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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骨-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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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摆被祝傥用腿压着了,他就索性蜷起了身子,将自己缩成个蛹一样,好在到底是钻了回去。
    祝傥仍不撒手,将这团被褥往自己怀里一卷,轻声道,「还好现在是黑夜。」
    幽季现今法力大不如从前,又隔了层被褥,再加上他在里头咕蛹的厉害,压根没听见祝傥说了些甚么。
    如果这是白天,我眼睁睁、看的一清二楚、看着你醒来,我又会怎样呢……
    祝傥深深的闭上了眼。
    苏管也说了,这季清流依附的那根蛇骨同幽季的仙骨很是相似,那,那这季清流就是他的幽季?
    可,可这若是他的幽季……该怎么解释当初刚一入此城时他的诱惑?
    不可能的……
    幽季是个不可能会对自己笑的人。
    他讨厌自己。
    祝傥心下明白。
    所以说……眼前摆着的证据,好像处处都在告诉他这个人就是幽季。
    可,可这回轮到祝傥不愿相信了。
    这若是幽季,首先该怎么解释他现下沦落成鬼魂之躯了?而当初那冥主又告诉他,冥府根本收不起幽季?再该怎么解释,讨厌他祝傥讨厌到多看一眼都不愿的幽季,怎么会诱自己同他行床上之事?
    当时他还仍呈黑雾化那几天,祝傥就时常坐在床边发愣,苏管曾来劝慰,「是不是北烛帝君经过浊灭池旁那么痛的一遭,忘了些前尘往事?他不记得你是谁了?所以才……」
    「那纵使我是一个过路的道士,他便要诱着同他……同他……」
    苏管也觉得奇怪,这季清流的性子可谓是跟幽季大不相同,何止大不相同,那简直是大相径庭,於是又只好道,「那指不定便是他现今改了性子,又记不得你是谁了呢!」
    祝傥觉得这个解释还有点能接受,他一开始也这么想过。
    当时还觉得这样也不错……这样……就能从头来过了……反正不叫他像曾经那样那么讨厌自己了,这多好啊。
    可到底还是觉得哪里隐隐约约在奇怪着,这件事,总觉得别有天机一般,搞得祝傥不得不想去深思。
    可一见着眼下的季清流,他又甚么都深思不得。
    此刻裹在被褥里的季清流也觉得憋屈,本身空间狭小就不好喘气,那祝傥死变。态还抱着被子一个劲的猛嗅,嗅嗅嗅你大爷的嗅!
    心下简直恨不得像是当初元神还在时那般、直接幻化真身来一爪子撕了他,可眼下也只能想想罢了,口头十分委屈的轻呼了声,「憋……」
    祝傥自是听见了,又忙不迭将被团在床上放好,将他拉了出来。
    这般又得他匆忙一拉,多半皮肤□□在外了,季清流就直接被激的一个寒颤,垂下头来看了眼自己身上,他不由得又挂起讪讪的笑意,「道,道长啊……」
    一字出口都觉唇舌发苦,又不知这苦从何来,却也得硬着头皮问下去,「我衣服呢……」
    祝傥从床边小柜上将他衣服拿了过来,又单手伸进被褥里自他腰间一揽,将他揽了出来,尔后便快手快脚的给他穿起衣服。
    季清流心下发寒,心说我有胳膊有腿,我又不缺人伺候我穿衣服,再说了,我长得像是连衣服都不会穿的模样么?
    等着这祝傥把衣服给他『彻彻底底』的穿好了,季清流就有点愣,心说,他或许真的不会穿衣服了。
    以前还在天庭那时候他对穿衣甚么的没多大上心的,多半是临渊给他置办的,款式或多或少都带了点临渊的偏好,倒不能说是风流,却也并非风雅,总之季清流当时穿在身上觉得就是蛮宽松蛮舒适罢了,也未曾做甚么多想,衣领开不开也没在意的。
    此刻得了那衣领都被这人高高的幢起来,还扣的高高的,季清流也不知怎么了,觉得,觉得有点怪。
    可随即又想到怕是外面风寒大了些许,他怕自己着凉。
    起先还觉得这由头可行,穿好衣服在床边垂着头静默的坐了会儿就更不自在起来,心说,他为甚么又要担心自己着凉呢。
    噢,自己是他的玩物啊。
    也是应当。
    可还是有一种怪异感萦身不绝,季清流坐了一小会儿就坐不住了,一抬头,虽是表面上装的平静的看向门那,余光却成功的捕捉到了一旁的祝傥好似……眨也不眨的又在盯着他瞧。
    等等等等,再等等。
    季清流吓得简直恨不得直接起了身,上一次,就是上一次,就是他这次醒了昏迷前的那次,那祝傥就是这么魔怔的盯着自己不眨眼,然后就形有癫狂起来了……
    这,这不妥……
    他最近连外面甚么情况了都不曾得知,眼下这一命能捡回来大概多半还是苏管的功劳,那苏管现下已经回去了吧,那万一祝傥一会发疯,失控,还醒不过神来,难道要自己陪他去送死么?还得死在他身下?!
    不不不,这绝对不行。
    正当季清流在这边想着种种脱身的法子,就觉得祝傥已经慢慢向他靠过来了,下意识往另一侧偏了头,有心躲他不成,却被他拦腰一抱,接着怀中又被他一撞,差点便又被撞躺回床上。
    好在胳膊及时后撤支住了床榻,季清流心下发毛,心说这又是哪一出?!
    「你……」祝傥一字开口之后喉头已起了苦涩之意,他该怎么说,该问他?不该问他?
    他想问的太多,无从问起。
    他不想知道的也太多,不敢问起。
    不敢问起为甚么现在搞成这副鬼样子,为甚么又性情大变……这么多年了,在下界游荡的时候吃没吃过甚么亏不曾,过的好不好……以及……为甚么要这样对我。
    季清流得了他一个『你』字后便将心吊到了嗓子眼儿上,尔后大气也不敢喘,只心心念念的等着他的下文,可等了半天也不见得他再说甚么,倒是肚子前的热意越来越重,似乎还有点湿的。
    「道长,你怎么了?」
    「我没事……我没事……」祝傥忙又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心态,再度这样静默了大半晌,又听得季清流似是在发笑,「道长,我快撑不住了。你真挺重的……」
    着实快撑不住了,委屈咱俩这大男人这么别扭的抱在一起了。
    你说我现在手里头有把刀那该多好啊,照准你脑袋,狠狠那么一扎,然后一拉扯,直接开了瓢,瞧瞧你满脑子里头都是些甚么脏东西。
    一肚子花花肠子就算了,脑壳里也装的都是坏主意。
    正当季清流在这边解恨的想着,便觉身前一轻,尔后便是祝傥冷如刺骨的声音在耳边乍响,他字字顿齿道,「为甚么要骗我你是妖。」
    
    第22章 二十二。
    
    心下猛的一咯噔,季清流心虚的抬头侧瞄了祝傥一眼,脸色好似又回到当日初见那般惨白,「道长在说甚么?」
    又见祝傥眸光温柔的看着他,伸手替他将发丝尽数拢在耳后,似乎又见着他这副模样,就该是自己梦里隐约的那张面容,於是特意凑的更近,咬着耳根道,「我说呀……你这身乱我灵识的毒被除了去,气色好多了。」
    「欸?」
    季清流忙从床榻上站了起来,尔后直奔去桌边提了茶壶,想喝杯茶给自己压压惊。
    祝傥未去阻拦,眸光却不动声色的盯住了他提茶壶的手势。
    曾经还在天宫之时,有一遭祝傥曾随着另一位帝君去幽季的宸清殿拜访过。
    那时候一众友仙嘈嘈杂杂,临渊杵在门口,一脸清高的抛了句自家主子好静,於是最终只有祝傥随着那位帝君进了里间。
    隔着清竹漏影还未绕至跟前时,祝傥就早已按捺不住的抬了眼想去看他。
    看着了,当真看着了,他闲闲的坐在桌边,微扭着身,正提着茶壶。
    北烛帝君幽季手型天生生的修长好看,他提壶的架势也同别人不一样,是中指勾着那茶提,弓起来的骨节恰好又压住了杯盖,拇指食指无名指分开抵在那茶盖边缘处,呈了个三角之势,好看的紧。
    那茶盏中的清流碧液自他微压的腕子缓缓而下,又因了这手势,凸起的血管更明显,比那仙界玉酿都要好看上不知几许。
    那时便看得着迷,差点忘了行礼。
    倒是得了他微一提臀从桌上立回了地面时的那声响动回了神,就见他一脸的诧异,却连看都不看自己,只盯着那南曜帝君道,「南烽,你该不会还是为了那妖惑之乱来找我的吧?」
    念及此便觉往事休提,反正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祝傥只认真的看着眼下季清流提茶壶的模样,中指无名指小拇指皆微屈,勾着了那茶提,食指和拇指虽有意点着茶壶盖,可还是差点将那杯盖被其中涌动出的水流顶掀出去,於是又忙不迭伸了另一只手按了上去,磕磕碰碰间连造了好几声仓惶声响,一时手忙脚乱的,好不容易才倒出了一杯。
    ……怎么会这样。祝傥心下一颤,莫非……莫非真不是他?
    季清流得了这杯茶本是想润口舌,待到又换了手势去握这茶杯,还差点别到他手骨头,好在袖子够长,他也握住了茶杯,暗中略微疏松了下,让过那无名指处的几分不适之感,这才彻底弧的好这圈,圈住了这杯茶。
    送至嘴边,眸睫一垂,才心下讶然——脸色果真是没当初那么惨白渗人的模样了,唇上的殷红之色也已不在,而是微呈着大病初愈的那种苍白之气。
    下意识又舔了下口唇,季清流一饮而尽这杯茶。
    在喝过这杯茶的同时,心底也蹿过了几种很糟糕的可能——最糟糕的莫过于,祝傥知道他是谁了。
    又转念想着,他到底是做不来这画皮画骨之事,其实若是法力还在,他真想步步坚定的迈至祝傥面前,就像是祝傥当日步步坚定的迈进闻莺巷那般,笃定的简直不能再笃定,尔后同他认认真真道,「我们来打一架,这一架不论输赢,只分生死。胜者生,败者亡,何如?」
    若是叫自己不正大光明的杀了他,季清流都觉得自己白叫过幽季。
    可无论如何,他现在是季清流,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法力无边的帝君幽季了。
    於是除此之外,还有甚么别的办法呢?
    面上又挂起一抹戏谑的笑,他轻轻开口道,「那你觉得,我又为何要装妖呢?」
    祝傥闻言猛一抬头,这种口气……倒真是像足了幽季。
    不必他再唤自己道长,便是你来你去,祝傥都觉得能更熟悉些,莫名、莫名便又切近了他几分似的。
    可是……
    可是你究竟是不是……
    季清流瞧祝傥又一脸茫然之色,完全不是在天庭上那般的机敏活脱劲,故而也诧异,心说这到底在闹甚么妖,其实只不过是苏管来给自己治愈伤势的时候大概发现自己身上带了毒,於是叫他除了去吧?莫非自己多虑?
    想了想便又大了几分胆子,季清流朝他步去,凑近了他跟前,轻声再度重复了遍,「道长,你说呢?」
    祝傥回了神,眼下拿不定这主意,更不知他意欲何为,倒不如……倒不如走着瞧瞧。
    心思念及此忽又一笑。
    想当年,就是想当年得了幽季天庭上议事时狠狠被他剐了几眼,那时候心下都快活的不得了,最终天帝还是听取了自己的意见,步出那大殿时,门距那么老大,他不偏不倚的非从自己身边擦过去,恶狠狠的一撞肩,一个恍惚还差点让祝傥真自那百十来阶云霄长梯上叽里咕噜的滚下去。
    忙立住了脚跟,正好了衣衫,祝傥正心下埋怨是谁打断了他回味北烛帝君是怎么凶狠瞪他的,便瞧着这人就立在一旁,唇角微勾,「祝仙君,迈步子的时候仔细点,反正往后路还长,咱们走着瞧。」
    尔后便是一声冷哼,当先甩了袖子走人。
    祝傥那时候立在原地笑意盈盈,直到周边都再没其他同僚了,苏管忍不住扯了扯他袖子,「走啦,北烛帝君影子早没了。」
    「别介,」祝傥又深吸了几口气,「他刚哼的那口气好像还在,你让我在这儿再待会儿。」
    「……」
    季清流见他莫名其妙的又笑起来,怕是他已经魔怔了,反正那毒到底是自苏管没来之前让他多少吃了点进去,定会是有影响的,不过往后他的灵识也应慢慢复原了,倒时很多东西也不好遮掩。要动手,便就该是这几天的事了。
    祝傥笑了好大一阵子才停下来,这才十分恬不知耻的开了口道,「我怕你觉得自己是只鬼,比那妖物还要差一等去,就担心我不肯上你了。」
    不等季清流开口说话,祝傥又起了身,步步坚定的迈至他跟前,脸对着脸,眼对着眼,认认真真道,「你放心,无论你变成甚么,你就算变成一把骨头了,我都十分的想要上了你。打从心底的想要上了你。」
    季清流嘴角一抽,这祝傥……该不会是毒已侵肺腑,搞得他现下其实早就疯魔了吧?
    对区区一下界邪崇之物,你恬不知耻的说出这种话来……呃……忽然凑这么近做甚么。
    季清流咽了口唾沫,步步往后退,祝傥微歪着头,似有深意一般的打量着他,步步逼进,直将他逼撞到了身后门板上,直逼着胸膛紧贴着胸膛,恨不得把他挤进门板里一般,祝傥补上了最后一句,「还想上的你哭天喊地求我停下,我才肯罢手。」
    季清流微微垂头,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前冷汗,然后顺势想推开祝傥。
    第一下没推动,第二下还没推动。
    「道长,这青天白日的,您就别吓我了……您那星盘,补好了么?」
    纵使星盘补好了,枳楛找了么?厉妖收了么?他祝傥就算现今沦落到平妖法师,下界去平妖,那也应该是要不时回天庭汇报成果的。此刻他大有一副赖于此地不再走的模样,究竟是怎么个意思?恨不得领了罚?还是同那日他说的那句,『我倒正好是活腻了?』
    祝傥微一挑眉,让开了距离,像是装模作样的回头去拿星盘了,这才漫不经心道,「刚才得你这么一席话,我倒是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你是在闻莺巷,那天天没下雨,不过是刚擦黑,你怎么撑了把伞出去呢。」
    「可是又奇怪,」祝傥轻嘶了一口气,「那天下午你又去闻莺巷的时候,怎么却没打伞呢?你莫非又不畏惧这日光了?」
    既然已被他看破鬼魂之躯,季清流也不再遮掩,「你第一天踏入城门时,我正好着急出门去寻食物。你也知道,饿着肚子的时候,法力也较弱,便是连日暮时的薄光我都承受不住。」
    「噢?所以你吃了甚么好东西,教你当夜那么有兴致的……」
    可莫要再提那夜之事了。
    季清流心下一颤,心说按照祝傥现在不要脸的程度,最好别让他想起这种事情,於是淡定的转了话头道,「不巧,在下现在又饿了,又要出去寻食了,道长若是想知道,不如一并同行?」
    「不了,」祝傥拒绝的果断,人也舒舒服服的靠倚回了床上,脸不红心不跳的淡定扯谎道,「我还得赶时间弄这星盘。」
    季清流点点头,「那在下也不多作打扰了,先自行去吃点东西,道长可是允了?」
    祝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准许。
    季清流现在就算为鬼,身上也不见杀生之气,故而他要吃的究竟是甚么?断然不可能是桌上摆的应季水果,但也不会是人,可能是其他生灵之气,反正猜来猜去也没多大意思,他一会儿只要跟上去瞧瞧不就行了?还费事费力的想些甚么呢,对于他幽季,他祝傥可一点也不愿去猜。
    如果……他真的不是幽季呢?
    祝傥心下又起了些隐患,他真的是怕了。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那种一次次落空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吊起了半条命,半空中晃晃悠悠的,尔后重重往地上一摔,他还偏偏抗摔,断不了胳膊腿,伤却可及五脏六腑,内里一道道划痕的,可不比当初浊灭池上幽季遭的罪少。
    向来心伤难愈,心罪难解。
    
    第23章 二十三。
    
    季清流这么一出得门去,才觉得情形似有不对。
    整座城都被一种奇特的氛围笼罩了,但好似又不是。
    怪他现今法力低下,无法纠察这其中根底,究竟是出了甚么事没,心内思索了一番,到底还是先去了闻莺巷。
    这巷子倒还仍旧活络,看了他来也同往日那般闭门闭户,直直走到了尽头,再往回一折身,季清流有意将脚步拖得一步更比一步慢,却还是未得阿啾蹦出来找他。
    莫非还是因那祝傥还固留于此地,阿啾畏他身上那正气畏的厉害,故而逃窜去别处玩了?
    知道这条巷子的规矩,他一界亡灵也不想同这里头的妖类多有牵扯,可因了心中念想,到底还是忍不住在其中一处角楼下徘徊不倦,来来去去的绕了半晌,终是得了那门扇忽得一开,却不见里头有甚么人影,只一个小巧的物什从中抛了出来,正中季清流脚下。
    他低了头去看,是那日他赠与他的小桃木剑,因了不敢伸手去触碰这桃木所刻的物什,他只仔细的瞧了一番,见那上面似有血渍隐显。
    想了想,索性自衣摆下头横撕扯下来一小块布,这般才敢将其拾起了,未及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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