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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中蓼-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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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域看着殷碧涵的眼神从有趣转为寒冷,额头上不由渗出冷汗。她很想拉着洪遂信就这么退出营帐,但是她现在连这么做的胆子都没有。
  洪遂信却彷佛丝毫意识不到夏域的焦急,只是坦然地接受着殷碧涵的目光,并且镇静地看着她。
  殷碧涵的唇角,轻轻勾了一下。
  “放心,不是什么大事。”就在两人以为殷碧涵绝不会说的时候,殷碧涵突然开口,“我只是奉大殿下之命,过来照顾三殿下而已。”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夏域恍然大悟。
  相比起夏域轻易就接受了殷碧涵的说法,洪遂信却似乎并不十分相信,仍然带着几分疑惑的眼神看着殷碧涵。
  “三殿下受伤的消息传回安阳之后,其实陛下和几位殿下都十分担心。”殷碧涵说,“你们放心,剿匪也不过是个由头让三殿下有台阶可下。只要确保三殿下身子康健安全无虞,我立刻回安阳。”
  “是,是,是。”
  夏域一叠声地应道。话出口才想起来似乎有赶她走的意思,一时不由讪讪的。但是想起如果她能劝服三皇子安心养伤,不用看着他一日差过一日的脸色,夏域心里又松了口气。
  “这里没有补血的药材?”殷碧涵问,“为何三殿下伤成那样,还不给他用药?”
  “这……”夏域顿时一脸的有苦说不出。
  那日遇袭之后,夏域曾经问过李玥吟是否需要大夫过来诊治。但是李玥吟却坚持只是轻伤,无须麻烦。此后又彷佛没事人一样,跟着兵士一起操练巡逻。
  起初夏域信以为真,却不想李玥吟身体竟然越来越虚弱。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又问了回,得到的还是一样的答案。不仅如此,这位皇子还将暗暗加在菜里的药材都退了回来。无奈焦急之下,夏域也只有向上边告急了。
  “罢了。”殷碧涵说,“这几日三殿下会静养,有事也不准打扰。”
  夏域本想说话,却在洪遂信的眼神示意下应道:“是。”
  之后,两人退出了营帐。
  

作者有话要说:明儿有家族聚会,可能一天摸不到键盘……




听见的事情

  夏域和洪遂信走出营帐之后,殷碧涵脸上轻蔑不屑的表情立刻消失不见。她平静地看着飘动的门帘,若有所思地出了会神。
  将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的少年探头看见营帐里只剩下她和他,便推开被子坐了起来。
  他这一动,惊动了殷碧涵。她立刻转身向外走去,行动间颇有些避嫌的意思。
  “殷……”少年看着殷碧涵毫不犹豫的背影,不由出声叫住她。
  殷碧涵脚步虽然停了下来,却依然背对着少年。
  “穿衣服。”殷碧涵干涩地吩咐了一句。
  少年见见殷碧涵似乎又要朝外走,也顾不上穿没穿衣服,用力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然后猛地从背后包住殷碧涵。“姐……”少年鼓起勇气,却仍带着颤音,“你知道……我愿意的……”短短几个字,少年却说得异常困难。不止有羞涩,更有被拒绝的恐惧。
  厚重的衣物隔绝了少年肌肤柔软的触感和温暖,但是扣在她腰上的手臂却是雪白无暇。殷碧涵在少年甫接触到她身体的时候,下意识地一僵。待到少年结巴地说出那句话时,尤其是他对她的称呼,她的表情冷了下来。
  “殷碧涵不过是一介稗官,公子却是皇长女正君身边的人,这一声‘姐’实在是担当不起。”
  少年黯然。但是他仍然不肯放弃,颤着声道:“我进皇子府在你之前。就算有心要骗人,也不是想骗你……”
  “不是骗我?”殷碧涵冷笑一声,“原本也想用这个理由劝自己原谅你。但是你真的没有吗?”
  少年脸上闪过一阵慌乱,“这个……我,我……”
  “临行之前,朱墨兰告诉我敦叶这里的情况。他手里用着的那份名单,我怎么看都眼熟。”殷碧涵脸上浮起嘲弄的笑,既然少年看不见,“你说,那个是什么?”
  少年的脸色顿时一白。
  殷碧涵跟着李玥吟查案时,曾经被困在吏部库房里一整个晚上,抄录寻常看不到的众官员的履历文书。他知道后迷晕了殷碧涵,然后抄了一份送到朱墨兰手上。
  起先他以为殷碧涵会将名录交给李玥吟,不想殷碧涵交是交了,却不是全部。藏私的部分从别人手里看见一样的,以她的才智自然立刻明白。
  少年手不由松了点。
  殷碧涵转身,看着少年。
  少年未着寸缕的身体虽然青涩,却盈着如玉的光泽。但是殷碧涵的眼神只在他的脸上,彷佛他的身体对她没有任何吸引力。
  凌厉而冰冷的眼神让少年一阵瑟缩,甚至不敢抬头直视她,慢慢低下头去。
  “你刚才说什么?你愿意?”殷碧涵伸手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刚才在那两个人面前,你做戏的功夫好到令我惊叹。”
  殷碧涵说着,看了眼他手臂上守宫的印记,象征着他还是完璧之身的印记。
  “既然你惯了做戏,我还可能相信你说的话吗?”殷碧涵突然放轻了声音,但是却怎么也听不出温柔来。
  闻言,少年突然瞪大眼睛。他看着殷碧涵决绝的表情,水气开始在眼睛里凝结。
  只是他泫然欲泣的表情只是令她不耐烦,她放开手猛地转身,丢下一句“快点穿好衣服,带你过来不是为了让你做戏给我看的”后大步出了营帐。
  陡然失去支撑,少年朝前趔趄。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他苍白着脸僵硬地走回床边。看着地上散乱的衣物,他突然蹲下来抱住自己的膝盖。
  不知从哪里来的水落在地面上。一点一滴,渗进地上的衣服里。
  
  殷碧涵走出营帐后,闭上眼睛仰头向天长长地吸了口气。再睁开时,表情又恢复平静。营帐内的少年即使是个问题,她也不会让他影响到她要做的事。
  她信步在军营里走起来。
  戍边军营,虽说是四百人的营地,白天却没有那么多人。除了出外巡逻和营外操练之外,驻守烽火台的也占着不少的人数。所以虽然她昨天晚上才到,竟然也没有人阻拦查问。
  军营自然简单,除了西边的马厩和伙房,营房越往中间越好,住的人也越是高阶。殷碧涵不久就走到主营的附近。
  “……校尉!”一声低喝吸引了殷碧涵的注意。
  这不是洪遂信的声音吗?殷碧涵停下脚步。
  “我知道……既然她不想惹事,我也乐得清闲。”
  这是夏域的声音。
  “您不知道,我听说过殷碧涵。”洪遂信说,“她看上去是嚣张无礼,但是我听说的却不是这样。”
  殷碧涵挑眉。
  洪遂信“听说”。这里离安阳有三千多里远,她的“好名声”能传到这里来?
  夏域不知说了什么。
  “您就是不信,好歹也防着点。”洪遂信说,“我们这里的事情,虽说成了定例,但是外头来的人是不会明白的。被她发现,说不定就是斩首的罪名。”
  斩首?
  什么事情需要闹到斩首如此严重?
  殷碧涵竟然越听越有兴趣,不由向前又凑了一点。
  “不过您也不必忧心。”洪遂信说,“虽然军营纵容盗匪已成定例,不过就是些肉菜蔬果,这些是绝拿不住把柄的。倒是那些伎子要小心些,虽然看殷碧涵似乎好色的样子,不过这些需要防她一防。”
  夏域似乎说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洪遂信的声音里多了些烦恼,“按理说一般抢劫不单不会伤人性命,连见红都是极少的。为什么皇子碰上的那拨竟然下那种狠手,一副收买人命的样子……”
  “是!我明白,总之这段时候……”
  “殷碧涵!”
  身后突然传来某人的声音,营帐内两人的声音顿时一停。
  殷碧涵微皱眉,转身看时却是流风。
  不过想起来,这营里能用这种语调喊她名字的,也只有她了。
  “怎么?”殷碧涵继续皱着眉。
  流风犹豫不决地看着殷碧涵,虽然仍是恼怒却比昨晚好过许多。面对着的流风,殷碧涵提不起做戏的兴致。
  “殿下到现在还在休息。”憋了半天,流风终于说了一句话。
  “所以呢?”殷碧涵挑眉。
  “那个……”流风开始尴尬,嗫挪半天,“……谢谢。”她的眼神颇不自在,道谢时甚至不敢看着她。
  于是突然,兴起了叹气的欲望。
  殷碧涵静静地看着流风,“我不是为了你才来的。”
  流风猛地看向她,瞪她一眼,“废话。”她顿了顿,又说:“你到底为了什么来的?”
  “盗匪。”前面两字殷碧涵说得干脆,半晌又加了两个字,“……和他。”
  流风似乎难以置信地看着殷碧涵,然后脸上的表情突然放松下来。好似有些什么沉重的负担压着她,殷碧涵的话却终于能让她放下一样。
  殷碧涵却反而皱起眉。
  正在这时,夏域和洪遂信从营帐里走出来。
  “守着他。”殷碧涵转身向两人走去。
  就在流风想说话的时候,她听见殷碧涵又说了一句。
  “为了他好,不要再信任我。”




时光若水流

  一成不变的砂土,白天相同的燥热,夜晚同样的寒冷。西北的暮冬似乎就这样凝固在戍边军营里。
  自殷碧涵到军营已经有了十来日。
  李玥吟自殷碧涵到来的次日起,就再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出现在晨练的校场上。暗地里自然有兵士不屑,但是作为全营统率的夏域和洪遂信看着李玥吟一日好过一日的脸色,却是越来越安心。
  不用整日提心吊胆地看着皇子灰败的脸色,又有人在上面挡了违逆命令、禁锢皇子之类可以让脑袋搬家的罪名,想要心情不畅只怕也难。
  晨间操练过后洪遂信按例回自己的营帐去编算巡逻的名单,却看见了殷碧涵,不由脚下一顿。
  殷碧涵穿着一身月白的锦缎袍子,背着手站在校场边上,静静地看着某个方向。她的表情安宁又平静,甚至还带着些温暖。洪遂信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却是三皇子正在校场里舞剑。
  校场里,着黑的李玥吟舞动着手里的佩剑,动作轻盈舒缓。明亮的日光令他的佩剑时不时地反射出刺目的光,但是这样的李玥吟却是赏心悦目的。从军多年的洪遂信自然明白,李玥吟的功夫是长年累月练习的结果,虽然未曾沾上血腥而少了几分凌厉,却绝非花拳绣腿。但就,他的剑就是比普通人多了优雅和从容。所谓天皇贵胄,融在骨血里的果非寻常。
  “殿下。”殷碧涵开口,阻止他继续舞剑,“您的伤势还没有全好。”
  李玥吟闻言停了下来。他走到校场边,拿起备好的汗巾轻点额头拭去薄汗。
  殷碧涵脸上的表情几乎温和到可以称为微笑。她倒了小杯热水,在李玥吟放下汗巾的时候递了过去。
  李玥吟几乎都没看向殷碧涵,却精准地接住了杯子,送到唇边一口饮尽。
  洪遂信眨眼。
  那两个人的动作既平常又规矩,却不知为什么竟然弥漫着一层稀薄的宁静。虽然那宁静浅淡到经不起细究,却成了一道无形的樊篱将将她们和别人阻隔开来。
  没有人,能在这个时候越过樊篱走近两人的身边。
  “洪长史。”殷碧涵看见了洪遂信。
  轻微到几不可闻的碎裂声之后,樊篱消失了。
  “遂信见过三殿下,殷都尉。”洪遂信躬身行礼。
  “你来得正巧。”殷碧涵说,“三殿下说要回营帐休息,劳烦你去伙房将我刚刚吩咐药膳送去三殿下的营帐。”
  又是这种居高临下的口吻。
  洪遂信应了声“是”。她低头的时候,脸上闪过疑惑。
  殷碧涵从出现时就是这个样子。聪明却也嚣张跋扈,无论看谁都是居高临下的眼神,说话也从来都不客气。
  但是奇异的,洪遂信却从没有恼怒的感觉,有的只是疑惑。
  其实她早就听过殷碧涵这个名字了,甚至早在李玥吟来军营之前。
  敦叶虽然与安阳相距千里,却有一样共同的东西:商队。出入安阳的必经之地停留了大量从安阳出发和去往安阳的商队。于是洪遂信听过那个人,那个半年时间里便在安阳的西市站稳了脚跟的年青女子。
  她的名字,叫“殷碧涵”。
  “殷碧涵”聪明、稳重却也不好接近,做她的朋友远好过做她的敌人,这是种种传闻带给洪遂信的印象,但是眼前的这个人与她听闻到的完全不同。
  只是同名同姓?
  不,洪遂信知道那天她在营帐里对夏域说的话,她听到了。
  听到了,却平静得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只是这一点,便很耐人寻味了。
  洪遂信应声离去,殊不知她若有所思的表情却清楚地落在殷碧涵眼里。她看着愈行愈远的将官,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为什么这样对她说话?”李玥吟突然问。
  殷碧涵突然回头看着他,带着难以置信的眼光。
  李玥吟的声音平静无澜。也许在皇子府他这样对她说话并不奇怪,但是就在她背叛他,就在她送他到这苦寒之地,就在她用羞辱他的方式替他上药之后,他竟然还可以用这么平静简单的语调对她说话?
  李玥吟看了眼洪遂信的背影,微挑了眉看向殷碧涵,似乎为她的沉默不解。
  竟然真的没有怨恨。殷碧涵看着他的眼睛,在心里叹道。
  也许,这样的眼神才是她愿意做这些事的原因……
  “她很聪明,在这里有些埋没了。”殷碧涵毫不在意地将心里话说了出来。那满不在乎的语气里,似乎带着些赏识和研判的味道。
  “是吗。”
  “殿下,回营帐去休息一会好吗?”殷碧涵对着李玥吟软软地笑着。
  李玥吟一怔。
  清澈透明的琥珀色眼珠里清楚地映着他的影子,唇边温柔得几乎缱绻的微笑……
  “嗯。”他轻应了声,然后当先向自己的营帐走去。
  殷碧涵跟着他,两人一前一后在营地里走着。
  “不要,放手……”低弱的声音传进两人的耳朵。
  两人的脚步同时一顿。
  在士兵营帐之间,一个背光的暗角里几个穿着普通兵士铠甲的女人围住一个少年。女人们虽然没有太过放肆,却一直调戏着少年。少年却缩着肩膀努力想要逃出去,但是几次都不成功,脸上倒是被摸了好几把。
  少年,自然是殷碧涵带来的少年。
  李玥吟看见眼前的事,第一反应不是厉声喝止,却是看向殷碧涵。
  此刻,站在他身边的女人与其说没有表情,甚至可以说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彷佛被调戏欺侮的,不是她身边的小厮。
  良久,她终于开了口,却叫出了一个他怎么也想不到的名字:“承墨。”
  少年乍然听到她的声音很高兴地抬头。那带着终于得救的眼神在接触到李玥吟的时候刹那间一滞,他脸上因为羞愤而起的红色用看得见的速度迅速退落,竟然瞬间就惨白一片。
  李玥吟疑惑地看向殷碧涵。
  虽然这名字却的确是出了他的意料,但是这少年的表情让他明白这名字肯定另有内情。而且这内情,十有八九还与他相关。
  调戏少年的兵士见是殷碧涵和李玥吟两人,几乎立刻便作鸟兽散。
  留下少年低着头站在原地。
  “还不过来?”殷碧涵的声音里含着李玥吟听不明白的情绪。
  慢慢地,少年几乎是一步一挪地朝殷碧涵这边走过来。他走路的速度甚至令李玥吟有了种自己是什么恶鬼怪物的错觉。
  “这位是三皇子。”殷碧涵说,言语里那种令李玥吟听不明白的情绪又浓了些。
  “见过……”少年似乎想要躬身,却猛然一顿改为敛衽,“见过三皇子。”
  李玥吟挑眉。
  殷碧涵轻轻地说:“既然你那么得闲,不如从现在开始起去殿下身边服侍,总能找到你该做的事情。”
  听在李玥吟耳里合情合理的句子,却令少年轻轻一晃身子。他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殷碧涵,眼神里满是哀求。
  少年若到李玥吟身边,一来可以避开兵士的调戏,二来也免了殷碧涵带男人入军营的罪责。如此一举两得的事情竟然令少年如此反应,李玥吟不由多打量了少年几眼。
  尤其加上那名字。
  “承墨”……
  李玥吟皱起眉,突然觉得自己不会喜欢其中的缘由。




盗匪再出现

  洪遂信匆匆忙忙赶到主帐里,才掀开帘子习惯性地想朝自己的座位走去,却猛然看见那里坐着殷碧涵,这才想起如今不同往日,于是静静地走到殷碧涵对面坐下。
  大帐的主位上坐着李玥吟,流风和殷碧涵分别坐在他的左右两侧。被占去了座位的夏域只能坐在殷碧涵的右侧,洪遂信职衔最低自然也只能占个末座。
  大帐里虽然有五个人,却是一片安静。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正中间的案几上,洪遂信也朝中间看去,然后立刻皱起眉。
  案几上的,是一只人手。
  这只手细长纤白,连着的一截衣袖上绣着细致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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