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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耽]变天-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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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长卿拗着马鞭,实在口渴,吃了她一盏茶水,结果甜腻的要命,根本不是姜扬寻常喝的苦茶,弄得愈发心烦意乱:“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我走了才三五天,这怎么跟要变天似的!你这身衣服又是怎么回事!”
高妍骂他:“你还讲!我修书催了你几回了!你去哪儿了!”
“你找过我?”高长卿眼风一厉,“我不知道。一定被人动了手脚。怎么在宫里这么久还不懂最起码的规矩!以后尽量不要修书,给人落下把柄!要找我你就直接找个人带口信。”他往绣墩拖到房间四角的冰块边上,拿了张羊皮纸噗哒噗哒扇凉,“现在说这些也晚了。赶紧把事情跟我讲一遍——姜扬他真出城了?”
“他瞒得紧,我知道的时候他连戎装都上身了,我要他跟你商量一下再走,他没吭声,当晚就带着虎臣走了,让彭蠡看守王宫。”高妍把猪鬃笔搁下,撩着袖子给他看,“不过他还算内明,没有把国家大事交给别人,下了诏书立我为‘王若’,在他出征期间全权摄理国务,我这是刚从朝上下来。朝廷那帮人真是要说死我了。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事!我们也是大国,居然跑了君侯,御史晕过去三回了!这下可好,他撂了的挑子,全交给我了。”
“你比他懂,交给你我倒还比交给他放心。”高长卿明白过来,姜扬看来还是信他们高家人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整件事都不与他通气。他听到高妍与他说,“看到你我就放心了,我也好歇一歇。”高长卿立即按住她的手,“阿姊,恐怕你还要劳累一段日子。我要去追他!”
高妍啧了一声:“我这几天正准备在后宫准备乞巧节的筵席!你们男人怎么一个个都靠不住!”
“此中的计较我回来再与你说!把我调开、怂恿他出征,这事背后是卫阖在搞鬼!南地一定是个要命的陷阱,我只怕他这次凶多吉少!”他抚摸着高妍的肚子,“这个节骨眼上,姜扬一死,我们就全完了!所以阿姊,你一定要代替我守在这里,虽然是苦活累活,可是你一不干,有的是人想干,你若是想清闲,就一辈子得不到权柄!”
高妍看他前所未有的紧张,也跟着毛骨悚然:“那……我该怎么做?”
“只要维持现状,等我回来!”高长卿又喝了一碗甜蜜蜜的茶水,从高妍桌子上打包了几块茶点,顶着烈日走到御马厩中选了两匹好马,骑上就走。到宫门前遇上卫阖,下马就要跟他决斗。卫阖拿着烟杆敲掉他的剑柄:“胡闹!”
“这都是你设计好的!”高长卿大怒,把他逼到墙角,“你为什么要置君侯于死地!”
卫阖脸上的表情很好看了,半晌才哼笑了一声,“那你还在这磨磨唧唧什么!还不快去救你家君侯?”
“你……”高长卿吵不过他,骂骂咧咧走了。这一走就是两天两夜。烈日晒得他昏昏沉沉,疲劳让他两眼昏花,可他不敢停下,至多在路边的草棚里歇息一刻钟,两匹马轮流跑。在跑死了一匹之后,高长卿终于看到了前方黑色的旌旗。他拼着最后一口气冲到他们跟前,眼前一黑就栽下了马,晕了过去。
重新拥有神智是件很痛苦的事。高长卿嗓子冒烟,浑身都在疼,特别是胸口,直抵他的胸口,压抑他的呼吸,他觉得他如果有命到老,一定不会活得很舒坦。因此他看到姜扬的脸,火气大得可以。姜扬也抿着嘴唇,但还是温柔地把一碗清水递到他嘴边,“喝吧,不烫。”高长卿扶坐起来,打开他想要帮忙的手,咕噜咕噜喝了个见底。
然后他走出帐篷,找到了井水,又十足打了一桶,从上到下浇在头顶。他剥光衣服洗了个痛快,发觉胸口的伤口没有想象得那么严重。巡逻的虎卫安静地走过他的身边,都老实地跳下了马,直到路过他再骑上。五百人的营帐,本以为就跟伙山贼差不多,高长卿匆匆一扫,却发觉他们结阵还是相当细谨,这一片高地易守难攻。
他回到帐中,姜扬已经穿着甲胄睡下了,占了大半张毯子。他心头火起,使劲从他身下拖出毯子,可是姜扬太重,他便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他背心,把他推到里头。姜扬啧了一声,转过身来黑着脸看他,也是面色不豫,高长卿冷笑:“你还有理了?”
姜扬面色一沉:“你就这么跟国君说话!”
高长卿拣了一条薄薄的毛毯,吹熄了烛火在他身边躺下,“你死都要死了,我还跟你客气什么。”
姜扬坐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告诉我?”高长卿枕着后脑,眯缝着眼睛看他。营帐的帘子卷了起来,门外透过白月光,照得一片透亮。他看到姜扬别扭地别过头去,“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你啊?”
高长卿觉得很没意思了,转了个身就睡下。他实在太累了。姜扬没有再问。有一瞬间高长卿觉得他的鼻息就在自己的耳后,甚至觉察到高热的嘴唇,若有若无地擦过颈项,但是很快,姜扬就窸窸窣窣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高长卿跟他一道拆帐子的时候与他说:“这是个陷阱。卫阖早有准备。他放走姜胜,把我调走,怂恿你出征,庞嘉又是他的人,卫阖这样做是想要你的命。你怎么知道许诺姜胜的人仅仅是楚子,而庞嘉不在里头呢?你又怎么知道你回来,雍都还会以你为王呢?你这么一走,我看不到任何希望了。”
第 61 章
姜扬手脚麻利地拆了木杆;将帐子卷起来,哦了一声。“但我还是要去。这事关尊严。反贼与楚人联合起来叫战,我若是呆在雍都像个王八似的避而不战;以后不知道要怎么跟其他君主会面;也会让为我而战的南地将士寒心。”
“好。那你就会变成一个很有尊严的死人了。”高长卿讥笑他。姜扬不理睬;在他的马鞍上铺了块毛毯,就自顾自上马走到最前头领路去了。高长卿红着脸啐了他一口。他的双腿被皮质的马鞍磨出了血泡;倒也算姜扬还有点良心。
其实高长卿担心得不单单只是庞嘉卫阖两人。燕达也在南地。他想起来就头疼。这个燕达;实在不是个省心的货色。他虽然头脑简单;但是……高长卿不得不承认;这是他有生以来,为数不多打心眼里害怕的人物。
燕达很暴躁。相当暴躁。他有跟他的暴躁一样惊人的……膂力。当年高妍出门被人抢走了一串心爱的手链,刚巧燕达站在盗贼的必经之路上。他不动声色地脱下外袍,从地上捡了块砖头裹在里头,等盗贼飞奔过来时往他脸上一呼。
总之等高长卿爹带着人赶到的时候,那盗贼还没起来。后来起没起来,高长卿也不是很清楚。那个时候燕达也就十三四岁。高妍觉得他英武极了,成日跟在他屁股后面哥哥、哥哥地叫,在宫门外不辞辛劳地等待已经做了虎臣的燕达下班。燕达看到她总是毫无表情,却伸手直接把她提到马背上,带着她一道在雍都的大街小巷跑马。燕达就不费吹灰之力,娶到了国中最美的少女。
再比如说,他家出事的那一天,他跟着高妍拖着高栾离开国中,燕达被高妍抱着胳膊的凄厉哭声感染,少有的红了眼圈:“等着你燕哥!我会把你们弄回来的!”他身着虎卫的甲胄,把一个“弄”字咬得清楚又沉重。他搂着高妍对高长卿说,“你是家里的男人了,要好好照顾你姐姐!”说完就在他胸口擂了一拳,姿势十分阳刚,看得高妍愈发春心动荡,不愿意走了。问题就在于,高长卿直到两年以后,都还觉得胸口时不时发闷。
高长卿想到这里就偷偷看了眼姜扬。姜扬也很强壮,他的肌肉虽然只有薄薄的一层,但很结实,他很清楚那双手中有多少力量。那些漆黑的夜晚,姜扬把力气都用在他身上……高长卿心烦意乱地摇摇头。
只是高长卿不觉得姜扬打得过燕达。燕达甚至不需要用剑,他只要用一块板砖,就能断了他所有的念想。而燕达很想这么做,他比谁都清楚。他知道燕达对姐姐是真的,可是谁叫燕达一世英雄却打不过他爹、还有他家里人呢?犹豫本来就是在浪费时间,他只不过做了对姐姐最好、对高家最好的决定。
可是这一来,燕达就会说:理亏的是你们!还有那个抢了我女人的畜生!
高长卿头疼不已,不论庞嘉有没有对姜扬起杀心,燕达一定是起的。这就是他为什么不提议让庞嘉引兵还都的缘由:他实在不知道该拿他这个前姐夫怎么办。
现在看来,也就走一步看一步了。
急行军十天,一行人一路无事地行到南疆。高长卿让姜扬差人去庞嘉那里带个口信,传令兵回来道,庞嘉已经知道了姜扬御驾亲征的事,受宠若惊,就地驻扎在黾塞等待他们。高长卿不等姜扬回话,就告诉他:“让他孤身前来接人,顺道将符书带在身边。君侯既然御驾亲征,兵权应当归还给君侯。”姜扬明白高长卿考虑的是自己的安危,他手里只有五百虎臣,的确不够人塞牙缝,就对传令官点点头说,“就这么办。”
高长卿不允他再走了,就地扎营。
没有想到庞嘉一口答应下来,第三天就带着几个亲随,大大咧咧跑来见姜扬。
庞嘉年少成名,堪称天下名将之首,姜扬心里是很佩服他的,原本就将他当做遥不可及的偶像。此时见到衰草遍天中一袭红色斗篷席卷而来,激动得话都不会说了,“你看,什么事都没有吧!你就是疑心重!”
“你就是傻!”高长卿抢了他的水袋喝了一口,“越是要紧事,越发傻得没边了。”
姜扬被他凶得一句话也不敢还嘴,过了会儿小心问他,今天盔甲穿得正不正,发髻扎得好不好。高长卿谑他:“英俊死了!”他这才作罢,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高长卿泛着醋意的口气,抹了抹头发,兴头冲冲地在马上坐也坐不住。
庞嘉到时正是正午,他翻身下马取下头盔,单膝跪在姜扬面前:“臣嘉参见君侯!”
“平身!快平身!”姜扬顾不得礼数,滚下马就把他扶起来。庞嘉四肢修长,孔武有力,一张脸上却剑眉星目,神完气足,是个雄姿英发的美青年。姜扬上下打量着他,眼中发亮,“大将军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孤心中已经仰慕你很久了!”
庞嘉见他一点架子也没有,穿着一身磨旧了的盔甲,也是个少有的爽气儿郎,心里也很是欢喜激动——这个君侯,实在比以前那个球好多了!虽然球也是个明白人,但毕竟不能跟他一道,骑着雄峻带着男人们奔跑在春天原野上,眼下这个君侯,却可以成为他的知交莫逆!当下也不拒绝姜扬领着他坐到上首,两人把酒言欢,相逢恨晚。高长卿见他们谈起兵甲马匹来没个完,简直要互相吹捧睡过几个女人了,插了几句话询问庞嘉前线的情况。他没引起姜扬的注意,倒惹了庞嘉的不快:“这是何人!愣是无礼!”
高长卿一愣,瞪大了眼睛,心想这才吃了几杯黄汤,他就变成个何人了!姜扬赶忙打圆场,举着酒爵为两人引见:“这位是高文公的嫡长子高长卿!”
庞嘉倒是吃了一惊。高长卿这个人,他虽然远在南疆,却也听说了他的不少事情,对他的印象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庞嘉起于白身,靠自己的本事吃饭,最讨厌这种蒙着祖荫自命不凡的人,他觉得高长卿的那些所谓功业,都来自于哄骗与欺诈,很是不屑。
但这时候与他打了个照面,才明白他为什么凭着一张嘴就能名声在外。
因为他有那样一张脸。
庞嘉自认如果自己是姜扬,对着这样一张脸,大概也会忍不住将他宠爱,听信他的每一句话吧?即使现在,高长卿假装云淡风轻的脸上,有控制不住的愤懑不甘,看向他的眼里,也有凌冽的风刀霜剑,这也不能阻碍庞嘉对他斗篷下的身体肖想连篇。庞嘉久在军中,对男色来者不拒,只是到现下才真正相信男色也可倾国倾城。
姜扬笑道:“二位一文一武,俱是人中龙凤,这是孤的福气,也是我容国的福气!”
庞嘉顺势抄过酒爵朝高长卿一敬:“久闻公子大名!”
高长卿却不吃他这一套。“君侯御驾亲征,御座不在王庭,理应速战速决。这水酒等到庞大将军凯旋之后再喝不迟。”他也不管他俩人尴尬,径自问庞嘉他最关心的事情,“中行司马燕达现在何处?君侯亲来,他也不来拜见。”
庞嘉颇有野性地朝他一笑:“他在叶阳城中,现在还在来黾塞的路上。”
高长卿点头。他还不知道燕达那点小九九,燕达和庞嘉同为武将,互看不顺眼,怕是路上慢慢走,免得到时候姜扬还没到,两个人成日坐看心里添堵。高长卿看庞嘉微妙的脸色,面色更是阴沉,知道这个人怕是知道高妍与燕达的那码子事。不过说到底,也只有姜扬这种懒得管事的人才不知道吧?或许知道,却没有朝更深处想。
姜扬一见雄关栈道,登时又忘了自己是君侯,跟庞嘉一道肆无忌惮地其中跑马,然后迫不及待巡幸三军,沉寂已久的军营里到因为他的热情而点燃了,士气高涨。高长卿对这些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姜扬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哪儿都带着他,他便顾自寻了后营的一间土砖房,想洗个澡,洗刷掉连日来的劳累。他正在水盆前洗头发,门前有传令兵来报,说是姜扬打算今日设宴,请他务必要去。
高长卿在宴会上走了一遭,发现因为庞嘉提拔的缘故,高级将领竟有不少是国人出身,围在一道乱哄哄的,很不守规矩,姜扬却还很高兴,与他们饮酒作乐,彻底把他给忘了。高长卿恨得提前就退席。庞嘉看着他的背影,很野地笑了起来。其后两天里,高长卿都没有再见过姜扬。
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他问守在他门外的卫兵君侯在哪里,卫兵说,与庞大将军相谈甚欢,从两天之前就没有从守备营所出来。高长卿吓得心头一颤:他怎么就顾着赌气,忘了庞嘉狼子野心!他的脑海里空荡荡的,再也顾不得其他,配着剑就气势汹汹赶到庞嘉处,不顾卫兵阻拦一脚踹开门:“庞嘉!”
第 62 章
里头爽朗的笑声被打断;两人站在舆图前一齐转过身来,高长卿一愣。他们两个都面有疲态,眼下青黑;看来是根本没有睡过觉。庞嘉笑看着姜扬;颇有些为难地问:“高公子这是……”
姜扬也奇怪;而且隐隐有些烦躁。私底下给他看脸色也就算了,当着外人还不消停:“你这是做什么?”
高长卿一言不发地走了。姜扬没有追出来。高长卿在营房里算了算;他跟庞嘉起码谈了三天三夜。
他气起来就把茶壶丢墙上。
第二天;他在营房里洗头的时候;传令兵突然来报;说姜扬今晚设宴,让他务必出席。高长卿大骂:“吃吃吃,吃他个鬼啊!”传令兵被他吓得大气不敢出,倒退着就要走。高长卿叫他回来,“这次又是什么名目?”
传令兵一抱拳:“燕司马回营。”
高长卿大惊失色,忙不迭问他燕达在哪里设营。得知他在东面驻扎,高长卿连头也来不及洗,匆匆一擦骑上马去寻他。关隘中的大道上素来不准跑马,高长卿仗着有姜扬给的令牌,谁挡抽谁,赶到燕达营前,他手下的人正在安营扎帐。燕达坐在土墩上,看到他的人,眼睛一瞪,冷笑两声站起来往营后走去。
高长卿满头大汗,下马跟上。燕达的手下大概是在为他修中军帐,白色的牛皮拦出三丈宽,却看不见后头的情形,高长卿心里忐忑,不自觉去摸腰上的佩剑,却摸了个空——他换了衣衫,连剑都忘了带!他心想这可如何是好,举头四望,南疆的白色烈日下,只有几个沉默的燕家家臣在起帐,并无异样,但还是不由得放慢脚步,悄悄转过白牛皮步障:“燕哥?”
后头空无一人。
高长卿在滚烫的白沙地下脚,突然感到后头的杀气,猛地回头,迎面就是一拳。他惨叫一声摔倒在地,燕达怒气冲冲地跟上,一脚踹上他的肚子。他的铁靴沉重,高长卿痛得浑身都麻木了,大声告饶:“燕哥!燕哥!”燕达丝毫不理,拖着他的头发把他揪起来,狠狠扇了他两耳光,把他扇得鼻血横流,“你还有脸叫!你把你姐姐卖给了那个姜扬,好换你的荣华富贵?你他妈是畜生么!你怎么还有种在我面前晃荡!”旋即掐住他的脖子,狠狠掼进中军帐中。帐篷还没有起顶,高长卿重重落地打了几个滚,遍身骨头都疼,但他还是赶紧爬起来,抹了把鼻血。这个样子下去,除非姜扬他赶过来,否则他非得被燕达打死不可!
而且姜扬过来,燕达还很有可能高兴得不得了,因为他巴不得打死一双……
高长卿感到头顶一黑,阴影骤下,赶忙打滚避到一边,燕达已经挑着长矛,扎在了他原来待过的地方。高长卿再也顾不上疼痛,快步奔到边上,抄起起帐用的长杆,回身与他对峙。他吐出一口血沫:“燕哥!你听我说!”
燕达冷笑:“你还是下地去和你爹说吧!”足下一蹬将长矛刺出。他膂力极大,高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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