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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以后剑碎了-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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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安歌体内气息乱窜,面色可见的青白,只能半躺在床头歇着,孟鹰已经悄无声息地溜出房为他取那个贺礼去了。
自孟鹰出去时捣鼓出的些微声响之后,房里就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了,对徐安歌而言就是一片死寂的黑暗。他在黑暗中出神,想起了前不久那个邵阳副教主林柒年。林柒年对自己说“教中收益每况愈下,教主却久不理事”,希望自己多劝劝孟鹰。
可惜他求错了人。自己从来不知孟鹰是怎么想的。
孟鹰可以将自己这个瞎子照顾得服服帖帖,衣食寝住皆是细致入微,仿佛能将自己捧到天上去,可有关门派的事务却从不跟他透露半句,更不会听自己的劝。
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他能放心地与孟鹰同榻而眠,却无法信任地跟他聊门中之事。数月前,孟鹰曾跟他提过一些传位典的事,却被自己轻描淡写地绕了过去,孟鹰也很识趣地不再提它。
说到底,不过是再无法全然信任对方罢了。
徐安歌揉了揉额角,有些头痛自己怎么会开始想这些婆妈的事,可能是近来心事全了,故有如此多的感慨?不知乱七八糟地想了多久,他总算觉得身上的疼痛减轻了些——当然,也有可能是疼久了所以麻木了。
徐安歌撑着床沿慢慢爬起来,摸索着坐到了书案前,右手探着触碰到了一个刻着特殊纹路的机关盒。这个机关盒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一个放夜明珠的石台,可在对机关术极其熟捻的徐安歌手上,却是很快被敲出了一个暗盒。打开暗盒,里头静静地躺着一块红玉。
徐安歌想了那么久,到底还是将林柒年的话记在心里了,他无法劝动孟鹰,却能为邵阳教添一个赚钱的法子。
毕竟靠炼兵冶铁、奇技淫巧复起的墨枢门生意遍天下,最不缺的就是钱财了。
红玉微凉,贴着温热的掌心时,那抹凉气好像顺着皮肤下青色的血管一路窜上心头,徐安歌莫名觉得浑身发冷,胸前滞闷。
他还来不及做出丁点反应,身后便传来了极细微的摩挲声,伴随而来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气息——孟鹰回来了。徐安歌恍然回神,此时身体中的那股闷痛已经悄然褪去,方才那一瞬仿佛是他的错觉。
“怎么才回来?”徐安歌将暗盒推入机关盒内,使其再度变为了一个石台,而红玉却被他握在了手上。
“碰到了林柒年。”孟鹰说话间,将手上的长盒放到徐安歌手上。
林柒年来吴县无非就是找孟鹰说些邵阳教内务的,这些应该是他们之间禁聊的话题,徐安歌很有分寸地不再问下去,而是翻开了长盒。
盒中的物品估计是兵器,盖子才翻来,徐安歌便能感觉若有若无的利气侵袭着他的手。他伸手在那件兵器上摸索,想要辨认这是刀还是剑,却在指尖触碰到兵器的一刹那就愣住了。
……好熟悉的触感。
徐安歌呼吸急促起来,细细地摩挲着剑鞘上的纹路,磅然大气,如龙蛇游走于其上,与从前一般无二。
“羲和剑……”徐安歌阖目,声调有些微的颤抖,“你什么时候找到的?从哪找来的?”
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再见到羲和剑了。羲和剑曾是爹承诺过给他的佩剑,他从小到大也不知用它练过多少剑招,然而自从二十年前,徐家在大火中化为乌有后,他就再也不曾见过羲和剑、甚至连听都不曾听过!
此刻——它却突然出现在了自己手上。
孟鹰犹豫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它一直被收在阴阳教祭坛上,我重建邵阳山庄的时候找到的。”
徐安歌扣着剑柄,将羲和剑缓缓拔出,它的剑身是纯黑的,在窗边光线照射下竟然一点不反光,剑刃明明轻薄,可这仿佛能吸光的沉甸甸的黑色竟让它看起来重若万钧。
徐安歌忍不住输了一抹内力传入剑身,羲和剑在内力触碰的那一刻就开始震颤,奇怪的是如此明显的震颤竟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羲和剑还是像从前一般与他有着共鸣,这个认知让徐安歌内心止不住的情绪翻腾。
孟鹰看着徐安歌眉宇间的欣悦,面色难得柔和下来。他把羲和剑带回来就是为了讨宁远的欢心,却没想到效果这么好——他许久未见宁远展颜了。
孟鹰的目光追随着徐安歌,知道他会现在最想做的估计就是去练几招剑,就想将他扶去练武场,可在接到徐安歌时却不由一惊——他竟然整个人砸到了自己手上。
“怎么了!”孟鹰忙把徐安歌扶起,再问他时,徐安歌却又恢复了正常。徐安歌按压着心口,发现方才让他丧失气力的绞痛再次消失不见了。
孟鹰虚惊一场,想着徐安歌的身体情况,提议说:“此次事了,你也不必再待在墨枢门,我们去寻长春谷谷主看看,行吗?”
方才取红玉时的痛,徐安歌可以当做是错觉,可是如今再来一次,就真的有些不对劲了,他难得没有拒绝孟鹰,而是点了点头。
他手上冰凉的红玉让自己定了定神,徐安歌忽然又想起自己方才想的,让邵阳教多一条生财之道,于是他把红玉交给孟鹰,说:“你让林柒年拿着这块玉去找临安的奇巧阁分堂,把教里的事解决了,然后别再烦我。”
孟鹰拿着玉佩,皱眉道:“他来找你?”
“嗯,因为教主是个甩手掌柜。”徐安歌抿唇,突然觉得体内血气翻涌,口特别干,想去倒一杯茶。孟鹰很快察觉了他的动作,拦下徐安歌,自己去小厅帮他倒水。
孟鹰轻而稳的脚步声渐渐在徐安歌的耳边消逝,他本能感到了心慌,有些想追上去,却突然如被钉住一般僵在了木椅上——
“砰!砰!砰——”
他的心脏再次绞痛,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着,承受不住即将爆开,可在这样的情况下,心脏竟跳动得越来越快,如同乐曲中走向高潮的鼓点,濒临爆裂的边缘!
他痛得伸着指甲在椅背上乱划,不过几个呼吸,就刮了不知多少木屑下来。
“噗——”徐安歌终于吐出一口血来。
以此为起始,他身体各处的血管都开始崩溃,先是手臂,苍白的皮肤下,青色血管的位置开始慢慢渗着血,而后裂缝越来越大,血液向外泂泂流淌。接着是脖颈,他甚至都能感觉自己温热的血顺着肩侧、胸前甚至是脊背往下流着,就像是洗了一场血浴。
徐安歌的意识模糊,思绪昏沉,只觉得身上极痛,好像又回到那片漫天的火海里,身上每一寸皮肤都被烫得生疼,他的头被焦黑的房梁砸中,又沉又疼,那时四周嘈杂,好像有女眷喘息悲泣,而当他迷迷糊糊睁眼时,将他拖出火场的人是……
“长靖……”徐安歌用尽全力想喊,却只能低声念出这两个字,而后的尾音却泯灭在了另一个人的跑来的走动中,“救命……”
“宁远!宁远!”徐安歌感到身后那人熟悉的气息。
是孟鹰。
孟鹰手上的茶水早已摔碎在地上,他看着浑身被鲜血浸润的徐安歌,甚至不敢碰他一下。
孟鹰三步作两步走近徐安歌,却根本不知应该做什么,一阵慌乱后,他破门而出,抓了徐府上坐诊的大夫来,可大夫才看见徐安歌的惨状,就跪下来说自己医不了。
孟鹰半蹲在地上,想抱他,却动也不敢动一下,孟鹰嗓音嘶哑:“宁远,你坚持会儿,我传信去找长春谷主了,她……她很快就来……”
徐安歌想跟他说,没用的,长春谷同苏州吴县间相隔上百里,长春谷主就算是宗师也无法在一天没赶来,更别说……就算赶来了,她估计也治不好自己。
不过他没开口,因为毒发已让他连动弹一下都困难了,这点力气他还不如留着跟孟鹰……跟长靖,说说遗言。
然而他混沌着脑子想了好一会儿,竟然没想到没有一句话好跟孟鹰说的——
他没有任何后事可交代给孟鹰,他挂念的墨枢门已传给和儿,其他一切也交给了沈山。
他也没有任何往事能与孟鹰一同回想,那一团糟的过往都是平日里他们俩最不愿同对方提起的事。
糊糊涂涂地纠缠了二十年,临了竟是没有一句话可说。
徐安歌模模糊糊地想笑,想叹气,可冰凉的身体却无法支撑他做完任何一个。
他的世界永远安静了。
徐安歌的血流了一地,将落在地上的羲和剑浇得殷红,满地的红鲜艳而刺目,恍若灼烧的火焰,温热的血液在手上流淌时是滚烫的,也像是火舌舔在人手上。
孟鹰仿佛被烫到一般,这才开始大口呼吸,顺着鼻腔滑入喉头的气体也像被烧过,烫得喉头带着腥甜的血气。
他恍惚想起两人耳鬓厮磨时,宁远曾说被火灼着是很疼的。
真的很疼。
作者有话要说:
不虐,不虐。
重生就好了……
第4章 重生
苏州吴县。
酒楼里的说书人正徐徐从堂上退下,堂下喝茶吃酒的几乎全是武林中人,一个个身子硬朗,背枪带刀,看得普通百姓都绕道走,生怕遇上个不讲理的。
在吴县集聚的武林中人多是受邀参加墨枢门门主的传位典,却不曾想,典礼当天就出了岔子。
阴阳教余孽来踢馆被反杀不是最出乎意料的,墨枢门前门主徐安歌在传位典当日横死家中才是最能引爆大家热情的。
堂下的江湖人坐在不同的桌子上,却谈着同一件事——
“啧啧,传位当天就死,这怎么看怎么有猫腻。”
“你们说这……会不会跟那新门主有关?”
“不像,我倒觉得更像是那个阴阳教余孽下的手。你们知道吗?那个什么孟影可是被五马分尸,暴尸荒野了!”
“嘶——大哥这是哪儿来的消息?”
“不算什么消息,那人的尸首就在乱葬岗摆着嘞,人人都看得到……”
“……”
酒楼的角落,一名背着布包着的长剑的男子缓缓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出酒楼,熙攘的人群喧闹,他在其中毫不起眼,似乎连走动带来的气流都是细微的。
酒楼外头飘着绵绵细雪,肉眼几乎看不见雪影,落在脸上只余一丝凉意,很快化成水汽。男子用布裹着脖颈,同街上的行人一般无二。不过行人多是赶着上工或是归家,而他却一步一个脚印往南山去了。
南山是吴县上最大的武林门派——墨枢门的占地,不过其上没有弟子武师在练武,而是长年冷寂。
因为那是徐家葬地。
男子行路极快,不过一炷香已到半山腰。他暴露在空气中的眼睫微微湿润,那是被长久吹拂的细雪润湿的,男子眼眸深邃,在半山腰走了几道弯路,才找到目的地,向前行。
他的前头正是徐氏祖坟,这里有几个童子尚在守着墓,也有几人还在墓园深处烧着冥钱。因为徐家前家主,徐安歌才离世不久,按吴县习俗,在头七要时不时点香烧纸钱,为逝者添财引路。
男子掠过过几个兢兢业业烧着冥钱的人,如一阵风,卷过后几个人就点着脑袋,沉沉睡去。他直往葬着尸身的棺椁处去,而后在那座才做成不久的新坟出停住,取下背后的长剑。
长剑出,入目极黑,似能吸光,看着重若万钧,美中不足的就是剑身上染着已凝成黑褐色的血。
这是羲和剑。
男子拂下遮住面容的布,露出的正是孟鹰的脸。
他将羲和剑插在墓碑前,动作生疏地在墓前上了三柱香,而后掏出布包中老旧的酒壶,静静饮着,偶尔洒一些浸入土中。
此处宁远带他来过,在他们误解最深,关系最坏的那段日子里。他曾下狠手将自己打得险些不省人事,然后一路拖着自己来这墓园。
那时的宁远语带嘲讽,眉目冷冽:“你问我为什么背叛你?这就是原因。”
“徐家主系旁支共三十一口人,葬身火海,除我之外,无一存活,你敢说这些同你没有半分干系?”
“你知道我失忆时是不是很高兴?是不是觉得一切都过去了?可你看看这满园石碑,你是怎么做到当过去全都不存在的?!”
孟鹰仰着头,想出了神,任酒水流下,沾湿了衣襟。那时的宁远恨极了他,说话也极伤人。
“我佯装失忆面对你的每一刻都恨不得啖你的肉,吮你的血,将你斩于剑下!什么结为兄弟,什么永世不离——全是笑话!”
“就连我们的相遇,也不过是你处心积虑的骗局!”
孟鹰摸摸心口,想道,那时的他觉得浑身受创伤口溃烂也不过如此,可今日方知什么才是真正的心如刀割。
曾经眼里满是恨意的少年,如今已长眠于地下。
孟鹰将最后一口酒赠给徐安歌,他低声说:“我知你平生最恨孟影,因他操刀杀了徐家满门。”他想起宁远将自己当做灭门仇人时,恨不得生撕了自己的表情,唇角勾了勾,似在回味他们曾经的事,现在想想,当初那些事不论悲喜,如今回忆起来都是甜的。他继续道,“所以我帮你做了没做完的事,他现如今应该正在乱葬岗躺得痛快。”
“当然,这也有我自己的私心。我也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孟鹰眸光低沉,喃喃细语。
他不懂医术,可徐安歌身上浑身冒血的惨状是所有阴阳教人都忘不了的梦魇——那是剧毒“梦里香”。
梦里香原是阴阳教教主用来拿捏教中死士的药,每月必须服下一粒解药才遏制毒发,而徐安歌身上的这种,是阴阳教供奉的毒师“青面手”制作的剧毒版,只要一发动内力,不用一炷香,中毒者便会浑身崩血而死,这过程极痛,非常人所能承受。
它的毒性极强,自阴阳教流传出去之后便成了江湖绝毒之一,可是江湖上中招的人却不多——就是因为梦里香太容易被人发现了,梦里香抹在任何地方,都会有微弱的绿光浮衬,任何长了眼睛的江湖人在都不会忽略这存在感极强的□□。
然而徐安歌不一样,他是个瞎子。
孟影就是抓准了他这一弱点才敢明目张胆地在手上抹了梦里香,与徐安歌打斗时,只需划出一道细细的血口便能置他于死地。
孟鹰拔出羲和剑,手握着剑刃一划,鲜艳的红色便从缝隙处涌出,滚在剑身黑褐色的血液上:“虽然不知你还下辈子还愿不愿意见我,但我还是想再与你相见……以羲和剑为器,鲜血起誓,愿我俩来生再见。”
孟鹰将羲和剑抬起走向墓碑前,正要将剑埋在地下,却倏地感到天地变色,手中羲和剑炙热如骄阳,几乎要将他融化。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而后意识沉入了深处。
——————
初夏,日头却热得不行,半山的黄土地在烈日下暴晒,山脚只有零星几丛草木和枝细干瘦的树,在高温下萎靡不振。
倒是半山腰向上树木丰茂,林荫成片。树丛中穿出窸窣的响动,听着像是山中野物跳动发出的动静,可扒开树丛一看却能发现这是在山中运轻功赶路的江湖人。
此人身着布衣,背上扛刀,明明一眼望去就是刀口舔血的江湖上,可气息却异常平弱,乍一看与普通百姓别无二致。
此人正是孟鹰——或者说,是二十年后的孟鹰。
他脚步轻快,可速度却不慢,一路往着东北面奔去,目的地正是临安桐县。这个目的地的问题还得从数日前说起。
孟鹰数日前从昏迷中醒来就发现自己回到了二十年前,他还是阴阳教左护法时住的屋子里。当时他心中的震惊和茫然就先略过不表,反正孟鹰在整理完自己的心情过后就快速去了任事堂里接了新上任教主给他的任务——杀“青面手”。
青面手是阴阳教供奉的用毒长老,前世徐安歌所中的剧毒版梦里香和孟鹰现在身上还带着的最初版梦里香都是他的手笔。孟鹰想摆脱阴阳教的控制,首要就是找青面手解开身上的毒。
前世由于没有青面手,孟鹰一直吃着每月一粒的解药抑制梦里香的毒性,直到成为宗师才真正解脱,这一世能快速摆脱梦里香的控制,自然是最好的。
孟鹰很快跟青面手达成了交易,青面手帮他制作解药,他不杀青面手并且帮青面手隐藏行踪。青面手性情古怪,自傲自负,毛病忒多,可最值得称赞的一点就是重诺,所以孟鹰还是对青面手挺放心的,至少不用担心他随意毁诺。
不过青面手性情是真的古怪,身为性命受威胁的人,他也不懂得低头,制作解药缺少药材时从来都是嚷着孟鹰去找,也就是孟鹰这人闷,换了个人来早就生撕了这家伙。
孟鹰赶路赶了许久,终于打算停下来歇一会,顺便吃些干粮饱腹。他坐在树杈上,和一大片绿色融为一体,粗粗一眼扫过,根本看不出他的身影。
他边啃着干粮,边想着这次的目标,他这次要去临安桐县是青面手指定的,目的就是去拿桐县镇上一名富绅府上珍藏的药材——连理枝。
……除此之外,他也有些私心,想见见这段时间正在桐县的徐安歌——宁远。
二十年前,他们正是在临安桐县相遇的。
孟鹰安安静静吃东西,可不远处却传来一阵喧闹,他远远望去,发现是一伙行路的镖师跟山匪杠上了。他听力好,不必动用内力就能听清两方在喊着什么。
山匪头头对着镖队满满当当一箱的镖物垂涎欲滴:“不知是哪儿路来的兄弟,竟不给爷爷我留下点供奉!”
山匪一般是逮着好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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