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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染金戈-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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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的手边却只有对方身上的黑色衣料。
他抬起手,从卢正秋的肩膀上挪开,转而抚上对方的脸颊。
指尖触到的地方柔软得不可思议,像是要融化在他的手掌心。
毫无征兆地,他的思绪飘到几个时辰前,在幽沼里瞧见的、山洞岩壁上的画像。
此时此刻,他终于隐隐理解画中流淌的心绪,那作画之人并非不知痛苦,也并非不畏黑暗,只是在那之上,还有某种更加美丽、更加纯粹的物事,值得一个人在黑暗中伸出手,不厌其烦地勾勒,描绘。
哪怕天地是一间囚笼,人生是一段羁旅,哪怕前路苍苍,去路茫茫,只要有那样一件物事,人便不会滞步于尘,沉湎于悲。即便走在泥沼中,也不会忘却头顶的天光。
他放任自己的手指搭在对方颈侧,郑重道:“我希望有朝一日师父不用再喝药,不用再受伤,不用颠沛流离,也能坐在夕阳下饱览美景。”
卢正秋道:“你说的不正是此刻么?”
他摇摇头,声音带着颤意,一字一句道:“只有此刻怎么够。”
越是欠缺,便越是贪恋。
他的人生充斥着分离与诀别,因而分外贪恋眼前平静的朝暮。
感情在胸口激荡,呼之欲出。
天际的夕阳已被夜色吞没,而对面的人依旧望着他,明亮的眼眸浮起在暮色中,眼睑因为倦意而半垂着,睫毛在晚风的吹拂下微微颤动。从眼角处衍生出的浅纹一直蔓延到耳鬓。
皱纹中刻着这个人的过去,令他拼命追赶却又难以企及,沟回的轨迹化作一条细细的弯钩,轻易地勾住了他的心魂。
他早已不是天真的孩童,就在几个时辰前,他瞧见安启明和任兰在无人处说着悄悄话,耳鬓厮磨,掌心相抵,缠绵地依偎在一起。
他也渴望对面前的人做同样的事,尽管两人以师徒的名义相尊,又同为男子,若是叫人瞧见,一定会被诟病。
越是不能为,便越是渴望。
狂喜与郁结并存的心情在胸口纠缠,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
鬼使神差地,他倾身上前,将嘴唇贴上卢正秋的眼角。


第71章 离合有常(八)
“冬青?”
卢正秋从困倦中清醒,带着一丝茫然睁开眼。
他看到视野中冬青的面容突然放大,紧跟着,短促的鼻息裹着湿意,扑洒在他的额头上。
眼角传来柔软温热的触感,是对方饱满的嘴唇印下的,嘴唇在微微颤抖,颤意顺着眼睑上薄嫩的肌肤传遍全身。
那些时光刻下的褶皱,沧桑丑陋的痕迹,从来没有被人如此郑重地触碰过。
来自嘴唇的触碰,可否称之为亲吻?
在他本能地开始颤抖之前,冬青终于从他面前撤开少许,目光仍旧不舍地追着他,像是在追寻那短促一吻的余韵。
他的眼睑上沾了晶莹的水痕,湿漉漉的水汽透过薄薄的肌肤,沁入眸子深处,化作一团氤氲,使眼中的光芒更加变幻莫测。
卢冬青看得出了神,目光中带着困惑,像是无法理解为何从一个人的眼底涌出这么多思绪。
这个问题对于青年人而言,实在太过复杂。
他的心里像是打着鼓,鼓槌将他心中纷杂的念头敲得粉碎,用急促的声响催他开口。
他凝着近在咫尺的眼睛,急切道:“师父,我喜欢你。”
他将这些字句埋在心底,以为可以藏上很久很久,可它们就像顽皮的孩子,在一个晚霞满天的黄昏,在他的心防松懈的一时半刻间,轻而易举地溜了出来。
爱比恨更难遮掩。
他的爱纯粹而炙热,他渴求着面前的人,几乎是出于本能,好似一个诞生于黑暗中的生命初次拥抱光明。
再一次地,他倾身过去,这次目标不是眼角,而是嘴唇。
卢正秋怔了一下,手抵在他的肩膀上,恰到好处地阻止他继续向前。
年长者在徒弟的肩上轻拍,用一如既往的轻松语气道:“放心吧,师父也喜欢你,虽然你小时候把我累得够呛,但如今你已长大,我的心里甚是欣慰。”
卢冬青呆然地望着他,花了一些时间才明白他的意思,摇头道:“不,我是说我想一直与你在一起。”
卢正秋道:“那是自然,江湖险恶,你既要与魔教为敌,又要为父母洗冤,就算让我丢下你,我也不放心啊。”
卢冬青眨眨眼,向师父面前凑得更近,又道:“倘若我为父母洗刷了冤情,也为江湖镇伏了魔教呢?”
卢正秋扬起嘴角道:“那么你便可以找回从前的生活,做人人敬爱的狄大侠,纵横江湖也好,叱咤官场也好,都随你的意,只望到了那时,你别嫌我老就好。”
他的语调轻松,尾音上扬,是平日里开玩笑的口吻。
卢冬青全然没料到师父会是这般反应,卯足了劲儿说出的话泄在半途,好似一拳打进棉花里。他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呆然地愣在原地。
卢正秋摇了摇头道:“唉,看来你果真是嫌弃师父老了……”
“绝不会。”他立刻反驳道。
卢正秋轻轻一笑,习惯性地将手搭上他的头顶揉了揉。
他还想再说,可身边的人已经将视线移开,张开双臂,挺直肩背,坐在岩石上伸了个懒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夕阳也看得尽兴了,越是入夜这山里越是冷峭,不宜久呆,咱们还是回去吧。”
话毕,卢正秋便站起身,甩了甩僵硬的手脚。
他才刚刚站定,便觉得脸上凉飕飕的,不知从哪儿飘来的细小的冰晶落在脸上,迅速融化,留下阵阵清冽的瑟意。
“这天气可真是不经说,刚一说便下起雨来。”
“不是雨,是雪。”冬青从旁道,一面将手抬在胸前,目光追随着白色的雪花,一直目送它们落进掌心。
卢正秋望着他的侧脸,忽然察觉这个青年已许久没有看过雪了,三坪村地处神州西南,终年潮湿温热,就算到了严冬也只降冷雨,从来不会下雪。
安邑城倒是有雪,雪花纷纷而落,落在皇城朱瓦上,像一条素白的毯子,将每个肮脏腐朽的角落悉数遮盖,只留下一片美丽而庄严的寂静。
不知那片皇城如今是怎样的光景。
他一面想着,一面往下山的方向走去。
“师父,等我片刻。”冬青从身后唤道。
他停下脚步,还没来得及回头,便觉得背上一暖。原来是冬青将外衫脱下,披在自己身上。
“这倒不必——”
话说到一半,便被对方打断:“没事,我热得很,正愁衣服无处可放。”
冬青往他的脸上瞥了一眼,飞快地撤回手,转过身,先行一步踏上山路,走在他的前方。
青年人的肩膀笔挺,头微微地仰着,脱去外衫后,里衣只剩下薄薄一层,被晚风吹拂着贴在身上,勾勒出肩胛骨流畅的线条和腰侧紧实的肌肉。
里衣的布料是浅青色的,使那肩背看上去好似一棵节节拔高的翠竹,蓄满了力量,笔直而又孤兀地伸向天空。
冬青只留给他一个背影,尽管如此,他仍然能够准确地想象出这人脸上的神色,那坚毅的下巴想必正向上扬起,执拗地翘着,将脖颈衬托得比平时更加颀长。
从前,冬青还是小孩子的时候,若是习武读书遇到磕绊,便常常做出这样的姿态,抬起鹅蛋似的圆下巴,拼命地忍住失落。仿佛只要仰着头,天大的委屈都能咽进喉咙。
如今的青年早已摆脱稚气,生出轮廓分明的脸颊,就连脑后的发辫也比过去更长,束冠而成人。但那倔强不屈的神色,却从来没有改变分毫。
他对冬青如此熟悉,连脸上的神态都猜得出,又怎会听不懂口中的真意。
青年将一颗心完完整整、毫无保留地捧到他面前,却被他残忍地推开了。
可青年没有半句怨言,只是独自咽下委屈,将温暖的外衫披在他的身上。
背上的温度突然变得滚烫,像是在拷问着他,斥责着他。令他的鼻根顿生酸楚,明明已经饱经沧桑,却像个孩童似的,难以自持。
何等难堪,何等耻辱。这样的自己,实在没有身为人师的资格。
他的资格是命运赋予的,他一直如此认为,直到此时此刻,他的视线透过沉沉的暮霭,勾勒出面前的背影,虚无缥缈的命运忽然就有了形貌,像是天上的水汽凝成飞雪,落上他的双肩。
走在他前方的青年,终究会穿过飞雪,一往无前地步入下一个春日。
而他却是秋天里的残木,等待在雪中凋零。
想到此处,他心底的激荡竟纷纷落下,取而代之的是死水般的平静。
就让谎话停留在口中吧,他如此思量着,在心中默默道出唯一的真言。
——向前走吧,不要回头。
这世上还有诸多残酷事,只望你永远不必知晓。


第72章 故人昔影(一)
辞别的日子还是来了。
卢冬青推辞了许多饯别礼,尽管如此,他与师父的行囊仍然被塞得满满当当。
送行的队伍一路跟随到甘沂河畔,刚刚落成的新桥边,桥上时时有人往来,商人的马车停在对岸,师徒两人便打算搭乘马车回到梧桐镇上。
卢冬青在人群中环视了一圈,却没能找到岳百羽的身影。他问任兰:“师姐,百羽还没有醒么?”
任兰摇了摇头,发出一声轻叹,但她很快止住叹息,重新望向对面的人:“百羽一定会醒来的,你也要相信她。”
卢冬青怔了一下,点头应道:“我信。”
任兰冲他微笑,跟随在她身后的羽山族人也纷纷走上前来,接二连三地握住师徒两人的手。
灵泉谷重新开放后,族人们不得不收起刀剑,武者重新换作农夫打扮,以打消外人的怀疑。但卢冬青还记得这些人的脸,他们都是曾经同任兰一道并肩战斗的伙伴。
与族人挨个告别后,任兰再次来到他面前,将一枚金色的羽笺放入他的手心:“这个你收好。”
“这是?”卢冬青望向手中精致的饰物。
“这是羽山族的令箭,只交给信赖之人,他日倘若你遇到危难,便托人将羽笺带回,不管千山万水,我们一定会前往你的身边。”
卢冬青没想到这羽笺是如此贵重之物,立刻将它推回任兰手中:“我不能将族人置于险地……”
任兰却背过手去,带着盈盈笑意望着他:“你一定得收下,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决定。”
“所有人?”卢冬青诧异地抬起头,望着那些粗布衣衫的族人。
禁武令仍是悬在头上的一块阴云,然而,这些人脸上的神采却比刀剑加身的时候更加飞扬。
“别看我们暂时收起了剑,但从来没有收起自由的心,你既是我们的恩人,也是我们的家人,从今往后,羽山族的武者随你差遣,哪怕与当今朝廷为敌,我们也站会在你的一边。”
任兰的一席话,令他终于下定决心,握紧了手中的羽笺。
一件小小的饰物,像有千钧的重量。
直到挥别族人,坐进马车的时候,卢冬青依然盯着掌心,若有所思。
卢正秋从旁宽慰他道:“这是你为自己赢来的荣誉,挺起胸膛收下吧。”
他沉默了片刻,喃喃地问道:“当初他也是这般集结江湖人、建立镇北军的吗?”
卢正秋明白冬青指的是自己的父亲狄向诚,便抬手在他肩上轻拍,道:“是啊,那一次北伐是武林至为辉煌的一役,有幸亲历过的人,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吧。”
卢冬青偏过头望着身边的人,问道:“那时的辉煌,师父也有亲历吗?”
卢正秋沉默了片刻,扬起嘴角道:“是啊,那时候我可比你还要年轻呢。”
卢冬青的眼睛亮起来,像有一颗火种点亮他乌黑的眸子,他的脸上浮起喜悦的神色。
他将视线投向车窗外,一直望进远山深处,仿佛要将那广袤的河山收进一双眼底。
卢正秋望着他,心中却涌起一阵怅意。
*
马车刚一驶进梧桐镇,便有百姓夹道相迎。
引路的是瓷窑工头宋仁,在他身边还站着一个身姿亭亭的女子。
女子穿着鲜亮的衣衫,红润的脸上含着笑意,卢冬青花了些功夫才认出她是被酒馆里被恶鬼追打的女人,是齐桂的夫人。
刚一下车,便快步迎上来,不由分说地牵起两人的手:“数日不见,二位恩公别来无恙啊。”
卢冬青被她的变化惊得呆在原地,卢正秋倒是面色如常,微笑道:“齐夫人的气色看上去好了许多。”
女子莞尔一笑:“为二位恩公接风洗尘,岂有灰头土脸的道理。”
卢正秋迎上她的视线,问道:“齐桂兄弟的情形可好?”
齐夫人的笑容僵了片刻:“家夫还在昏睡,不过面相平稳多了,也不会暴起伤人,他一定会醒的,一定用不了多久。”说到此处,她将两人的手捏得更紧,举到胸前,垂下头道,“两位恩公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卢冬青的手被她攥着,恰好和师父的手牢牢抵在一起,他的脸上不争气地发起烫来,便用话语掩饰道:“不必多礼,助人是分内之事。”
齐夫人转而望着他,恭恭敬敬道:“卢少侠如此谦虚,可叫小女子如何自处。今日我们听闻二位出谷的消息,便准备一些饭菜和茶酒,恳请二位赏光,到酒馆里坐上一坐。”
卢冬青迟疑道:“这……未免太叨扰了。”
齐夫人听了他的话,将笑意一敛,黯然道:“唉,小镇子只有粗茶淡饭,也难怪二位恩公瞧不上眼……”
“那倒没有,”卢冬青立刻摆手道:“我们随你同去便是。”
“如此便好。”齐夫人笑逐颜开,引着两人往酒馆走去。
酒馆里座无虚席。
坐席上的都是陌生面孔,瞧见齐夫人带着师徒两人进门,立刻起身蜂拥而上,向一阵旋风似的将三人团团裹住。
卢冬青的眼睛已不够用,匆匆地环视一周,疑惑道:“各位是?”
齐夫人道:“各位都是从外面慕名赶来的朋友,听说了二位在灵泉谷抵抗魔教的事迹,想要当面一睹风采。”
没等卢冬青作答,人群便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这些人虽打扮各异,有务农的,做工的,行商的,但从前都是武林中人,被振奋人心的消息吸引而来,想要一睹究竟的。
卢冬青忙不迭地笑脸相迎,被众人簇拥着,一直走到最中央的坐席旁,才刚刚在席上坐定,便有人端来一坛酒,满满地斟了两碗,鞠着躬递上来:“这是我们敬二位的。”
卢正秋欠身道:“各位朋友,实在对不住,我最近还在服用调息养神的药剂,不能沾酒,好意心领了,饮酒的事便由我的徒儿代劳吧。”
众人见状,便一哄而上地转向卢冬青:“那卢少侠请!”
“好,好。”卢冬青起身应下,双手端起酒碗,还没送到嘴边,便听门外传来一声吆喝:“慢着,这么香的酒,怎么不叫上我。”
清脆的声音穿堂而过,像一支锋利的箭矢,终结了众人的喧嚣声。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往门口望去,卢冬青尤为诧异。
出现在门边的,竟是那脏兮兮的乞丐。


第73章 故人昔影(二)
数日不见,乞丐似乎变得更加邋遢,泥灰盖了整脸,头发蓬乱得好似稻草垛,褴褛的衣衫上沾着深深浅浅的污渍。
众人瞧见他,纷纷露出厌恶的神色,唯独卢冬青喜出望外。
卢冬青见识过他的身手,也受过他的启发,一直对他心存感激,奈何上一次走得匆忙,连他的名字都没来得及问,万万没想到还能再次与他见面,当即笑逐颜开道:“小兄弟,原来你也在!”
那乞丐也没有瞧旁人一眼,径直望向他,笑道:“本来我是懒得来的,但又怕耽误了美酒佳肴,才勉为其难地露个面。”
他的口气狂妄,好像满桌的美酒佳肴都是为他准备的。
众人闻言更加不悦,纷纷沉下脸:“哪儿来的乞丐?如此不识相。”
乞丐健步如飞,转眼便来到卢冬青桌旁,一把扯住正在端盘上菜的老板娘,道:“今儿的客人我一个都没见过,是不是应当引荐一下啊?”
老板娘唯恐避之不及,本来放下碗盘就想走,哪知被乞丐的脏手抓了个现行,只能转过身,不情不愿道:“今个摆的是正经宴席,不是给你瞎凑热闹的,你快出去吧。”
乞丐把嘴一撇:“哎呦,老板娘的记性可真是好啊,当初处处仰仗我保护,左一句小祖宗,右一句小神仙,如今有了新靠山,就翻脸不认人啦?”
老板娘被他说得面红耳赤,更压低了声音道:“小祖宗,小神仙,求你先乖乖出去,待会儿有剩饭剩菜,我全都打包孝敬你,这总成了吧。”
卢冬青瞧见老板娘脸上的难色,便往两人中间一站,朝乞丐拱手道:“小兄弟,这些饭菜我们也吃不了,你若是喜欢,尽管打包拿去。”
桌上的饭菜虽然不多,但已用上了酒馆里最好的食材,尤为显眼的便一碗热腾腾的红烧肉,刚出锅不久,正冒着油脂的香气。
乞丐往他肩上一拍,咧嘴笑道:“还是卢兄弟够义气,不过这外面天气一天比一天凉,我想要坐在席上吃,能不能借你的碗筷一用啊。”
“好,好。”卢冬青为乞丐拿了筷子,又捧起方才的酒碗一并递过去。
乞丐的脏手刚刚碰到碗沿,便被旁人狠狠地拍了一把。
拍他的是个衣着颇为体面的公子哥:“我说这位兄弟,你也太不识抬举了,卢少侠为人宽厚,才将肉施舍给你,这酒可是专程敬给他的,你也要讨么?”说着把碗抢回去,塞回卢冬青手里,“卢少侠,你尽管喝,别跟讨饭的一般见识。”
卢冬青不愿看到双方难堪,便赔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端起酒碗往嘴边送。
乞丐眼疾手快,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碗,捧到嘴边灌了一口,随即碗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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