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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花令-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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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就像盈绕周身一般,又仿佛能闻得见其中清又淡的香气。
已经有人小声在问,“这是谁画的?”
这时就见孙阁老的嫡长孙女孙亦盈拥着一个人上前来,孙亦盈是个明丽爽快之人,笑道:“杨家姐姐你藏什么呢,还不快来招认!”这才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站出来,穿着朴素,头上只插了只碧玉簪子,脸上带着腼腆的笑意,却并不怯懦,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意秾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来,竟然是她,杨清持!
虽然才三年的时间,可是意秾还是诧异万分,三年后的那个端丽的贵妇人,在三年前竟也有过这种寒酸的模样!
只可惜上辈子意秾并未来参加这次赏花宴,对杨清持也并未关注过。
沈意秐最是八面玲珑之人,此时就上前挽住杨清持的手道:“杨家姐姐是水墨之中的高手,不知这幅画的名字是什么?”
杨清持笑一笑,开口说出这幅画的名字时,一众娘子们皆是一惊。
一开始大家都不约而同的认为这幅画的名字应该与春-色有关,然而它却被命名为镜花水月。
这个名字简直为这幅画补足了意境!
那落地的花瓣被风扬得再高,终究是无所归依,最后仍然要归于尘土,这样一思索,这幅画就带了淡淡的哀愁之味。
她们这个年纪的姑娘,虽说都是于富贵中长大的,锦衣玉食,然而生活的却不见得比农家的孩子来得快乐踏实。此时平日埋藏于心底的愁绪难免就被勾了出来,玉涧亭一时连说话声都小了些。
杨清持从默默无闻,也算是一下子打响了名头。
最后看的是沈意秐的画,沈意秐一直追求的是与寻常女子不同的才女之路,于花鸟一项上并不热衷,而是日夜苦练山水。
此次她的画名为云逝,画的是雨后初霁空濛的远山,雾色淡,山色亦淡,如让人身临仙境一般,再往上看去,大片留白,让人朦朦茫茫,似不知身在何处,却突然在接近天尽头之际,突兀的出现几笔浓艳的红,勾勒出让人惊艳的云,最末一笔并未提收,而是越来越淡,仿佛一错眼的功夫,那云就随风流逝了一般。
让人简直舍不得移开眼睛。
就连意秾也不得不承认,这幅画确实极好。
等仆妇们将众娘子的画都捧去飞华亭时,大家虽然都仍端坐着谈话说笑,心里却不由得紧张。而沈意秐唇角淡笑,似乎成竹在胸,她穿梭在娘子们中间,长袖擅舞做得好,并不冷待任何一个人。
但是意秾还是颇为了解这位三姐姐的,她眉宇之间分明带了急躁之色,不过是强压制着罢了,看来她也并不是不紧张。
意秾再看向杨清持,她的表现还是比沈意秐差了一层,她面上虽也极力镇定,鼻尖却已经隐隐冒汗了,意秾下意识的就去看她的手,可惜她的双手都掩在大袖中,丝毫看不出来,不过她鼻尖上的汗珠儿就已经宣示着,她此时非常的紧张。
意秾突然觉得这位杨姐姐似乎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样温良无害,反而是极有野心的。
等了一个时辰,飞华亭那边也没品评出个结果来,赵氏已经命人开席了。又过了两刻钟,才见之梅笑吟吟的捧着结果过来。
大家都眼带灼热的盯着之梅,之梅不愧是沈意秐房里的大丫头,此时依然能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镇定的开口,“让诸娘子久待了,奴婢这就宣读头三甲。”她伸手展开一张素笺,道:“第三名是宴春图。”
宴春图是武烈侯世子嫡女吴善芳的画,并没有多少巧思,只是画出了玉涧亭此情此景,但是她笔力深厚,一看就知道是自幼就开始习练的。
沈意秐再如何从容,此时也表现出了几分紧张之意,这次宴请是赵氏与她思虑多时想出来的最稳妥的办法,如果季夫人那里也能有意于她最好,如果不能,她认为,凭着她的才貌,至少可以先入得陆恒的眼,然后再徐徐图之,也能多几分胜算。况且,退一步讲,若是此事不成,也不会妨碍她的名声。
本来她是十拿九稳能得头名的,但是此时出现了一个杨清持,她就有些拿不准了。
而杨清持此时则更是紧张。
之梅道:“第二名是……镜花水月。”
沈意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跳却更加快了。
然后就听之梅道:“第一名云逝。”
沈意秐脸上这才又重新展露出得体的笑容来,大家纷纷上来恭喜。
意秾还是没忘了观察杨清持,见她在极短暂的失神之后,面上仍然一派平静,嘴角含笑,果然不是心思简单的姑娘。
晚上回到披芳院后,彤鱼拿着意秾的画,道:“姑娘,奴婢瞧着姑娘画的这枝海棠真是好看,尤其是上面这只蜜蜂,简直活了一样,不如就把它裱起来,挂在书案右侧罢。”
众娘子的画作最后自然是要各自拿回去的。
意秾闻言诧异的往画上看去。
她当时只干巴巴的画了一枝海棠,而现在其中一朵含苞的海棠之上却几笔勾勒出一只蜜蜂,蜜蜂极小,偏连翅膀扇动都似能看得清似的。
这不是她画的。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二哥沈潜,虽然那些画都没有署名,但是她相信沈潜肯定能认出哪幅是她的画,但是沈潜看着眉目清朗,能武,于文上就差得多了,他断画不出这么生动的蜜蜂来。
那么就只还有一个人,季恒。
除此之外,她真的是再想不到还能有谁了。
。。。
 ;。。。 ; ; 上辈子在尹之燕成为她嫂子之前,她对尹之燕并不熟悉,她们所处的圈子不同,交集也就少些,但是这一世,她就格外留意尹之燕了。
过了三月二十,天气骤然暖了起来,定国公府照例给主子仆妇都做了新衣衫,阖府上下都喜气洋洋。
意秾跟沈意秐是一样的,都是六套衣裙,两副头面,但是沈老夫人以沈意秐行过及笄礼了为由,又给她单添了支嵌彩宝的虫草簪子,是当下的最新款式,一只胖乎乎的蜘蛛卧在兰草旁,头部和肚子各镶了蓝宝跟红宝,既显贵重又显轻巧讨喜。蜘蛛又有“知足常乐”的意头,这一支簪子虽小,却是各项好处都占全了。
意秾上辈子因为此事还哭闹了一场,不过现在一直忿忿不满的倒变成了凌氏,“一会儿阿娘就让人去请宋文清大师给你雕两支簪子来,一定比秐姐儿的还要好!”若不是因为沈老夫人是她的婆母,她早就该埋怨上了,此时就连埋怨也不能指名道姓,实在憋屈得很。
意秾笑道:“就让祖母疼三姐姐去罢,我有爹爹跟娘亲疼就足够了!”
倒把凌氏说得心里一酸,想开了觉得也罢,反正自她入府起,沈老夫人就不大看得上她,连带着她生的这三个儿女也入不了沈老夫人的眼,现在争这一枚簪子的闲气又有什么用。
意秾却是真的没将这枚簪子之事放在心里,她一直担心着另外一桩事,“大哥什么时候走?”
凌氏诧异道:“你这两天倒怎么关心起你大哥什么时候去山西了?”
意秾当然不能把真实的原因说出来,便攀着凌氏的手臂道:“爹爹不是让大哥去跟西戎换皮货么?我想要块好皮子,等天冷了好给娘做个大氅。”
凌氏就伸手点一点她的额头,笑道:“把你嘴甜的!我看是你自己想做个大氅吧。你爹爹的意思是等这两日户部的交接手续都办好了就走,大约也就三五日了。”
意秾道:“大哥这一去就要几个月不能回来,等大哥起程那日,我想去城门口送一送大哥,好不好?”
凌氏想了想,又见意秾眼巴巴的瞅着自己,就点了点头。这个要求也不算过份,总归她只坐在马车里,也没什么妨碍,到时候身边多跟着些丫头小厮也就是了。
只是还没等到沈洵起程,倒先等来了沈意秐房里的大丫头之梅,之梅穿了身浅绿色的窄袖,先躬身揖礼,嘴角微翘,笑道:“给五姑娘请安,我们姑娘让奴婢来给五姑娘送对明珠小坠子,另外明日大夫人为姑娘办了赏花宴,请五姑娘过去玩儿。”
意秾命彤鱼接过来,笑道:“你回去替我多谢谢三姐姐,这小坠子好看的紧,明日我就戴这个去。”
之梅笑着应下,就退下去了。
彤鱼撇撇嘴道:“三姑娘倒会做人情儿,老夫人偏着她,她就装出一副大方的姿态来,送来这么一对东西。这珠子瞧着也普通,姑娘哪里稀罕她的?”
意秾上辈子因为那枚虫草簪子的事,根本就没收沈意秐送来的这对小坠子,连赏花宴也没去,后来也不知怎么竟传扬开了,沈家五姑娘倒落下了一个小气的名声。意秾拿起那对明珠坠子细细瞧了瞧,笑道:“这珠子虽然一般,可这手工却是宋文清的手笔。”宋文清以制簪胜名,极少做其它东西,这对明珠坠子打眼一瞧普通的很,只有细端详纹路才能看出那细细的金托儿上镌着一个小小的“清”字,这对坠子也算难得了。
只是意秾一时却没想明白,这个时候赵氏为何突然要办一场赏花宴?直到意秾到了地方,才领悟过来,赵氏这也太司马昭之心了。
本来天气上暖之后,各个府上的宴请便层出不穷,除了一些正经子的喜事,满月做寿之类,余下最多的就是赏花宴。各家都有年纪相当的娘子,收到了别家的请帖,自然就要回请,请来请去,几乎各个府上都得办上一两次。这种宴请意秾上辈子常常参加,姑娘们之间总有些攀比好胜的心理,不论诗词琴艺,总想高过别人,意秾那时也不能免俗,否则也不会日夜勤练小楷,就为了想要一个虚浮的美名。
不过现在办赏花宴总还是早些,往年大都要等到四五月份,牡丹盛开时开始的,而且请的也往往都是相熟的闺阁娘子。
但是今日赵氏所办的这场赏花宴,除了请了一些与沈意秐要好的姑娘外,竟还请了各府适龄的郎君们,赵氏亦是借口自己出席,竟还邀请了几位夫人奶奶。意秾去的时候,便看见赵氏那万年不变的脸上挂着笑容,正在与成国公府的季夫人说话。
因为意秾猜出了赵氏的心思,便觉得赵氏现在的行为也太过明显了些,但是旁人不知内情的,倒也没察觉出异样来。
赵氏仗着自己是赵皇后的亲妹妹,对谁都爱搭不理,若是有反常的举动大家一定会注意,但今日她的反常举动是对着季夫人,大家也就觉得没什么反常了。
众人能有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因为成国公府,不仅成国公和世子简在帝心,而且儿孙出息的多,季夫人又生了季恒那样一个俊朗无俦、光华夺目的儿子。上赶着季夫人的人多得很,赵氏又能怎么样,也不差她一个。
而定国公府虽然也是国公府,但也只是外在瞧着攒花簇锦罢了,这一代的郎君们除了沈珩之,再没一个有出息的。上辈子季家与沈家二房意秾定亲,而不是与沈家大房沈意秐定亲,便是季恒的祖母觉得沈家大房不堪大用,日后前程反不如二房,况且季恒与沈潜并称京城双璧,沈潜自然也是极有本事的,而且季恒的祖母一直便瞧不大上赵氏的作派。
这次赏花宴被安置在了飞华亭,旁边有一个凿开泉眼扩建而成的湖,湖中作堤以接亭,又在堤上架了一道粱直入于湖中,粱上又架石立一小亭名玉涧。这个时令杨柳新绿,堤岸上杏花皆已盛放,娇嫩的花瓣如过了清水似的红,浅浅的,带着少女般的羞涩。
郎君们都被安排在飞华亭中,而娘子们则与之隔湖相望,聚在梁上的玉涧亭里。早晨刚起了雾,这会儿虽然散了些,水气却仍重,伴着细细的丝竹声,倒有种朦胧的况味。
意秾从梁上过,刚踏入玉涧亭,就听有人嗤了一声,道:“还是一家子的姐妹呢,竟比咱们来得都还晚些!怪好意思的!”说话的是一位容色俏丽的姑娘,五官精致,她是沈意秐亲舅舅云阳伯的嫡幼女赵姝,她比意秾还要小上一岁,却像模像样的同大人一般梳了高髻,鬓边簪了几朵杏花,连成一串圆弧形,娇俏雅致。
上辈子意秾最讨厌的人就是赵姝,两人见面说不上两句话就能脸红脖子粗。赵姝从小被娇惯的不像样子,看人跟赵氏简直一个样儿,将下巴抬得高高的,她倒比沈意秐更像赵氏的女儿。
其实赵家也算是奇葩,沈意秐的舅舅赵宗廷是镇国公府赵家的嫡长子,偏偏被云阳公主看上了,镇国公府出了位赵皇后,且赵宗廷又是嫡长子,将来是要继承爵位的,怎么肯自毁前程去尚公主?也不知这位云阳公主后来使了什么手段,硬是逼得镇国公府不得不点头同意。赵宗廷再不能承爵,云阳公主怕他委屈,便向隆庆帝请旨赐赵宗廷一个伯爵,又将公主府更名为云阳伯府。两人成亲之后倒也恩爱非常,云阳公主接连生了一子一女,这个女儿便是赵姝。
赵姝有这样一位强悍的公主亲娘,跋扈的性子怎么肯收敛?
意秾记得上辈子赵姝十五岁就成亲了,并且当年就怀了身孕,却不知何故滑了胎,之后就一直再难有子嗣,虽说有公主亲娘做靠山,然而夫妻之间不如意,便是公主也奈何不得。
意秾笑了笑,对沈意秐歉意道:“对不起三姐姐,我来晚了,因为大夫嘱咐早晨这顿药一定得在辰时三刻吃,这才耽搁了。”
沈意秐立刻关切道:“五妹妹的病还没好利索么?都是我的过错,想着咱们相熟的姐妹都在,你见了也会欢喜,便把你叫了来,五妹妹一会儿若是觉得身子不舒坦,万不要忍着,我让人送你回去。”
赵姝在一旁冷哼一声,道:“病秧子!真晦气!”
大家听了都觉尴尬,却也没人敢对赵姝说什么。
又见意秾依然笑意盈盈,全当作没听见,众人也就不再理会赵姝的话了。
倒是沈意秐微微愣了一下,意秾耳畔坠着的那两粒明珠耳铛,被日光一晃,便发出晶莹的光芒来,轻轻晃动,衬得意秾凝脂般的肤色越发好了。
她这两次见到意秾总是隐隐觉得这位五妹妹似乎跟以往不大一样了,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过了一会儿,郎君们也都在对面的飞华亭中坐好了,玉涧亭里这些娘子们立刻都收了嘻嘻哈哈的嘴脸,摆出温婉娴淑的样子来,眼睛却不停的往飞华亭那里瞟。
等到季恒跟沈潜等一行人走到飞华亭的时候,身边这些姑娘们的脸飞快地就红了,虽说姑娘家该矜持,却仍有不少人已经按捺不住或向季恒或向沈潜看去了。
意秾却不自觉的握紧了手里的帕子,上辈子她与季恒定亲后,季恒曾多次托沈潜给她送东西,她那时满心都是欢喜,但是在她家中失势之后,他立刻就掉转头要去娶别人了。
她强自抑制住才能没抬头看向季恒,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有一道目光向她投射过来。
接着就听有一个姑娘小小的惊呼了一声:“季家表哥刚刚看过来了!”
。。。
 ;。。。 ; ; 沈意秐亲呢的执了她的手,笑嗔道:“我不是前几日才来过么?你倒说得像是我许久不来似的!”又转头吩咐她的婢女之梅,“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笋肉包儿,这会子还热乎着呢。”
她眼里满是关切,如果不是意秾重活了一世,只怕依然看不透她的险恶用心。
之梅将一个油纸包递上来,笑道:“五姑娘不知道,我们姑娘为了尽快回来,差点儿催得车夫将手里的鞭子都甩折了!”
沈意秐斥道:“就你话多!”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责备之意,嘴角噙笑,看着意秾。
意秾笑道:“多谢三姐姐。”也不伸手接那油纸包。
彤鱼便上前从之梅手里接了过来。
沈意秐眼里就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诧异之色,但一瞬即逝,若不是意秾一直在观察她,只怕也不会发觉。
意秾知道她在诧异什么,上辈子的意秾对沈意秐几乎是追捧似的爱重,虽然沈意秐不会直接将油纸包递给意秾,但意秾一定会亲手接过来。
沈意秐只是觉得有些异常,但也并未过份在意,又叮嘱她几句,便去沈老夫人房里了。
意秾自重生以来还没有见过沈老夫人,虽说她是因为一直病着的缘故,实则也是为了逃避。前世她一直将沈老夫人当作疼爱她的祖母,没承想,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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