛巾给老顾洗了把脸，然后用电动剃须刀将胡渣刮干净。做完这些，他将接胡渣的白纸叠好，给老顾掩了掩被角。他拿了面镜子，在老顾面前晃了一下，对说：“看，现在帅多了。”
　　老顾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什么也没说。
　　做完这一切，顾烨关上灯，从房间离开。他将白纸扔到纸篓里，然后在走廊边坐下。
　　过了一会儿，谭林走了过来，给他递来一只纸杯。纸杯上冒热气，里面盛着温水。
　　顾烨说了声谢谢，接了过去，缓缓喝完，然后将纸杯按成一张薄纸片，攥在手里，说：“还好，至少没在老顾醒来的时候缺席。”
　　谭林站在他身边，他抿了抿嘴唇，然后将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
　　顾烨吸了口气，他抬起头，发现自己这个角度刚刚好可以看见病房的门，于是他问谭林：“以前你就坐在这儿吗？”
　　谭林微微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
　　他经常坐这儿，就在顾烨现在这个位置。
　　从这里他可以看见病房的门。
　　他经常这么直直地看着。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行径有点变态，他应该主动过去的，至少自我介绍一下，说他是老顾的同事或者朋友。然而每次看见那道进进出出的忙碌的身影，他又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替老顾付了很大一笔医药费；他每隔一天会来看望一次；桌子上的水果不是医院换的，而是他买的；但这些他都没告诉他，他只是在这个地方默默看着，等他睡着的时候在他肩膀上搭一件毛毯。
　　这时，小丁抱着三碗泡面过来，放在顾烨旁边的椅子上，然后蹲在一旁撕调味包，说：“顾烨，不开心的时候就吃东西。加顿餐，当宵夜。”
　　小丁接了热水，泡面调料包的味道散发出来。
　　护士小姐姐推着点滴架路过，闻到那一股浓重的化工味，立刻皱眉说：“晚上别吃这些垃圾食品，不健康。”
　　小丁嘴里叼着叉子，眉头一挑，正准备怼人，抬头一看却发现说话的是一漂亮小姐姐，态度立刻来了一百八十度旋转，将叉子一扔，说：“我是帮我朋友泡的，我很少吃这种垃圾食品的，我这人特爱养生，每天枸杞泡茶不离手，你不信？给你看看我的的腹肌。”小丁说完撩起上衣，准备给护士看他的排骨。
　　小护士年纪不大，正是害臊的年龄，立刻两手捂着眼睛，尖叫道：“流。氓！流。氓！”
　　顾烨忍不住笑了一声，说：“小丁，你少欺负人小姑娘。”
　　小护士认得顾烨的声音，便放下手，说：“诶，顾烨，你来了？我正说怎么好几天没看见你。”
　　小护士眼睛看向谭林，微微惊讶了一下，她冲顾烨挤了挤眼，跟他打手势，用手点了点谭林，用口型示意道：“这位……你们认识？”
　　顾烨点点头，说：“嗯，认识。”
　　小护士姐姐松了口气，眼睛一弯，说：“我就说嘛！你们肯定认识，当初你们一个站在走廊里，一个坐在病房里，天天如此，我就一直盘算着，想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能碰个面，没想到你们果然认识，上次问你，你还跟我装不知道，可算被我发现了。”
　　小护士姐姐的眼神滴溜溜地在他们两人之间转。
　　谭林并不懂这暗示，俯身对顾烨说：“你再坐一会儿，我刚刚来的时候看见旁边有一家加油站，我去加个油，等下送你们回学校。”
　　顾烨忙说不用，现在已经凌晨，谭林回去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哪儿来功夫送他们回学校。
　　顾烨拉了拉顾烨衣角，说：“真不用，这儿我熟，搭公交车几站路就到了。”
　　谭林黑了黑脸，说：“是，一班车转几站路，你在这儿待着。”扔下这半句话便走人。
　　小护士姐姐目光追随着谭林远去的身影，克制不住地跟顾烨八卦道：“诶，顾烨，就刚刚那帅哥，他好帅啊！你跟他很熟啊？你们啥关系？他有没有女朋友。”
　　小丁嫉妒地插嘴道：“你啊，就少打这种主意。”
　　“怎么了！”小护士姐姐说：“男未婚女未嫁，我问问怎么了？”
　　小丁便说：“已经有主了，诺。”小丁努努嘴，示意正主在这儿。然后呵呵笑道：“不过我还没主，要不要考虑一下。”
　　小护士姐姐立刻用想都不要想的眼神瞪了小丁一眼。
　　顾烨讪笑两声，没否认。
　　“那我当初问你，你干嘛跟我说不知道？”小护士姐姐问。
　　顾烨说：“当时是真不知道？”
　　“所以你们以前根本不认识，是我告诉你了，你才知道的？”小护士姐姐觉得自己为人做了嫁衣，她把顾烨当塑料花姐妹，顾烨竟然撬了她的墙角。
　　顾烨想了想，小护士姐姐这么说也不错。要不是她告诉他谭林经常来医院，而且送给他的小刀还是他爸爸的遗物。谭林这一闷葫芦，他可能要到好久以后才知道他的心意。这么说来，她的确是他和谭林关系进一步的神助攻。
　　小护士姐姐不由捶胸顿足，对顾烨说：“诶……替我好好睡他吧。”
　　顾烨差点岔气，刚刚连小丁肚皮都不好意思看的羞涩劲儿呢？
　　过了一会儿，谭林从外面回来，小护士姐姐正笑眯眯地打量他，便问顾烨：“为什么她一直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们？”
　　顾烨咳嗽了一生，说：“因为他没见过你这么帅的。”
　　谭林皱了皱眉，说：“有吗？”
　　谭林似乎对自己并没有一个很清晰的认知，一直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伸手抓了一把顾烨头顶的头发，说：“可我觉得你比较好看。”
　　“行了啊，”小丁差点被一口泡面噎着，他将叉子一摔，说：“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第106章　
　　谭林将顾烨和小丁送回学校；　然后一个人再骑摩托车回消防站。
　　小丁和顾烨轻车熟路地翻墙回去。但现在时间有点尴尬，说太早天还没亮，说太晚大家又都还没起来。顾烨想着寝室还有其他同学；　这会儿应该都还没起床；　于是准备再在外面待一会儿，找个开了门的食堂进去坐坐；　等到六点半再回寝室。
　　没想到的是，他们路过寝室；　发现整栋寝室楼灯火通明。走廊上有抱着书小声读的同学；　他们趴在栏杆上；　顾烨生怕他们读着读着便想不开了。他看到自己寝室亮着灯，门也打开着，于是跟小丁两人翻墙回去看看。
　　“顾烨？！”顾烨刚进去；　几个室友小甲小乙便像见到亲人似的，扑了上来。
　　他们两人一人抱住顾烨一条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顾烨，你可算回来了；　你再不回来，我们就要被眼镜王逼疯了。”
　　大家推着顾烨坐下，声泪俱下地跟顾烨说眼镜王有多变态。
　　小甲说：“我们问眼镜王考试重点是什么；　他说：只要是我说过的话，都是重点！！！”
　　小乙说：“我们问眼镜王考试范围是什么，他说：只要是书上有的，全是考试范围！！！”
　　小甲说：“这一次的考试重点有多少？跟繁星一样多。”
　　小乙说：“这一次考试范围有多大？跟宇宙一样无边无际！”
　　“你们真是够了啊；　你们这么有才，怎么不去当诗人？”寝室的创业大神撩开帘子，从上铺探出头来吐槽道。
　　创业大神比小甲小乙淡定一点，正沉心静气地温习课本。大神跟顾烨说：“顾烨，你还别不信，他们真没夸张，眼镜王这次是势在必得。我昨天刚在食堂碰见眼镜王，他跟校长还有书记一起吃饭，他当场跟校长投了军令状，说这一次期末，他要将通过率压到百分之五。百分之五是什么概念，我们这个寝室六个人，只有0。3个人可能考试合格。”
　　“我天，”小丁当机跪倒在地，以头抢地，说：“这也太可怕了。”
　　小甲给小丁送上一沓数学试卷，说：“小丁，你赶快刷刷题吧，我们寝室六个人，就数你最孬了，如果我们考试合格的几率是百分之五，那你就是百分之零点零五，刷完题再上根香，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小丁痛苦地抱头，说：“我不能再挂科了，再挂科，我妈妈就不给我钱了，到时候我只能跟顾烨一起去打工。”
　　寝室创业大神看了一眼手表，说：“行了行了，都别再扯了，快温书！”就他们这谈天的功夫，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分钟。
　　小丁立马蹬掉脚上球鞋，蹦蹦跳跳地扑到书桌前，他跑得又急，一脚人字夹拖，一脚拖鞋，不伦不类。
　　小甲和小乙拿着顾烨给他们影印的笔记本，问了顾烨几道题目，顾烨一一跟他们解答，并且将知识点给他们圈出来了。
　　热闹过了大家各复习，寝室里顿时只剩刷刷翻书声，以及时不时阿弥陀佛的念经声。
　　这一晚上过去，考不过也要成仙了。
　　顾烨去洗手间冲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衣服，然后回到书桌。
　　他打开台灯，台灯温暖的光线照在他面前的数学课本上，他摩擦了一下封面，然后打开书本，从第一页开始，一目十行的粗读一遍。读完之后他继续做课后习题，从最简单的开始，一题一题来，做完后又对着答案检查了一遍。
　　这一过程中，其他同学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去食堂吃早饭了，去洗手间洗衣服了。这些顾烨都听不到，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在桌前做自己的事，完全沉浸在课本里。
　　第二天上午，顾烨洗把脸便去考试。考试前，眼镜王将顾烨叫到办公室。
　　顾烨心里暗叫不好，他琢磨眼镜王早看他不顺眼，觉得他太嚣张，现在他考前又不知死活的到处跑浪，眼镜王肯定要气死。
　　果然，眼镜王抿了一口茶，然后重重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搁，对顾烨一顿耳提面命道：“你小子，你臭小子！这三天，哪儿去了？”
　　顾烨缩了缩脖子，不敢搭腔。
　　眼镜王便继续骂道：“你们辅导员周末查寝，说你根本不在学校，你自己说说，你去哪儿野了？”
　　眼镜王可没小甲小乙好骗，说农忙那是找打，于是顾烨想出一个合理一点的理由，说自己打工去了。
　　眼镜王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了。
　　他的表情一点点软化，大拇指围着茶杯转了一圈，有点不知所措。
　　他是个粗人，骂人的话说得最溜，但宽慰人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于是眼镜王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清了清嗓子，说：“这次算了，我给你网开一面，但事不过三，以后可没有这么好的事儿。”
　　眼镜王又拉开抽屉，取出一张表格，递给顾烨，说：“你的成绩我也看了，挺好，只要我这门你没考砸，奖学金你不会有问题。”
　　顾烨接过表单，这是奖学金申请表格。
　　顾烨不解地看向眼镜王。现在成绩还没出来，给他这做什么。
　　眼镜王便继续道：“你先拿去，好好看看，努力向上面的要求靠拢。有什么要准备的资料，尽量早一点准备。”他站起身，带着顾烨出办公室。在办公室门前，他拍了拍顾烨的后背，说：“年轻人，努力吧，你的路还长这呢……”
　　顾烨回头看眼镜王，眼镜王刻意地扭过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眼睛。但顾烨依然感觉到他的慈爱，类似一种舐犊的温情。顾烨突然觉得，眼镜王作为一个老师，其实也不是那么坏。
　　两小时的考试正式开始。
　　雪花一样的试卷分发到每个人的手里。
　　拿到试卷的同学，表情五色斑斓，脸红一阵白一阵，红的是被吓的，白的是怕着的。
　　眼镜王在讲台上尖锐地咳嗽两声，敲了敲手表的表盘，说：“考试开始了啊！两个小时，你们自己好好把握时间。”
　　眼镜王话音刚落，上课铃便敲响了，教室里顿时只剩刷刷地写字声，和簌簌的翻书声。　
　　眼镜王端坐在在讲台上，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的学生，欣赏着他们抓耳挠腮，面如土色。
　　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好老师，而好老师给所有努力的同学以肯定，给不好好学习的同学以惩罚，放水和漏题是对好好学习的同学的不公平。所以他每一次都将题目出得特别难，但这些题目虽然难，但从不是凭空捏造的，只要上课用过心，课后好好复习，都可以从中找到影子。这样，好好学习的同学可以得到高分，而平时松懈的，则得到教训。
　　顾烨看着习题，他发现自己并不需要多加思考，便可解答出这些题目，因为这些题目他都做过。
　　他们全是书本上某个角落的习题，只是被眼镜王变了一种形式，但万变不离其宗，从根基上说，依然是相同的。这与他是否聪明没有关系，而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吧。
　　顾烨一题一题认真地解答，直到他在最后一题的等式后写上一个数字。
　　他抬起头，发现眼镜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身侧。他两手背在身后，看着顾烨完成的答卷，紧紧下压的嘴唇，不受控制地露出一抹欣慰地微笑。
　　下课铃响起，两小时的考试结束。
　　顾烨将桌面上的草稿纸、笔，一项一项收拾进书包里，然后一身轻松地走出考场。
　　他回头看了一眼忙碌的教室。眼镜王正在跟迟迟不肯交卷的同学做斗争，有的同学还没走，交完卷后面红耳赤地对答案，答案不一样，便气呼呼地翻开书找例题。
　　整间教室像一壶烧开的开水，咕咕咕地沸腾着。这一门考试结束，意味着他们大三生活的结束，再开学他便是大四学长，他的大学生活也告一段落。
　　小丁也从考场出来，他难得没有垂头丧气，眉宇间有点神气。他大老远看见顾烨，特兴奋地奔过来勾住顾烨的脖子，说：“白被吓了一通，今天的考试也太简单了吧，我觉得我可以保六冲七。”
　　保六冲七是小丁大学生涯发明的最著名的丁言丁语，意思是保证六十分及格，争取冲到七十优秀。小丁时常将这话挂在嘴边，但他实际的情况是保六十冲六十一。
　　旁边路过一名同学，那同学似乎没考好，眼睛鼻子都是通红的，似乎刚刚哭过。他听到小丁不要脸地说什么简单，简直要气炸了。如果是顾烨这种学神这么说他们还不一定会觉得有什么，但这说的人事小丁这个学渣也说考试简单，这让他们无法接受了。
　　“我靠，小丁你竟然觉得考试简单？”
　　小丁摸了摸脑袋，既天真又欠扁地说：“难道不是吗？”
　　“我靠！”那名同学气得要发疯，跺脚道：“真的要死了，我竟然考不过小丁，不活了，不活了。”
　　小丁挠了挠脑袋，更加欠扁道：“你们都不这么觉得？我提前五分钟就写完呢。”
　　顾烨立刻拍了把小丁后脑勺，趁他还没被众人砍死前将人带走。
　　顾烨觉得自己有必要再联系一下王爱迪，你这光加智商buff不加情商buff，太耽误事。
　　

　　　　
第107章　
　　期末结束后；　进入暑假。顾烨没工夫休息，他接了好几个家教的活，早中晚各一学生；　一次两小时；　一小时一百，虽然很辛苦；　但算下来一天差不多有六百块钱。
　　这天顾烨教完家教，正在车站等公交；　突然收到谭林的短信；　问他在哪儿。
　　顾烨告诉谭林地点；　谭林便说：我来接你。
　　顾烨在车站等了一会儿，好奇谭林来是为什么事儿。
　　只听摩托车引擎响，谭林来了；　他将摩托车停在路边，两条大长腿支在地上，然后拨开头盔上的玻璃挡风板，露出一双眼睛。
　　只要是从谭林身边路过的；　不管男男女女，没一个不回头多看他一眼。
　　看着谭林，顾烨心里不停地犯嘀咕；　谭林以前真的来学校见过他吗？如果是，这么大一个大帅哥放在门口，他怎么可能没看到？
　　谭林将把手上挂这的新头盔取下来，给顾烨戴上；　顾烨的头发长了一点，刘海垂到了眉毛，刚好将眼睛挡住，谭林伸手拨了拨，然后将他下巴上的扣环收紧，说：“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顾烨两手抱住谭林后腰。
　　谭林没说话，只是发动引擎，机车车身前抬，顾烨一前倾，完全趴在谭林的后背上。
　　谭林带着他飞快地在车流中穿梭，他们超过堵在马路中的宝马、奔驰、马萨拉蒂，转过两个转角，然后在一片新居民楼前停了下来，谭林熄了火，说：“到了。”
　　顾烨取下头盔，看了看四周，问：“这是哪儿？”他盲狙了一下，“你家吗？”
　　谭林脸突然红了一下，他顿了顿，将一个带着他温热体温的金属放进他的手心里，说：“嗯。”
　　“这是我们家。”谭林轻声道。
　　顾烨还有点茫然。
　　谭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