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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中蓼-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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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您目前所在的私人幻境系统未向本部登记,本部也未能找到您本人签署的同意文件,按照本星系通行法律,现默认您处于被监禁状态。
  对于您自身的状态是否需要变更,以及是否向幻境所有人(目前为幻境制造者)提出诉讼,请尽快做出决定。
  谢谢。
  天琴星系财产与生命管理总署
  0a09c8844ba8f0936c星分部”
  这……这是……
  殷碧涵看着墙上的字,慢慢站了起来。她一手撑在桌上的绿豆汤里,眼里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
  三年多了。
  在她以为她会一辈子留在这里的时候,在她已经把钛星,把过去的事情模糊得连自己都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的时候,她……能回去了?
  她可以不用再留在这个世界了?
  殷碧涵低头,看着满手的绿豆汤汁水,看着被绿豆汤弄脏的衣袖,久久不能反应。
  “姐?”门口有人走进来。
  殷碧涵下意识抬头,却是承墨。
  “汤打翻了?”承墨并没有发现殷碧涵的异样,直直地走到她身边。他的视线掠过墙上的字却神色如常,显然是看不见了。
  “啊?”殷碧涵勉强自己收摄心神,硬逼着自己不去看墙上的字而看着承墨,“……嗯。”
  “怎么把手撑在汤里。”承墨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手巾替她擦手。
  “抱歉,你花了那么多心思。”殷碧涵歉然。
  “你要是喜欢……”承墨顿时笑弯了眼,“下次再做给你喝。”
  如果是从前,殷碧涵的那声“好”只怕是立即便应出口,但是现在她却不知怎么的,并不想应得那么快。
  承墨抿了抿唇,小声问:“我做得很难喝?”
  殷碧涵这才反应过来,顺手将他搂进怀里坐下,对着他的耳朵轻诉:“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承墨轻哼了一声,扭过头不让她看见自己的微笑。他伸手从殷碧涵怀里找出她的手巾,然后低头认真地擦着她衣袖上的汤渍。
  殷碧涵忍不住,对着他的耳朵吹了口气。
  承墨抬头,瞟了她一眼。
  他本笑得得意,那一眼将他的清甜诠释得淋漓尽致。于是殷碧涵很自然地将闲着的左手环上他的腰,然后不安分地在他的侧腰上来来回回地轻抚着。
  “干……干什么啦。”该是拒绝的话,却因他软嫩的音调彻底变了味道。
  少年柔软的身体静静地靠在她的怀里,体温隔着轻薄的衣料传过来,淡淡的体香萦绕鼻尖若有似无,盈润细白的皮肤……
  如果她离开这个世界,这一切是否都要留给原来的那个“殷碧涵”?
  不。
  绝不。
  也许,她该在走之前杀了这个身体……殷碧涵眼睛微微眯,露出清晰明白的狠厉。
  “……姐?”承墨疑惑地抬头看着她,不知她为什么突然变了表情。
  殷碧涵却突然含住他的唇轻吮慢舔,想将今后的份一起品尝完似的。
  “唔……”承墨微怔之后,只是伸手环住她的脖子,柔顺地回应她的亲吻,只是眼中却不由闪过一道疑惑的光。
  




弃彼取此定平生

  君醉楼的雅间里,殷碧涵对着一桌精致的菜色却毫无胃口。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人狠狠掐住她脖子的感觉还残留在皮肤上,殷碧涵眨了眨眼,想笑却没有笑出来。
  “如果你敢走,我就杀了你身边那些人,包括你的女儿。”
  莫名出现在她面前的人,用往常一般无二的声音这样威胁她。那凉滑如丝般的声音竟然如此适合威胁,这竟然是她当时第一件想到的事。
  “你以为,我会在意吗?”
  即使能真切地感受到她的本意,殷碧涵还是这样回答。不是冷冷的,与她一贯轻暖柔软的声音没有任何不同。
  然后,当殷碧涵第一次在那人的脸上看到隐怒的表情之后,她又突然伸手掐在她的脖子上。
  殷碧涵轻叹一声。
  明明她才是伸手掐人的那个,她的眼里却反而露出惶惑不安。就在殷碧涵觉得自己就快窒息的时候,她突然甩开手走了。
  不论她为什么知道,殷碧涵已经对那个人的“知道”提不起任何惊讶的兴趣,但是她所表露出来不愿意让她离开的意愿,却真实而清晰。
  真是,何苦……
  殷碧涵终于拿起筷子。
  她所在的雅间是整个君醉楼最安静地方,只有透过门口的珠帘才能看到楼梯的一角。她无意间的一眼,却让她突然一愣。
  有个穿白色深衣的人正从楼梯走上来。虽然门帘挡住了那人大部分的身影,但是只要一眼,殷碧涵便能认出来。
  流云。
  他缓慢地走着楼梯,几乎每跨两三级台阶就要停下来歇一会。白到一丝血色也没有的手搭在扶手上,似乎不这样他就根本没办法走上来一样。
  就彷佛,一个病弱的老人。
  殷碧涵不知不觉地皱眉,起身走到门帘后看着那个几级台阶也走得艰难的人。
  他……瘦了。
  去年秋天之后,殷碧涵就再也没有见过流云。如今都入了夏,算算也足有半年了。
  在她印象里,向来喜好艳丽打扮的流云此刻素净得苍白。脂粉全无不说,发上身上也看不见一件金银玉饰,锦缎的深衣虽然质料不错却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流云本生得骨肉均停肌肤丰润,但是此刻殷碧涵所看到的人只能用形销骨立来形容。苍白无力的样子让他隆起的腹部变得异常明显,看着不像是身孕倒像是生了什么怪病一样。
  这个样子,怎么还一个人出来乱走。
  殷碧涵皱紧了眉却仍站在珠帘后没有踏出一步。
  在还剩几级台阶的时候,流云停下来休息。他一手撑着腰,一手努力抓住扶手,努力想撑过突然出现的晕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就在他以为自己会摔下去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揽着他的腰把他拉进怀里。
  熟悉的,安心的味道。
  流云没有立即睁开眼睛,只是静静地依在她怀里轻浅急促地喘息着。
  “能走吗?”虽然阴沉,殷碧涵到底还是出了声。
  流云点了点头,却没有动。殷碧涵皱紧了眉却终于还是将他抱起来,大步走回雅间然后将他安置在方榻上。
  殷碧涵一放下他,就立刻退到原来的位置上。
  于是当流云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殷碧涵隐隐含着怒气的眼睛。
  “碧涵……”虚弱的声音,如果不是雅间内安静到落针可闻,根本就听不出来。
  殷碧涵没有说话。
  “你……还生我的气?”依旧孱弱无力,流云的声音带上了少见的小心翼翼。
  “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她的话不像是问句,倒更像是斥责。
  但是殷碧涵终于开口对他说话令流云的神色轻松了几分,“碧涵……”他伸出手,本来是该对着她微笑的,却还是忍不住露出紧张。
  殷碧涵看着他悬在半空中的手,抿了唇却没有伸手握住的意思。
  流云一阵黯然,手颓然落下,“对不起……”他想要站起来却又是一阵晕眩,于是不得不坐回去,手撑着额头轻声说:“有点晕,我坐一会就会走……”
  “我有逼着你现在就走吗?”殷碧涵走过来坐在他身边,然后伸手轻揉着他的额头。
  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可以分辨出来的怜惜。
  流云松了口气,然后伸手揽住她的腰。
  殷碧涵手上动作僵了下,倒是没有反对。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吃不下东西,硬塞下去也会全吐出来。”流云见她没有拒绝,于是得寸进尺地将头枕到她腿上。而殷碧涵本来想要推拒的话,也在他的轻语里烟消云散。
  “没请过大夫吗?”
  “怎么会没有。”流云睁开眼睛看向殷碧涵,神色安宁下来,“药喝下去也一样吐。大夫说我心里郁结过重……”话说到一半,突然断了。
  流云到底是为什么郁结,即使他不说殷碧涵也知道。
  “碧涵,我不生你的气。”流云突然顿了顿,然后艰难地开口,“所以你也不要再气我……好不好?”轻颤的声音里藏着期待以及恐惧。
  他不生她的气,殷碧涵自流云进来之后第一次勾起唇角。
  姬筠卿为了流云的安全而故意气走他。平常男人若是听到这样的话只怕立时就飞奔回她身边去了,但是流云不会。他可以不计较她赶走他的言辞,却永远介意姬筠卿轻视他,剥夺他与她一起面对的权力。
  流云,不是个孱弱到只能躲在女人身后发抖的男人。
  殷碧涵明知这一点,却利用他初听时的混乱将他推到姬筠卿身边,再用那一句“我不想再看见你们”绝了他回到殷碧涵身边的可能。
  “……好。”殷碧涵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应了下来。
  她们三人之间的是非对错,只怕这世上没人能理清。本都是长刺的人,偏又喜欢凑在一起,于是受伤便也难以避免。
  流云眉间一松,终于露出安心的表情。
  殷碧涵轻叹:“反正有她照顾你,我很放心。”
  之前还躺着的流云听见这句,突然猛地坐了起来,他用力抓住殷碧涵的衣襟,瞪着她,“你要去哪里?”神色突然又惶急起来,彷佛殷碧涵下一刻就会消失一样。
  殷碧涵对流云如此大的反应一怔。
  流云只是急切地看着她,手上越抓越紧。
  殷碧涵看了眼他的腹部,“云,她有照顾你的义务……”未尽之意,不言而喻。
  “七个月了。”流云突然咬牙切齿,用力抓住殷碧涵的手狠狠按在自己腹部,“你以为我是为什么吃不下东西?”声音慢慢拉高,流云的一双眼睛紧紧瞪着她。
  七个月?
  殷碧涵低头,愣愣地看着他的腹部。
  七个月前,他在她的家里。所以……
  “在那之前,她至少有一个月没碰过我了。”流云又补了一句。
  这么说……
  殷碧涵反应不过来。
  “你敢走到我看不见的地方,我就立刻堕了这个胎。”流云见她半晌不语,又狠狠地说了一句。
  殷碧涵只能苦笑。
  且不说这胎如何,便是对医理一点都不懂的殷碧涵也能明白,流云绝熬不过去。本来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换成如今虚弱的流云十成十是死了。
  “云……”殷碧涵唤得无力,因为她听得出来流云的认真。
  “我说得出口,就一定能做到。”流云的眼睛闪闪发亮,一副不逼她答应绝不罢休的样子。
  殷碧涵看着流云的表情,抿起唇什么都没有说。
  怪不得流云会突然出现,原来也是劝她来了。殷碧涵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竟然让这两个人都过来劝她,但是流云的话却让她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
  如果离开了这里,就意味着永远也无法再见到这些人。
  从幻境外看只是一组代码,一个程序,但是这个人真真切切地在她面前,用愤怒悲伤的眼神看着她。他的心意如此清晰明白地袒露在她面前,甚至他的身体,他的皮肤……
  但是如果她留下来,就意味着她要放弃属于“冯?殷水?涵”的一切。那里也有她的朋友,有她的家……
  “我送你回去。”半晌,殷碧涵避开流云的视线,只是说了那么一句。
  流云露出明显的失望,却也知道殷碧涵再逼不得。一路上他没有再说过一句相关的话,只是那坚定的眼神再再表述着他的决心。
  
  殷碧涵送过流云之后回了家,才踏进书房便被候着的承墨拉住手,匆匆朝卧房走。
  “怎么了?”承墨那一脸焦急的神色让殷碧涵有了不良的预感。
  “快点,快点。”承墨只是拉住殷碧涵朝里面跑。
  两人不一会就到了卧房里,一边服侍的珠泪和蝶梦看见殷碧涵同时笑了出来。
  殷碧涵看着两人明显的喜悦表情,才算是安了心。
  该,不是什么坏事……
  宝宝坐在床上玩着一只布老虎,看见殷碧涵进来立刻丢开手里的东西,笑呵呵地伸手索抱。
  殷碧涵也没多想,顺手就将宝宝抱起来,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么不妥来。
  承墨在一旁轻声说:“宝宝,今天教你的呢?叫给你娘听听。”在承墨连声的哄劝下,宝宝对着殷碧涵“泥……啊……昂……”的努力说着什么。
  殷碧涵不解,转头看向承墨。宝宝十个多月正是开始学说话的时候,平时嗯嗯啊啊的是不少,能听懂的却一句都没有。
  “娘——”
  甫入耳的时候,殷碧涵还以为她听错了。她转头看着宝宝,宝宝也睁着一双滚圆的黑眼睛看着她。
  “我家宝宝会叫娘了呢。”反应过来的时候,殷碧涵终于眉开眼笑。
  “宝宝,再叫一声?”一旁的承墨试图继续哄骗。
  宝宝却垮下一张小脸,猛地扭头不看他。
  “好了好了,别勉强她。”殷碧涵反而是护着女儿的那个,在宝宝脸上狠亲了一口,“宝宝真是聪明。”
  宝宝倒好像明白她说什么似的,没多久又被她逗得乐呵呵的。
  玩了好一阵子,珠泪和蝶梦来带宝宝去沐浴。殷碧涵从卧房里走出来时,脸上还带着尚未消散干净的笑意。
  “姐,宝宝会叫娘了。”承墨在她身边,声音里满是高兴,眼神却小心翼翼。
  沉浸在高兴里的殷碧涵根本没有发现,“是啊,都会叫娘了。”
  “现在扶着宝宝,也能走个一两步了。”
  殷碧涵没有答话,脸上却笑意更深。
  “所以,姐你不能离开家里。”承墨终于将最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殷碧涵一怔。她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承墨。
  少年的眼里,满是紧张。
  花园里一片宁静,阳光下的树叶绿得神采奕奕,远处的亭台楼阁,还有眼前的少年。
  这一切,将一些软暖的东西填充到她的心里。
  既然无论如何都要放弃一个世界,那么选择更让她喜欢和幸福的一个不是更好?
  
  “承墨,”殷碧涵听见她自己开口,“答应我一件事,我就不会离开。”
  “什么?”少年立刻问,那语气郑重得让她丝毫不怀疑他可以为了她,上刀山下油锅。
  “爱我。”殷碧涵看着他,“并且陪伴我,直到你死的那一天。”
  少年松了口气,重重点头后扬起灿烂的笑,“好啊。”
  “那么,”殷碧涵轻笑,“成交。”




恣意纵情一生尽

  长隆廿八年,成帝李烨崩殂近两年之后,皇四女李济安继位,改元永安。
  同年,安阳名门之一姬氏独女足岁,帝赐名成碧。
  
  永安元年,先皇皇女李继乾受封永平王,李济彰受封安平王,皇子李玥吟受封大将军。
  同年,帝排众议,赐封殷碧涵为户部尚书。
  
  永安二年,先皇皇子李玥潇忧郁成疾,病逝于宫中,帝举国丧。
  同年,凤太后为表彰殷碧涵功绩,亲赐宫侍。传言此宫侍与过世的五皇子有九分相象。
  
  永安四年,殷碧涵官拜正二品尚书令。与赐封户部尚书不同,朝中几无反对,诡异非常。
  
  永安七年,邻国驲落进犯。大将军李玥吟领兵抗敌,尚书令殷碧涵倾举朝之力支援。历时两年退敌,此后二人名声大噪。
  
  永安九年,尚书令殷碧涵推行新政,休养生息。
  
  永安十一年,尚书令殷碧涵改制科举,入仕的寒士奉其为恩师。
  
  永安十五年,姬氏族长筠卿过世,临终前将独女托付尚书令殷碧涵。
  
  永安三十七年,永安帝李济安过世,谥号守。
  同年,尚书令殷碧涵奉皇次女李承平继位,改元长乐。
  
  长乐九年,大将军李玥吟过世。
  同年,尚书令殷碧涵辞官归隐,举朝相送。
  
  长乐二十年,殷氏府邸。
  春天阳光明媚,园子里牡丹盛放,一片绿意葱葱。
  园子的中间放着一张软榻,一个穿着黑色深衣的人斜倚在榻上看着不远处的牡丹。她头发略有斑白,皮肤却还细致平滑,看上去不过四十来岁的样子,只是一双浅褐色的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生气,彷佛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已经对世事毫无眷恋。
  “曾祖母,曾祖母……”一个十来岁的男孩扑到榻边。
  榻上的人过了好一阵子才看向男孩,然后缓缓地微笑,“玥儿,又惹你祖母生气了?”
  “才不是……”男孩气乎乎地否认。
  榻上的人轻笑了下,“来。”
  男孩立刻喜笑颜开,爬到榻上窝在她身边,“曾祖母,再说当年平乱的事情给我听。”
  “不知道说了几回了,男孩子家这么喜欢打仗?”她轻笑,却没有多少否定的意思。
  “那皇储争位呢?”男孩还没等她开口,先否定了自己,“或者您当年怎么陷害那几个反对您做尚书令的人?”
  榻上的人浅笑,“真不像个男孩。”眼里,却是一片怀念的神色。
  “玥儿,曾祖母老了。歇一歇再陪你好不好?”
  “曾祖母才不老!”男孩立刻抗议,伸手摸上她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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