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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万死陛下万受-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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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凌拂袖而起:“在吾跟前,何须含混?”
南宫霁叹了声:“前些时日读王虚辅传,有所感悟,虚辅之罪,到底不过迎合耳!书中云,佞臣,皆出于天子身侧,所谓‘贤臣远,而小人近’,终因忠言逆耳也!如今,且无须论甚忠言顺言,仅凭常在君侧这一条,臣便难免有一日要背上这小人之名!陛下的贤臣们若不能容我,则该如何?”
初闻此言,越凌竟是无语。二人一时各自凭栏,心有所思。
南宫霁亦不晓自己当下何出此语:虽是在心中一段时日了,然而今日是那人生辰,本不应坏了兴致。只是方才一席话,无异又触动了他心中这根弦:世间之事,风云易变,人心亦是如此!何况他还从未探得过越凌的真心。因是,他须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只话虽出口,却又忐忑,他心中所想不过是越凌的一句承诺,但是万一,不能如愿呢?
不觉间,落日已染红西边的天幕,鹊鸟乘着余晖盘旋宫墙之上。
此情此景,越凌似有所触动,转头看向身边人:“南宫霁,你可记得,吾初时与你言过,吾不喜观日落,乃因日落之景,最是萧条。”
南宫霁一怔:自己怎记不起了呢?那或是多年前的旧话了罢。
越凌微微一笑:“然你说,日落之景,实则甚好,只是这朱墙高院,抹煞了其之惊艳。”
虽然依旧记不起,南宫霁却相信此言确是出自自己之口。
那人尚在顾自而言:“你曾言,人间极致之景,无非登顶看日出,踏浪观日落。”
南宫霁耳根微热:此不过是人云亦云,却不想他放在了心上。
“我有时想有朝一日,若能逃离这沉闷处,定然要云游四海,看遍天下,再便归隐山林,梅妻鹤子,方是称意!”
南宫霁轻一哂:“如此,陛下的江山要予孰人呢?”
越凌一拂袖:“谁要便给谁罢,既然这庙堂容不下你我,我又何须留恋之?”
翘首望向西边的天空:晚霞绚烂,夕阳迸射出的万道霞光,已然照进人心!终有一日,他南宫霁要带着身边之人,看遍普天下的落日胜景!
晚宴散时,已是亥时,北风凌冽,众人带着酒意,倒还能抵御。允熙应是醉了,一路同行,喋喋不休,细听来却又无甚头绪。南宫霁只好有口无心的应着,心内却另有所思。
今年到底没给越凌送上件合意的寿礼,想来便是憾事。那日他玩笑说要平乐居,南宫霁仔细思量了几日,也有些动心,毕竟在宫中,要避的嫌处太多,中外臣工不聋不瞎,时日久了,总能察觉些甚么。若是改在宫外相聚,倒不失为上策,只是平乐居是不成的!
他要的,是一间远离闹市的宅邸,却又不能过分偏僻!须独门独院,自成一户!这般,便不如置块地,自建座庭院罢了。实则说来,地皮倒是不难找,为难的是那地价!如今南宫霁的俸禄,仅够维持家用,置于置宅,实是痴人说梦!看来,还是要去找李琦,汴梁城这么大,难道就无其他来钱的营生了么?!
几片冰冷之物被寒风扫落到脸上,南宫霁笑道:“这除夕,终是要与风雪为伍!”
令其未尝答言,却驻足弯腰,在地上捡起一物。凑近灯火一看,原是个蓝布包裹的物什!方才教令其踩在了脚下,否则这夜色昏黑的,也不能发觉。
打开一瞧,竟是支玉钗!令其猜测是哪位宫娥丢下的。
南宫霁道:“今日已晚,待年后入宫再详细打听罢。”
方言罢,却想起了午间那两个宫女,不是正寻甚么青玉钗么?然而,若真是她们的,遗在此处倒也蹊跷了,此地离后苑可算远,倒是去往宣佑门不过几步之遥,再看这钗包得这般细致,不禁叫人浮想联翩。
第46章 璧人
除夕日,果然又是风雪交加,然而瑞雪兆丰年,看来并无人对这场风雪有何怨言。只是到了元旦当日,四更天出门,扑面寒气凛冽得似教身上的狐裘也失了抵御之力!这才感叹,原来身居高位,有时也并非得意事!此刻,汴梁的百姓们或是正守岁玩乐,或是偷闲小憩,而京中百官却要冒雪入宫朝贺!
南宫霁在车上便有些昏沉,心中却还念着越凌,不晓他昨夜可有歇息,否则这一日下来,怕是撑不住。
车终于缓缓停下,身边之人柔声道:“这便到了?郎君可要再歇片刻?”
南宫霁睁眼一笑:“不必,天色不早,莫要误了时辰。”
车帘掀起,二人携手而出,看去果真是对璧人。初一正旦宴,百官与使臣皆可携家眷共赴!
朝会至巳时方止,百官就地于大庆殿入席就宴。午后宴罢,照例诸位诰命入后宫茶话。
南宫霁一夜未曾合眼,此时又微醺,本欲寻个清静处打盹,然忽闻官家宣召,心道漫长午后有处消磨,也是好事。
大雪虽是昨夜便停了,然天色并未转好,时不时又飘几滴冷雨,南宫霁匆匆而行,心内却有些纳闷:宴席方散,官家也未免走得急了些,竟已移驾锦华阁了!
北风萧瑟,宫道上残雪尚未铲尽,几步一滑,好在锦华阁已尽在眼前。忽闻身后传来呼唤之声,回头瞧去,原是一女子!见她匆急跑来,有两回险些摔倒,想是有急事。
待到近前看清其人,南宫霁却笑道:“原是你!”原这正是那日遗失了玉钗的宫人!南宫霁当下心内有些诧异:难不成她已知晓了那日拾到玉钗之事?然此事自己尚未外传,她却已匆匆寻来,岂不怪乎?
宫娥福了福身,问道:“郎君这是前往何处?”
南宫霁如实答了,却见她脸色一变:“郎君确是未听错?官家此刻并不在锦华阁啊!”
南宫霁闻之自一怔,然细一回想,此事似乎确存蹊跷:一来今日那传口谕的黄门甚面生,且将他引入内苑后便不见了踪迹;再则,锦华阁在后宫的偏僻处,已临近后苑!这天气,残雪尚未除尽,官家怎会舍近求远,一步三滑至此处?如此一想,便觉头痛,然一时半刻也无法猜透此中玄机。略一思忖,遂道:“你怎知官家未幸锦华阁?”
那宫娥见他似疑自己,便急道:“因我方才由阁中出来,回宫替我家娘子取件披风,回途却遇见了郎君。郎君这可万万去不得!此间阁中惟有我家娘子与徐、王二美人,林昭仪方才传命,一阵便将携各家诰命前来阁中品茗赏雪!郎君这一撞进去,可就说不清了!”
虽是数九寒天,南宫霁回到前殿时,却已汗湿青衫。险教人阴谋加害,自将事告知令其。
令其沉吟半晌,道:“郎君可记得那传旨的黄门是何模样?”
南宫霁摇了摇头:他当时就是酒令智昏,才这般轻易上当,昏昏沉沉闯入后苑!当下莫说黄门甚长相,估摸着那便是个宫娥乔装的,他也未必认得出!
只是,要说这背后指使者,当是不难猜!实如令其所言,这宫中,与他南宫霁结怨之人屈指可数,而有能耐布下此局的,更是凤毛麟角,无非官家那两位左右至亲:豫国公越植与昭仪林氏!除此二者,再无人能且敢为此事。
令其道:“豫国公这两年甚不得志,照说避嫌尚来不及,应是不能为此。”
南宫霁也以为是。那便只有林昭仪了!想来她先是假传圣旨,教南宫霁私闯后宫,用心已是险恶,又传召宫妃前往,竟欲一石二鸟,其心就更歹毒!看来这狠辣悍妒之名,实非虚得!而因当初一言之失,险些酿成今日大祸,南宫霁后怕之余,也有些懊悔,看来这林妃,实非善类,今后行走宫中,还须多加防备。
唏嘘之后,南宫霁想起了那钗,方才在后廷,迫于形势,他也未及提起拾到玉钗一事,这时想起,便问起令其。
令其答曰:“还未曾得空去打听”。
南宫霁笑道:“这也好。如今你大概也无须去问了,我已寻得失主。”
令其忙问何人。
南宫霁道:“你可知道那宋美人?”
令其叹了声,道:“原是她!然这倒蹊跷,她的钗怎会落在出宫的道上?向来后宫的娘子们可鲜少往那处去。”
此问自也存于南宫霁心内,然他暂且并不急于深究,却道:“我一提起这宋美人,你却缘何叹息?”
令其诧异道:“郎君也常来往宫中,却连这些也未曾听闻么?这宋娘子实是个苦命人,当初今上选妃,她与林昭仪一道入宫,却可惜无甚姿色,传说入宫至今,官家都未曾多瞧过她一眼,可怜。。。”言间四下瞧了瞧,又凑近耳边道:“据闻林昭仪还多番与她过不去,可不是雪上加霜。。。”
虽说早有预料,然经他这一说,南宫霁心底对这女子的同情便又翻了数番。
南宫霁与这宋美人,实则也并非素未谋面,然而或真是她相貌过于寻常,亦或那日园中离得太远,竟未识出!而非今日重遇其之宫婢,他或到底都想不起其人。不过再说来,也好在这场偶遇,免了他一场无妄之灾,因而这宋美人也算得有恩于他罢!
再说这青玉钗,自然要送还回去,然经历今日这一劫,南宫霁倒是不敢轻率行事了。思来想去,那宫女知春,看去是宋美人的心腹,遂不妨教令其往后廷走一遭,将这玉钗交到她手上,便算还了她这份人情。
天色渐渐暗下来,眼看该是时辰入宴了,朝云却迟迟不出。南宫霁坐立不安,想到今日林妃害自己不成,难道因此迁怒朝云?!正要教令其入内打听,她却恰回来了,一问,乃道林昭仪今日甚欢欣,故而多留了众人一阵。
南宫霁道:“昭仪可有为难你?”
朝云自道“未曾”,心中却不禁狐疑:郎君何来此问?不过想来事关后宫,郎君又不欲多说,便作罢了。至于南宫霁嘱她“昭仪脾气甚怪,今后万一入宫拜见,定要谨慎行事”,自也记在心间。
晚宴但开,君臣各自就席。
南宫霁远远望着今上与林妃两人,倒也似对佳偶,就如外人见了他与朝云,孰不说是一对璧人?然而,同床异梦,貌合神离,外人岂又能知个中滋味?偏是两情相悦,却不为世所容,难道终只能落得个咫尺天涯,遥相对望的结局?!
不知是否错觉,南宫霁似觉越凌的视线穿过一众朝臣,亦寻到了他,正含笑举杯。他回以一笑,仰头饮尽。
为世不容又如何?即使天意不容,但只他越凌不悔,南宫霁便为他逆天又何妨?
第47章 豫王
正旦过去,初二至初五日,上至天子、下至朝臣,总算能得浮生几日闲。
这两日官家兴致也甚好,连日召南宫霁与允熙等二三人入宫饮博,只可惜时运不佳,几日下来皆输官家一人!
南宫霁遂戏言:“官家这是知我潦倒,且与接济么?”
越凌输急之时,偶也恼恨,然只隔日,便又忘得一干二净,照旧宣他等入内。
这般,日子倒也过得甚快,转眼便是初五。这日,宫中宴请宗亲。南宫霁是外臣,宗亲之宴原无他甚事!然而先帝在时,为显亲厚,宗亲宴上年年却也留了他一席,意即视他作宗亲子侄一般。既存先例,越凌当日便也堂而皇之召他入内。
由东华门进入,到大宴的紫宸殿,倒也不远。南宫霁兴致不错,且行且与令其打着趣,不一阵,便到了宣佑门前。
令其忽指着远处道:“那不是豫王么?”
南宫霁一时浑沌,道:“哪个豫王?”一面转头望去。
令其幽声道:“还有哪个豫王?年后方才得封的,郎君这便忘了。。。”
南宫霁回头与他对视一眼:“若非冤家不聚头,这年头上,冤家便聚齐了。”
令其轻道:“到底他是御弟,既遇上了,郎君还须恭谨些。”
南宫霁淡然一笑,未置可否。实说来,他与越植,虽算得老相识,却又全谈不上熟稔,如今纵然相遇,也形同陌路。南宫霁自然并非心胸狭隘之人,再言之时过境迁,当初之事,越凌也早不计较,他这一介外人又何必惦记?因而,若豫王殿下愿一笑泯恩仇,他南宫霁倒是无妨顺水推舟。
说来那二人虽是手足,然当下看去,南宫霁实是瞧不出二人有何相似之处:越凌孱弱,眼前这少年却挺拔健硕,个头似将要与南宫霁一般了!
正胡乱忖着,那人已近前,令其轻咳一声,南宫霁自晓其意,俯身作了一揖。少年驻足,与他对视,一时面色竟有些难以言喻。片刻,大袖一甩,似由鼻中“哼”了声,便头也不回入内去了!留下那主仆二人面面相觑。
许久,闻令其幽叹了声:“这又多了个冤家。”
南宫霁微微一笑,且带三分无奈:“原本便是冤家,何来‘多了’之说?!”
主仆二人继续前行。方由崇政殿前侧门入内,便与人撞了个满怀!
那宫娥看去颇是惊惶,然抬眼看清所冲撞之人,却似一喜,道:“郎君可还认得婢子?”
南宫霁经她这一提,倒果真觉她有几分眼熟。
不待他仔细回想,那女子便道:“我是宋美人宫中的,那日后苑寻钗。。。”
南宫霁笑道:“正是了。”
宫娥见他认了,忙由袖中摸出一物呈上:“知春姐姐早说郎君乃热心之人,此物还请郎君暂为保管!”
南宫霁甚是莫名,然不容他细问,宫娥已将蓝布包裹之物塞进他手中,且低声道:“若婢子今日不能前来取回,还劳烦郎君寻机将此送还美人宫中,便说是映秋托付的。”言罢转身便走。
令其皱眉道:“郎君还是莫要趟这浑水,吾看此事不简单。”言罢示意他向前看。
但见远远过来几人,迎面相遇,似是寥寥数语,便将那映秋架走了。
南宫霁凝眉似有所思。见那些人走远了,才将手中之物递予令其,道:“此物,与上回那玉钗,以你的眼光,能否判定是否出自宫中?”
令其接过打开,细细琢磨了一阵,摇头道:“玉是好玉,拿到市上倒也能叫个好价,然而这品相,与禁中之物还是有些区别。”
南宫霁点了点头,道:“那便烦你走一趟。”
午后,官家往后苑赏花,众宗亲伴驾游园。
南宫霁入园之后,有意放慢脚步,不一阵,便落在了人后。园中迎春花又新开不少,南宫霁驻足花前,细细品赏。不一阵,身后传来动静,兀需回头,便知是所邀之人到了。
在这是非之地,南宫霁并不想费时与她饶舌,因而一早便教令其拿出了玉钗与玉镯,看去此令那女子吃惊不小。
令其开门见山道:“吾因是看这两样不似宫中之物,因而归还宋美人!否则,现下美人恐怕便是在林昭仪宫中分辩了。”
此话威慑不小,那知春闻罢竟伏地不起,泣道:“我家娘子与此事无关,还请郎君高抬贵手。”
南宫霁平生最是见不得女子落泪,且又怕闹出大动静,遂忙教令其扶起她,道:“罢了罢了,吾既将此物与你拿来了,便也不会为难与你,至于你家宋娘子,她与此事干不干系,我一介外人,自也无从过问。”言罢便教令其将那两样东西归还与她,意即乘早散了,免得节外生枝。
不料令其却不从,甚劝道:“郎君是好意,然也须有些防备,此事真相尚不明,万一今后教人咬上吾等,便是枉作这好人了。”
南宫霁一时抚额:“依你说,该如何?”
令其转向那知春道:“原本此事与我家郎君全无干系,便作不知也无妨,然今日之事却硬将吾等卷入进来,既如此,还烦请将这原委告知一二,若是今后有何不测,尚能早做防备。”
南宫霁闻此言,倒也以为是:无论如何,他已教卷入了这场是非之中!早间之事,尚不晓是否有人起疑,自己当下便这般随意将人放走,若是事后起了甚么波折,再欲分辩却也无余地了!
知春见状,心知今日是由不得她了,只得从了他二人之意,粗将内情道来。南宫霁实则也早猜着了七八分,无非是宫中用度紧,不得不变卖些首饰维系。
闻罢知春之言,南宫霁道:“变卖的既非宫中之物,为何偷偷摸摸?反教人起疑!”
知春欲言又止。令其便代她说了:宋美人如何也是一宫之主,此事若外传,毕竟有失体面;再则,虽是自己的东西,然宫中人心难测,万一教人抓住把柄,难免又平地起波澜。
南宫霁想来,倒是此理,只有一点尚不明,便道:“听闻宋美人。。。本也是有些家世的,怎会缺乏用度?”
知春面露凄楚,似有难言之隐,沉吟半晌,却只出一句:“一言难尽!”
南宫霁忖来此问着实有些强人所难,遂挥了挥手,道:“此事便到此为止罢。”便教令其归还了那玉钗玉镯。只想来这两样东西,便是送出去,所得恐也不够她宫中开销几日!遂随意道了句:“总是这般,也非长久之计,美人难道不想想他法?”
知春道:“能有甚么法子呢?咱们女人家,闲时也只能绣绣花,我去问过,那绣品费时,却不怎来钱。。。虽说琴棋书画,我家娘子倒也精通,偏又不能换钱。。。”言间,似忽而想起了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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