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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尽山河-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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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南院中所有人都被知会,四公子请他们去庭院赏桂。这在公卿王府中是常有的事,每逢佳节,主子都会把府中下人叫到跟前打赏,往日的惯例是每人两块月饼和一壶酒,有些大方的主子还会额外发赏钱。
小小的庭院中挤了二十几个人,他们都是府中的仆役,其中有好几个奉了穆王之命,在私下里要盯住这个王爷的四弟。来的时候,大家心中都有些不以为然,毕竟先前都是在内院里当差的,每逢中秋,赏银足足有一吊钱。他们暗自嘀咕着,如今到了这不得势的主子身边,怕是连月饼都分不上一块。
很快,年轻的南院管事方明走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扶着身边那人,正是这里的主子四公子杨琰。杨琰这日穿着薄玉色如意纹的锦袍,愈发显得面目清秀,他经不得秋夜里的瑟瑟寒风,肩上还披着一件织有锦绣的外氅。跟在他们身后的人穿着墨色衣衫,他在这院中身份十分特殊,仆从们至今都搞不清楚这个卫长轩究竟是主子还是下人,他名义上只是四公子的伴当,可看四公子对他的礼遇,倒像是拿他当做亲兄弟一般。
待杨琰入了席,众人稀稀拉拉的问候声接连响起,他面容恬淡地向众人笑了笑,一双琉璃般的眼眸好像能视物一般流光溢彩,低声道:“诸位这些时日忙于打理南院,甚是辛劳,值此佳节,特请诸位来此赏桂饮酒。”
院中已备了几个大瓮,里面盛满了桂花酒,这王府规矩照例是要先敬贺主子再谢赏。最先上前的是个姓刘的厨子,他老早便闻见酒香,腹中馋虫几乎按捺不住,只见他倒了满盏的酒,虚虚地跪了跪:“小的恭祝四公子福寿安康。”
杨琰不能饮酒,只浅浅饮了口茶,而后笑道:“刘荣升,你的清灼白丝做得极好,倒是很对我口味。”
那刘姓厨子一惊,他本以为这小公子盲了眼睛,对周遭之事皆是懵懂,所以连跪也跪得不工整,没想到他张口便能说出自己的名字。而且这院中有五个厨子,每日又是轮番换着做菜,他竟还能说出自己往日做过的菜色,简直让人惊讶至极。他赶忙结结实实地跪了下去,有些紧张地道:“公子喜欢小人做的菜,是小人的福分。”
接下来那名仆从面目清秀,正是院中的园丁,他口齿伶俐,上前说了祝词之后,只听杨琰点头笑了笑:“唐安,这院中丹桂开得如此好,多亏你栽培有方,这桂花酒你要多饮一盏才是。”
众人更是讶异,他们伺候这小公子不过一个月,即使是耳聪目明之人也不一定能把他们的姓名职司记得清楚,然而这主子却显然对他们了如指掌。
等到所有人皆敬完酒之后,杨琰笑着抬了抬手,向身旁道:“方明,赏。”
方明立刻应了一声,他手中托了个朱漆盘子,走到前面,笑着道:“公子有赏,诸位沾个喜气吧。”
众人一瞧漆盘,心下便已了然,这是要发赏钱了。往日逢年过节,管事就会把铜钱盛在朱漆盘子里,将钱洒向众人,大伙一定是又笑又闹,故意抢个不休,好让主子看个热闹。
只见方明果然在盘中抓了一把,信手扬向众人,洒出来的却不是铜钱,颗颗粒粒,凉而沉重,散落了一地。有人最先捡到一颗,他张大了嘴巴:“瓜……瓜子……”
其他人十分莫名,有个嘴快的笑了一声:“公子好兴致,请咱们吃瓜子么?”
却听那个结巴又颤声道:“金……金瓜子……”
第26章 前程
众人呆了呆,立刻哄抢了起来,那些金瓜子的数量十分可观,到最后每个人腰带里都沉甸甸地坠着一小把金子。仆役们显然被这小公子的慷慨震惊了,就算在建安城最豪奢的王侯家,也不曾听说有这样随意撒金子赏人的。
方明站在一旁,托着空盘子,有些发怔。方家世世代代在王府里做管事,他从小就听父亲说过,这些王侯府中结构庞大,关系复杂,然而以上治下,无非都是以利驱使,以威震慑。这几句话说着简单,做起来却并不容易。直到此刻,看着这些仆役们从起先的懒怠模样变得一个个眼睛发亮,争先跪到杨琰脚边又是磕头,又是谢恩,他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王族的治下之道。
这个中秋夜过得极是热闹,赏下的几瓮桂花酒被喝得一空,仆从们得了赏,又讨了彩头,显然十分高兴。等到众人散去,已是子夜之后,上座的杨琰从浅笑中露出疲惫来,他靠到椅背上,神色似有感叹。
“公子,这些金子都是前些时候洛兰姑姑带来的吧,你就这么赏人,也不心疼,”方明笑着挤兑,“往日都不曾对我这么大方呢。”
杨琰还没说话,沉默了大半夜的卫长轩已冷冷开口道:“去年中秋那条熏猪腿,我只吃了两块,公子一口没吃,其他可全都进了你肚子里了。”
要是别人听了这话,定是会说那猪腿能和金子比吗?可方明却无法反驳,他知道,如今他们有成箱的金银,赏人的那些不过是百之其一而已,可是在那个时候,他们只有那一条熏猪腿。
“方明,你今日劳累了一天,早些去歇着吧。”杨琰笑了笑,向他道。
“可是……”方明有些迟疑,他想说我走了,谁伺候公子歇息呢?
卫长轩显然看出他的疑虑,摆手道:“你去吧,这里有我。”
等到方明犹豫着离去之后,杨琰才缓缓站起身,他嘀咕道:“坐了一晚上,好累。”
卫长轩笑了一声,他这个晚上一直站在后面看着杨琰,看他镇定自若地坐在那,向每个人侃侃而谈,而后被围拱着谢恩,神色淡泊。那时他突然有一种错觉,觉得杨琰十分陌生,他像是坐在极高之处的高位,俯视着芸芸众生。谁知这一句又泄了底气,杨琰还是他熟悉的那个孩子,先前那些,大约只是装模作样在唬人。
“说起来,那几箱金银其实不是洛兰姑姑的吧,”卫长轩低声道,“她只是跟随拓跋公入京,怎好那样大张旗鼓带着许多财物来,想必还是拓跋公借了洛兰姑姑的名义送来,对么?”
杨琰显然早已想到此节,他没有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听说他还送了杨玦十几匹极西骏马,以他的身份根本用不着巴结杨玦,送出这样的厚礼,也只是想让他善待于你吧。”卫长轩说完,感叹道,“我猜拓跋公心里还是很惦念你的。”
“或许吧,”杨琰轻声叹气,“外公是个重脸面的人,想必是不愿见我过得不好,又或许,他只是觉得对不起我阿妈。”
他低着头,沉默了半晌:“不管怎么样,我们眼下确实需要这些,我想着,过两日让方明封上几封银子,连同名帖送到羽林卫几位都尉府上去。”
卫长轩一怔:“送给他们做什么?”
杨琰轻轻笑了笑,笑意却是苦涩:“我知道陈绍有意保荐你入羽林卫,他虽然是羽林大将军的侄儿,荐书金贵,可羽林卫里世家子弟众多,不一定买他的账。你这样毫无背景,进去只怕要吃亏,还是上下打点一下,方能确保万无一失。”
卫长轩听他口气,竟是筹划已久,不由奇道:“我何时说要去羽林卫了?”
“你先前不就有离去之意么,”杨琰咬了咬下唇,“在羽林卫谋个职位,也算是个大好前程,你义父知道了也会很高兴的吧。”
让自己进入羽林卫确实是阿爹一直希望的事,卫长轩前些时候听了陈绍的劝言,心里也不是没有动摇过,可是……
“如果我走了,你怎么办?”卫长轩怔怔地问道。
杨琰又笑了一下,笑容像是硬挤出来的:“我现在衣食无忧,又有这么多下人伺候,有什么好担心的。”
卫长轩看着他,忽然低声道:“也奚,是我昨晚冒犯了你,你生我的气了么?”
杨琰似乎一惊,他后退了两步,连连摇头。
其实昨夜虽然喝了不少酒,可卫长轩还没有到意识不清的地步,他今早醒来就想起了昨晚所做的事,心中懊恼不已,却又始终不知如何开口向杨琰提起此事。
“你是生我的气,所以想赶我走么?”卫长轩又追问了一句。
杨琰看起来像是要哭了,他用力地摇着头:“我没有生你的气。”顿了顿,又很低很轻地道,“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卫长轩听见这句话,心跳忽然漏了一拍似的,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抱住了杨琰。杨琰很瘦弱,抱着却又十分柔软,他没有挣动,只把头埋在卫长轩的肩膀上。
“那你为什么要我去羽林卫?”卫长轩叹息似的问道,“我不是答应过,会一直陪着你么。”
杨琰没有说话,只是有些发抖,过了许久,卫长轩终于察觉出不对,他扳过杨琰的肩膀,在深沉的夜色中,看见他眼中已滚落出大颗的泪水。
“因为我知道,你终是要走的,”杨琰脸颊上挂着泪珠,声音也微微发颤,“宝剑藏匣,鸣如龙吟,你是这世间最锋利的宝剑,终有一日,会脱匣而飞。我虽然不舍得你走,可总不能一直这么困着你,误了你的前程。”
卫长轩怔怔地看着他,低声道:“也奚,你不要哭,你若不想我走,我就一直陪着你。”
“卫长轩,”杨琰慢慢抬起头来,“你若真的留在我身边,留在这个院子里,空度岁月,将来回想起来,真的甘心么?”
卫长轩呆住了,如今已不比先前,他每日大可以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在这府院之中像个富贵人家的公子一样游手好闲。可他终其一生都只是个王府公子的伴当,碌碌无为一辈子,最后安然死在床榻上,但这绝不是他想要度过的一生。他做梦都想抓着沉重的刀柄,锐利的弓箭,他想骑着骏马,去一望无际的旷野中驰骋,永不停歇。
他抬起头,看着头顶四方的天空,黑夜里无星无月,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知道,留在这里,自己终是不甘心的。
从他的沉默中,杨琰已猜到了答案,他轻轻叹了口气:“所以我想过了,与其让你以后心中怨愤,不如现在好好替你谋划一条出路,说不定将来,还要倚仗你做我的靠山。”
他后面这句,说得半真半假,有几分像是玩笑,但卫长轩心中一动,竟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也换了玩笑的口吻:“我若是去了羽林卫,你往后就见不到我了。”
杨琰微微一怔,立刻反驳道:“羽林卫只是戍守都城,听说家住建安城的士卒,不轮值的时候还可以离营外出,你总能抽空回来的吧。”他又像是安慰自己似的轻声喟叹,“只是少见几面罢了,建安城又不大……”
他没有说出的话是,建安不大,即使这小院子留不住你,把你留在建安也就够了。但我还是不敢让你去更远的地方,去看这天下,我怕你见了天下之大,就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小院子来。
八月二十七,建安城东。
此时正是热闹的时辰,坊间集市里各家店铺全都开了门面,路边则是摆了各色的摊子。“刺啦”声不绝于耳,是油炸胡饼的声响,一旁的水粉铺子正在清货,玫瑰膏子的浓香混着空气里的油香,闻起来有些诡异的憋闷。
从郊外驶来的一辆大车停在了闹市的街坊口,车里三三两两有进城卖货的货商下来,手上都抱着厚重的包袱。突然,正在下车的老货商被推了一把,他身后那人似乎已经急得不可开交,推开他之后便忙不迭跳下车,一溜烟沿着路跑了。
老货商大声骂道:“断子绝孙的东西,赶着投胎么!”
他倒也没有骂错,那个急匆匆跑掉的人穿着内侍的服色,确实是个断子绝孙的阉人。小内监脸色苍白地在拥挤的闹市间穿插,最后终于顺着一条小路跑到城东那所宏伟的王家府邸——穆王府的门前。
因为事出紧急,他已顾不得依着规矩向门里递话,只有些唐突地敲响了边门,亏得他穿着内侍服色,看门的仆从还以为他是宫里的人,忙迎出来问道:“不知公公有何事?”
小内监结结巴巴地道:“卫……卫长轩可在府中么?”
仆从微微一怔,他是穆王更替后新入府的下人,并没听过卫长轩的名字,当即摇了摇头:“府上没有此人。”
小内监急得脸都白了,又道:“他不是在贵府四公子跟前做事么,怎么会不在这里?”
仆从赶忙道:“四公子在南边院子里,您绕过右手,看到的第一间门进去就是。”
听他这么说,小内监只好又沿着墙向那边跑,他觉得喉咙发干,心都快跳出来了,没头没脑扑在那门上一顿乱敲。等到门被打开,里面院子里的人都怪异地看着他,可他什么也顾不上,几乎是扑到那个熟悉的少年面前,嚎啕出声:“轩哥儿,总管他……他出事了!”
卫长轩原本正和方明等人在院子里看新送来的羽林卫军服,还有一块沉甸甸的腰牌,他预备着过两天穿着这一身军服去见义父,料得他定会高兴得展开眉头扬声大笑。
谁知片刻之后,看守皇陵的小内监就扑门而入,嚎啕着道:“总管他出事了!”
卫长轩一瞬间还未反应过来,他愣愣地问:“出什么事,阿爹他怎么了?”
“宫里传了话,说皇上前些时候被先皇托梦,先皇哀叹身边没有服侍的人,要几个原先御前服侍的奴仆殉身侍主,其中就有总管的名字,今早刚赐了鸩酒来。”小内监哭得抽抽噎噎,“来宣旨的几个都是原先总管手下的人,特意宽限了半日,让我来带轩哥儿你去见总管最后一面。”
卫长轩听到最后,如遭雷击,脸上刹时没了血色。他身旁的方明也惊呆了,结结巴巴地道:“这……这算什么,皇帝做了个梦就要赐死人吗?”
“我听说……听说……”小内监哆嗦着还要说话,却又警觉地看了一眼院中,院子里站着许多人,都是闻声围过来的,每张脸都十分陌生,惹人警觉。他终于上去拉了一把卫长轩,在他耳边急声道,“轩哥儿,快跟我走吧,晚了……晚了就见不到总管了啊!”
他扯着这个石头一样的少年就要往外走,却听背后有个清朗的声音道:“方明,把前院那匹紫骥牵过来,要快!”
小内监回过身,只见屋内走出一位穿着月白色衣衫的少年公子,那公子目光清澈,径直望向他们。他焦急的心内忽然闪过一丝疑惑,暗道王府四公子不是个瞎子么,怎么全然看不出来,况且如此俊秀飘然,竟像是云端里的人一样。
就在他怔忪的时候,方明已飞快地把马牵到了门外,将缰绳递向卫长轩:“卫大哥,快上马啊!”
卫长轩神色有几分骇人,他一言不发,上前接过缰绳,也不管身后的小内监,径自翻马而上,那紫骥是少有的骏马,顷刻便没了踪影。
第27章 死别
皇陵外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卫长轩在瑟瑟秋风中走进去,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深渊里。他心里惶然不知所以,始终觉得这是一场梦,抑或只是一个恶意的玩笑。
屋门外插着一杆白幡,奉旨赐死的钦使才会带这样的白幡,把它插在门外,是赐以全尸,皇恩浩荡之意。卫长轩死死盯着那一抹白色,仿佛看见恶鬼,他干涩的嗓子里忽然爆发出一声惊叫:“阿爹!”
竹制的屋门几乎抵挡不住他的一撞,摇摇欲坠地打开,屋内坐着一个人,正是田文礼。他花白的头发被梳理得十分整齐,笼在纱帽之下,穿着的也不是便服,而是总管服制。听见门口的响动,他几乎连眉毛都没有动,只抬起眼皮,看向进来的人,轻声道:“轩儿,你来了。”
卫长轩怔怔看了他一眼,忽然扑了过去,把桌上那黄绫托盘上的青瓷酒壶打翻到了地上:“阿爹,快,我带你走。”他把路上想好的对策一股脑说了出来,“我们可以沿着嘉陵道去蜀地,那里人迹罕至,一定没人能追过来。再不然,就去北边,去会宁,我有朋友可以为我们准备通关文书……”他说着,就去拉田文礼,想要把他立刻带走,然而却是一惊,田文礼的手非常冷,像是一块冰。
“轩儿,”田文礼垂下眼角,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这些话,只是叹道,“你又长高了。”
“阿爹!”卫长轩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他用力地攥住义父的手,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的手心,可是没有一点用,他急得声音都变了,“快跟我走啊。”
田文礼抬起了另一只手,他的动作很慢,仿佛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他的手拂过卫长轩的额头:“傻孩子,哪里走得掉呢?”他扯动着嘴角,很吃力似的笑了笑,可是血还是顺着嘴角慢慢流了下来,“轩儿,听我说,我的时间不多了。”
他的声音缓慢而虚弱:“从前听宫里的老人说,鸩酒虽然饮之立死,可只要静下心来,毒液便不会那么快流到心脏,可以多挨一时三刻。”
卫长轩的脸变得无比苍白,他忽然跪了下去,紧紧抱住了义父,哭声近乎凄厉:“阿爹,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不要哭,好孩子。”田文礼的手摸着他的头顶,像很久以前,他还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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