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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染金戈-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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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绕着走。
假的梧桐先生,就这样扮成了真的梧桐先生。
卢正秋从旁问道:“梧桐姑娘,你方才吞下的东西是枣核吧。”
“枣核?”卢冬青诧道。
卢正秋点点头,将盘成髻的发丝拢了拢:“枣核并没有咽下去,只是卡在喉咙里,吐纳呼吸时,可以改变气行,从而发出与原本截然不同的音色。”
“梧桐先生”笑了笑,拄着拐棍,缓步踱到卢正秋身边,在他肩上拍了拍,道:“这位夫人眼力很好啊,老朽这门功夫,一般人可是认不出的。”
卢正秋微微一怔,很快垂下视线,低声答道:“哪里哪里,斗胆一猜,让先生见笑了。”
他身着红裙,顺势模仿女子的语气来。与梧桐不一样的是,他并未刻意提高音调,只是用更加绵软的方式吐字,加之讲话时眉黛舒展,眼角一抹细细的凤梢向上勾起,活像是刚至中年的贵妇人,嗓音中略带几分沙哑,却并不显得粗鲁,反倒勾勒出几分娴静悠然。
他与梧桐调换性别,却各自演出惟妙惟肖的韵味。
两人交换了视线,终于绷不出脸上的笑意,笑过之后,默契地转头,一齐望向卢冬青。
卢冬青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他这才隐隐地想起,自己的师父的确是擅长演戏的,不久前在宋仁的瓷窑中骗过官府一次,又在灵泉谷里骗过羽山族人一次。
这样一个人,遇到了同样擅长乔装的伙伴,好比琴瑟之音相逢于野,相合相应,碰撞出单纯的快乐。
妆容是假的,笑容却是千真万确的,从卢正秋的眼角绵延出细腻的纹路,盖在脂粉下若隐若现,像是一个不经意间暴露的秘密。
不论是焦灼痛苦,还是喜悦欢畅,在这人的脸上都是极其稀罕的,都如绽放的烟火一般转瞬即逝,大部分时候,卢正秋都是淡然的,仿佛流水一般温柔,却也如同流水一般无质无色,单薄疏离,令人难以捉摸。
黄昏已近,从窗棱中透入的微光也镀上一层暖色,与卢正秋肩上浅红色的衣衫揉作一体,好似山野上飘飞的桃花,令人心醉神迷。
冬青天生性情固执,越是捉摸不透的谜题,便越是难以释怀。
师父就是这样一道谜题,一直横亘在他的前方,令他不顾一切地想要窥进去,探破那其中无穷无尽的奥秘。
许多年过去,这个身影占据着他的眼,他便再也看不见其他了。
梧桐见他走了神,便提高声音揶揄道:“怎么愣着不动,还不快过来喊娘子。”
卢冬青大惊:“啊?”
“这衣服本就是从一双夫妇的行李中摸来的,你扮成他的丈夫,他扮成你的娘子,不是刚好么。”
卢冬青飞快地瞥了师父一眼,转向梧桐道:“先生您可放过我吧,我没有你们那般神通广大,一讲话就露馅了,还是闭嘴的好。”
“好吧,”梧桐似有些丧气,“但你的脸还是太嫩了,一股蛮燥的冲劲儿,怎么也不像是有妇之夫,来来来,我为你画上几笔。”
冬青面露犹色,可梧桐却不住地用目光催促他,师父也冲他点头示意,他只能乖乖地走过去,在凳子上坐下。
梧桐花了些功夫将他彻底打扮停当,这才直起身,锤了锤背后,道:“好,这回瞧不出破绽了。”
卢冬青摸了摸自己的脸,陌生的脂粉沾在面颊上,感觉颇为奇怪。
他刚站起身,便发现视野渐渐暗淡,心下一惊,凑到窗边一看,一团乌云从东南方而来,翻滚着碾过天际,豆大的雨点便落下来。
梧桐快步踱到窗边,瞧见雨势后喜形于色:“突降骤雨,简直是天助我也。”
常人行路,最怕大雨遮天蔽日,然而对于乔装的三人来说,大雨混淆的是旁人的视野。
她催促道:“事不宜迟,咱们快些出发吧,这旧屋里有伞,不过只有两柄……”
卢正秋应道:“无妨,我与冬青共撑一柄便可。”
第79章 故人昔影(八)
雨中的羽山全然换了一番天地。
愁云盖满天空,雨珠很快连成细密的雨丝,在天地之间织出白茫茫的雾霭。在这雾霭之中,群山像是退到千里之外,就连梧桐镇的屋舍也藏进雾里,若隐若现,只余下一片片朦胧的虚影。
只有身边的人是近的。
卢冬青撑着一柄油盖伞,和师父并肩而行。伞面是最朴素的淡黄色,油纸已经陈旧,被雨水晕染得斑斑驳驳,好似一张疲倦的、阴晴不定的脸庞。
两人小心翼翼地混在人群中,穿过巷子,往镇口的方向去。身着红裙的卢正秋走在前方,步子很慢,冬青则一刻不离地跟在后面。
少顷,走在前方的人回过头道:“冬青,你这般打伞,半边肩膀都要淋透了。”
卢冬青微微一怔,这油纸伞的伞面不大,他怕师父淋到雨,所以将伞柄倾斜,自己的半边肩膀自然暴露在雨中,被浇了个彻底。
只是没想到,这点小动作也没能躲过对方的眼睛。
他便往师父身边又靠了一截,两人的手臂相碰,在走路时互相抵触,颇为碍事。他索性将空闲的手臂探到对方背后,顺着肩背环绕而过,轻轻搭在另一侧的腰上。
衣服是陌生的,可身体却是再熟悉不过的。从前无数次熟睡的时候,他也曾倚靠着师父的肩膀,像树藤缠绕枝干似的缠着对方,享受那份舒适安逸。
只是那时,他的心中一片清明,全无浊念,所以从不觉得与师父亲昵有何不妥。
可此时此刻,他的心被不该有的欲念占据,胆子反倒更小了。身边的人像是在一夜间变成了极为珍贵的物事,使他一点力气也不敢施,捧在手心都担心碰碎。
青年人初尝情动,稚嫩的情丝好似无骨的藤蔓,不通章法,只管疯狂生长,胡乱纠缠在一起。
他在漫天的雨幕中,偷偷去瞥身边人的神色。
卢正秋的神色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不见大喜大悲,淡然,因这一身乔装,这一场密雨,竟显出几分难以言喻的疏离静阔。
冬青正看得出神,突然察觉师父眼眸一凛,突然扯住他的胳膊,拉着他往路旁退去。
他愣了一下,随着对方快走了几步,便瞧见一队来势汹汹的人从巷子另一头奔来。
正是白昼里在酒馆里见过的“江湖人”。
他们听信乞丐的说法,先追到了镇子东口边的破庙,又遵循梧桐事先布置的假线索,沿着山路追出几里地,不仅没有追到目标,连乞丐的影子都没见着一个,这才察觉事情有诈,匆匆折返,回到镇上的时候,个个都灰头土脸,气急败坏。
雨泼下时,他们索性放弃掩饰身份,个个掏出气派的罗绢伞,伞盖一经撑开,便占掉半条巷子。
在禹国,伞是身份的象征,寻常百姓只能撑油纸伞,罗绢伞只有贵人才撑得。
这些“贵人”也和手中的伞面一样张扬,昂首阔步,来势汹汹,口中不住地咒骂着难听的话。
黄昏时分,又赶上骤雨,巷子里的行人本就不多,稀落的人群见到官爷驾到,纷纷往道两侧躲闪,以免被怒火殃及。
卢冬青和卢正秋也随着其他人的脚步,一齐躲到路边的屋檐下。
虽然在雨帘之中,人影不过是模糊的一团,但官府当差瞧见陌生的人影,还是短暂地放慢脚步,投来不善的目光。
卢冬青心下一惊,快步推着身边的人,一齐退到墙边,同时将伞沿压低,将两人的脸遮住。
卢正秋的背已经半抵在墙上,胸口几乎和他贴在一起。
冬青索性将空闲的手撑在墙面上,倾身向前,将嘴唇贴近对面人的面颊。
他与师父扮出男女亲昵的姿势,一方面可以挡住两人的脸,另一方面也可以让过路人感到尴尬,自觉地转开视线。
他的心弦紧绷,而近在咫尺的人将呼吸扑洒在他的脸上,冷雨之中,分外温暖。
或许是这雨中的温度在作祟,或许是背后远去的脚步声使他感到劫后余生的庆幸。
紧绷的心弦终于断开,他倾身凑得更近,将自己的嘴唇贴上对方的。
那一刻,他的头脑中一片空白,全然无法思考,反倒是耳畔的声音格外清晰,淅淅沥沥的密雨化作一张网,从头顶的油纸伞上垂出轻帷,将他裹在其中,慢慢收紧。
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巷尾时,他从师父的唇上撤开。
两人的额头仍互相抵着,视线相触,卢正秋的眼底似有些水汽浮起,显得比平日更加动容,待冬青定睛看时,那淡淡的水色已经消失不见,仿佛只是雨幕带来的错觉。
一吻过后,冬青的心思才渐渐复苏,渐渐忆起方才唇上那片刻柔软温热的触感,含着一丝令人眷恋的药草的味道。
“师父……”
卢正秋对他微笑:“看来你也长大了,连这种事都要师父来教。”
他怔在原地,下意识地抬起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唇。
卢正秋又道:“既然已经教过你,下次遇到心上人,可别再犯怵。”
望向他的视线饱含温柔,仿佛连天大的错误都能包容似的。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懊悔突然间涌上脑海,迅速将他淹没。
这本该是一件郑重神圣的事,却被他浪费在最糟糕的场合中。
他料到自己此刻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便偏过脸去,催促道:“咱们快走吧。”
话音刚落,便听到身后隐隐传来一阵惊呼。
呼声来自两个女人,一个高亢一个低沉,但声线都是熟悉的。
卢冬青惊道:“这是齐夫人和酒馆老板娘的声音!”
他转过头去,在巷子尽头的转弯处瞧见袅袅炊烟,混在雨幕里,艰难地向空中攀升。
原来这条路刚好通向酒馆后院。
卢冬青急切道:“师父,我们过去看看吧。”
卢正秋皱起眉头,似乎在犹豫,但瞧见冬青的神色,便点点头道:“走吧。”
两人蹑手蹑脚地穿过巷子,在转弯处探出头,往酒馆的方向看。
酒馆后院有一扇柴扉,被官差们团团围住,老板娘和夫人站在门边,瑟缩成一团。
一个粗鲁的声音厉斥道:“你们是不是早就和乞丐串通好,把我们当傻子耍。”
老板娘扑通一声跪下来,央求道:“不,绝不是的,我们哪有这个胆量,各位大人明鉴啊。”
雨天里地上都是泥水,她的膝盖跪进去,溅起的泥汤洒在她的脸上,使她被生活操劳的面颊显得更加肮脏憔悴。
官差们不为所动,接着道:“军爷让我们抓活的,你们却把人放跑,得罪了定国军,后果你们担得起吗?”
有人提起佩刀,刀鞘抽打在老板娘背上,发出一声声钝响。
齐夫人急急忙忙地跪到旁边,细声细气道:“不过是两个不自量力的落拓浪人,哪能逃过各位大人的法眼,这雨天里人也跑不远,各位大人再去追一追,一定……”
话音未落,便挨了一记重重的掌括:“区区一个寡妇,谁准你指手画脚。”
她当然不是寡妇,但却不敢说出丈夫的实情,只能将头埋得更低,嘤嘤地哭了起来。
与身旁的半老徐娘不同,她还在风韵尚存的年纪,刚刚买来的衣裙被雨水打湿,搭在细瘦的肩膀上,隐隐露出雪白的肩头。随着哭声轻轻抽动,身姿格外惹怜。
拿刀的人停止抽打,讪笑了一声,满腔的憋闷终于找到宣泄口,毫不客气地拎住齐夫人的头发,将她从地上提起来。
齐夫人吓得浑身发抖,别说躲闪,连叫也叫不出来。
男人像是从她的态度中得到了激励,另一只手撕开她衣襟,往她的胸脯上抓去。
她失声尖叫,一面挣扎,一面朝老板娘央求:“姐姐,救我,救我……”
可老板娘还跪在泥里,头也不敢抬。
旁边伸出一双大手,牢牢堵住了她的嘴。她的踢打在一群男人面前,像棉花一般孱弱无力。
后院门边就有一间柴房,一群人将齐夫人推搡进去。
她柔弱的身影被黑暗吞噬,哭声也被雨声淹没了。
第80章 故人昔影(九)
雨声更大了,雨水砸在地上的声音是冰冷的,连绵不绝,仿佛无数张幸灾乐祸的嘴,一同嗤笑人世的凉薄无情。
卢冬青躲在巷尾,目睹了酒馆后门的一幕,心像是被冷雨浇透,震惊与愤怒攀升到了极点。
他已全然将齐夫人出卖自己的事抛在脑后,只是咬着牙关道:“他们怎能如此欺辱一个妇人!”
他的手指紧紧攥在伞柄上,咯咯作响。
若不是他的肩膀被师父牢牢地按着,此刻他怕是已经冲了出去。
卢正秋的神色严肃,手上的力气却丝毫没有减少。他贴近冬青的耳畔,严肃道:“冬青,冷静些,他们方才提到定国军,说明此番诱捕你我二人,恐怕不是单纯为了打探消息。”
冬青一怔,回过头来迎上师父的视线:“定国军为何会找到我们头上来。”
卢正秋眉头紧锁,将头轻轻摇了摇:“还不知道,无论如何,此刻你绝不能现身。”
冬青咬紧牙关,又往院子的方向看去,眼看那柴扉就要合拢,将彻底关进黑暗。而他却受制于人,束手无策。
难道他只能目睹惨剧在眼前发生,却无能为力吗?
他正焦躁的当口,感到手上一热,原来是身边人不再钳制他的肩膀,转而握住了他的手,十指轻轻按抚他的手背。
“师父?”
“嘘,师父有个法子。”
原来方才卢正秋的目光四处搜寻,落在酒馆的后墙外,墙边突然露出一个熟悉的影子,在墙头攒动片刻,很快又被墙壁挡了去。
虽然短暂,但他却看得一清二楚,那人顶着和梧桐一模一样的帽子。
他心下顿生妙计,便示意冬青冷静下来。
他松开冬青的手,转而拢起自己的裙摆,半蹲下去,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
在冬青诧异的目光中,他将石头夹在十指和中指之间,扬臂投掷出去。
他在手腕之中注入内劲,石头穿过厚密的雨幕,轨迹却没有半点偏离,径直往后院的方向飞去,砸中柴房的门梁,顿时改换方向,从梁上坠落,刚好落在其中一个官差的头顶。
“哎呦。”那人发出闷哼,抬起头,向后退了一步,眯起眼睛往门梁上瞧。
卢冬青心领神会,也学着师父的样子,蹲下身从泥雨中摸找趁手的石块,迅速地丢出。
两人不愧为师徒,就连丢石块的手法也如出一辙。两人齐心协力,马不停蹄地扔出第二块、第三块……每一块石头都砸中门梁的不同位置,顺着不同的角度下落。
雨幕是最好的掩护,屋檐下的人看不清石头的来头,只觉得头顶飞来横祸,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砸了个正着。
一哄而上的官差们停下脚步,已经进门的也纷纷退出门外,仰着头张望。
在众人的注意力被时候引去时,一缕银丝顺着墙头垂下,不动声色地勾住了门框。
只听哐的一声,门框重重地合拢,就连挂在门环上的锁也凭空抬起,锁芯往锁孔的方向滑动,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咔嗒一声锁了进去。
明明没有任何人动手,可柴门却兀自合拢,兀自上锁,简直像是鬼魂在作祟。
领头的官差啐了一声口水,道:“这屋子有古怪!”
听了他的话,其余官差也纷纷打起了激灵。
虽然被他们欺辱的女人还留在柴房中,但一时间,他们谁不敢妄动,更不敢去碰那闹鬼的门锁。
老板娘还跪在泥里,见到这异状,突然抬起头,连滚带爬地挪到柴房边,一把抓住官差的裤脚:“官爷,官爷,这……这个柴房闹……闹鬼……”
官差低下头,瞧见老板娘战战兢兢的脸色,厉声道:“闹什么鬼?”
老板娘接着道:“那……那是三年前的事,我……我这店里招过一个长工,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刚被一个富家少爷看上,还有半个月就出嫁,不成想有一晚……她往这柴房里搬菜坛,被过路的强盗奸淫,富家人嫌她不干净,便撤了婚约,她心灰意冷,就……就在这里上吊了。”
老板娘讲得声泪俱下,官差被她疯癫的神态唬住,连望着她的目光都变了。
她顺势抱住对方大腿,接着哭道:“她死的时候……舌头垂到地上,说是要勾住那淫贼的魂,叫他来世也投不了胎……”
官差终于听不下去,一脚将她踹开:“你这鬼店真是晦气!难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对,对不住……”
官差又咒骂了几声,眼见那老板娘抖得越来越凶,终于失了兴致,没再理会紧锁的柴房,带着一行人快步离开了院子。
卢冬青还怔着,望着院子里凌乱的脚印,好似野兽肆虐过似的,很快便被滂沱的雨水填满。
万幸的是,这一次野兽终于被他关在门外,没能把人吃进肚子。
卢正秋拉过他的手,催促道:“咱们也快动身。”
他回过神,见对方已经转身往雨幕中去,架势像是要跑起来。
他本能地追上去,唤道:“师父,伞——”
卢正秋已步入雨帘,在白茫茫的氤氲中转回头,扬起嘴角,微微一笑,道:“扔下吧。”
那一抹笑容,点燃了他心中的火。
他将多余的伞扔在一旁,跟随师父的脚步,穿过巷子,飞快地奔跑起来。
雨势仍旧不见收敛,他的肩膀很快被雨水打湿,脸上的勾勒雕饰也被洇成一片,脂粉顺着脸颊淌落在地上,使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爽朗与轻快。
两脚踩在水洼里,在身后抛下一串清晰的、富有节律的响动,飞溅的泥花虽然汹涌,却追不上他的速度,颓然地落回到泥潭中。
他从未有过如此畅快的奔跑。
他方才救了一个人,一个曾经出卖过自己的人。
可他全然不在意被出卖的事,只是感到发自内心的快乐。
他当然不喜欢被人出卖,但他已明白,背叛他的并非齐夫人,也并非老板娘,而是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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