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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染金戈-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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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的天空渐渐变成幽蓝色,星星爬上中天,星野一直蔓延到地平线的尽头,将神州大地收拢在星辉之中。
在广袤的天穹下,祭坛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斑点。
祭坛中央,倾颓的石像慢慢沉入暮色,高贵的九天玄女无力地垂倒在地上,身姿再也没有平日的凛然。反倒显得分外消瘦,分外憔悴。
她的模样仿佛昭示着羽山族的命数。九年的福祉,终于耗得一干二净;九年的安稳,终于走到山穷水尽。
安启明坐在祭坛上,仰着头,不由自主地咬紧嘴唇。他的痛苦只有一小部分源于伤口,更多则源于心中的不甘。
他的族人身陷险境,他却无能为力,唯有袖手旁观。他一向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此情此景,仍不免怨恨自己的无能,懊丧一股脑涌入喉咙,令他的嗓子发烫,胸口发涨,眼眶也跟着隐隐作痛。
乱世催人老,他的少年时代在这一刻终于结束了。
他终于成为一个男人,一个会因自己的失败而悔恨落泪的男人。
他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却没能止住眼眶中涌出的泪水,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淌落,洒在冰冷的岩石上。
叫阿宝的孩子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围到他身边,一双小手搭上他的肩膀:“启明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很疼啊?”
安启明瞥了他一眼,答道:“是啊,疼得我都哭了。”
阿宝咧嘴一笑:“这么大年纪还会被疼哭,启明哥你可真是没出息。”
安启明没有像平日一般捏他的脸颊,挠他的腋窝,只是摇了摇头,叹道:“唉,启明哥确实没出息,往后你要好好跟着兰姐姐学武艺,可别变得像我一样。”
“我当然懂啦啦,”阿宝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可是兰姐姐太凶了,其实……其实我更喜欢没出息的启明哥啊。”
“傻小子,尽说傻话。”安启明嘴上抱怨着,却轻轻将小孩儿揽到身边,用苍白的手掌揉他的头发。
他尾音里的哭腔被远处瀑布的水声盖过。星辉洒进他的双眸,在纯净的金色光芒中,他似乎看到了九年前被定国军带走的死者的魂灵。
但他知道,这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象罢了。
死者当中包括他的父母,他的师长,他的朋友……那些人就算有魂灵,恐怕也迷失他乡,至今仍在皇城外的郊野上游荡。
他抹去面颊上的热泪,最后一次道出心中的祈愿——
倘若神明还在注视着这片大地,能否让悲剧的脚步暂缓片刻。
羽山族人真的已经失去太多了。
*
甘沂河的怒涛,仿佛车轮碾过大地的轰鸣。
水流是柔软的,车轮是刚硬的,水流与车轮,本是两件风牛马不相及的物事。
唯独在羽山,山崖犹如鬼斧神工,陡峭错落,刚刚涌出的灵泉水顺着山崖滚下,水流放声疾驰,气势竟如车轮一般迅猛。
外来的旅者一定想不到,在崇山峻岭之间,竟藏着这样一条河。
正是这条河,将灵泉谷与外界生生隔开。河上的浪涛激荡,白雾弥漫,密集的水汽阻碍了视野,加上夜色愈发深重,使得河岸上的人全然看不清对面的风景。
九年前,这条河上曾有一座高高架起、不畏风浪的索桥,如今,桥早已不复存在,曾经被利斧砍断的桥头桩也渐渐风化,陈旧的木头变作蚂蚁的食粮,被啃蚀得所剩无几。
若非岸边向河面探出的码头,灵泉谷早已化作孤岛。码头上的小舟,是仅存的渡河工具。
可此时此刻,就连唯一的出口也被洪水吞没。
谁也不知道上游的暗坝究竟是如何坍塌的。突然爆发的洪水比过往任何时刻都猛烈,狂暴的大水卷着泥石,将河上的码头生生冲垮。
木料四处溃散,很快便被浊流卷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一根孤零零的木桩还插在水中,随着水势飘摇。
拴在木桩上的船在浪里震荡,船板剧烈颠簸,仿佛下一刻就会翻覆。
不远处的河岸上站着三个人。
这三人本是朝夕相处的师徒和姐妹,此时却针锋相对,怒目而视。
岳百羽躲在风廷坚身后。
风廷坚面对着任兰。
任兰背对着汹涌的河面,拦在两人面前,质问道:“师父,您此时来码头,究竟打算做什么?”
风廷坚道:“我来检查码头的安危。”
“是么,”任兰的眼睛牢牢地盯着他,“可您为何要带上百羽?”
“是百羽要为我引路的。”
“仅仅是引路么?那船篷中的箱子里,装的又是什么?”
风廷坚抿起嘴唇,没有作答。
任兰的肩膀在颤抖,她攥紧了拳头,仍掩盖不住颤意,她像是被抛弃的孩子,在愤恨与绝望中失了冷静,嘶声唤道:“师父,您倒是说啊——”
风廷坚阖上眼,发出一声轻而长的叹息。
“阿兰,你从前明明很听话,为何突然顶撞起师父来?”
他再度睁开眼,眯起眼望向自己的学徒,好似在谴责一个任性妄为、不听劝导的孩子。
任兰跟随风廷坚习武多年,一直对师父报以无上的敬仰,将师父的话奉作圭臬,从不违抗师令,更不曾被师父用这样的严苛的目光拷问过。
她的心下又乱又急,但双脚却没有挪动半步。
她强迫自己迎上师父的视线,一字一句道:“就像您教导的一样,我顶撞您,是为了保护我的族人。”
风廷坚怔了一下,摇头道:“真是可惜,为师本不打算与你辞别的。”
“辞别?”任兰的声音里几乎带了哭腔,“您要带百羽去哪儿?”
被提到名字的女孩儿突然扬起头,毫无征兆从风廷坚的背后窜出,手中的短刃犹如划破风的羽箭,瞄准任兰的喉咙。
她的刀被拦在半途。
拦住她的是两个人,卢冬青和卢正秋。
他们从左右两个方向分别出手,节律却整齐划一。
他们历经艰辛,总算回到彼此身边,却连互相关心的功夫都没有,即刻投入到下一场死斗之中。
但他们的剑锋铮铮,胜过千言万语,用一体同心的默契道出重逢的喜悦。
双剑合璧,严丝合缝地锁死了岳百羽的路。
师徒两人以肉身为盾,稳稳地将任兰护在身后。


第57章 魂魄长留(一)
两支剑锋砥磨的声音,尖啸着钻进风廷坚的耳朵。
与此同时,零散的脚步声在河岸边散开,将他和岳百羽围在中央。
他微微颔首,挑眉道:“看来你不是独自前来的。”
“自然不是,”任兰回答,“我岂敢独自与师父对峙,我还没有傲慢到那个地步。”
“很好,”他点头道,“你不仅有胆魄,心思也很缜密,难怪族人都乐意追随你,果真了不起,看来你已经长大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眼睛微微打弯,眉峰舒展,嘴角上扬,露出淡淡的笑意。
任兰怔怔地望着他,眼前人的神色与记忆中的脸庞重叠,令她不禁流露出一瞬的错愕。
与世上最信赖的人反目,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任兰还是沉声问道:“师父,那船篷里装的可是龙血藤么?”
“是。”
“仓库中的狼藉也是你亲手制造的,因为凌乱混杂的药草足以掩盖龙血藤的气味。”
“是。”
“你主张将正秋师父关进幽沼,还命令百羽刺伤前去救人的启明,如此一来,便没有人能够妨碍你。”
“是。”
“你与魔教早有往来,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的扶摇清风,是你亲手制造的。”
“不错,”风廷坚点头,“你所说的都不假。我甚至知道启明在暗中偷偷调查魔教,曾经三度擅自离谷,我也知道昨晚他把钥匙落在冬青的房间,使得冬青动了偷窃的心思。我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你们做的事,我全都心知肚明。”
任兰凝着他,用颤抖的声线道:“不论是启明还是冬青,他们犯禁不过是为了救人济世,他们没有错。”
风廷坚沉默了片刻,长叹道:“唉,若不是这洪水将我的去路阻拦,我本不需与你谈论这些道义。你的性情太过刻板,这些问题,你本不必去深究。”
“不,我一定要深究,”任兰向前迈了一步,越过卢正秋和卢冬青的肩膀,越过两人护卫自己的剑锋,站在风廷坚的面前,问道,“师父,您为什么要勾结魔教?”
风廷坚沉默良久,才道:“因为我也在寻找答案。”
任兰怔了一下,不解地望着他,眼神仿佛在问——您身为一族之长,还需要什么答案呢?
风廷坚不禁苦笑。
他的神色骤然变了,好似刚刚从沙场上归返的战士,卸下刚猛孔武的盔甲,却露出一副颓倦无力的面容。
他的发髻中掺杂白丝,眼角有皱纹蔓延,紧抿的嘴唇中,仿佛透出无尽的倦意。
他徐徐道:“我想要的答案太多了。为何羽山族世代救死扶伤,兼济天下,从不谋取私利,却仍要遭受劫难?倘若神明真的怜悯人世,为何要坐视君王失道,民不聊生?这些问题缠绕我整整九载,日日夜夜不曾停息。”
任兰愕然道:“可是,平日里是您教导我们无需再问世事,再追前尘。”
他发出一声压抑的轻叹:“因为你们都还年轻,可我已经老了,老到足以听见故人冤魂在长夜里恸哭的声音,就算我不问,他们也会一刻不停地追问我。”
任兰呆然地望着他,仿佛不敢相信虔诚的师父会说出这番话。
她身旁的卢冬青开口问道:“您既然挂念故去族人的亡魂,又为何要加害岳师伯的独子?就算您执意与魔教为伍,又为何要将扶摇清风这般邪药交给百羽,害她神智颠倒,身不由己?”
这一次风廷坚没有回答。
代替他开口的是岳百羽,她用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沉静声音道:“师兄,你错了,扶摇清风本来就是为我而制造的。”
“为了你?”卢冬青哑然。
百羽莞尔一笑:“没错,扶摇清风是我请求叔叔为我炼制的药引。”
“药引?为何而引?”
“自然是为了修习内功心法,早日化出元神。”
卢冬青严肃道:“你的元神根基乃是玄鸟瑞兽,与魔教阴气水火不容,扶摇清风只会将你反噬,变作行尸走肉。我已见过这般下场的可怜人了,你万万不可重蹈覆辙。”
百羽突然敛去笑意,冷冷道:“那只是因为他们的本事不够罢了。百羽才不会被反噬,百羽可是被幽荧神选中的神子啊。”
任兰惊道:“幽荧神?那是蛮族信奉的邪神。”
百羽反问道:“是又如何?”
任兰争辩道:“我们的先神抛颅洒血,才将幽荧拦在北荒长城之外,守得神州太平,你身为神族后裔,怎能受它蛊惑?”
百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勾起嘴角,反问道:“兰姐,你亲眼见过蛮族吗?”
“我……”任兰怔在原地,“我没有见过。”
百羽接着道:“但你见过禹国皇帝的定国军,你我的亲人,都是被他们杀死的。你脚下的河水中,至今仍有冤魂嚎哭,可你每日祭拜的冷冰冰的石头,可曾开口为他们辩过一句?”
女孩儿的语气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平日的天真稚气荡然无存,声音像是在控诉,像是在悲泣,那些梦境中嚎哭的冤魂,仿佛越过九年的时光,在她身上重新苏醒。
任兰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道:“百羽,你……”
“恐怕她已不是岳百羽。”一直沉默的卢正秋终于开口道。
“正秋师父,您说……什么?”任兰愕然地转向他。
“魔教散布扶摇清风的目的,不是增进内功修行,更不是将人变作行尸走肉,而是为了转移生魄,我说的没错吧?”
百羽眯起眼睛盯着他:“你是从何得知的?”
不仅是百羽,连卢冬青也露出诧色,不由得侧过头去,望着身边的师父。
他朝夕相处的人,正吐出他全然陌生的话语。
卢正秋只是望着对面的女孩,接着道:“幽荧在于先神的大战中败北,被驱赶到北荒长城之外,元神溃散崩离,几近消陨,为了重返中原,不得不借助蛮族巫蛊禁术,以肉身为傀儡,掠夺心智,移魄转生。我碰巧对这种禁术略知一二,只是没有想到,你们竟然将它用在一个孩子身上。”
本该是岳百羽的人莞尔笑道:“这也是她的愿望,她渴望变得强大,我便给予她无上的力量,难道不该么?”
卢正秋摇头道:“她年纪还小,小孩子总要犯上几次错,才能明白自己真正渴望的是什么。”
任兰转向风廷坚,急切道:“师父,连您也疯了么,您真的打算带百羽投入崇明教?”
风廷坚道:“以她的才华天资,应当去江湖中驰骋,不该被囚禁在这山谷里。”
任兰怔住了:“可是魔教……”
风廷坚打断她的话:“魔教不过是禹国人的蔑称罢了,九星冲日,天地将覆,国君不仁,你难道看不出么,禹国的气数已耗尽了,只有崇明教才能够给予羽山族人未来。”
她想要反驳,可许多话语一起涌到嘴边,却没有一个站得住脚。
百羽已重新拿起刀,径直指向对面的人:“总之我是一定要走的,师姐,你若是执意要阻止我,我便只能杀了你。”
她的视线一沉,口中喃喃念道:“身既死兮,魂魄长留——”
伴随着咒语般的低吟,她的背后罡风腾起,展开一双漆黑的翅膀。


第58章 魂魄长留(二)
从小时候起,她便听得见死者的声音。
她时常一个人,身边没有玩伴相陪,她是族长岳长松的遗女,被族人众星捧月般地呵护着,曾有小孩子与她玩耍时不慎踩伤她的脚,被大人足足关了三天禁闭,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哪个孩子愿意与她一道玩耍。
从小到大,围绕在她身边的只有大人的叹息。
风廷坚为她的才华而叹息:“百羽的身体孱弱,元神的根基不够稳固,师兄留下的功法典籍已被焚毁,我实在不知如何才能将她教导成材,如此下去,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九泉下的族人。”
任兰为她的性情而叹息:“百羽今日又伤了人,师父,她的性子太过顽劣,我实在不知该怎么与她相处。”
安启明为她的身份而叹息:“我可不敢跟你比武,你是族长的掌上明珠,我只是个胸无远志的庸才,我哪里能比得过你。”
她已听够了叹息声,旁人越是将她视作瑰宝,她便越是困惑,她不明白为何别的孩子能为身边的人带来的快乐,她却只能带来悲伤。
言语像刀,锋芒太胜,总是伤及无辜。
从此,她不愿再与人交谈,在族人眼中,她的性情渐渐变得古怪而傲慢。
她转而去追寻耳畔陌生的低语声。
那些声音从小便伴随在她耳畔,无形无影,鬼魅飘忽,像蝴蝶似的难以捕捉。她向大人质询,可大人们却说,那是死者的魂魄在勾引生人,叫她不要再想,不要再听。
声音是从幽沼中传来的。
幽沼是不祥之地,是大地生出的浓疮,是古老的神明都未能治愈的伤疤,羽山族人只有犯下滔天大错,才会被关在里面受罚。
她也害怕那无边无际的寒冷,可是孤独最终战胜了恐惧,她决定向声音的源头靠近。
她来到幽沼中,娇小的身影独自立于旷野,她终于听清了那个声音,出乎预料的是,它并不可怖,反倒像是在吟诵古老的歌谣。
春兰秋菊,原野苍苍。
舟车远兮,行路茫茫。
结桂枝兮,遗芳将散。
往不反兮,遗恨无绝。
身既死兮,魂魄长留。
她还太年幼,年幼到听不懂这些字句的含义,但她能听出歌声中深切的悲哀。那些愁绪无处可托,徘徊千年,历久弥新,好似旷野中的冷风穿过她的胸膛。
并不只有快乐才能感染人心,悲怆也能。
她恰巧是一个诞生悲怆的时代中的、悲哀的孩子。
她不清楚这声音的来由与意义,只是本能地将愁绪寄托其中,只有在此处,她的孤独才有依托。它们随着歌声散入冷风,化作苍茫又渺远的一部分,不再如影随形地折磨她。
直到有一天,她在幽沼中遇到一个人。
那人像一团漆黑的影子,脸颊的纹路中写满沧桑,声音像是掺了沙子一样嘶哑,她从来没有在族人之中见过这样的面孔。
羽山族从来不欢迎外来者。她理应呼救,理应向守卫报告,可是,那人却用无比平稳的声音,吟响了同样的歌谣。
她没有呼救,反而独自来到男人面前,仰着头问:“你也听得见死者的声音吗?”
“听得见。”
“为什么别人都听不见,只有你能?”
“因为我和你一样,都是被神明抛弃的人。”
她注视着陌生人的脸庞,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她和所有羽山族人一样,日日在祭坛上伏身闭目,将诵神的话诉诸于口,藉此祈求神明的庇佑。
但她猛然惊觉,神明从来不曾开口对她说过一句话。
陌生人却用温柔的语气对她讲述了很多事,很多她闻所未闻、又充满好奇的事。
“你的名字叫做百羽,你本可以展开翅膀,飞得很高,很远。可是有人夺走了你的爹娘,害得你只能孤身一人,被关在这一方山水中,难道你不恨么?”
仇恨的种子在她心中发芽。
“神佑的河山,不过是一个弥天大谎,这世道就快要倾覆,你愿不愿意与我同往?”
*
百羽的脚边涌起万丈波澜。
看不见的波澜比奔腾的河水更加壮阔,肆虐的波涛席卷每个角落,气势摄人心魄,就连河畔细小的砂砾也在随之震动。
风廷坚也被镇住了,他虽目不视物,但仍能感到来自不远处的波澜,这是他尝试了无数个昼夜,终于缔造出的奇迹,伴随着岳长松的死而沉寂了九年的元神,终于重新现世。
玄鸟振翅,山河摇颤。
如此一来,羽山族的瑰宝终于得以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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