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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染金戈-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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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所憎恨的,究竟是世人,还是自己。
沈昭云已无从得知,因为她已将那银针刺入自己的喉咙。
血丝从细瘦的颈上涌出,而在皮肤下,深紫色的斑纹也渐渐漫开,爬上她的肩膀,下颚,胸膛和脊背,像一朵艳丽的花开在她的身上。而后,她缓缓闭上眼,仰面倒了下去。
人虽枯熄,花却依旧蓬勃地绽放着。
沈昭云瞧着她的尸身,长叹道:“原来妖弦的名字叫做英怜,也实在是个可怜的人。不过,她一生诛杀武林正道无数,也算得偿所愿了吧。”
卢正秋没有做声,只是默默地抿住嘴唇,下一刻,他感到手上一热,五指被人轻轻攥住,放在掌心摸索。
幸甚,装点他生命的不是血作的弦丝,而是一双温暖的手。
他在黑暗里感到一阵释然,他的灯就在身畔,将他包裹在温暖的怀抱中,驱散来自上古神祗的暴虐与愤怒。
如此,纵使此身灰飞烟灭,也无遗憾。
废院短暂地陷入寂静,远处的兵戈声变得更加清晰,擂动着院中人的耳鼓。
叛军和禹昌军的冲突已演变为血战,尚无停止的迹象。
北方的苍空被天火染成一片红色。
沈昭云来到师徒两人面前,道:“正秋师父,你当真打算去找夏启渊?”
卢正秋点头:“我知道在哪里,他已将计划透露给我们,在皇城的下方,还藏着一座地宫,是放置九鼎的秘密场所。”
“地宫?”沈昭云大骇,“可九鼎不是已运送到祭坛,当做礼器使用么。”
卢正秋摇头道:“那些是假的,只是普通的铁器罢了。真正的九鼎是烛照元神留在人世的东西,一直由皇族在暗中保管。”
沈昭云瞠目结舌,隔了一会儿才问:“那地宫的入口又在何处?”
卢正秋叹了一声,道:“这就要仰仗你们的帮助了,凭我一个瞎子,怕是找不到的。”
沈昭云皱眉道:“但你的身体还吃得消么?”
“不用为我担心,”卢正秋淡淡道,说罢转向狄冬青,“你还记不记得羽山族那半本医谱。”
狄冬青啊了一声。
卢正秋接着道:“扶摇清风既是风廷坚所制,他一定已参透移魂之术的玄妙,所以我想,万物有生便有灭,有进便有退,只要依照他的法子,未必不能将身外之物除去。冬青,你不是一直说,要为我解去身上的寒毒么?”
狄冬青重重地点头:“我们去阻止他,找到医谱,然后我一定会医好师父的病,还有眼睛。”
哪怕行遍千山,哪怕穷极此生,他也要找到办法。


第201章 剑挑乾坤(四)
阿瑾在一条深巷尽头眺望天空。
天空被两面墙壁挤压成细窄的条形,天火从北边的云层中隐隐露出,仿佛伴随着隆隆的响动,令人胆寒。而来自近处的喊杀声,更令她毛骨悚然。
只有生死厮杀的人,才会发出那样凄厉的声响。
她与残留的义军三十余人,藏在兵营旁的一条巷子里,她忧心外面的战况,不由得探出头向远处眺望,下一刻便被梁逍按住肩膀。
“嘘,别出声。”
她把滑到嘴边的话吞回肚子里,屏住呼吸,向后退了少许。就在她刚刚藏去身形后,两名禹昌军小跑着从旁经过,她听见两人的交谈声。
“若有叛军余党,统统都找出来,交人头上去。”
“就算藏起来的也要杀?”
“当然要杀,你可不知道,方才有个不要命的弓箭手,一箭射到了昭阳殿上,差点就把圣上……咳咳,不能乱说。总之那人已经被乱箭射死了。现在将军有令,如搜出叛军,格杀勿论。”
“但是……”
“但什么是,你是要别人的脑袋,还是自己的?”
“当然是自己的。”
“那就对了。找出别人的脑袋,说不定还能领赏钱。”
“真的还有赏钱吗?看这天相莫不是他们说的九星贯日……”
“闭上乌鸦嘴吧你。”
待两人的脚步声一前一后消失在远处,梁逍才松开阿瑾的肩膀。他的手心已沁出汗珠,嘴上嘟囔道:“好险,好险……”
“多谢梁先生。”阿瑾惊魂未卜,不住抚着胸口。今日之前,她还从未经历过如此命悬一线的境遇。
她与梁逍齐心协力,将五十余名尚未搅入战局的义军集结在一处,这已是留在兵营中的全部人马。
这些人不敢轻举妄动,都躲在深巷中伺机。
她方才注意到,自己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年轻人,目光怔怔地望向远处,神色凝重,拳头攥成一团。
梁逍来到他面前,关切道:“小兄弟,你怎么了?”
年轻人转过头,声线带着颤意:“方才守军说的那个人,多半是我的朋友。”
梁逍一怔,道:“那名弓箭手么?”
“是,能够从城墙外射中昭阳殿的,全武林也找不出第二个。他素来有鹰瞳的美称,十二岁时便在骑射场上赢过我,从那之后我每年都向他挑战,但从来没有胜过……”
梁逍轻叹一声,在他肩上轻轻拍动,以示安慰。
年轻人的眉头反而皱得更紧,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厉声道:“我们究竟该怎么办?我不想作恶,可是,我的朋友都已战死,我总不能继续当缩头乌龟。”
梁逍劝慰他道:“可你要一想,你的敌人究竟是谁,真的是那个老皇帝吗?”
年轻人急道:“难道不是吗?”
梁逍摇了摇头,尚未开口,便一个洪亮的声音道:“梁先生说得没错,我们的敌人不是老皇帝,我们真正的敌人……夏启渊还活着。”
阿瑾回过头,当即惊呼出声:“阿桐姐!!”
来人竟是姒玉桐。
她并未扮作男子,只是穿着一件简单的红裙,宽带紧贴腰侧,袖口束在腕上,胸脯高高挺着,一双凤眼斜飞,虽是女儿装扮,却并无柔弱之气,反倒显得分外英凛。
阿瑾瞧见她,先是欣喜,随后露出诧色:“阿桐姐在这儿,那昭阳殿上的平安郡主又是谁?”
姒玉桐答道:“那是宫女假扮的。”
阿瑾“啊——”了一声,还想追问,身边那年轻人却一个健步冲上前来,一把揪住了姒玉桐的衣领:
“好个平安郡主,居然还有颜面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为你拼命,为的是讨回公道,不是为了给你送彩礼的。你若一心打算嫁人,何苦要连累我们?”
阿瑾急忙上前阻拦:“你,你不要怪阿桐姐,她也没有办法的。若是一开始就表明身份,你还会听她的话吗?”
“我……”年轻人一时语塞。
阿瑾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连,几度欲言又止,难掩神色中的慌张。
倒是姒玉桐一脸平静,望着对面愤怒的青年,只是轻叹一声,淡淡道:“没关系,你骂得很对,我的确是错了,所以我才要回到你们之间,为的是弥补我的过错,使你们不要再重蹈覆辙。”
“错?义军何错之有?”
“错在轻慢易怒,这场战局是魔教一手挑起的阴谋。”
“夏启渊已死,还有哪门子魔教?”
“不,他还活着。”
年轻人怔在原地。
姒玉桐接着道:“狄冬青已在追查夏启渊的去向,他并没有抛下义军,只是不得不与你们分开,在暗中阻止魔教的惊天阴谋。所以,我代替他来找到你们,在他得手之前,若是两军继续交战,自相残杀,才正中魔教下怀。”
青年仍不信,放开她的领口,质问道:“所以你要阻止两军交战?”
“正是。”
“你让我们这里的几个人,去阻止泱泱大军?”
出乎他的预料,姒玉桐摇摇头,道:“不,我只是来劝告各位莫要妄动,就算只有我一个,我也会去阻止他们。义军也好,禹昌军也罢,都是禹国的子民,我绝不会坐视不理。”
青年瞪大双眼看着她,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阿瑾立刻站到姒玉桐身边,挺胸道:“我与阿桐姐一起!”
梁逍跟着踱到两人身旁:“在下也自当辅佐郡主,责无旁贷。”
前一刻还怒气冲冲的青年,以及他身后的五十余名义军,纷纷将视线投向三人。
以三人挡十万,这是怎样的豪言壮语?所谓螳臂当车,不过如此。
但三个人的眼中却没有流露出半点慌张,半点迟疑。
青年凝着姒玉桐的眼睛,沉声道:“郡主,你若赢了,会还我们一片安宁的江湖吗?”
“当然,”姒玉桐点头,“若没有这片江湖,我早已成为涸泽之鱼。这江湖天下,不只是你们的,也是我的。”
青年深吸了一口气,道:“好,我也随你走。”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的众人便纷纷附和,一同迎上前来,汇入姒玉桐的队伍。
姒玉桐向青年露出微笑,问道:“敢问兄弟如何称呼?”
青年怔了一下,答道:“姓傅名展。”
“好,傅兄弟,我姒玉桐身为皇族之女,今日便是拼上性命,也要拯救万民于水火。也请你将性命托付给我,我绝不会辜负你今日的信任。”
傅展在她的眼中看到火焰。
那是他暌违多年的,凛然而高贵的火,在一名单薄的女子眼中熊熊燃烧。
傅展的心头浮起一阵茫然,他竟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何会质疑她呢?皇子也好,郡主也罢,都是那个单刀赴会,抖擞凌厉的将领,六龙桥畔的情形再度浮现在他的眼底,那时候,他在那片高耸的山巅窥见了上古神明的影子。她得了神明的眷顾,她的眼底有这样一团火,不论男女,她都是注定要成为英雄的。
梁逍在一旁摸着下巴,道:“不知郡主有何计谋?毕竟可不能像说服我们一样,说服杀红了眼的士兵们啊。”
“自是如此,”姒玉桐点点头,抖出一张安邑城的地图,在众人眼底铺开。
“我已打探到消息,守军正在死守城门,等待增援。增援一到,他们便会打开内城的大门,正面迎击义军。”她的手指在昭阳殿前方的城门处划出一个圈,“唯有将城门彻底封死,才能阻止两军交战。”
“如何封死?”
“城楼上方有一架墨车,悬臂长而重,是为投石而用。若是将它的悬臂支架斩断,恰好能够砸中悬桥的杠杆,若是杠杆破损,短时之内,城门便无人能开了。”
梁逍接着问:“但如何能够登上城墙?仅凭我们势单力薄,强取绝无可能。”
“自然不能强取。”姒玉桐一面说,一面将手指滑向城墙左侧。
城墙呈弧状,沿着城门两翼向外,每隔一段便有一座兵塔,按照东西方向,各自以甲乙丙丁编号。她的手指落在编号西乙的塔处,重重一点,“我们从这里通过。”
“就算如此,我们势必要同兵塔中的守军会面,他们会放过我们吗?”
“我会争得他们的允许,”姒玉桐道,“因为镇守这座塔的,是柏府的府兵。”


第202章 剑挑乾坤(五)
兵塔之中,形势一片严峻。
通向外城的铁门早已用厚重的锁链锁紧,除非从内部打开,否则,外面的人就算用火烧,也无法烧穿这坚固的防线。尽管如此,叛军接连不断的怒吼声仍旧令人恐惧。
城楼上的守军俯瞰着城下潮水般的敌人,有年轻士兵低声道:“那些人我认识,六龙桥的时候救过我……”
旁边的同伴立刻喝止他:“别看了,认识有什么用,现在都是叛贼,格杀勿论。”见对方仍面露迟疑,咬着牙道,“若是在咱们这里出了岔子,大伙儿可是要一起掉脑袋的。”
年轻人不由得抖了抖,他当然不想掉脑袋,只得压下心中的疑虑,更加卖力地拉弓,弓箭手在城墙上排成两行,交替装箭,将连绵不断的箭雨射向地面。
叛军也不甘落败,他们结队而动,渐渐聚拢出阵型,前排举起简陋的盾牌,挡住大部分箭矢,保证后排同伴能够继续前行,他们放弃了攻略兵塔,转而向最脆弱的大门处集中,队伍后方有人扛着云梯,一寸一寸地往城墙下方挪送。
姒玉桐带了五十余人,接近编号西乙的兵塔,他们小心潜行,尽可能不引人注意,但还是被义军发现了行踪。
有人高声问道:“你们是哪一营的?要往哪儿去?为何脱离队伍?”
众人皆惊,梁逍率先反应过来,麻溜地扯起傅展的肩膀,将他按倒地上,一面抬起头,带着慌张的神色吼道:“这里有人受伤了!”
傅展冷不丁被人放倒,本能地挣扎,梁逍压低肩被,贴着他的耳畔告诫道:“嘘,别出声。”
众人在梁逍的暗示下,向“受伤”的傅展周围聚集,组成一条半弧形的人墙。
阿瑾躲在人墙背面,对姒玉桐道:“我们留在外面拖住义军的脚步,阿桐姐,入城之后,可要靠你自己了。”
“放心吧。”姒玉桐答道,借着人墙的掩护,转身脱离队伍,往兵塔的方向退去。
兵塔的铁门在暗中动了动,发出吱呀一声,张开一条缝。
缝隙很窄,不易辨认,她趁尚未有人察觉,迅速闪身进门。
为她开门的是一名坡脚老兵,是柏府的守军之一,在六龙桥一战中受了脚伤,被留下来看守外门,没有随大军一起行动。姒玉桐昨夜里便与此人见过面,已将他收至麾下。
她钻入兵塔中,背后的门缝尚未合拢,远处传来义军的厉声质询:“你们这些人为何鬼鬼祟祟,到底是不是奸细?!”
她的心下一紧,关门的手不由得停住。
叛军足有万人,皆是四方高手云集而成,同仇敌忾,势不可挡。凭借区区五十人,如何能与大军周旋,想要全身而退,谈何容易。
梁逍和阿瑾早就心知肚明,倒在地上的傅展又何尝不懂。
但他们仍旧挺身而出,毫无迟疑。
坡脚老兵见姒玉桐突然停下,急道:“郡主,再不关门就晚了!”
姒玉桐点点头道:“好。”用力一推,将身后的大门合拢。
铁制的门销发出沉甸甸的撞击声,将城外的喧嚷挡在门外,塔中骤然安静下来,姒玉桐咬紧牙关,将视线投向前方。
前方是登塔的台阶,沿着甬道呈折线延伸,上方有阳光漏入。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从上方传来,纷杂的人影搅乱了光,映在光柱中的灰尘剧烈翻飞。
老兵的脸唰地变白了,战战兢兢道:“是、是左大人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严厉的声音便贴着甬道响起:“什么人胆大包天,擅开城门?”
老兵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属下是……是为了迎接郡主才开门的。”
来人已站在台阶尽头,身后跟了几名随从。姒玉桐即刻认出他的身份,他是柏云峰麾下的左都尉,亲自前来兵塔督战。
左都尉也看清了闯入者的脸,不禁露出错愕的神色。两人曾经在校场上数次碰面,但此番重逢,却是时过境迁。
左都尉率先低下头,恭敬地行礼道:“郡主,您不该来这里,我即刻派人护送您回宫去。”
姒玉桐摇头道:“不必,我不是来逃命,而是来与各位共战的。”
左都尉怔了怔,道:“我们奉柏将军的命令而战。”
姒玉桐问道:“将军之令,难道盖得过皇亲的意旨?”
左都尉道“臣下并非有意冒犯,但这里是战场,不该由您来插手。”
姒玉桐摇摇头:“左大人,您难道不曾与我并肩为战吗?”
左都尉陷入了沉默,视线在她的脸上游走,毫不留情地审视着她,目光好似针尖一般锐利。
她微扬起头,迎上对方的视线,道:“左大人,这场战斗从起因到经过都有诡祟,皇城之内为何会有援军?是哪路兵马?军令中都没有提及,机敏如你,不会毫无察觉吧。城外的叛军之中,有许多人曾救过你们的命,如今却沦为别人手中的棋子,你当真要下令屠戮他们吗?”
她见对方不语,便上前一步,接着道:“援军到来后,势必会开门应敌,将叛军放入瓮城以便围剿,到时候,城墙作为前线,一定会率先失守,援军绝不会顾及你们的死活,难倒你就甘心手下的兵卒兄弟白白送命?”
左都尉眉头紧皱,缓缓吐出几个字:“军令如山,不得不从。”
姒玉桐摇头道:“左将军有所不知,魔教头领夏启渊尚且活着,禹昌王已沦为他的傀儡,他搅弄这世道,灌溉猜忌和仇恨的种子,让神明的子民自相残杀,他的军令是冷的。但我的军令则有所不同,我能给你们活路,给所有人一条活路。”
左都尉没有立刻作答,倒是那跪在地上的老兵央求道:“左大人,我……我不怕死……但我们都不想死得这般冤屈……”
左都尉问道:“不知郡主有何打算?”
姒玉桐道:“在援军赶到之前,将大门彻底堵上。”
左都尉大骇:“那是要砍头的重罪!”
姒玉桐道:“滔天之罪,由我来担。”
八个铿锵的字眼,从女子清亮的喉咙里吐出,如珠玉落盘,掷地有声。
左都尉死死地盯着她,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姒玉桐的神色依旧如常,一字一句道:“左大人,您放心吧,我担过的罪业已有许多。”
已有无数人为了护她而殒命,有男有女,有老有幼,甚至有未能诞生于世的一团骨肉,每一条性命都是她心上的一道伤痕。
她也曾眷恋不舍,也曾动过恻隐之念,但她相信他们,敬重他们,所以就连死亡的重担也一并担下,她由着他们逝去,成为她烙刻在魂魄中的罪业。
她的魂魄已足够结实,心房已足够辽阔,足以容得了家国天下。
左都尉终于为她让开一条去路。
她登上城楼。
城楼上风声猎猎,黑云仿佛积压在头顶,厚密得使人喘不过气。
墨车的悬臂倚靠在兵塔至高处,用铁索牢牢拴着,若想将它推倒,须得斩断铁索。
然而,兵塔高处全无遮拦,攀爬需要极好的轻功身法。不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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