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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花令-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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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带着彤鱼和丹鹭,一路跟着翡翠到了偃盖堂,要进去时,翡翠对彤鱼和丹鹭笑着道:“两位姐姐跟我到旁边的耳房吃些果子罢。”
彤鱼和丹鹭笑着道谢,却不动。
翡翠只得又对意秾道:“老夫人都交待过了,沈五姑娘放心。”
意秾便对彤鱼和丹鹭点点头,两人这才随翡翠退下去了。
意秾进去刚唤了声:“老夫人!”一转身竟看见旁边的黄花梨木镂雕蝠禄的挂落后面立着个人,她顿时就觉出不妥来,忙要旋身推门出去,就见季恒走过来,堵住了她的退路。
意秾心跳得厉害,“咚咚”擂得自己都能听见声响,她并不先出言,只是狠狠瞪着季恒。
很显然是季恒让翡翠骗她来的,除了他,季老夫人身边最得用的丫头只怕谁也使唤不动。
以前未与季恒这么近距离相处,并未觉得如何,如今他就这么站在她面前,嘴角还噙着一丝笑,前世之事忽然就涌现出来,这样的男人,她现在只觉得不值。
季恒哪里知道她现在的心思,见她面上恼怒,只当她是因为被他骗来而气愤,便道:“我们是表兄妹,私下见上一面也没什么。”
意秾冷声道:“还请季表哥高抬贵手,季表哥是男子,可以不看重名声,我却不能,如果季表哥没有别的话说,我就先出去了。”
自意秾上次病好之后,这还是季恒与意秾第一次独自相处,之前他也给意秾送过一些新巧的小玩意儿,她虽然不会回赠,他却也看得出来,她是十分喜欢的。但今日这个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与她有什么深仇大恨呢!他难免有些诧异,略抬了眉毛道:“你怎么了?”
意秾因为这一句,显些没哭出来,亏他还能轻飘飘的问一句“你怎么了?”前世她有多信任爱慕他,今生就有多恨他。只是这些缘故她不能说,便抬着下巴道:“我虽不是多么有风骨之人,却也不会行落井下石之事。”
再也不顾季恒的表情,快速走到门口,推门就出去了。
回到披芳院,意秾情绪一直不高,毕竟季恒是她曾经心动过的男子,虽然她知道她不能再回头,却依然觉得心痛。
成国公府的季恒却是莫名其妙,黑着脸在偃盖堂里坐了一下午,快到了晚饭时间才唤挑云进来,沉声道:“去查定国公府。”
挑云前脚才出去,季老夫人就命人来找季恒。
季老夫人难得一见的长叹口气,将今日福寿堂之事说了,又道:“沈老夫人说,她们沈家的姑娘你一个也别想娶!”
。。。
 ;。。。 ; ; 自赏花宴后,又过了几日,大房也依然没有传出任何消息来。
也不知是赵氏沉得住气,还是季家更胜一筹,意秾犹记得当日宴请之后,季夫人走时满面笑容,如今竟再没有进一步进展了。
到了第五日,户部的手续都已经办好,今上派了户部一行共十二人前往大梁西疆,督办商贸之事。官家办事,事事讲究排场,更何况此次还是在西戎面前,大梁的气派要立得起来,自不可能真的就只有这十二人前往,不说仆从,单底下的大使副使就哄哄泱泱去了不少。沈珩之很轻松就将沈洵塞入其中,跟着官家队伍一起走,自然比独自行路要安全得多,沈洵也不必跟着他们一路赶到梁戎边界,待到了山西就自去铺子上就是了。
意秾听闻这一安排时,先愣了一下,她原先是预备着在送沈洵时,不论用什么手段,撒娇放赖也好,让沈洵不从西京门走,换另外任一条路就都遇不上尹之燕了。
但是现在看来,这计划显然是行不通,沈洵既要与官家同行,就不可能单单自己换条路走,不说别人,沈珩之就绝不能同意。
意秾这一早晨心绪都不佳,待换好了出门的衣裙,外头竟然又下起了雨,濛濛洒洒,如同细丝剪不断,丝丝相续。
凌氏原本就不大赞同让意秾到西京门送沈洵,况且沈洵是跟户部的人一起走,凌氏很放心,倒是意秾出去这一趟,她才是放心不下。
见意秾垂着脑袋,就劝道:“若是天气好,你去送一送你大哥,娘也不反对,但是这雨眼瞧着越下越大,万一淋着了,再像前段时日似的得场风寒,你是想要了娘的命啊!”
意秾见凌氏都开始放狠话了,这就明显的是不想让她去,意秾只得扑到凌氏怀里,翁声道:“不瞒娘说,我昨夜做了个梦,梦见有个姑娘总想攀缠着大哥,我不放心,得跟着去,替大哥看着点儿。”
凌氏闻言一个没绷住,噗地一笑,道:“就你心思多,这回我给你大哥备了……”说到这儿突然就顿住了,她原是想说给沈洵备了两个丫头跟着伺候,但是这话怎么能对意秾说。低头又见意秾两眼亮晶晶的等着听下文,她就故意板了脸道:“罢,罢,你非要出去看新鲜就去罢。只一件,必须好生坐在马车里头,车帘子也不许掀。”
意秾自然乖乖点头。
凌氏又道:“把那件大红羽缎银鼠里子的鹤氅也穿上。”
意秾见丹鹭果然将那件冬天穿的鹤氅捧了出来,不由得撇嘴,“这都快四月份了,穿这个,我怕被捂出毛儿来。”
凌氏瞪眼道:“不穿最好!不穿不许去!”
意秾不得不认命的穿上了,这回倒好了,她走路都背着人,这个时节穿冬日里的衣裳,哪怕这件衣裳值一万两银子,她也觉得丢人啊。
好不容易挨到过了垂花门,上了马车,把帘子一放,她立刻就将鹤氅脱了,唤彤鱼道:“快给我倒盏凉茶来,热死了!”
彤鱼笑嘻嘻的将茶奉上来,还说风凉话,“夫人这是心疼姑娘呢,别人可是求都求不来!”
丹鹭就在一旁抿嘴儿笑。
意秾这两个大丫头是凌氏亲自挑的,都是沉稳有余,就彤鱼还能说笑两句。
意秾就笑道:“那我也疼你一回,就将这鹤氅给你穿吧。”
彤鱼自然不敢,意秾又要给丹鹭,主仆三人嘻嘻闹闹,待出了府门,就听外头有人故意咳了一声。
意秾立时就住了声,她大哥最能说教,凡于礼不合之事自己从来不做,也不许别人做。意秾想到这里便叹了口气,偏偏自遇到尹之燕后,他大哥可是什么违礼之事都做了。只是意秾一直想不通,最后沈珩之病重之时,尹之燕命人送来五两银子一事,沈洵究竟知不知情?
也正是这件事,彻底击垮了沈珩之。他一生虽不得父母疼爱,但是妻子爱重,儿女孝敬,被今上钦点状元,仕途亦是顺遂,最后竟得长媳命个下人接济来五两银子,这简直比直接打他的脸还让他难以接受。意秾还记得当时小厮将银子送来,说是大奶奶让他送来的时候,沈珩之强撑着端坐,目光冷冽,等那个小厮一走,他顿时就一口血喷了出来。
尹之燕帮助沈意秐害死她时,她对尹之燕的恨,都没有那一刻多。
因为意秾是特意来送沈洵的,故而沈洵暂坐在了沈府为意秾备的马车上。沈府马车阔大,为了方便,又在车厢中挂了帷幔,沈洵便坐在了帷幔的外侧。
一路上意秾都注意听着外面动静,因为今日下雨,所以行人并不多,或许就能避过了尹之燕也说不定。
她心底这个念头才起,就听驾车的僕役喝道:“小心!”然后马车便猛地震动了一下,就稳稳停住了。
对面却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声:“姑娘!”接着就听不少人七手八脚的慌忙下了马车。
意秾镇定的吩咐彤鱼一句话,便捂着肚子,几乎全身都蜷在了一起。
彤鱼虽然还未明白发生了何事,但她立刻就下马车,冲到正要往对面马车查看情况的沈洵跟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沈洵的腿,哭道:“大公子,快救救姑娘罢!救救姑娘罢!”
她也不说何事,翻来覆去就只这两句话,雨水浇在她脸上,也分不清哪是雨水哪是泪水。
沈洵大惊,立刻就回到沈府的马车上,看到意秾一张小脸煞白,他手都哆嗦了,顿时就急了,留下他身边的两个小厮处理与对面马车相撞之事,便惊慌的命僕役驾车赶回沈府。
回到披芳院,凌氏差点儿没把沈洵骂个半死,一时又抱住意秾,哭得稀里哗啦。
尚大夫替意秾诊脉,左手诊完诊右手,见他这副沉重模样,把凌氏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最后尚大夫又郑重其事的掀开幔帐看了看意秾的面色,这才下结论道:“五姑娘胸中郁结,思绪难解,长此以往,只怕要时常生病了。还是该多在外走动,于身体才有益处。”
连方子也不必开。
凌氏这才回过神来,虽说是没事,好歹也算虚惊一场,立刻命人去熬血燕,要给意秾补身子。
沈洵听了尚大夫之言,这才长吁口气。
山西之事耽误不得,先给意秾赔了不是,就忙着赶去西京门了。
凌氏缓过劲儿来,才觉出不对来,“你捂肚子做什么?”
意秾见凌氏柳眉一挑,这是要发作的前兆,忙虚弱的道:“马车猛地停下时,肚子撞到一旁的小杌子上了。”
凌氏心疼得不行,少不得又骂她一回。
无论如何,这一回是避过了尹之燕。
沈意秐与季恒定亲之事却再没有任何动静了,大房近来消停的很,其实沈意秐已经不算小了,她今年十五岁,通常姑娘家定亲之后,娘家还要再留一两年,到出嫁时十六七岁,年纪正好。但若是十五岁还没定亲,就略显得晚了。
虽然也有几家对赵氏表达了求娶的意愿,但赵氏都只装作听不懂,或者直接摆冷脸拒绝了。
意秾笑了笑,从前世沈意秐的表现来看,她迟迟不肯定亲,是因为放不下季恒,看来这一世,她依然有此执念。
待到了四月初二,是成国公府三房老爷嫡八子的满月宴,若认真论起来,沈家跟季家上一辈儿还有姻亲关系,况且以季家如今之势,沈家自是要前往庆贺的。
意秾穿戴好了,就跟凌氏一起去荣福堂,给沈老夫人请过安后,定国公府备好马车,前往成国公府。
其实只是三房八子的满月宴,像沈老夫人这样的长辈是不必亲自前往的,两房儿子儿媳都去,就已经十分体面了,但是沈老夫人自一开始就摆出势必赶赴的姿态,旁人连劝上一句不都能。
沈老夫人今日的穿戴也并不寻常,她穿了件绛紫银线织锦团纹褙子,头上戴了一条绿松石的抹额,那条抹额并不是现在的新式样,显得有些老旧,与她平日里喜戴的不同。她自踏入成国公府的大门开始,就紧绷着一张脸,从鼻翼到唇角有两道极深的纹路,看着极是狠戾。
她身边伺候的仆妇连大气儿也不敢出,都低着头,恨不能自己就是个透明人。
到了成国公府先要去福寿堂拜见季老夫人,福寿堂这三个字还是开国之初太-祖皇帝赐下的。
太-祖皇帝是个地道的泥腿子出身,略识得几个斗大的字,当年第一代成国公随王伴驾,打下这大梁的江山,家里却是丝毫也顾虑不上,敌方血洗承安镇时,成国公夫人独自抱着一双儿女硬生生的冲了出去,当她追上大梁的军队时,已经连续三天滴水未进了。
太-祖皇帝曾说过,这天下他最佩服的女子就是成国公夫人。
如今成国公府也是大梁唯一一个传继五世而未降爵的国公府。
福寿堂这个名字虽俗了些,但重在意头好。
意秾跟着沈意秐一起给季老夫人请安,季老夫人坐在上首笑道:“虽则你们年纪也不小了,但是好歹也算是表亲,既遇上了,就给持之也见个礼罢。”
意秾闻言这才看到站在一旁的季恒,持之是季恒的字。
。。。
 ;。。。 ; ; 坐在这里的人多半都有些拐了几拐的亲戚关系,和季恒是表亲也不稀奇。
她话音才落,立刻就有不少姑娘转头看了过去。
意秾没忍住,也迅速的抬头看了季恒一眼,怕遇到他的目光,故而这一眼看的甚是畏缩,不过她却是完全多虑了,季恒这时正侧头执壶,听人说话,根本就没留意她。
意秾佯作淡定的将视线调转回来,就见之梅之菊带着两个嬷嬷捧着笔墨进来,之梅笑道:“姑娘,方才大夫人说还要再等上一会子才能开席,让众位娘子这么干坐着有什么趣儿?且各位娘子也都是精通书画的,倒不如现场做上两幅画,或配以诗文,不必署名,拿到飞华亭让各位郎君也评出个三甲来。”
小姑娘们聚在一起,斗诗斗画都是寻常事,这种活动自然不会有人反对,况且还要拿到飞华亭品评,谁也不想被人比下去。
意秾抬头去看沈意秐,见她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就知道她只怕是早有准备,这一次,安心要在陆恒面前大放异彩了。
玉涧亭中并不十分宽阔,只摆了一个紫檀木镂雕幽兰的书案,将笔墨纸砚皆排好后,又在书案的右斜方放置了一架犀皮地雕兰小砚屏。
这架小砚屏甫一摆上来,赵姝就“呀!”了一声,道:“这不是皇爷爷喜欢的那个么?皇爷爷什么时候给了秐姐姐了?”
她这么一说,大家的目光自然就都集中到了那架小砚屏上,粗略看去,并不起眼,但是再一细瞧,果然质地雕工都是极好的,贵重之外又带着清雅,尤其是那兰叶,细到极处,如发丝一般,确然难得。
众人再看向沈意秐时,目光中就多了重羡慕之意。
都说定国公府已经逐步势败了,今日一见,果然破般还有三千钉呢,况且今上赏赐之物,都能摆到府中娘子的书案上,这沈意秐在府中所得的宠爱也是显而易见了。
沈意秐含蓄的笑道:“是圣上所赐之物。”就再没其他话了。
也不知赵姝怎么此刻脑子突然就变得灵光了,她捧过小砚屏,细细端详,一拍脑门儿,大惊小怪的道:“我记起来了,这架小砚屏分明是恒表哥十一岁时所雕,皇爷爷那时要考他雕工,恒表哥才雕了这个,因皇爷爷喜欢就摆到了临窗的高几上。”说着就挽上沈意秐的手臂,笑嘻嘻道:“皇爷爷什么给秐姐姐的?皇爷爷莫不是闲得慌,想做媒了罢?”
沈意秐正了正脸色,“姝妹妹,不要乱说话。”
赵姝见状,就吐吐舌头,转头捉摸诗画的构思去了。
今上这一出儿是个什么意头,大家不敢妄自揣度,不过沈意秐这番表现在亭中姑娘们眼里就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了。
雕工最考验人的腕力与沉稳,故而成名的雕刻大师几乎都是三十往上的,像季恒这种就极少见了。
这也不过就是一个小插曲,等大家开始提笔作画时,就都开始紧张的选景致,苦思构图了。谁都想出这个风头,偏还都要摆出一副并不在乎的模样来。
意秾不好不参与,本想应付过去也就是了,赵姝却刚好画完,她跟意秾不对盘,就瞥了意秾一眼,嘲讽道:“病了这几日是不是把你病傻了,连落笔都不敢,就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赵姝歪缠着意秾没个完,意秾也有些头疼,便笑了笑道:“姝妹妹聪慧得很,一会儿定然能得个头甲。”
赵姝是什么水平她自己最清楚,别说头甲了,能进前十都算运气,明知道意秾是在讽刺她,可偏偏又挑不出错儿来,便重重的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等意秾撂下笔,其她姑娘们差不多也就都画完了。
闺阁女子大多擅长花鸟,或清淡或浓丽,有时再添上一两只黄鹂,又显灵动娇俏。
赵姝画的是荷,因她想显出构思奇巧来,偏不画盛开的荷花,故意在一片碧波之中画了一支残荷,取名一茎香。
大家围着赞了一圈儿,其实真都没看出什么好来,用色也只能说一般。沈意秐看了含笑道:“姝妹妹的画果真是大有进益了,荷叶上的纹路也能瞧得清晰。”
赵姝闻言便是得意的一笑,还冲意秾抬了抬下巴。
姑娘们画的最多的就是玉涧亭此情此景,只是选取的角度略有不同,而差别只在各人的画工上而已,但是其中有一幅画却让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画上是被风扬起的杏花花瓣,整幅画中不见杏树,亦不见风,只有那些如浸过清水似的花瓣旋身飞舞,几乎破纸而出,让人感觉就像盈绕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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