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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号标本-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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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了?殷婵红感到流水声没了,低头一看,原来停水了,这意味着半个小时后就要熄灯了。她看了一眼手表,没错,不知不觉中已经到十一点半了。
也不知是哪个校领导想出的馊主意:停水比熄灯提前半个小时,好让大家抓紧时间休息。
殷婵红看了一眼脸盆里的脏衣服。已经放了一天,如果再不洗,只怕同寝室的女伴会笑话自己。不过现在想洗也洗不成了,水被停了,这里又没有蓄水池。怎么办呢?真是急死人了!
窗外的竹林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响声,这声音仿佛在提醒殷婵红,使她突然想起竹林边上还有口水井,去年她和刘丽还在那里洗过几次衣服。
得抓紧时间呀!殷婵红端着满脸盆的衣服,不断给自己打气,别去想其他不相关的事情。但越是克制,心里却越往某方面想。素素,那个十几年前在竹林里上吊的女生;还有俞小露,她为什么要在人体标本室以同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难道这之间有关联?殷婵红突然有些胆怯,想返身回寝室。但想起刘佳佳讥讽的表情,她心里又暗自不服。凭什么她那么有优越感?不就是家里有钱吗?不就是人长得比自己漂亮吗?可就是因为这些,陈哲文才会爱上她而不是自己。
殷婵红满心的委屈,心里的恐惧也渐渐变得淡了。
寝室外星疏月朗,春日最后一丝寒意在肆无忌惮地发着淫威,殷婵红端着脸盆,快速向竹林走去。就要到了,她不断在心里埋怨自己,今晚为什么会生殳倩的气?否则自己求她一起去,她无论如何都会答应的。
她揉了揉冰凉的脸颊,加速向水井走去。
这口井据说建校以前就存在了,往年夏天的时候,调皮的男生会偷偷翻过山头,到一里地外的农田里偷西瓜,将偷来的西瓜扔到井里,捞起来后就非常冰爽可口了。不过今年不知为什么,水井突然变浅了,有人将西瓜扔进去,却再也捞不上来。
殷婵红已经来到井边,放下手中的脸盆后,抑制不住地往竹林里望了一眼,庆幸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夜风摇曳着山竹,不时从里面传出一两声虫鸣,看来夏天就要到了。可不知什么原因,天气依然冷。
第五章 黑色星期天(5)
一阵风拂过殷婵红的发梢,轻柔地将鬓发吹到耳后,她其实是个很漂亮的女生,只是家境的贫寒让她觉得自己总是低人一等,容貌自然也在怯懦的气质下变得失色了。她倒掉吊桶里残留的水,深吸了一口气,快速将桶抛入水井。
在家的时候,她经常帮妈妈做家务,打水对其他生活优越的女生来说也许很难,但对她这个干惯了家务的农村女孩来说,简直就是轻车熟路。
她将水桶在井里使劲地甩了几下,感觉下面水不多了,否则扑通声总会传来的。来回甩了几次,终于有重力的感觉了,而且还相当沉。殷婵红会心一笑,赶忙抓紧辘轳上的手柄,用力向上摇。
陈旧的辘轳发出咿呀咿呀声,听得殷婵红心里一阵发毛。这该死的烂木头,就不能别叫吗?她甚至有些气急败坏。
快了,再加把劲就能摇上来满满一桶水,只要省点用,洗完一脸盆的衣服应该不成问题。她加速将水桶往上摇。
好重啊!她轻轻呼了一口气,使出全身的力气。只听见咔的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折断了,声音听起来很脆。
殷婵红抹了一下额头,已经出了好些汗,只要再坚持一会,水桶就上来了。
月亮将惨淡的光芒投射到井口,殷婵红使劲将辘轳一转,迅速无比地伸手去提水桶,可滑入手心的不是水桶把,而是几丝滑腻的东西。
怎么回事?殷婵红伸脖向井里望去,看到的哪里是水桶,而是一个女人正歪着脖子看着自己,女人的脖子几乎就要断了,挂在水桶和缆绳之间来回晃悠,一张被水浸泡得浮肿惨白的脸上,睁着一双暴凸的眼睛,发绀的嘴唇似笑非笑。
殷婵红怔怔地看了一会,突然发出一声响彻夜空的惨叫,随即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3
第二天一早,我和石磊被叫到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岳明和陆小强也在,他们昨天睡在412寝室。
我问陆小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说:“凌晨一点钟我起来夜尿,突然听到有女生在尖叫,那声音凄惨得很,好像还有警车来了,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想了一想又说:“对了,许洋他们刚刚被姜警官带去问话了。”
一旁的岳明没精打采地坐在长椅上。从野岙村回来后,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他昨天连上课都没去。
石磊在岳明的对面坐下,两人谁也不愿多看对方一眼。
没一会儿,许洋和何飞等人陆陆续续地从办公室门口经过。我见许洋向我招手,就问他怎么了。
许洋凑到我耳边说:“俞小露她们寝室的刘丽自杀了,听说是被昨晚去打井水的殷婵红发现的。哎,跳井自杀,多恐怖啊!”
许洋身旁的何飞说:“到你们了,姜警官到时候问起来,大伙悠着点。”
杜义向他使了个眼色,连同王延成,一伙人脚步不停地出去了。
星期二早上有体育课,看来他们又要去上网了。
我和石磊很快见到了姜邵俊,他的脸上没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严肃和憔悴。不久,岳明和陆小强被教导主任叫去,不知是因为逃课上网还是其他的事。
姜邵俊带着我们来到花园,在一张石桌旁坐下,我和石磊分别坐在他两侧。他问我们吃过了没有,我和石磊一早被叫醒,肚子自然空空如也,但两人非常默契地点了一下头。
姜邵俊这一次没有隐瞒什么,开诚布公地跟我们说了刘丽跳井自杀的事。
昨晚十二点左右,殷婵红昏倒后醒来,看到刘丽的尸体歪着头卡在井口,被吓得精神崩溃的她大声尖叫,叫声引来了学校的保安,当时一个年轻的保安看到刘丽那副恐怖的样子,吓得腿一软,连说话都不利索了。殷婵红则一刻不停地大喊大叫,直到警察来了也没停息。
第五章 黑色星期天(6)
姜邵俊原本负责调查俞小露一案,当时因为学校要低调处理,不知校长使了什么手段,第二天局里便要求他停止调查,说他杀证据不充分,定为自杀,匆匆将案子结了。姜邵俊心里不服,只得私自展开调查。昨晚和俞小露同寝室的刘丽跳井自杀,多少透露出俞小露一案并非想象的那么简单,也证明姜邵俊的坚持不是毫无道理的。
姜邵俊的态度很真诚,让我不得不将野岙村的所见所闻一一告诉他。想不到他非但没怪我们莽撞,还称赞殳倩机敏。
我颇有些得意,笑道:“看来我们没白忙活啊。”
姜邵俊收起笑脸,神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告诫我以后不可乱来,否则出事了他可担待不起。
我说:“原来你是个黑白脸,先好言软语将话骗出来,再变黑脸臭骂我一顿。”
姜邵俊无奈地叹了口气,笑道:“我这都是为你们好。最近江滨发生了很多事,希望你们能够理解。好啦,说说刘丽吧。你们认识她吗?”
石磊从坐下来到现在一直没开口,看姜邵俊的眼神也有些异样,我想他是因为和姜邵俊没我这层关系,心里自然比我紧张。
姜邵俊看了一眼石磊后,转过来看我,眼神中充满了职业性的犀利,我摇了摇头说:“我们从来不认识,不过我知道她是他们班的解剖课代表。”刘丽和殳倩是一个班的,我不想让殳倩卷进来,因此没提起她。
一只麻雀不偏不倚地落在我们头顶的树上,惊得石磊突然站了起来,姜邵俊微笑地看着他,眼中却有掩饰不住的威严。
石磊缓缓坐下,隔了很久才说:“她是不是穿着白色的睡衣?”
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听得我如堕五里雾中,姜邵俊却非常镇定地点了一下头。
石磊继续说:“尸检报告上有没有说死亡时间?”
姜邵俊沉吟了一会说:“大概死于三天前。”
我诧异地看着石磊,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但我知道他在极力克制。他见我盯着他,幽幽地说:“你还记得星期五晚上看到的那个女人吗?”
我感到一股寒气逼进胸膛,还有些困意的脑袋一下子变得异常清醒,这是一种应激反应,让我很快联想到三天前的那个深夜:一个赤着脚的女生趁室友们都睡熟了,偷偷溜了出去。她穿着一身白色的睡衣,孤零零地在空旷的校园里游荡,四周很静,甚至没有一丝风,但寒意还是一刻不停地侵蚀着她瘦弱的身躯。她悄悄来到实验楼,人体标本室所在的走廊被两扇铁门隔开了,不过她自然有办法进去,因为她是本班的解剖课代表,有铁门的钥匙。
“是的,”我大声道,“她就是刘丽,星期五晚上那个在实验楼里游荡的女人就是她!”我将星期五晚上和石磊夜访实验楼的经过讲给姜邵俊听,至于石磊用弹簧刀撬开窗户那一节,自然隐去不提。
姜邵俊点了点头,笑道:“走吧,我们吃早饭去。”
我本以为他又要教训我们一顿,再不济也会表示一下惊讶,想不到竟然会想到去吃饭。真是个厉害的家伙,早知道我们没吃早饭,为什么不早些点破,害得我饿了半天。
我们在远离学校的一间餐厅坐下,姜邵俊问我们想吃些什么,我和石磊先前都说自己吃过了,这会儿只能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结果我们还是点了四屉小笼包,我数了一下,有二十个之多。
姜邵俊只要了一杯奶茶,见我们吃得慌,忙问还要不要再点,我说:“够了,学校里吃得苦,所以见到肉就慌。”。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五章 黑色星期天(7)
姜邵俊也不揭穿我们,笑道:“校园里来来去去的学生多,我们在这里边吃边谈,比那边安静多了。”
我点头称是,开始暗暗佩服这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
等我们吃好后,姜邵俊点了一支烟抽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问我们当时的刘丽有什么异常举动。
我说:“异常举动倒没有,不过神情似乎有些怪怪的。”
“说来听听。”姜邵俊的每句话总是那么简洁明了。
我想了一想说:“她的脸当时被垂下来的头发遮住了,看得不是很清楚,不过我觉得她好像有点神志不清。”我征求了一下石磊的意见,他赞同地点了点头。
姜邵俊问:“从实验楼出来后,你们有没有再见到她?”
我和石磊都摇了摇头。姜邵俊继续问我们有没有见到其他人,我本来想将在厕所里看到的一幕告诉他,但一来夜闯厕所事丑,二来到现在为止,我还无法确认自己看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见姜邵俊锁眉静思的样子,我本能地想告诉他,但我何尝不是满腹疑问。
余烟燃尽,姜邵俊依然沉默,我有些堵得慌,问:“刘丽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可别瞒我们。”
姜邵俊淡淡地说:“案情还不明朗,况且学校是不可能将事情闹大的,有些东西你们不懂。”
我想说自己其实什么都懂,我们医学院的校长马上要到教育局走马上任了,学校出了一连串事故,他难道毫无责任?官官相护的道理明眼人都懂,所以我也理解姜邵俊私自查案的困难。
我们在餐厅里坐了一会,姜邵俊没再聊俞小露和刘丽,只是问了我一些学习上的事情。
最后他说:“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向哥开口吧。”
我心头一热,他知道我患有I型糖尿病,知道我每次见到吃的会急不可待。
快要走的时候,石磊突然说自己有话要讲。
他终于肯说了,我着实为他高兴,因为只有将心中的秘密畅快地说出来,一个人的心灵才不至于扭曲。
姜邵俊和我都在等待他开口的那一刻。
石磊一脸忧郁,怅然道:“我一直在出卖兄弟。从陈军和俞小露走到一起的那一刻,我就在出卖他。那时学生会副主席陈哲文想追求俞小露,经常问一些关于陈军和俞小露的事,我为了加入学生会,每次都尽量讨好他。我真他妈犯贱啊!”
我看到石磊的眼里有东西在闪烁。
“其实有关俞小露自杀那天晚上的事,我只说了一半真话。”石磊终于抑制不住,将脸背了过去。
姜邵俊没有出声,他清楚一个人愿意坦白,终究会开口的,反之即使强迫他说了,也未必是真话。
石磊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那天我和许洋买夜宵回来,经过实验楼的时候,听到人体标本室里有哭声。我提议去看看,但许洋死活不肯,我只能自己去。当我走到人体标本室门口的时候,一声猫叫吓了我一跳,慌乱中我看到放标本的玻璃罐下有一双红皮鞋,可当我回过神来再仔细看时,鞋就没了,我想一定是眼花了,将人体标本看成了人。”
石磊喝了一口水,眼睛望着窗外,仿佛还在经历那晚惊心的一幕。
“我当时被猫叫声和标本罐里的人脸吓坏了,以至于产生了错觉,我想一定是错觉,对……”石磊喃喃自语,完全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
我连忙打断他:“标本罐后面其实没有人,你当时可能太紧张了,才会将标本错看成了人。”
石磊连连点头,“我从实验楼出来的时候给陈军打了个电话……我他妈真该死,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 。 想看书来
第五章 黑色星期天(8)
他哽咽了,过了很久才接下去说:“我只不过想跟他开个玩笑,吓唬他一下,想不到俞小露竟然会在里面自杀。你可以想象,当陈军看到已经没有气息的恋人时,那是怎么一种悲惨的情景?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我可以想象得到……”
含在眼里的泪水终于倾泻而下,我从来没见过坚强的石磊会哭成那样,这一个多星期的日日夜夜里,我想他没有一刻不在自责。
姜邵俊用手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真相总有一天会大白的,别难过了。”
他开车将我们送到学校附近,我问他为什么不干脆送进去,他说学校里眼杂,还是这里清净些。我知道他在怀疑某些人。
4
这天我都在寝室里陪石磊。
吃晚饭的时候殳倩打来电话,我拉着石磊一起去食堂,这顿饭三个人吃得有说有笑。我想连日来纠结在石磊心里的死结终于解开了。
晚上有自习课,同殳倩告别后,我和石磊来到教室,出乎我的意料,岳明和许洋他们都在。
当我看医学英语看得昏昏欲睡时,杜义悄悄挤到我身边,我开玩笑说:“您老今天有空亲自来上课啊?”
“去!少扯淡!姜警官问了你们些什么问题?”杜义将书遮在脸上,我忘了告诉他,其实他将书拿反了。
“也就是‘早饭吃了没?我请客’之类的好话。”我继续扯。
“算你比我拽,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杜义见套不出口风,讪讪地走了。
这时我的手机狂振,是姜邵俊打来的,他的话很简单,要我和石磊下课后到他宿舍去一趟。
第一节晚自习结束后,我和石磊偷偷溜了出来。经过第五大道的时候,石磊远远望着一间咖啡厅发呆。我是近视眼,看不太清楚咖啡厅的名称,石磊也没告诉我他为什么会看得这样入神。
我们在江滨市公安局的门口下了车,姜邵俊早已站在外面等候,我问:“这么晚了,找我们到底有什么事,难道要连夜逼供?”
姜邵俊微笑着没说话,将我们带进大门。
我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晚上八点半,不知他又要搞什么花样。
姜邵俊将我们带到办公大楼后面的一座小楼前,这栋建筑物看起来年代颇为久远,一面墙壁上长满了爬山虎,看来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产物。
在昏黄的路灯指引下,我们来到二楼的一间宿舍门前,姜邵俊将门打开,摁亮了房间里的灯。这是间二十平方米的小房间,里面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台不大的液晶电视看上去还带着些现代气息。
姜邵俊让我们直接坐在他床上,我和石磊实在找不到其他可以坐的地方,也只好老实不客气地在床上坐下。姜邵俊给我们各泡了一杯茶,自己点了一根烟抽着。
我问:“今晚该不会真找我们逼供吧?”
姜邵俊淡淡一笑,“比逼供更折磨人,希望到时候你们能安静些。”
说完后,他颇有深意地看了石磊一眼,让我觉得今晚的事情的确非同小可,但他的神色倒比早些时候看起来轻松了许多。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从里面抽出一盘录像带,将带子放入老式录像机。想不到他还保留着这些老古董。
石磊一声不响地坐在我身边,与下午释然的样子判若两人,他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里。
姜邵俊将设备调试好后,并没按播放键,而是语气凝重地吩咐我们绝对不可将今晚看到的说出去。
我和石磊点了一下头,我问:“什么内容呀,这么保密?”
姜邵俊正色道:“这盘录像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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