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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难平_月舞风-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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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小姐，那片枫林是凤鸣楼的地界，小姐如果贸然进入，不太好，还是回去吧。”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想过去摘几片红叶！虽然这林子是凤鸣楼的地盘，也不至于几片枫叶都不能摘吧？那也太小气了！”
“我凤鸣楼再小气，也不至于小气到如此地步，姑娘真是说笑了。”
刻在记忆深处的，是无法缅怀的过去；而今面对的，是无法期待的未来。人生一梦，回首来时路，究竟是谁对了，谁错了，抑或只是一场命运残酷的捉弄？
罢了罢了，忘了吧。
为什么还要回想那些永远不能回头的往事，让本已被仇恨纠缠纷乱的心灵，更加疲倦？可人就是这样奇怪的东西，当你苦苦追寻一件往事的时候，它渺无踪影；而当你想要遗忘时，却不是想要忘记，就能忘却。
只要你能幸福，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即使九死一生，也不曾后悔。但唯有这一件事，我不会因你而放弃。即使你会恨我一生，我也要与他对抗到底。
你可曾听到，那些九泉之下的冤魂，悲叹的声音。他是你的父亲，但他更是人世间的恶魔。他对你疼爱有加，可对其他任何人的生命，却都践踏如稗草，肆意摧残。
我不过是这尘世间一粒小小的尘埃，无法反抗命运的操纵。但即使不为了我自己的仇恨，只为了那些九泉之下的冤魂，豁尽性命，我也要抗拒这将他人性命操纵于掌心的残酷行径。哪怕这一战最终的结局，是同归于尽；亦或是，命如灯草，随风而灭。
纵死，此生无悔。
凤鸣楼中，坐在厅内闭目休憩的凤云霄突然惊醒过来。他抬头环顾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心头不由一片迷茫。
我竟然睡着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为什么厅里一个人都没有，人都上哪去了？
这样想着，凤云霄站起身来，慢慢向厅外走去。
走出凤鸣楼，沿着林间小道散步。草色青青，春意盎然，和暖的春风吹过，带来远处油菜花的芳香，更让人油然生出一种慵懒倦意。这个时候，他才清楚地感觉到，眼下真的已是春天了。
前方不远，就是他最常去的枫林，凤云霄正要前行，忽然，他愣住了，停下了脚步。
枫林边，一人一骑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视线中。那高坐在马背上，一动不动注视远方的人影，究竟是真实的存在，还是自己的幻觉？
他想要说话，却觉得嗓子发紧，发出来的声音，都已有些暗哑。
“七叶……是你吗？”
叶明昭似是正在出神，听到他的声音，恍然一惊，才回过神来。他低下头，看向了站立在十几步外，望着自己的人。
“凤云霄？”
因了对月明性命的担忧，忍下心中悒郁，再次前来凤鸣楼求见，却不知道已被毫不客气拒之门外的自己，会再碰到什么样的钉子。事到如今，吃再硬的闭门羹也好，都是无关紧要的事，唯一关心的只有月明的性命，而非其他。只是，即使有了这样的觉悟，一路往凤鸣楼前行求助的他，却无法不感到彷徨与迷惘。
正在心神恍惚的时候，忽然看到凤云霄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一时刻，叶明昭已不知道，自己究竟该用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言语来面对此人。
凤云霄却不明白他的心事，也不愿自作多情，认为他是来找自己。毕竟他已深刻地了解了对方的性情，既已说出再不想见到自己的话，就绝不可能主动前来修好。然而，虽是如此明白，心中却仍难免有些渺茫的期望。他回过头，望了身后的枫林一眼，又看向了对方。
“你是……路过这里吗？”
“不，我是来找你的。”沉默了片刻，叶明昭缓慢而清楚地回答道。
“哦？”凤云霄微微一怔。“有事？”
“这……”叶明昭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凤云霄看他一眼，道：“既然来了，不妨陪我走走，有什么事，边走边说吧。”
叶明昭翻身下了马，将缰绳挽在手中，将马牵到溪边，让它悠闲地吃草，随后缓步走向了凤云霄的方向。
走在熟悉的林间小路上，叶明昭一直没有作声，只是默默地走在凤云霄身边。他不说话，凤云霄一时也无话可说。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希望沉湎于那些令人哀伤的往事，但眼前熟悉的景物，又无法不让人重又回忆当年。
记得那人，曾经站在枫树下，遥望着一双情人携手而行，亦曾以为，这将会是一段美满的天赐良缘。又谁知天意弄人，那意外的结局，竟是如此荒谬而不堪。这一场纠结无稽的孽缘，令人可笑，可悲，可叹。
“你来找我，必有要事，为何一言不发？”良久，凤云霄终于开口问道。
“我……”叶明昭顿了一下，才道：“我是想请问你，颜夫人身在何方。”
“舅母？”凤云霄惊讶地停下了脚步。“出了什么事，你要找她做什么？”
“是，月明。”
听到这个名字，凤云霄脸色顿时一变。叶明昭并不去看他的表情，只是继续说了下去。“他身中摄心之毒，被鬼王控制，沦为无心杀手，我们遍请医师，也无法可解。而今，我大哥又下落不明，百计无思，想起颜夫人医术高明，或可医治月明，但我等并不知道夫人的下落，所以今日前来凤鸣楼，是想要请教你，可否知道夫人身在何方。”
“原来，是这样。”听了叶明昭的叙述，凤云霄不由握紧了拳头。
“雷霆是龙翔山庄的表少爷，龙在承却连他都不曾放过，真是惨无人道。舅母的下落，我虽不是很清楚，不过，也并非无迹可循。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帮你找到她。”
听他这样说，叶明昭稍微松了口气。“多谢。”
“该为之事，何须言谢。”凤云霄苦笑了一下。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无语地在小路上行走，只听得脚步声异常清晰。迷惘不知应该走向何方，就如同走在他们的人生，不知终点在何处，只是茫茫然的前行，随波逐流。
许久，凤云霄终于低声道：“七叶，有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我很……抱歉……”
“不要再说了。”
叶明昭停下脚步，打断了他的话语。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轻叹了一声。“我知道你想要说些什么，不过这些话，已经没有必要了。”
他转过脸去，看着远方，淡淡地道：“你所耿耿于怀的事，早已经过去，你所纠结于心的人，也早已死去。如今，活在当下的人，是我，不是他。”
“我不明白。”凤云霄悲伤地摇了摇头。“如果昨日种种真能昨日死，那么纠缠于过往仇恨，不能解脱的你，又是为何而烦忧？”
叶明昭沉默了半晌，凤云霄长久的等待得不到回音，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却听他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终是，意难平。”
过往的爱恨情仇，恩怨纠缠，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一泯灭。唯一无法抹去的，只余下刻在灵魂深处的恨。
爱使人软弱，恨却让人执着。
执着是苦，他清楚地知道，然而却无法放弃。褪去颜色的黑白梦境里，那黯淡了的血光却依然清晰，曾经令他为之疯狂的如海恨意，早已深入骨髓，在血液深处涌动。如果不能平息这无边的恨，纵然是死，也无法瞑目。
凤云霄怔怔望着眼前的人，不知为何，他的心中萌生了一种冰冷的寒意。明明他就站在自己面前，温暖的阳光照耀在他身上，可却仍然无法掩去那寒冷。那人面对着自己，逆光的面容中，却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万丈红尘独往，高视而不顾。
“明昭！”
凤云霄情急之下，忽然伸出手，紧紧抱住了他。
“你要去哪里？你想去哪里？！你不是叶随风，你也不是龙七叶，你就是叶明昭，既然活在当下的人，是你，不是他，你为何还要为了他的仇恨而活？你这样做，不是自相矛盾吗？！”
说不出口的眷恋，不顾一切想要挽留的心情，仿佛只要一松手，这个从来就不曾抓住过的人，就会烟消云散。无法确认这不安与不祥的预感来自于何处，可怀中的人，又是否能明了自己的心情。
“我知道你心意难平，那么你又为何想要独自承担所有的一切？为何不让他人替你分担？你既问禅，为何至今仍旧不能解脱？你为了自己的执念义无反顾，那么你的朋友，你的兄弟呢？他们对你而言也都没有意义吗？你不畏生，不惧死，却有没有考虑过，他人的心情。”
叶明昭并没有反驳他对自己的指责，也没有动怒于他的拥抱，只是看了他一会，随后默默推开了他。
“七叶，有个问题，你能否如实地回答我？”目送着他转身走向溪边，凤云霄幽幽问道。
“什么问题？”叶明昭停了下来，却并没有回头。
“当年，在你知道我和纳兰月明的关系之前，你是否曾经真心的将我当作朋友？”
“当年……”
叶明昭背对他而立，凤云霄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到他轻轻地苦笑了一声。
“或许吧。”
“这么说，当年的你，并不是讨厌我，是吗？”
“你是小姐意中的人，而我是龙家的死契家奴，若是有一天小姐嫁给你，将我作为陪送家奴的话，我还要奉你为主，我没来由地冒犯你所为何来？”叶明昭语气平淡地说：“如果我没有记错，最初，是你对我十分反感。当年黑虎涧一战，你因我杀赵三娘，极其厌恶，不是吗？”
这一刻的凤云霄，恍惚中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是穿越了时光，在和少年的七叶对话，略感尴尬。然而，这场对话真实的发生，却是时隔多年，物是人非。
“不过，即使是这样，你到底还是心存慈悲，在看到我受责的狼狈苦楚之后，仍然愿意伸出援手。你曾经对我很好，我无法不感激。要不是后来因为月明，也不至于反目。你招惹的人太多，而我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两个人，都被你招惹了，我又怎能不怀恨。只是事到如今，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说罢，他抓住白马的缰绳，一踩脚蹬，翻身上了马背。
不断地问禅，正是因为心中充满迷惘，希望能够得到解脱。可是，任凭如何努力，他却始终无法解脱。世间诸毒，贪嗔痴最是难断，世人都爱执着，而他的执着尤甚。即使明白这一切，他也无法改变。
“我不懂，你为什么会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从最初对我的反感厌恶，到后来对我异乎寻常的观感。我也不懂，为什么你会喜欢我。我的性情不好，连心性都有极大的欠缺，换作我是别人，我都不会喜欢我自己，你却为何执着于这样的我，却不懂得珍惜那样温柔而善良的痴情人。”
凤云霄低低地叹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若能说得清楚明白，又何谓情。纵然你认为你自己诸般不好，但我偏偏就是喜欢。你认为好的人，我也并不是觉得不好，只是我，不喜欢。”
“你……”
叶明昭无言以对，最终只能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颜夫人的事，望你留心。这是月明最后的机会，拜托了。”
第99章 第 99 章
夜色降临，黑暗的天空，没有一颗星星。清风堂门前，悬挂的灯笼光芒黯淡，随风轻轻摇摆。眼下，已是二更时分，寻常人家，到了这时都已经睡下，但就在这个时辰，清风堂却来了一位客人。
这个人，是凤云霄。
前日叶明昭登门拜访，求问水冰心下落，彼时凤云霄告知他虽暂时不知水冰心人在何处，却答应了他一有消息，就会通知他。因此当守门人告知凤云霄来访时，叶明昭连日来沉郁阴暗的心情，似乎出现了一线阳光，只是不知今夜凤云霄的到来，是否能真的给他带来希望？
来到叶明昭的房间，看到躺在床上之人，那面目全非的容颜之后，纵然早有心理准备，凤云霄也不由得惊呆了。
当年纳兰月明曾号称“玉琳琅”，即盛赞其姿容秀雅，风采翩跹，令人可羡可爱。可如今，面对着这鬼魅一样可怖的脸容，有谁还能认出，这就是那清秀貌美的纳兰月明？凤云霄直愣愣地看着，几乎难以置信。
“纳兰……纳兰？”
他试着呼唤对方的名字，又以手轻推两下，纳兰月明却依旧闭着双眼，全无反应。凤云霄怔了一会，低声问道：“他这样多久了？”
“从救回来时就是这样，一天有大半时间都在昏睡，而今，清醒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了。”看着纳兰月明，叶明昭难掩忧虑。“你有颜夫人的下落了吗？”
凤云霄顿了顿，答道：“是的，我这就可以带你前去。”话音刚落，他就看到叶明昭的眼中骤然现出了神采，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苦涩之意，却不能表现出来，只得继续道：“你不要太担心，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纳兰一定会有救的。”
“……多谢。”
叶明昭回头看了一眼纳兰月明。“月明的状况，已经不能再耽搁，烦请你为我带路，这就动身吧。”
凤云霄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天刹盟覆灭，颜烈死讯传出，水冰心便失去了踪影。她走的如此突然，以致于整个凤鸣楼上下，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当时还远在沧州的凤云霄，自然更不可能未卜先知。只是，他与颜烈的关系，非比寻常，毕竟年龄相差不到十岁，很多时候，凤云霄并不肯喊颜烈舅舅，而颜烈似也默许了他平辈论交的轻狂，虽是舅甥，倒更像是朋友。有些事情，颜烈从不瞒着凤云霄，就连他与水冰心如何相识，结缘，直至成为夫妻的事，凤云霄也都知晓。
江湖风波，刀锋舐血，美人救英雄的传奇。
看到颜烈与水冰心的时候，凤云霄有时候也忍不住会想，以水冰心那样医者仁心的女子，怎么会看上颜烈这种黑道魁首？一个以救人为己任，一个却是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这两人的差别，不说是天壤之别，也完全是黑白分明，为何那温婉善良的女医者会愿意嫁给这种男人呢？即使“这种男人”，就是自己的亲舅舅。
在为自己的感情所困之前，凤云霄从来都觉得，情之一事，令人困惑难解。
不过理解也罢，不理解也罢，现在的凤云霄，没有任何时候能像如今这样感激颜烈，以黑道魁首的身份，竟能将那位非凡的女医者拐来作妻子，否则眼下纳兰月明的困境，如何求助。
夜色渐渐散去，幽暗的山峦在依稀的晨晖中，出现在了眼前。
“到了。”凤云霄跳下马来。
叶明昭举目一望，只见山间雾气缭绕，草木幽深，这里，就是水冰心隐居的所在吗？
为了避免给水冰心带来麻烦，离开官道后，就弃车而改骑马。虽然纳兰月明的身体状况，经不起路途辛苦，也无可奈何，叶明昭唯有用衣带将他和自己系在一起，让他趴在自己背上，以减轻不适。即使如此，这样的颠簸对此时的纳兰月明来说，仍是太过辛苦，一路之上全仗着叶明昭不时为他输入真气，才勉强支撑下来。
叶明昭先下了马，再小心翼翼地将纳兰月明抱下马背，负在背上。凤云霄前面带路，他背着纳兰月明随后同行。一路上，两人一言不发，气氛沉寂而忧郁。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来到了一处山谷。
凤云霄这时才回过头来，对他说道：“再过不远，就是夫人隐居的所在，幽峦叠嶂。当年我舅舅遭人暗算身受重伤，就是被夫人所救，在幽峦叠嶂养伤数月，得以康复。后来，他们就成为了夫妻。”
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寂寂的空谷中，天光未明，早晨的山谷异常安宁，除了两人的脚步声，就只有偶然传来早起的鸟雀鸣声，令这山间越显幽静。
已经走了大半个时辰，还有多久才能到达？叶明昭心头焦急，刚想发问，凤云霄已停下脚步，向前一指。“你看。”借着他手势的方向，叶明昭看到路边一块奇石坚立，上刻四个大字：幽峦叠嶂。他便明白，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夫人，我将求医人带来了！”凤云霄忽然扬声道。
他的声音在山谷之中回荡不绝，惊起四方鸟雀。随着这话音，只见那幽暗之中，突然闪烁出了灯火的光芒，灯光急速移动，不多时，一位提着灯笼的青衣女子，已来到了面前。
第100章 第 100 章
这青衣女子正是颜烈夫人，水冰心。
看到叶明昭，水冰心向他点了点头，表示致意，出声道：“随我来。”说罢，转身往回走去。凤云霄紧随其后，生怕叶明昭不明白，一路走一路解释道：“为防歹人，幽峦叠嶂四周设有阵局，如果不擅长奇门之术，无人带领的话就会迷路。这里远离尘世，又地处隐密，夫人回到这里，也是安全考虑。”
幽谷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看着前方女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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