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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雪.倾城天下-第4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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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沐稳让众人散了，他起身往外走。
李方宜跑过来：“王爷，您明日还过来吗？”
“你有事？”
“无事，就是想问问王爷明日还过不过来？”
“到时候你就知道。”沐稳缓缓离去。
这一晚，杨珏没有回来用晚膳，只是杨君临，杨雪吟，苏嵌过来陪了沐稳一晚。晚上三个小鬼听说杨珏不回来了，便都要留宿。
结果就寝之后，一边搂一个，身上还趴着一个，沐稳也就将就着睡了。
第二天早上，沐稳也早早被吵醒了，因为苏嵌和杨君临都要起来练武。
沐稳起身穿衣洗漱，然后去院子里看他们两个练武。看着苏嵌飞跃舞剑的身姿，杨君临咬牙蹲马步的样子，沐稳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在鬼谷的时候。他跟暮云归也是这样，每天天未明，就在勤修苦炼。
那个当年浑身被汗水湿透，却依旧咬牙看着远方天空的孩子，如今去哪儿。
“师傅，你在想什么？”苏嵌练完一套剑法，用布巾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嵌嵌，等你长大，等你收徒，你就明白为师在想什么了。”
“那不是还很远吗？”
沐稳压低纤长的睫毛：“一点都不远，因为曾经在你这个年纪，为师也这样问过师傅，那个时候，师傅就是这么说的。”
“师傅，你说玄国这次会赢吗？”
“嵌嵌，你告诉为师，怎么算赢？”
“打败了炎国，然后整个天下统一，成为天下的主宰，这就算赢。”
沐稳长叹了一口气：“如果人心仅仅这样就满足，便不是人心了。”
“师傅，你是不是昨晚没有睡好，怎么脸色那么苍白，整个人都完全没有神采，好像生病了。师傅，我们宣御医过来给您看看吧。”
“无妨，嵌嵌，你长大后，尽力多照拂为师的孩子，好吗。”
苏嵌点点头：“那是自然，谁敢欺负他，我就收拾谁。”
“接着去练吧，为师进去看看雪吟。”沐稳转身往回走。
回到床边，看着杨雪吟安静的睡眼，沐稳抬手轻轻抚过杨雪吟的脸颊。然后帮杨雪吟将被子盖严实了，坐在床边，久久的发呆。
中午过后，三个孩子用了午膳，便各自回去了。
临时书房这一边，十几个官员们用了午饭，休息过来，结果就看到沐稳已经坐在里面了，一个个都急忙行礼，感情他们今日比这位主子来的还晚。
不过沐稳倒是不在意，让他们做事，沐稳做起事来，本来就比任何人都认真。
李方宜拿着典籍走到沐稳身边，然后悄悄将一怔纸条递到沐稳手中。
沐稳不解的看了李方宜一眼，李方宜却笑笑，然后走开了。
沐稳起身走了出去，然后打开纸条：御花园湖心亭一见。
看完之后，沐稳便走了出去，在御花园里，沐稳见到了杨赋。
两人将周围的宫人都遣走，然后坐在湖心亭中，看着满池荷花盛开。在阴天里，凉风拂过，满池的荷花摇曳，更多了几分水墨的美。
杨赋端着温热的茶杯：“我如今该怎么称呼你？弟夫？”
“你想好好保命就不该跟我见面，有些事情杨珏一直不知道，万一被他知道了，即使都已经过去，以他现在小肚鸡肠，未必给你好结果。”
曾经沐家权倾九国，那不仅仅是意义上的门生遍布九国，和私底下的人遍布九国，而是在九国都有控制在手中的权贵。换言之，在各国扶植自己看好的势力，然后加以干涉，就连扶植别国君王，也涉及。
尤其像玄国皇子这么多，自然可以好好利用。
沐家当年看上的，当然不是杨珏，更不会是杨翎，而是杨赋。
沐家挑中杨赋，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除了暗中隐藏的人对杨赋各方面信息的汇报，最后的决断就是在九州盛会。就是沐稳和轩辕境名扬天下那一年，他们跟杨赋在那里见过面，一拍即合。
“你也知道我这个弟弟小肚鸡肠啊。”杨赋抿嘴一笑。
沐稳沉默不语，杨珏在他面前自然是千好万好，但是这不代表他不知道杨珏做了些什么。清墨每天都走动着呢，自然会将一切告诉沐稳。
“想必你也知道我这个九弟昨天早上在朝堂上做了什么事情吧，虽然是那个官员找死，但是杨珏这么报复，已经不是君王风范了。”
“锦澜侯郡主昨天夜里自尽了，还是吊死在自家大门前，留下血书，决不让其他女子进门，敢从这个门进，就要被她冤魂缠身。结果夫妻情深，也殉情了。”
“这些事你为何找我说，不该去找杨珏吗。”沐稳并不在意。
“当然，事情还没完，我那位九弟知道之后，原本锦澜侯府只是□□了锦澜侯，并没有涉及家眷。结果因为这两夫妻那么高的气节，惹怒了他，直接以抗旨不尊的罪名，将锦澜侯府所有家眷，全都赐死。”
“如果人还没死，你来找我，我求个情也不是难事，可是人都死了，你再来找我，我也无力回天。”微风吹起沐稳鬓角的发丝，凄迷了他的眼眸。
“我像是那种会多管闲事的人？”
“那我就不知你为何多此一举了。”
杨赋望着漫天的乌云：“也不知是不是今日天气太差，怎么我觉得你气色很差，该不是炎国和玄国打起来，你两边为难，所以心力交瘁？”
“我又不是女子，也不靠脸生存，气色好不好不重要吧。”
“延沂，你知道这个世上所有输给了杨珏的人，都犯了一个怎样的致命错误吗？”杨赋说得颇为感慨，似乎也是在诉说自己的心事。
“那是你这个失败者才会有的心德，我怎么知道。”
“你何尝不是失败者呢，否则，为何在情之一字上栽了？我是因为天时地利人和才输的，输的也仅仅是权位。你输的却太多，轩辕境则是输得一败涂地。我们所有人，都太看清他，觉得他是弱者，其实恰恰相反，他只是会示弱。”
当年若不是轩辕境被废，沐家被挟制败落，自身难保，那么岂会让沐家一心扶持的杨赋败在杨珏手中。杨珏那时候固然厉害，但是运气真的很好。
沐稳端起桌上茶杯：“你到底想说什么？”
“钱承敬曾经跟我说过，他去到炎国之后，书院里有人欺负他，在书院里不能动手，但是在外面，他绝对可以让沈灵雾去训人。可是他没有，让人觉得他懦弱卑微，结果呢，先是逼得你出手，后来他又让连泓漠教训人。”
“明明是他在借刀杀人，可是却满足你们这些人的大英雄主义，让你们觉得他欠了你们人情。然后，他更可以借着欠人情，更加接近你们，让你们保护。”
“偏偏你们被他这种崇拜和依赖弄得很高兴，你说对不对？”
沐稳放下茶杯：“我了解他，当年的他没有那个心思。”
“何为当年，何为现在。你只要记住一点，他在深宫长大，他是九个儿子中最一无是处，却最得宠的。”杨赋起身。“言尽于此，知己一场，好自为之。”
沐稳坐在湖心亭中，看着满池荷花，久久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烟花雪
一整天阴沉的天气，杨珏在玄冥宫正殿里，与大臣议事一整天。
战争打起来了，朔青和江阙点兵点将，明日就要出发。后方的各种部署和供给都要跟上，前方不断传回来的战报，每一点都足够杨珏忙个焦头烂额。
不过他就是为了在天黑之前忙完，然后回去陪沐稳过生辰。
眼见着终于告一段落，让几个大臣离开，杨珏满心欢喜的要回去。
郑全手忙脚乱的冲了进来：“皇上！出事了！沂王忽然吐血昏倒了！”
杨珏来不及多问，直接冲了出去：“在哪里？”
“沂王就在玄冥宫书房，午后王爷就过来了，听闻您在处理国事，便独自在书房等候。可是刚才王爷从书房了走了出来，才没走几步，便吐血昏迷了。”
“简直混账，为什么不来禀报！”杨珏只能骂一句，他已经没有心思来罪责宫人了，听到沐稳吐血昏倒，他整个心都已经被掏空了。
玄冥宫书房里，沐稳已经被宫人们移到床榻上，御医正在赶来。
杨珏急忙冲进来，看到沐稳昏迷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立刻抓住了沐稳的手。好冰，沐稳的体温虽然一向低，但是也不会如此冰冷。
“立刻去将轿辇抬来，铺上锦被，放上绒毯，回一心宫。”
沐稳这体温，不能继续在外面浪费时间，回一心宫炎宫之后也许会好一些。
回一心宫的路上，杨珏紧紧抱着沉睡在自己的怀中的沐稳，唇角还残留着血迹，杨珏心疼，却什么都做不了。沐稳的体温依旧冰冷，好像再也不会温热起来。
延沂，一定会没事的，你说会看到乱世的终结的，你不会丢下我的。
我为什么要去处理什么国事，丢给他们也一样，我不该离开你，不该的。你醒过来，我不会在让你离开我的眼前，求求你，醒过来好不好。
回到一心宫之后，欣颜和楚寒夕带着孩子们过来了，古君弋和秦倾画也过来了，每个人都担忧着，却被风扬和上官玉挡在了外面，让他们都回去，他们也帮不上任何忙，等一有消息，就会让宫人去告知他们的。
结果他们谁都不走，就在偏殿里等着。
风扬为沐稳仔细诊治，杨珏就一直坐在床边，目光悲伤的看着昏睡的沐稳。
“赤巠，想必你也为他把过脉，实情你也知道，为师就不多说了。”
杨珏眼中含泪：“师傅，我相信，天下一定有能够医治好延沂的医者，朕已经下旨了，诏令天下，只要能够医治好延沂，朕可以许他任何王权富贵”
说此话的时候，杨珏的肩膀都在颤抖。
风扬长叹了一口气，杨珏何必自欺欺人呢，沐稳身上没有任何病，就跟人老了油尽灯枯一样，该长眠了。就好像一支蜡烛燃到底了，如何再存活呢？
“这是回魂丹，虽然精贵，但是拿来给你救人也不算枉费。世上仅此一颗，但是你别抱什么希望，最多帮他多吊着一口气而已。”
风扬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里面一个丹药散发着浓浓药香。
“拿水化开，喂他喝了。”
一个时辰之后，沐稳才缓缓醒来。
身体的温度依旧很低，脸色也是苍白的，整个人看上去都很疲惫。
“怎么大家都在？我睡着了吗。”一开口，喉间便涌上一股腥甜，然后鲜血从唇角溢了出来，他下意识的用手指去擦拭。
欣颜急忙捂住嘴，怕自己忍不住哭出声来，下唇都被咬得发白。
杨雪吟顿时就扑到沐稳身上嚎啕大哭起来：“义父不要死，不要吓雪吟。”
杨珏抱着沐稳，已经拿出手帕来，帮沐稳擦拭手指和唇角的血迹：“不要说话了，好好休息吧，我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其他人都离开吧，延沂已经醒了，大家在这里，延沂没法休息。”
“干嘛要离开，今天不是我的生辰吗，该大家闹一下。我这身子看来是出不去玩了，就在一心宫吧，把提前准备好的东西都拿出来，好吗。”
“好，你说什么都好。我们就在庭院里烧烤，大家陪你过生辰。”
沐稳点点头，然后抬手帮杨雪吟拭去泪痕：“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许哭。”
所有人都强作欢颜，忙碌着在庭院里动起来，很快各种食物烧烤的香味就扑鼻而来，披着华丽锦裘，坐在几层锦被垫着的庭院中的沐稳看向杨珏。
“我要吃鸡翅，晚饭没吃，就等着这一顿烧烤呢。”
杨珏喉头哽得难受，却带着温柔的笑看着沐稳：“好，我准备了很多，都烤给你。有点烫，等我先用刀帮你割下来，然后你再吃。”
“那么吃就没意思了，直接递给我，我要自己啃。”
“好，等我吹凉一点。”杨珏将香酥的烤鸡翅递给沐稳。
沐稳清冷的眼神中满是疲倦，却带着一丝欣慰的光，苍白的脸色让人心疼，轻轻咬了一口鸡翅：“好吃，吃东西要看美景，你准备藏到什么时候。”
“原来你都知道啊，我确实藏了一点小惊喜。”
“现在给我看吧，我好累，怕待会就看不到了。”沐稳靠在杨珏肩头。
杨珏藏于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恨不得捏碎，恨自己的无能，脸上却带着笑意：“走，我们上屋顶上去看，在那里看得清楚。”
眼下的沐稳已经使不出一点力气，杨珏用轻功将沐稳带上屋顶。
清墨紧随而来，将锦被垫在宫殿顶上，然后退了下来。
庭院中的人都不知道杨珏和沐稳究竟要做什么，全都将木管投向了屋顶。
乌云退开，纯白的月色洒落下来，屋顶上两人互相依偎。
夜风拂动，将沐稳纯白锦裘上的绒毛吹得乱舞，他苍白的脸色已经近乎透明。三千墨丝轻飞曼舞，凄迷了他绝世的容颜。
杨珏一身赤红色华服，威仪万千，却显得那么无助。
紫色眼眸中充满不舍，充满哀伤。
“延沂，其实，我自己闲来无聊，用白话给你写了一首很长很长的情诗，本来还想着等将来编出曲子来，唱给你听，让你舞剑。现在还来不及，我就先念给你听吧，写的不好，你不要笑我。”我怕我再也没有机会念给你听。
“不行，我还是会笑，不如你就别念了。”我如何承担得起。
“你这人真讨厌，只会笑我。”求求你，永远不要离开，我还舍不得你。
“我那么讨厌，你怎么还在我身边。”拿得起放不下，你却也不得不放下。
“因为，我爱你。”
砰！砰！砰！砰！砰！……
天边顿时无数纯银的烟火升空，然后在空中轰然炸裂，散落成无数光点，慢慢落下。就好像大雪封疆时，漫天的雪花落下，凄迷了整个人世。
这些烟火一点都不璀璨，反而带着浓浓的灰暗，仿佛落寞的白雪起舞。
整个皇宫四周，好像都被这纯白的烟火雪包围。
“很美的雪。”沐稳苍白的容颜都被烟火点亮。
“再美的雪，都不及十五岁那年遇见你的那一场。”杨珏的眼角泪水已经溢出，但是他勉强撑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变了。
“我等不到今年的雪了，你到时候要帮我好好看。”
杨珏眼中不管滚落出来的泪水，温热的一瞬间又变得冰冷，他尽量不要让自己颤抖，搂着沐稳：“延沂，我要开始念了，你仔细听着，好好看着。”
“嗯，我听着呢，你念吧，我浅浅的睡一下，你不用叫醒我。”沐稳靠在杨珏肩上，睫毛无力慢慢垂下。
杨珏唇瓣微启：“猜不透，清冷眼眸中，慌乱的安宁”
“残灯孤影，胜雪独立，落雪无声听。”
“风扬三千墨丝谋下谁的王印。”
“血染江山一碧万顷。”
“倾城天下谁负了谁又是谁孤苦伶仃。”
“唯你陪我在这尘世且走且行。”
“与君共寝至天明。”
“赏不完，清梦别院下，飘落的白樱。”
“书卷还新，侧首痴迷，志学流年心。”
“追寻九国疆土逐鹿江山问鼎。”
“号令天下白骨悲悯。”
“生死爱恨谁忘了谁又是谁夜阑抚琴。”
“唯我孤守在原地看缘灭缘尽。”
“携手白头共幽冥。”
“看尽一世江山白雪终究走不出千里雪境。”
“翻阅无数书卷也只一生一世一人一句誓言信。”
“覆灭天下梦里为谁倾。”
“护你身后为你系缘姻。”
“掌握万民天下山河始终不愿意如梦初醒。”
“历经无数人事也只一生一世一人一声心上情。”
“王侯家国战里火连营。”
“立于身前为你信手吟。”
“抓不住，世事浮沉里，天定的宿命。”
“凉茶未抿，遗世荒戏，相思凝成冰。”
“深埋万千尸骨君临天下王庭。”
“手握山河万世遗名。”
“狼烟烽火命定了谁又是谁只能认命。”
“唯我独步在这半生里亦输亦赢。”
“来生相望不相明。”
“放不下，墓道古室里，诺言的奏鸣。”
“雪渊赤霄，折断命毙，泣血两人腥。”
“铭记少年如昔还是服输写停。”
“王旗翻飞举世雷霆。”
“千帆过境遗失了谁又是谁执着至今。”
“唯你独占这心雕刻幸与不幸。”
“任后世人各自品评。”
砰！砰！砰！砰！砰！砰！……
四周烟花雪缤纷落下，杨珏静静抱着昏睡过去的沐稳，满目凄凉。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秦风之困
自从杨珏诏令天下寻求名医，为沐稳治病的消息传开后，炎国军队更是发疯一样的打了过来，而杨珏整日无心政事，就守在沐稳身边。
前方传报说又丢了一座城池，杨珏不为所动，继续给沐稳喂汤。
前方传报说死伤多少人，杨珏仿佛听不见，继续给沐稳念书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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