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哟，挺有骨气是吧？”花连华猛推了他一把，直推得少年踉踉跄跄。“这么有种，你去把鬼王给我做掉看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要不是明昭救了你，你现在已经挺尸，骨气不剩，只剩死人骨头！说你是蠢牛还不服气，我告诉你，就你这性子走江湖，早晚给人卖掉，还要帮人数钱！”
　　“你……”
　　少年从小到大，还从没被人这么凶神恶煞地教训过。花连华毫不留情的一通训斥，只令他也不知是委曲，也不知是愤怒，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眼看着就要掉下来。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带着无奈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算了花兄，小孩子不懂事，教训两句就好了，何必这么凶呢？”
　　一见凤云霄，花连华冷笑了一声，还未说话，就听莫天云道：“凤云霄，我不是小孩子！”这一下，倒把他给气乐了，当下道：“好极，既然你们认识，那就劳烦凤大公子您，照顾这位小太爷，恕我不能奉陪了！”
　　“等下，叶明昭呢！”凤云霄急问。
　　花连华本不欲答他，转念一想，还是丢下了答案。“四海一家！”转身疾驰而去。
　　叶明昭一路飞奔，没过多久，已至四海一家店门前，直冲进了店内。店伙计看到来了客人，还没来得及上来招呼，就见来人一路跑上楼去，来到一处房间门前，猛烈敲门。
　　“月明，月明！你出来！月明！”
　　听着那砰砰咣咣的敲门声，店家好不心疼，直担心再敲不多久，门都要被敲塌了，慌忙跑上楼去。
　　“公子，公子，这间房的客人一直都不在，敲也没有用的！”
　　“一直都不在？”叶明昭猛一转身。“人去哪了？”店家陪笑道：“这个……小的不知道。”话音刚落，衣领已被一把揪住，叶明昭直瞪着他，怒气勃发。
　　“人住在你店里，丢了你都不知道？你干什么吃的？！”
　　被他凶恶的态度吓得一个哆嗦，店家心中暗暗叫苦，心想这沧州好死不死的开什么武林大会，招来的都是什么人呢？看这黑道白道魔道恐怕都全了，一不留神招惹上一个煞星，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公子息怒，客人去哪，小的们怎敢过问？这间房的客人，就第一天住了一下，后来说是到朋友家去，就再没回来过，请公子爷明鉴！”
　　“再没有回来过？”听到这话，叶明昭心中凉了半截。“你说，他到朋友家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你是不是没记清楚，这位客人姓雷，前天，他真的没有回来？”
　　“真的没有。那位叫雷霆的客人，小的记的很清楚，他就来的第一天，见了一下，以后再没见过，前天，他绝对没有回来！”
　　叶明昭的面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松开了手，两眼发直地瞪着眼前的人，直瞪得店家全身发寒。“公子……公子你怎么了？”
　　花连华赶到四海一家，就看到叶明昭一步一步从楼上走下来，脸色苍白，神色恍惚，顿时一惊。
　　“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累。”
　　虽然如此回答，但叶明昭的声音，却明显虚浮无力，无法让花连华安心。迈着沉重的脚步来到大堂，叶明昭坐了下来，双手支撑，按住了额头。
　　“他问过我……如果有一天，他不再是他，甚至改变了模样，我还会认出他吗？为什么我这么愚蠢？为什么我竟然没有想到，他问我这句话的意义是什么？”
　　“什么？你说他是？”　花连华大惊！
　　“我说怎么如此眼熟，难怪你不下杀手，原来是他，竟然是他！天哪，那是他的亲人，天杀的鬼王，怎么能干出这种灭绝人性的事，真是丧尽天良！”
　　“哈，哈哈！”叶明昭轻轻笑了起来，笑声却似哭泣。“竟然连他也不放过，人竟真能狠心到如此地步？还是说，我应该感到幸运？如果我不是被赶出龙翔山庄，今天变成鬼的，也绝少不了我！”
　　话音未落，他突然顿住了。
　　“赶出龙翔山庄…”他紧抓着头发，喃喃自语。“对啊，我不过是一个死契家奴，不可能赎身，可我却离开了……我是怎么离开的？”
　　尽管渐渐恢复了前尘过往的一些回忆，但他却从未仔细想过，自己是怎样离开龙翔山庄的，但此刻的他，却无法不去想，可越想，头越痛起来，心中的感觉，也莫名的越发难受起来。
　　见他表情越来越痛苦，情知他的精神最受不得的就是刺激，可今天发生的事，实在太过震撼，花连华急抓住了他的肩膀。“明昭，你听我说，不要勉强自己，想不起来的事，就别想了，千万和自己过不去！”
　　“不，不不！”叶明昭连连摇头，眼神发直。“这是很重要的事，这不是可有可无的事！让我想想，我要好好想想……我想起来了，我是被赶出去的，可我为什么会被赶出去？星华，她在哭，她为什么看着我哭泣？”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七叶，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你也是个男人，怎么能做那种事？你不喜欢我和凤云霄在一起，也不能这样作践自己。现在，现在你的名声有多难听，有多少人在嘲笑你，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我龙翔山庄的威名，都被你这奴才给毁了！今日若不清理门户，徒增笑柄！”
　　“庄主待你不薄，小姐更是待你恩重如山，你却做出那等无耻龌龊之事，还有脸活在世上！”
　　金色的花丛，飘零的红叶，少女的笑脸，男子的身影，巍峨的佛寺，飞旋的剑光。是谁？是谁的箫声在回响，又是谁的眼泪在流淌？
　　叶明昭抱住了头，拼命想要甩开那些仿佛刺入灵魂的声音，却怎么也甩不掉，心一阵一阵抽搐，疼得仿佛透不过气来，身体无法控制地摇晃起来。
　　“明昭，明昭！”眼见他摇摇欲坠，花连华大惊失色，急伸手扶住了他，再不敢怠慢，从怀里摸出瓷瓶，拧开瓶盖送到他鼻端，清冷的香气顿时弥漫出来。这奇异的冷香渗入肺腑，叶明昭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明昭？你好些了吗？”
　　叶明昭无力回答，他只觉得香气透体的刹那，一股冰冷气息浸透了每一根神经，麻痹了全身，这具身体忽然变得不像自己的，完全不听使唤，登时往后一仰，若不是花连华及时撑住，当场便摔了下去。
　　正在这时，凤云霄也赶到了客栈，看到眼前这一幕，大吃一惊，急忙赶上前去。
　　“他怎么了？”
　　凤云霄只见叶明昭脸色苍白，全身都在发抖，额上冷汗更是不停往外冒，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他受伤了？！”
　　叶明昭双眼突然睁开，眸中寒光乍现。
　　凤云霄心中猛地一震！
　　这双眼睛，这双刀锋一样犀利的眼睛！
　　未及回神，只见叶明昭双眼一闭，昏倒在花连华怀里。


第87章　第　87　章
　　阴轻尘在桌边坐了下来，看到那向来冷酷的天刹盟主，在听了自己的话后，眸中闪过无法掩饰的惊讶神色，低低一笑。
　　对你来说，救人是举手之劳，杀人更是疾风过草，完全不放在心上。不错，你是黑道盟主，不心狠手辣便无法坐镇一方，触了你的禁忌，只有死路一条。但你可曾想过，被你救的是人，被你杀的也是人，只要不死，便会记你一辈子！
　　“颜烈，你可还记得，十六年前，还是颜家少爷的你，在风雪中救了一名快要冻僵的少年？”
　　十六年前，太过遥远的往事。颜烈仔细思忖，却实在记不得自己何曾如此好心。风雪之中，多有乞丐冻死路边，若说少年是乞丐……就算有乞丐向自己乞讨时，他从不吝于施舍，但那和救人，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你记不得了？”
　　虽是意料之中，终难免有些失望，阴轻尘道：“那是一个站在风雪之中卖柴火，还不忘背书的小书生。”
　　卖柴，背书，小书生？
　　这几个关键词的出现，让颜烈突然一愣，那段尘封已久的记忆，终于再次浮现在了眼前。
　　“大凡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也……”
　　颜烈坐在马背上，看着路边那个衣衫褴褛，在风雪中瑟瑟发抖的少年，一边呵着气，一边跺着脚，守着身边一捆细细的柴禾，虽然上下牙都在打战，还不断地背着圣人之言，似是以此来勉励自己，不由颇觉有趣。
　　“天底下受苦受难的人何其之多，难道皆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小书生，我看你再呆在这里，明天就要冻死街头，你的天降大任，又在哪里？”
　　骨瘦如柴的小书生抬起头，看着眼前马背上身穿皮袍的英俊少年。同样都是少年人，那一个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天之骄子，而这一个却是没有粒米下锅，饥寒交迫的穷光蛋，在这天寒地冻的风雪之夜，等待着几乎不可能的顾客，来买走那可怜的一捆柴禾，但这天差地别的命运，却并没有让他自惭形秽。
　　“圣人之言，虽死不疑。天生富贵贫贱，我无法选择，但无论如何，我都相信，只要不死，一切都有可能。金鳞本非池中物，只缘世上无知音。”
　　“哈哈哈哈哈！”颜烈放声大笑。
　　“都快要冻死，口气还这么大，有趣，真有趣。既然你自认非池中物，那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何过人之处？小书生，挑上你的柴火，跟我来吧！”
　　那一夜，冻得手脚快要僵硬的小书生，挑起柴火，深一脚浅一脚地跟随在马后，走进了颜家的大门。看到武馆两个大字，小书生这才发现，原来这英俊少年，出身习武之家，难怪气质如此英武凌厉。但即使门风如斯剽悍的颜家，也有着例外的存在，那就是颜家小姐，美丽温柔的颜婉柔，也是颜烈在这世上，除了母亲之外，最为敬爱的女子。
　　在那个夜晚，饥寒交迫的小书生，得到了一餐热饭，一碗热汤，温暖了几欲冻僵的身体，也温暖了冰冷的心。
　　“我自小失去父母，只得投靠舅舅生活，可惜舅母不肯容我，我做尽所有的事，每天只得半饱，犹嫌我浪费粮食，终有一天，竟栽赃我偷她金簪，将我赶出家门。遇到你的那一天，我已经整整三天没有粒米下肚，若不是你，我恐怕就会在第二天冻死街头。你救我免于一死，安排我在武馆里打下手，让我得以维生之余，学会入门武功，此恩此情，永世不忘。”
　　“原来……是你……”
　　颜烈轻咳了数声，暗哑的声音，似笑又非是笑。“你的确不是池中之物……自信，确有自信的本钱。”
　　阴轻尘看着他，表情变幻莫测。
　　如果当年的一切，只是那样，那么，在自己的心中，颜烈永远是恩人，是伯乐，是知音。可是，命运弄人，天翻地覆的一刻到来之时，心中更多的是仇，是恨，还是迷茫？
　　为报知已之恩，他用功读书，努力习武，一次偶然机会，得到白虎堂主孙顺赏识，收为关门弟子，正式传授武艺。孙顺膝下无子，视他如同亲子，疼爱有加，让自幼失怙的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亲情温暖。
　　二十一岁，颜烈执掌天刹盟，白虎堂并入天刹盟下属。
　　两年后，白虎堂堂主孙顺违背盟约，与四方堂火拼，四方堂死伤惨重。消息上传天刹盟，半月之内，白虎堂满门俱灭，孙顺被颜烈所杀。
　　“我是白虎堂的弟子，孙顺是我的师父，颜烈，你救了我，却灭了我白虎堂满门，杀了我的师父！师父待我恩深义重，却惨死在你手中。我侥幸逃出，发誓定要报此血海深仇，颜烈，我与你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阴轻尘咬牙切齿，一把攥住了颜烈的手腕，手下渐渐用力，咯咯有声。那本已折断的腕骨，如何禁得起这样的摧残，颜烈脸如白纸，冷汗涔涔而下。
　　“很痛吗？你可知道，当我看到白虎堂灭门的惨状，当我看到师父身首异处的遗体，我的心，比这要痛上一千倍！”
　　阴轻尘紧盯着颜烈的眼睛，表情有些扭曲，令那原本清俊的面孔，隐隐透出几分狰狞之意，但那声音，却渐渐温柔起来。
　　“为了报恩，我学习武功，原本是希望，有朝一日能为你效力。谁料想到最后，你杀了我的师父，让我痛失这世上最重要的亲人。为了向你报仇，我堕落邪道，背叛了兄弟。恩人是你，仇人也是你，颜烈啊颜烈，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
　　他修长的食指慢慢划过颜烈的颈项，语气平静，眼中却掩不住火光，恨不能这指锋能化作利刃，当场令这生死仇人身首异处。
　　“忘记告诉你，你处心积虑维护的天刹盟，已经撑不了几天。你一倒下，各门各派就成了无头苍蝇，顽固不化的杀无赦，识时务者，鬼王也不会多加为难。北方最大的黑道联盟，要瓦解起来，居然这么容易，你这么多年来，为谁辛苦为谁忙？当然，我知道，其实你并不在意天刹盟死多少人，就算当着你的面，把他们都剐了，你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因为，你是真正的冷酷无情，这世上能让你动摇的人实在不多，据我所知，就那么可怜的两个，但两个，足够了。”
　　他俯下身，贴近颜烈的耳边，轻轻笑道：“听闻盟主夫人，才貌双全，令人倾慕。只是，江湖草莽，不知怜香惜玉，盟主你就不担心，你那美貌夫人的安危吗？还有你那宝贝外甥凤云霄，一旦他知道你失踪，又会是何等反应？”
　　颜烈未受伤的手，五指慢慢拢起，握紧了拳头。
　　“我既是罪魁祸首，杀剐由你，何必牵连无辜。一世枭雄，怎堪如此卑劣。”
　　阴轻尘抬起身，指尖离开了颜烈的颈间。
　　“我本已堕落邪道，卑劣又有何妨？说到凤云霄，我和他倒还有点小小的私人恩怨，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总该有个了结，我这一生无情无心，不仁不义，在这件事上，终要出头一次。”
　　不解其为何意，阴轻尘已忻忻然离开房间，看着他离开，颜烈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从不在意杀人，也不在意救人，恩与仇，都是同样的无心。但恩仇集于一身的阴轻尘，他究竟要如何报复？颜烈无法多想。早在行走江湖，刀头舐血的第一天，他就有了不得善终的准备。所谓杀人者恒为人所杀，杀伐决断的天刹盟主，终在十六年后的今天，果报自身。
　　此身如同蒲草，割戮由人，但，终究放不下的，是心中的那一点情。明知错了，生死堆中打滚的人不该有情，却终究还是不能无情。就如当年，明知道会有今天这样的结局，却还是执迷不悟，定要娶了那意中之人。而今，可曾后悔？但就算重来一次，自己做出的，也必是同样的选择。


第88章　第　88　章
　　残月如钩，繁星点点。
　　凤云霄坐在院中，抬头望着天空。春天的夜晚，天青云淡，和风习习，格外旖旎温柔，但人的心情，却无法像这夜色一样，宁静安祥。
　　他睡不着，难得尝到失眠滋味的他，今夜注定无法入眠。
　　在四海一家，叶明昭突然昏厥，原以为片刻就能醒转，谁知直到现在，他依然没有苏醒。花连华将他背回贺家，请来大夫也看不出所以然。探他脉相无恙，呼吸正常，而体内真气流转，隐成周天运行之势，令人倍感莫名。直到宁吾思闻讯赶来，探得体内真气，却是叶明昭所习的无心诀在自行运转，为何如此，宁吾思也不知因何缘故，但心诀运转，外力强行唤醒有害无益，唯有等他自然醒来。
　　无法忘记那人失去知觉前的眼神，那样凌厉的目光，那样冰冷的感觉，太过熟悉，熟悉得令人可怕，过了那么多年，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忘却了，但现在，他却清楚地知道，自己从未忘记，也无法忘记。
　　寂静的风中，忽然传来了轻微的开门声，他回过头去，只见那扇房门打开，那人缓缓从里走了出来。
　　他醒了？
　　凤云霄本能地想站起来，却还是没有动作。夜色里看不清那人的表情，但总感觉，似乎有些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他不知道这是真实的不同，还是自己的心有了变化，但无论是哪一种，最终，他都没有起身，只是默默注视着对方。
　　叶明昭并没有穿外衣，只穿着睡觉时的单衣单裤，就走了出来。春夜犹寒，他却似乎并没有冷的感觉，散下来的长发，随着夜风微微拂动，而半贴在身上的白色衣物，随着他的走动，隐隐勾勒出了身体的线条，在朦胧的夜色里，显得格外颀长。
　　白日里的他，严肃而冷淡，令人难以亲近。此时夜半无人，却是旁人所见不到的另一番形象。凤云霄清楚地知道，那单薄衣衫下的身体，是怎样的美好，即使落下一身的伤痕，也无法毁灭那种骨子里透出的冷洌风华。
　　凤云霄自嘲地苦笑了一下，目光随着那人移动，那人往阶下迈了几步，就停住了，抬头看着天空的星星，暗光掠在他脸上，隐隐约约，看不清他的表情。过了一会，他忽然弯下身体，坐在了台阶上，眼睛看着数步开外的花枝，呆呆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