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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
　　顾烨问钱飞：“你说哪儿有鬼？”
　　钱飞平复了一下心情；　低声道：“洗手间；　洗手间里有鬼……”
　　每间寝室配备了一洗手间；　刚刚他和谭林在寝室，钱飞一直没回来过，顾烨问：“哪间洗手间？女生寝室的吗？”
　　“不是；　”钱飞摇了摇头，指了指身后的长廊，说：“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钱飞带顾烨他们过去看，顾烨跟着去；　但心里总觉得奇怪。钱飞胆子那么小，随便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将他吓破胆，为什么放着寝室的洗手间不去；　偏要去走廊尽头的？路上，顾烨问钱飞：“想用洗手间，为什么不回来？”
　　钱飞说：“我看你和谭林哥在玩儿，我不好进去。”
　　他扭头看顾烨；　似乎是看出来顾烨心里想什么，继续解释道：“我晚上吃了一大碗清汤面，清汤寡水的，下了肚就变成水。我太想上厕所，但孙悦姐她们又是女孩子，我一个男孩子，不方便借用她们的洗手间，叶天哥今天太吓人了，我不敢跟他打照面，哥你又正在和谭林哥玩儿，我也不好插进去，刚好我一出去便看见走廊上有一个洗手间，就进去了……”
　　走廊的尽头有一间再普通不过的洗手间，男左女右，钱飞进的是男洗手间，孙悦和苏菲不好进去，便在外面守着，顾烨他们和钱飞一起进去查看。
　　洗手间内部也很普通，墙上挂着镜子，镜子下是洗手台，左边几个尿池，右边是几个隔间。顾烨一间一间隔间检查了，甚至连马桶上的水盖都掀开来看，但里面一切正常，顾烨研究了一下，没看出有什么古怪。
　　钱飞一直在那儿望着镜子，喃喃自语道：“怎么……怎么没有了呢？”
　　“什么没有了？”顾烨过去问。
　　钱飞说：“镜子里的东西。”
　　“镜子里刚刚有什么东西？”钱飞脸上一点点没了血色，战战兢兢道：“镜子里的人眼睛在流血……”
　　顾烨微怔，突然想到了什么——镜子，眼睛流血，这不就是大名鼎鼎的血腥玛丽？
　　血腥玛丽本来是一个米国流行的灵异游戏，借互联网的东风，也在中国初高中校园大肆流行，和笔仙、四角游戏，并列为恐怖小说里作死初中生的首选作死游戏。游戏很简单，就是独自进入带一间带镜子的房间，然后在镜子和自己面前点燃一根蜡烛，对着镜子念三次：“血腥玛丽。”念完以后，人就会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的眼睛开始流血。
　　小丁摸不着头脑，正用手指摸着那面镜子，奇怪道：“里面什么都没有啊，你是不是看错了？”
　　顾烨道：“我们出来说话。”
　　大家从洗手间出来，顾烨分享了自己的看法：“你们以前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血腥玛丽的游戏？”
　　大家点点头，血腥玛丽太有名了，他们读书那会儿都有所耳闻。
　　小丁说：“这个我听说过……啊！”小丁终于反映了过来：“血腥玛丽就是晚上照镜子的时候，镜子里的人眼睛会流血。”
　　“没错，”顾烨点点头，他看向钱飞，继续道：“但这种灵异游戏都是有前提条件的，并不是只要人一进入洗手间，就会看见眼睛流血的怪相，而是需要一些仪式。比如，请笔仙要念三次请笔仙，四角游戏要拍同伴的肩膀，血腥玛丽要在镜子面前点燃一根蜡烛，然后对着镜子念三次血腥玛丽。如果没有这些仪式，灵异事件也不可能触发。”说到这里，顾烨问钱飞：“刚刚你有对着镜子做什么吗？”
　　钱飞连连摇头，说：“我没有，我什么也没有说，我只是在上厕所，但是……”钱飞突然想到了什么，微微一顿，继续道：“但是我照镜子的时候，灯闪了一下，然后听见有人在唱歌。”
　　“唱歌？”
　　“是的，”钱飞又补充道：“还有，那个声音，是一个男声。”
　　“男声？”这点的确在顾烨的意料之外，他潜意识里觉得这种游戏是女生比较爱玩的。
　　钱飞的线索到此为止，大家再次陷入僵局。
　　小丁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顾烨想了想，说：“其实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小丁连忙问。
　　顾烨微顿，道：“我们每个人轮流进去。”
　　大家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这太慎人了，但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孙悦小声道，“我，我和苏菲是女孩子，这是男洗手间，我们进去不太好吧。”
　　叶天毫不怜香惜玉，他只觉得孙悦和苏菲是在捡人头，重重翻了一个白眼，说：“都要死了，还讲什么男女有别，你们不进去，那就没有线索。”
　　小丁本来就看不惯叶天，更想在小美眉们面前表现自己，便说：“我替她们进去！”
　　顾烨怕他俩在这节骨眼上吵架，出来打圆场道：“谁第一个进去？”
　　小丁说：“我吧，我是党员，我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顾烨笑了一声，道：“好吧，党员优先，群众靠边。”
　　小丁进去后，大家在门外等待。
　　顾烨倚窗户站着，这时叶天突然走来了，在他顾烨旁边站定。
　　顾烨有点奇怪，他虽然和叶天是上一轮的幸存者，但叶天性格乖僻，又总做一些不讨喜的事，所以与其他人的关系都很疏远，顾烨问叶天：“有什么事吗？”
　　叶天耸了耸肩，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抖出一根，递给顾烨。
　　顾烨不抽烟，摇了摇头，问：“你烟从哪儿弄来的？”
　　叶天将烟尾叼着，动作有点生疏，看上去不像是抽烟的人，他含含糊糊道：“唔，初中学校的小卖部，还有什么是你买不到的？”
　　顾烨道：“我不抽烟。”
　　叶天便将烟头从唇边取下，揣进口袋，道：“我也不抽。”他顿了顿，接着叫了声顾烨的名字：“顾烨，”
　　“什么？”顾烨道。
　　叶天道：“其实我觉得你人很好。”
　　顾烨莫名其妙被发一张好人卡，有些摸不着头脑，“谢啦……”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叶天接着来了一句。
　　顾烨觉得这对话开始向他不能理解的方向发展，“嗯……你也不错。”
　　叶天嗤笑一声，说：“我知道你不怎么喜欢我，但我压根不在乎。我也不跟你废话了，挑明了讲吧，我们组队，怎么样？”
　　“组队？”
　　“是的，”叶天道：“不管你的身份是什么，我的身份是什么，我永远拥护你，而你也不投我，我们一起捱过前两轮，然后到只有我们的时候，再看天意，你说这样如何？”
　　叶天见顾烨没什么兴趣的样子，便继续说：“顾烨，我觉得你非常聪明，真的，我真没见过你这么聪明的。这我从第一场就看出来了，在谁都不明白到底怎么玩的时候，你一下就想清楚了，不是因为你的预言家，而是你有很强的洞察力，并且能将你观察到的东西联系起来，老实说，我挺佩服你的。
　　“但我没将你当对手，我觉得聪明人只要不是自己的对手，那么便不是一个威胁，而是一个优势，如果你和我组队，我将我所有知道的都告诉你，帮助你找到隐藏剧情，然后我们一起坚持到游戏最后，你说好不好？”
　　顾烨笑了一笑，摇摇头。
　　叶天立刻神色一变，道：“为什么？我的提议有什么不好？”他突然想明白了什么，道：“你已经有队友了？小丁？就小丁？小丁他就是个二傻子，你带着他，他能把你害死，顾烨，你这样做很不符合你的智商。”
　　顾烨说：“我并不是意气用事，这是我思考后的结果，如果我要组队，和小丁一起，绝对比和你一起划得来。”
　　“为什么？”叶天蹙眉道。
　　顾烨说：“因为如果最后只剩我和你，而你是狼，你会毫不犹豫的杀了我；而小丁不会。”
　　顾烨说道这里，小丁刚好从洗手间逃出来。他边跑边尖叫，一头窜进顾烨的怀里，像一只巨大的萨摩耶一样瑟瑟发抖，“卧槽，吓死老子了。”
　　顾烨看了叶天一眼，叶天眼色微寒，转身走开。他们已达成一个共识，今晚的话，权当做没听到。
　　顾烨拍了拍小丁，说：“怎么了？”
　　小丁哈哈笑了两声，道：“没事儿，我骗你的！”
　　他将钱飞逮着，说：“小家伙，你是在耍我们玩儿吗？我刚刚进洗手间去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钱飞为自己辩解道：“我没有，是真的，洗手间里真的有鬼！”
　　两人胡吵了一通，并没有结论。
　　顾烨决定自己到洗手间里看一看。
　　进入洗手间，顾烨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另一个空间，耳边突然安静，只有水桶里淅淅沥沥的水声。顾烨再次仔细检查每一间隔间，连隔板都不放过，隔板上非常干净，没有求答案求聊骚的QQ号，没有一元二次方程式，没有告白情诗，一片空白，无趣得不像是初中学校的洗手间。检查完隔板后，顾烨开始检查镜子，镜子是单面镜，四角用铆钉钉住。突然，头顶上的灯猛闪了两下，洗手间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第35章　
　　镜子里映出他的脸；　顾烨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在脑海中费力拼接刚刚钱飞说的所有话——灯光闪烁，镜中人流血；　有人在唱歌。顾烨突然想到了什么；　这个游戏里只有一条线索是和唱歌有关，是他们在柜子里找到的歌手画报。
　　顾烨那天为了躲周舟和叶天；　随手将画报揣进校服口袋里，一直没没拿出来过。他立刻将画报翻出来；　平展开；　画报上的歌手看向他；　握着话筒，似乎在高歌一曲。
　　顾烨有一个猜想，他对着镜子试唱了两句《勇敢的心》；　歌是很久以前听过的，一时想不起调，歌词也记得乱七八糟，他硬哼了一会儿；　镜子没有任何反应。他挠了挠头，事情有点难办。
　　突然，洗手间的排风口响了一声；　吓得他一哆嗦，手指下意识一握，险些将画报给抓破了。排风口只响了这么一声，马上归于平静。顾烨松了口气；　顺手将画报翻了过来，只见画报背后右下角用铅笔写了几行字：“小鸟会飞，种子会长成大树，而我有一颗勇敢的心……”
　　这行歌词是歌曲副歌部分，调子非常上口，顾烨一看歌词，隐约想起来了。他深吸口气，让自己保持镇定，然后对镜子低唱：“小鸟会飞，种子会长成大树，而我有一颗勇敢的心。”
　　头顶的灯立刻快速地闪了两下，洗手间里传来细微的声响，顾烨努力分辨，声音是从镜子里面传来的，是一个小男生的声音，男孩的声音很小，气息不稳，听起来下一秒就要断气，“鸟儿会飞，种子会长成大树，而我有一颗勇敢的心。”
　　顾烨越听越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这让他脊背发凉。
　　他辩音的时候，那男声停了下来，顾烨发现只有他唱的时候，这个声音才会出现，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唱下去，“小鸟会飞，种子会长成大树，而我有一颗勇敢的心，勇敢的心……”
　　唱到第三遍，头顶的灯光倏地全灭了，洗手间陷入一片黑暗。顾烨眼前一黑，他费力四处摸索，确定自己的位置，镜子里有一道模糊的身影，隐隐绰绰，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洗手间上方的边缘有一扇窗户，窗户外亮起街灯，街灯映在了镜子上，像一根蜡烛，昏黄的光线刚好让可以分辨出镜子里的人脸。
　　镜子里是他的脸。
　　顾烨松了口气，然而，这张他看了无数次的面孔突然开始变化起来，一点一点地变得陌生，他尝试着眨眼，镜子里的人却没动。顾烨心脏狂跳，两手冰凉，只想掉头就跑，但他双脚却不能动弹，僵硬地定在原地。他强迫自己向镜子里的人看去，陌生的人脸一点点变得熟悉。
　　那人皮肤苍白，眉毛很淡，被厚重的刘海遮住，他的眼睛是短短的椭圆形，像一只小鹿，眼下有一圈厚重的黑眼圈。那人眼睛开始一点点变红，先是眼白，然后是瞳孔，最后鲜红的液体从眼眶里渗了出来，顺着他的两颊低落。
　　顾烨怔住了，是钱飞。
　　钱飞流着血泪，嘴唇微动，声音颤抖，一遍一遍地在镜子里低唱，“小鸟会飞，种子会长成大树，而我有一颗勇敢的心。”这首本该励志向上的歌曲，听起来却像是绝望的祈求，祈求上天给他一颗勇敢的心，让他有活下去的勇气。
　　顾烨怔在原地，下一秒头顶的灯光再次亮起，洗手间恢复了刚才的平静。
　　顾烨一抹前额，出了一头冷汗。他推门出去，小丁正在门外等他，问：“怎么脸色这么差，你看见了吗？”
　　大家都看着他，但他还没能理清思路，于是决定暂时不说，摇头道，“没有，只是自己被自己吓到了。”
　　叶天和谭林分别进去了一次，都无功而返。孙悦和苏菲没有进去。
　　顾烨几人回到寝室，刚刚那一场冒险，让大家都很疲劳，一看时间也九点多了，于是准备洗漱。
　　钱飞在洗手间刷牙，顾烨开了书桌台灯，对着生物书发呆。他不算胆小，如果害怕，他就让自己的理智重新占据主导地位，他清楚的知道那只是游戏里的一个场景，喝几口水后，他的手已经不抖了。
　　顾烨开始专心思考这几天的经历。第一夜，他在医务室的柜子里找到过气歌手的海报；第二天早上，他们得到了早恋死亡的讯息，以及天台坠楼的死亡方式；今晚由从镜子里看见钱飞眼睛流血，这几件事似乎没有任何联系，完全独立，并没有能将他们联系起来的银线。顾烨一筹莫展，思绪再次陷入僵局。
　　小丁在上铺翻了个身，趴在床沿看顾烨在干什么，见他在看课本，便问他道：“你在看什么？”
　　顾烨捏了捏眉心，说：“没什么，随手拿的生物书。”
　　眼前是一张人脑解剖图，图上标注着大脑皮层、下丘脑、前后脑，杏仁体等。旁边用文字标注着：杏仁体掌握着人体情绪功能，当人忧伤或被临床诊断为抑郁症时，杏仁核的活跃程度会更高。
　　“生物啊，”小丁说：“你可真好学，这种时候了也能学得进去，上一个我认识像你这样的，已经进去了。”
　　“进去了？”顾烨说：“进哪儿去了？局子？”
　　“不是，”小丁道：“精神病院。小西，你还记得他吗？”
　　顾烨有点印象，大一的时候，他们班上有一个性格很孤僻的同学，特别不爱说话，主动跟他打招呼他也不理，每天不去上课，待在寝室自学，所以考试的时候成绩总不太理想，然后半夜砸东西，大家说他是压力太大了，造成精神方面有问题。
　　顾烨说：“他当时是怎么了？”
　　小丁说：“我也不知道，只是给辅导员送材料的时候听到了几句。说他高中学校很严：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那种。他成绩不错，但高考的时候发挥失常，没考上清华北大，来了我们学校。估计是受打击了，到我们学校以后一直想不开，晚上不睡觉，闹着要退学。但他家里条一般，不想让他早点出来工作，不让他复读，这么折腾了大半个学期，最后还是退了，因为差点是出事，自杀未遂。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都两年前的事儿了。”
　　小丁说完叹了口气，说：“只是没考上清华就要死要活的，至于么？那我呢？我一吊车尾，难道早该去跳楼了？可我不也好好的？”
　　顾烨摇头，说：“这不一样，压死骆驼的可不是一根稻草。”
　　小丁说：“那也是，抑郁症这事儿吧，医生都还没研究清楚呢，谁知道？”小丁一顿，突然道：“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顾烨说：“也不是，脑子有点乱。”
　　生物书上那行字再次闯入他的眼帘：杏仁体掌握着人体情绪功能，当人忧伤或被临床诊断为抑郁症时，杏仁核的活跃程度会更高。大脑的病变可以造成人情绪的忧伤和抑郁，而长时间的情绪低落，反过来也会对大脑造成损害，所以抑郁症的成因到现在还存在争议。
　　没有抑郁症的人，总是不理解抑郁症患者的痛苦，他们天生开朗乐观，以为所有人都和他们一样，于是对于抑郁症患者，往往以指责的态度对待：你为什么不高兴，你高兴起来啊，生活这么美好。然而不是每个人的生活都是阳光而美好的，这种举动就好像训斥一个断了腿的人，你为什么不跑快一点？你太不努力了。
　　顾烨敲了敲洗手间门，问：“钱飞，你洗完了吗？”
　　钱飞含着泡沫应了一声，说：“洗完了，我在刷牙，顾烨哥要进来吗？”
　　顾烨说：“我可以进来吗？”
　　“可以啊，”钱飞打开洗手间门，钱飞穿了件白T恤，花格子短裤，正在水池边刷牙。
　　顾烨拿了牙刷，看了镜子里的人一眼，镜子里的钱飞让他有点后怕。他定了定神，语气镇定道：“怕你一个人在洗手间害怕。”
　　钱飞微笑了一下，道：“现在已经不怕了。”
　　顾烨刷牙，他吐了一口泡沫，问钱飞道：“你会唱歌吗？”
　　钱飞手一顿，勉强挤出一丝笑，道：“唱得不好，不怎么唱，顾烨哥问这个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