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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万死陛下万受-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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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凌一怔,竟是缄默了。许久,往身后的怀中轻蜷了蜷。。。
宫墙外的仲秋夜,喧腾鼎沸依旧,将至于通晓!而墙内,夜已沉寂。
不知多时,怀中人忽而坐起身,轻嗔道:“今日缘何又无端与他起争?你与他不和,宫中几已人尽皆知,这又有甚么好?”
南宫霁自知他所指乃当晚与豫王之事,答道:“今日实非吾有意与他争,乃是。。。”原欲道明原委,然一想,如此絮叨却又似个女儿般无趣,遂便笑了笑:“罢了罢了,你既有言,吾今后但避着他便是!”
良夜静好,无缘由于此些琐事上多费唇舌。当下,但静谧相依便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79章 索地
仲秋一过,朝中便始议派使之事,然中书连荐数人,皆不合圣意,当下尚在重新斟酌人选,靳国的使臣却先他而来了!赫留宗旻此番遣使,只为一事:求索幽云十六州!此求,虽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南朝此刻用兵西北,自不愿再与靳国兵戎相见,否则两边征战,实无胜算!因而当下索地,乃是智举!南朝多半会选择退让,遂他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坐收幽云十六州!至于羌桀,当下虽言臣服,却素来无信:自他拓跋氏主政至今,便常在南北二朝间摇摆!想当年靳圣宗也曾三讨羌桀,却皆无功而返!因而其此回若教大梁所平,也是除去一患。
然若大梁不许割地,则他再言兴兵!彼时梁与羌桀龙虎相斗日久,必已大伤元气,他赫留宗旻正好坐收渔人之利:先纳羌桀城池,再对南用兵,可谓胜券在握!
靳国此举,虽实为乘火打劫,然赫留宗旻或还尚念在那一丝旧情,不欲明目张胆、强取豪夺,也或为免留下忘恩负义之名,因而在这索地的名由上,倒是未尝含糊,一朝上下遍搜史籍、处心积虑,终是寻出了两条:
其一,当年中原未定时,幽云十六州已教前朝末帝献与靳国,却教大梁太/祖出兵抢占,此为不信;
二则,当初梁太宗伐靳之燕子城,是为无名!
此二桩皆为旧事,距今已是七八十载,鲜有人知其细,因而大梁一时举朝莫知所答。退朝之后,上下旨广征对策。
集贤院直学士刘筠翌日入奏曰:“后晋乃藩镇叛将割据自立之伪朝,所谓乱臣贼子,欺天叛道,岂可以之为信?更言之,末帝献幽燕之前,后晋已为我太/祖所灭,末帝穷途末路,乃许以幽燕之地以求靳国出兵相救!实则此不过一纸空文耳!”
后又有馆阁校勘杨稹进言:“当年王师征太原,靳国既通使,却出兵援贼!太宗怒,遂回军伐之,岂谓无名?”
于是命当殿驳之,又作报书,然靳使却言此事大,请大梁遣使面告其主!如此,事便又退回了原处,于遣使一事上,已不容拖延。
越凌斟酌过后,欲顺水推舟,便遣刘筠前去!不想遭吕谘劝阻,反荐杨稹,其人为前相王遂门生。此议一出,便有王门下数人上疏,斥吕谘因一己之私,戕害忠良!所以有此言,乃因此回不同以往,时局不定,北去其情叵测,一旦不慎,便有性命之虞!刘筠为吕党一派,因而吕谘此举,难脱护下之嫌!
国之危难之际,身为人臣,不能分君之忧,却相互间搪塞推诿!越凌思及此便怒从心起,恨不得将一干争执不休之人一尽贬去。
午后,秋风和煦,湖面如镜,垂钓正值佳。
身边人已几收几起,看去收获颇丰。
越凌侧目瞧了瞧脚边依旧空空如也的水桶,顿生厌烦,起身道:“此间无趣,去园中走走罢!”
此季桂花方落,早菊初绽,看去只星星点点的嫩黄花蕾点缀于丛间,谈不上多赏心悦目。到底游园赏菊,还早了几日。
南宫霁知他烦恼,一路便寻隙宽慰。
越凌忿怒难消,道:“朕着实未曾想,此危难之际,吕谘竟护下!而王党与之互为推诿,实是可恶!”
南宫霁道:“大义当前,吕相想来不至如此,或是有难言之隐罢。且说他是如何推诿的?”
越凌哼道:“吕谘但言刘筠轻妄好卖弄,且尚功利,不宜出使!”
南宫霁忖了忖,道:“知一人甚,方识其短!想那刘筠年方十七便三甲夺魁,当然满腹经纶,自得些也是常情;而杨稹,乃张放同年(1),听闻此人素有胆识,陛下以为如何?”
越凌无奈摇头:“其迁作京官时日尚短,且也不常入见,吾实是不晓。”
南宫霁笑道:“陛下既左右为难,臣下又皆偏私,吾倒有一想,何不教这二人相较一场?想宗旻本也好胜,陛下便予取予求,取胜者前往,岂不正好?!”
越凌凝眉斟酌了一阵,道:“也好,便依你所言!”既商定,心中之烦扰顿觉轻去了,乃道:“汝今日怎有隙前来?乃是有事要言?”
南宫霁略一沉吟,摇了摇头:“无他,但知你近来食寝有所不宁,因而不甚心安,前来一探罢了。”
第二日,越凌便独召杨、刘二人入内,命于靳国索地一事各陈己见,之后,又命往都亭驿会靳使,探其口风,回朝具以闻。
一番相较之下,确是杨稹略胜一筹!因而遣使一事,就此议定。即日便下旨,进杨稹为枢密直学士,即刻随靳使一道北去复命。
杨稹入内辞行,但道:“主忧臣辱,臣此去,必极力以争,固守祖宗疆土不失分毫!”
越凌为之动容,却也一再嘱其不可强争,须知迂回、酌情行事、婉措其辞!
杨稹一一记下,却固辞枢密学士一职,乃道:“国家有急,义不惮劳,而赏罚之令,必出有因!臣无寸功,不敢凭空受禄。”
越凌道:“此危难之际,卿挺身替朕分忧,已是功高,而北去其情叵测,更是劳苦,当受褒奖!”。转身踱了两步,又语重心长道:“靳主气傲,所谓职微则言必轻,若你以原职前去,他定然不将你放在眼中!”
此一言实已道出越凌心中隐忧:南宫霁所言不差,北人虽不羁,谓之不拘小节礼数,实却是轻诳不容忤逆!更莫言他赫留宗旻一朝天子,心气高傲,前两回求像遭拒,只恐视为辱事!南宫霁所言,宗旻乃性情中人,当初旧情,本不当轻易弃置,而当下之举,恐还为前事因果之使然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80章 别离
九月初二。
窗外,新月早已西沉,漫天星辰挣破夜幕而出,闪耀于苍穹,璀璨如珠。
越凌一手撑头,时而阖目似小憩。今夜,酒意有些上头,然也无妨,时辰已过,不急归了。
门外有人轻叩了两声,南宫霁应道“进来罢”。
便见一小僮闪进门内,探头瞧了瞧桌上,道:“李翁问,官人可还需添些甚么?”
南宫霁摆了摆手:“不必了,夜已深,你且随李翁去歇罢。”
小僮诺了声去了。
越凌道:“今日怎不见禇翁?”
南宫霁笑道:“这老汉教张放要了去,如今已在河北!”
越凌诧异:“禇老汉一介匠人,张放要他何用?”
那人凑近,故作神秘:“你不知,那老汉并非寻常木匠,除了那些个鸟兽机关,尚能制军器!”
越凌乍一闻,倒还犹信犹疑,然再一忖,那禇老汉本精通奇门之术,若在疆场有所用,倒也不足怪!便笑道:“若果真如你言,这张放倒也可谓识人善任。”
南宫霁见他似已微醺,便也不再劝进,但自啜了一口,道:“官家若以为张放实堪大用,吾便与他先求个情分在此,一旦西北平定,还望许其归列文班,予他个前程!否则以其人之才,只可一世戍边,未免可惜!”
越凌哼了一声,半嗔道:“朕的朝堂所列何人,却也容你置评?!”
此言若是换作任一旁人听得,自要失色。南宫霁却报以一笑:“罢,罢,陛下的朝事,不容外臣置喙,这便不说了。只是今夜无月无花,也无舞乐凑兴,若言风月亦不应景,这便,言何才好呢?”
夜风忽起,但闻檐下花草摇摆窸窣,便似觉凉意已席卷周身。到底是九月的天,夜露风寒。
越凌起身推上窗门,悠然转回桌前,才道:“今日既是你生辰,可许你一求!但非出格,朕自无所不应!”
酒已微凉,那人端起一饮而尽:“仅许一求,陛下未免悭吝,臣还需好生思量来!”
残酒尽,权君须沉醉。
更漏促,烛烬香残帘未卷。宫树暗,鹊桥横,人似玉。凤帐里,琼枝玉树相倚,罗带已结同心,堪负春情?
星沉乌啼云雨散,梦魂飞断烟波。
夜深人寂,隐约闻窗外淅沥之声。
帐内之人略诧异,思来上夜尚星光闪熠,而遥夜西风,竟又溟濛。此间之风云,果真难测。
心绪错杂,醉亦难眠。索性欹枕半倚,低头看向身侧之人:此刻阖目轻睡,气质依柔泽。俯身在那玉容上印下一吻!却见他长睫轻颤,缓缓睁眼。
南宫霁有些无奈,一手轻覆上那微敛的眉心,柔声道:“夜深,尚为何事困扰?”语间带无限怜惜。
那人星眸一转,便平添数种风情:“如此,你又缘何夜不思寝?”
南宫霁一哂:“你方才许我一求,当下我已想好!”
那人嗤道:“原来辗转半宿,却是为此。那便说来听听。”
南宫霁却故作沉吟:“方才既我先问,自你先答,这三更半夜,究竟所忧何事?”
“你说,此回赫留宗旻若不肯退步,一心定要取幽云,却如何是好?”那人一面倚坐起身,一面含颦幽幽道。此刻眼底,已满是迷惘,甚还夹杂几丝无望。
他忧虑甚甚,南宫霁心内又何尝轻快?也只得暗喟一声,伸臂揽住他:“如今杨稹已北去,其果未知,过分揣度亦是徒增烦恼。”
越凌蜷了蜷身,虽未答言,却能看出心内之极不定:幽云十六州,亦或羌桀所纳之钱地,可并非蝇头小利!但凡常人,若因此而背信弃义,又有何怪?
南宫霁忖了忖,道:“你当日曾问,若我为靳主,当作何断?吾思来,若我是宗旻,则有下情必须斟酌,一则,南朝提封万里,屯兵亦下百万,当下虽用兵西北,然并非无后计,若果真孤注一掷,以河北及京中所储三十万兵力去抗衡之,北朝能保必胜乎?就使其胜,所耗之巨大,恐是举国难担负;其二,拓跋温性阴鸷,乃反复无常之小人,若得姑息,必为后患!此二点,若细权衡之,则兴兵之利弊,乃一目了然!”
越凌敛眉:“然而他索幽云之求既出口,便断无轻易收回之理!”
南宫霁道:“虽不能收回,然他若愿修好,则必有化解之法!”
越凌讪然一笑:“他法?自有!无非舍钱财换安宁!然朕须舍多少岁币(1),方能买回幽云?”满是自嘲,却无端教人同生恨叹。
南宫霁沉吟片刻,道:“他若愿舍地而取财,便是已生退让之意,而这后计,你心自明,非吾能言。”
越凌扶额静默片刻,音容黯淡:“此些,皆是一厢情愿之揣度,你且说说,他为何定要退让?”
但闻此,那方才还畅所欲言之人却忽而缄口,缓坐起身,烛光下的面色依旧温润,却又有几分捉摸不定。好一阵,才苦笑道:“你定要装作糊涂么?你实明知,他于你。。。”“有意”二字未尝说出口,仅化作一拳落于褥上,“但你亲自开口,他。。。并无不细酌之理!”一气将胸中之言吐尽,却未得意想中的轻快,反似有何物在胸腹间不住翻腾,时刻将冲顶而出!
四周俱寂。
良久,一双纤臂由后环来:“霁,他作何想吾不知,然吾心中,着实惟有你一人!”话音平淡,然于听者,却柔似杨柳春絮,拂过周身,便教心骨俱酥,一时似置身云端!
余下,皆是情不自禁。
窗外,淅沥之声已逐渐不闻,偶有枯叶残枝飞落,划过窗壁,其声细碎。
身侧人此刻应是才入梦,眉间的深锁总是解开了!南宫霁微一哂,合眼亦觉倦意上涌,然心底尚存一丝离愁轻荡,不时撩起些涟漪,因而难以深眠:母亲旧疾复发,他欲回蜀一探,踌躇几日,今夜总算得机提出此请,那人虽应诺,却能看出心底的不舍,然,又有何法呢?今日之别,还只一时,但到日后,久去长离,尚不知如何凄楚?于那情景,现下实不敢思。
愁情别绪,或果通灵犀,身侧人忽而一颤,竟是惊梦!心怀不忍,伸臂轻将纳他入怀:即使终难一别,也惟愿那日,迟一些至。
清早,晨曦方起,出城的道路上,已是人来车往,川流不息。
出了城门,道上方才松畅些,然晨间露重,甚觉寒凉。
眼看前方已至城郊,路不好走,车马偶现颠簸,身侧之人眉心轻蹙,似有所不适。也难怪,本是一夜未尝歇好,一早却如何也不听劝,定要送他一送,当下之状,着实教人忧心。
南宫霁撩帘唤停车马,回身拉过那双微凉的手一面轻摩挲,一面笑道:“好了,再这般走下去,便到洛阳了,不如就在此别过罢!”
那人垂眸不语,半晌,微微颔首,眼角却已泛出微红,教人心头一阵酸楚,却也不顾外间尚有仆从侍卫林立,一把将他拉入怀中!
未及宽慰,却闻他闷声道:“你此去,可还会回来?”
南宫霁心中一震,口中却嗔道:“怎莫名生此想?明知吾此去只为一探母疾,至多月余便归,竟致教你这般多心?”
怀中人再未多言语,任他拥着。许久,缓缓抬头,目中似有几多彷徨与忧郁,道了句:“果真?”听去似带不定,“然吾总觉。。。再见似遥不可期。。。”最后几字,几是轻不可闻。
“我与你允下之事,何尝有过食言?”四目相对,眼前人目光之灼灼,出口之言教人不得不信服!看他且又低头暗忖片刻,便伸手去怀中摸出个剔透之物。
越凌细一瞧,原是那双鱼佩!一时当年旧事便悉数涌上心头:少年公子初入皇都,赏花钓鱼宴上,端个惊才风逸!彼时如何得意。。。
“吾与你,今生纵有离别,然此情不弃!”言罢,见他将那玉佩拆开,以其一相赠:“恰今日带着此物!这鱼佩为先帝所赐,又曾抵过与你,想来,与你我,皆算有些缘分。今日便各留一半,但得寂寥时,也可玩来一解离绪。”
越凌接过,却还以一眄:“你且言此物是解忧思,还是唤起离愁?”
作者有话要说:
第81章 母命
相较汴梁,蜀中的九月却还温和,天清气朗,王宫后苑似是一夜间黄花尽绽。
午后晴好,独自蹀躞园中,秋风虽和暖,却难拂去南宫霁的愁绪:母亲的病情已是几番反复,听御医之意,是不大好!思来自己经年不侍身侧,莫言善事父母之大孝未尽,却还数生事端,徒与双亲添去忧思,着实于心有愧!
犹自凝眉,顿足湖边。
风渐止,湖面如镜,水下锦鲤团团簇簇,嬉戏追逐,教人徒生羡恨。这般天色,若在京中,无事滋扰时,必定伴他垂杆御湖!然而此趣,今夕恐是难得了!那封求延后归期的信,不知有否到京中?原应了他一月之内必返,然才几日,却出尔反尔,想他见到此信时,不知是恼是怨。
正自幽思,眼前忽觉一黑,却是教一双纤手蒙住了!耳畔传来强忍却未能压抑住的轻笑声,心中已自明了,却哂道:“何处来的野鹊儿,胡乱扑腾,扰人静思!”
言方落,那轻笑便转成了一声嘤咛:“大哥无趣,回来这些时日了,每日里但只独自来去,也不与我等个笑脸!今日但为逗你一笑,却还教比作野鹊,实不在理呢!”
南宫霁转过身,面前那正噘嘴娇嗔的正是幼妹璧月!而一旁掩嘴轻笑的粉衣少女,乃璧月自小的玩伴,世家女宇文柔素!当下见他回身,忙止笑意福了福身。
果真是时光荏苒,想当年初赴汴梁时,幼妹才七岁,而今却也到了碧玉之年,出落得亭亭玉立,窈窕风流!只可惜这刁蛮秉性却是点滴未改,今后不知要寻个如何能耐的夫婿,方能担待得下!
笑着拍了拍前额:“确是大哥错了,这瞠目舞爪之状,怎是野鹊儿可比?分明是只恼极的小野猫!”
此言一出,璧月自愈发不肯依饶,跺脚道:“大哥无端欺侮人,我要告爹爹去!”
身旁少女见状,忙伸手拉了拉她衣袖,似有劝阻之意,然又不敢贸然开口。
南宫霁见状便笑道:“罢了罢了,大哥这便与你赔罪,莫去爹爹处说大哥的不是了,可好?”
璧月哼了一声:“原说大哥无所忌惮,原也惧怕爹爹!不过大哥既赔罪了,今日就罢了,但有下回,我一定告爹爹去!”
南宫霁笑而拱手:“那大哥就在此谢过了!”
时辰既早,璧月便要去赏菊。南宫霁正怀心事,无意同行,便道母亲午歇将起,当回去侍疾了。
璧月嗔道:“大哥每日这脸,愁眉不展,去了还不如不去!”
南宫霁闻之一怔。
“大哥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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