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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路远-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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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却在细看之下发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沈大哥,你来看看。”
沈殊闻言,便过来一看究竟。谢准掀开尸体的衣襟,只见尸体的腰带绑得有些奇怪,一头很短,长的那一头的断面却是坑坑洼洼,不像是用剪子剪下来的痕迹,倒像是被从当中硬生生撕断的。“这是……”
“这个样子……为什么他的腰带是这样的呢……”谢准喃喃自语道。
“或许是沿途餐风露宿,腰带断了还来不及缝补,只能凑合着用?”
“可是那个结……也很奇怪,明明长短是够的,为什么要系成这样呢,而且结系得太紧了,这样不是很难解开吗……”谢准对着月光,翻来覆去地端详着那一头的断面,终于发现了端倪,“这一端上曾经栓过什么东西……而且,应该是重物。”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沈殊凑过来仔细看了看,只见断裂那头的带子比其他地方的都要细一些,分明是有外力拉扯过的痕迹。
“……带子被拉长了,我觉得他不是冒险涉水……而是,有人在他身上绑了重物,让他沉到水底,但是腰带断了,重物掉下去,尸体又被水泡肿,最后浮了起来,”他的表情严肃起来,“也就是说,他是被杀的。”
线索一下子完全中断,十一个人被郝三省所杀,而他自己出现在森罗教,随后又被人所杀。不仅如此,那消失的十万两官银始终没有踪迹。
“押送官银的队伍是半个月前从京城出发的,当时郝三省也在队伍里。如果这一次和先前的官银案是同一批人所为,那么这个郝三省定是有同伙的。”
“难道是同伙在火并之中杀了他?”沈殊有些疑惑,“可我听知县大人说,那十二个人是结义兄弟,日常也都是在一起的,如果郝三省有异心,那十一个人为何毫无察觉?”
“这就是问题所在,”慕容续说,“派出去的门人说,郝三省在途中曾经和那十一个人起过争执,但第二天又照常上路了……现在想来,也许正是因为那十一个人发现了什么端倪,他们结义兄弟之间才会起争执。”
谢准蹲坐在椅子里,“可我觉得有点奇怪……这里的水路和昆仑并不相通,他早上还在昆仑,为何晚上就被抛尸在这里?”他一边说话,一边连人带椅子一起来回晃动,椅腿有节奏地叩击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喀嗒声。
“那森罗教左使说的不一定是实话,”慕容续冷哼了一声,“魔教中人诡计多端,对他们的话还是不可全信的好。”
沈殊明白他尚在为了几天前的事情耿耿于怀,心中觉得有趣,却也知道若是点穿,以慕容续的性子没准会和他翻脸,只能轻描淡写道:“我多少听说过一些魔教之事,那位元左使的行事作风,不像是会在这件事情上故布疑阵的人。我觉得,他或许是真的见到了郝三省。”
“你说的也是……”慕容续沉吟良久,“可是……一天之中,此人如何能够从昆仑赶到这里,然后被弃尸在此呢?”
“我觉得是这样……他见到的是另一个郝三省!”谢准突然从椅子里站了起来,“……会不会是有人杀了郝三省,然后假扮成他的样子混入队伍里,伺机杀了其他的人,然后把郝三省的尸体拿出来抵罪,这样,这桩案子便死无对证了!”
他一番话说完,沈殊和慕容续都陷入了思索。良久,慕容续开口道:“伪装成郝三省,这倒是不难办到……但是尸体仵作已经验过,确实是几个时辰以内死的。若是事情真的如你所说,他应该已经死了两天以上了。”
“这件事,倒或许有商榷的余地……”沈殊说,“我在南疆的时候,曾见过当地人将宰杀好的猪肉置于冰冷的流水之中保鲜,如果将尸首也如此处理……”
“原来如此,所以那尸首腰上才会被绑了什么东西……腰带一断,尸体就会浮上来被人找到,验尸的结果也与一切吻合……”慕容续感叹道,“若果真如此,这一套嫁祸于人之法当真是天衣无缝。”
“凭这一套手法,确实可以逍遥法外……但还是有一个问题,”谢准说,“那十万两银子……他们始终要处理那十万两银子的。”
“没错……十万两不是个小数目,现在各地都在严查这批银子的去向,在这个节骨眼上要将这些银子使用或者重铸,就是顶风作案……所以,他们更有可能会把银子存放一段时间,只要找出了这批官银的所在,就能找到幕后黑手的下落!”
“对,既然没有办法从这个人身上着手,那么我看,不如从银子的流向着手,”慕容续说,“我会吩咐门人多留意这件事,异之,你不妨也建议县令派些人手找找可能的下落。”
“这样很好……不过,还有一个地方你们可以先找找看。”谢准说。
“哪里?”
“当日在茶寮里的那个店小二,他的官银是在外面捡的,那么,他捡官银的地方没准离贼人藏官银的地方不远……”
他们正说着,一个下人敲了敲门。
“三位公子,相王府刚才派人送来了一封书信。”
“相王府?”慕容续瞿然起身,“为什么相王府会在这个时候送书信来?”
“不是送给神仙府的,”下人指了指蹲坐在椅子里的谢准,后者一激灵,差点从椅子里摔下来,“是给谢公子的。”
“……给我的?”谢准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那下人那里接过信拆开,信封中仅薄薄一张笺纸,他凝视了良久,神情渐渐由惊讶变为欣喜,他把笺纸仔细地叠好塞回信封中,笑逐颜开。
“是天佑!他说半个月后是他的生日,请我一块去!”
第12章 第十一章 寿宴
帘子一拉开,谢准嗖地一下从里面窜出来,“沈大哥,公子,怎么样?”
老板娘闪身从帘子后面出来,满面堆笑地夸赞着客人:“几位眼光可真好,这身云纹绣的是我们这儿卖得最好的,小公子换了这身可精神了,要买成衣啊,你们可算找对地方了,我们店的手艺可是全凉州城都找不到第二家。”
“只怕穿了龙袍不像太子,”慕容续用扇柄猛地一拍他背脊,“站直一点!”
“公子好凶……”谢准用委屈的口气说,但还是依言在穿衣镜前站好。他本来就五官清秀,只是平日里上蹿下跳没个正行,此刻正正经经打扮起来倒也颇像那么回事。沈殊伸手替他把外衣领子整平,叮嘱道:“王爷寿辰,相王府往来的达官贵人定是不少的,你可别把平日里那副样子拿出来。”
“明白明白,坐如钟站如松是吗!”谢准忙不迭地点头。
“我看充其量只能行如风。”慕容续以扇掩面,小声对沈殊说。
沈殊赞同地点了点头:“而且还是骤雨狂风。”
与其说他们是来给谢准添置去相王府贺寿的衣服,不如说是来找机会暂时摆脱一无所获的现状带来的阴霾。
他们本以为从银两的流向着手能有个头绪,但出人意料的是,连日来,他们已经把城里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个遍,仓库,金银铺子,大户人家……然而,那些被盗的官银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毫无踪迹。即使那十万两银子已经全部化成灰烬,也不会比现在更加了无音讯。
而从那店小二捡银两的地方着手,他们也不是没有试过……说来也巧,那个地方距离郝三省陈尸的地方并不远,因此他们曾一度认定此处正是那伙贼人的据点。然而,这个思路也没有带来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结果,不论是银子还是贼人,都没有什么踪迹。
慕容续的脸色已经一天比一天阴沉,沈殊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而谢准更是如热锅上的蚂蚁——父亲只给了三个月的时间,现在官银案没什么进展,而森罗教他也压根进不去,不仅如此,在那以后他偷偷去了好几次胡肆,也根本没有再碰到元廷秀……再这样下去,只怕慕容续一气之下会把他五花大绑送回京城。
在这样的情形下,他们实在是太需要一个机会出来松一口气了。
“对了,祝寿的贺礼准备好了没有?”慕容续提醒。
“当然。”
寿宴比之法事,却是热闹了不是一点半点。按照慕容续教的递上拜帖,在外头等待通传之际,他好奇地打量着身边那些骑马坐轿,前呼后拥而来的客人。那些人多半没有注意到他——藩王寿宴这顿饭,来的人无非各怀鬼胎,有谁会有精力注意到一个看上去有点寒酸的小孩子呢?
谢准并不知道这些有的没的,通传的时间有点久,许多来得早的人都已经进去了,他也不甚在意。弓着腰唯唯诺诺的前朝耄老,带着七八个仆从抬着厚礼的举人……相王府的大厅里实在是各色各样的人等都有,但无一例外地在进来之后变得恭恭敬敬不敢造次,他觉得有趣极了,一时间也忘了别的事情。
但大厅里的人终于越来越少,他也多少有点坐不住了,主动跑去搭话:“大叔,劳驾问一句,通传还要多久呀?”
“等着吧。”
回答他的是对方板着脸说出的一句话。等着?指望他耐着性子老老实实等着,那是连年都会过错的。他找了个由头跑出去,运起轻功便飞身上了相王府的屋檐。
天色渐渐黑了,相王府里每个人都忙忙碌碌,也没有人抬头注意到他。相王府很大,从上面看下去,每一座房子都差不多,他在里面根本找不着北。所幸他多少长了个心眼,知道中间最大的那间屋子应该就是相王住的地方,便挑了个合适的地方落脚。谁知他甫一落地,就听到有人正在花园里激烈地说着什么,他听出那是相王的声音。
“他已经来了,为什么不通传?”
“请王爷恕罪……只是,容下官多言,寿宴上请一介阉宦之后同席,似有不妥。”王府长史用不咸不淡的语气回答。
叶天佑怔住了,声音有些颤抖,“这是本王的生日……难道要请谁不要请谁,我自己无法决定吗?”
“下官认为不妥。”王府长史依旧是同样的回应,但当他抬起头来时,却注意到了相王惊诧的眼神。
“阿准?你怎么会在这里?”叶天佑又惊又喜,但当看清楚谢准的表情之后旋即明白了。只听谢准朗声说:
“啊呀啊呀,一介阉宦之后误闯了王府,好像罪过不小……不过,反正你们这帮废物也追不上来。”
说罢,他纵身上了院墙,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入了夜,街上没有什么人,只剩万家灯火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回神仙府,此时此刻,来自朋友的关心只会让他再度想起那一刻的屈辱感。
朱门大户的窗子里飘出珍馐佳肴的香味。他没有吃过晚饭,想起胡肆那一带有西域商人卖的烤馕和羊肉串,虽然依然没有多少食欲,但还是往那个方向走去。也许变戏法的天竺人还没走,这样他就有了个地方可以消磨掉这一整夜,然后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地回神仙府,如果那时候所有人都睡了就更好不过……这样,天亮过后,一切就和今天之前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或许再也接不到相王府的请帖。
这样也很好,他和叶天佑,不……应该说相王,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即使学了礼仪进退,他也还是不属于那个世界。
他伸手去怀里掏铜板,却摸到一个有些沉的匣子,才想起那是他原本准备送出去的寿礼。
罢了,反正也不需要了。这样想着,他掏出匣子向身后的巷子里扔过去,不料匣子却被一个方才与他擦肩而过的路人一把接住。
“谢公子走得真快,让我好找。”
对方的声音有些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他转过身去,看见南宫正站在巷子的尽头。
“我们要去哪里?”谢准有些戒备地仰起头打量着南宫,夜色下,那个人微带笑意的眉眼更加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你不是要给天佑贺寿吗?”南宫在一座凉亭前停下了脚步,“到了。”
“这是哪里?”他问,南宫却不回答,径自把身上背着的包裹解下,放在亭内的石几上。“天佑一会就会来的。”
“可是你为什么……”谢准疑惑地问。
“因为我是他师父啊。”南宫把方才他扔出去的匣子重又递给他,“生在帝王家,身不由己的事情有很多……外人以为相王是相王府的主人,但实际上,相王府不过是关住他的笼子罢了。”
谢准接过匣子,一言不发地揣到怀中,眼中疑虑却尚未褪去。南宫也不介意,掀开包裹,只见那里面是一件有些上了年头的木质器物,却认不出是什么东西。他见状脱口而出:“你带着块破木头跑来跑去的干什么?”
“哦?”南宫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五指一张,琴弦从他手心里稳稳架在岳山之上,“这‘飞瀑连天’琴居然被你说成了破木头,我本以为焚琴煮鹤只是说笑,没想到今天竟真的大开了眼界。”
谢准知道他是在取笑自己,本来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更阴沉了点。
“瞧你这样,嘴上都能挂油瓶了……不过万事万物皆是如此,乍看之下只是块木头,但架上弦就成了当世名琴……换个角度看,整件事情都会不一样。”南宫坐到石几后面,定了定弦,“既然今天得罪了谢公子,不如在下演奏一曲兹当赔罪,如何?”
他并不懂这些风雅之事,但此时此刻,南宫的这个提议却也出人意料地并不令他反感。他点了点头,随即,凉亭中就响起了旷远的琴声。他听不出琴曲好坏,只觉得那曲子格外令人心情平静,脸色也不知不觉和缓下来。恍惚间,他竟有种那个端坐抚琴,衣袂飘飘的人乃是天上仙人的错觉……
“六指琴魔!”他忽然想起在说书人口中听到过的这个称谓,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南宫突然停下了演奏,抬起头注视着他。半晌,他微微笑了起来,“谢公子当真好见识。”
“什么?你真的是……不对,六指琴魔八十多年前成名于江湖,若是还在世,应当有一百来岁了……”谢准迷茫地望着南宫,“你到底是谁?”
“谢公子误会了。”南宫站起身,将那飞瀑连天琴收好,“在下并不是那样的前辈高人,只不过……用了和六指琴魔一样的手法。”
“一样的手法?”
“六指琴魔并不是真的有六指,之所以得此称谓,乃是因为其弹琴的手法。”南宫说,“兰花拂穴手……以兰花拂穴手抚琴之时,由于指法迅捷且琴音高亢,观者误以为抚琴之人有第六根手指,那位前辈也因此名震江湖。”
“那你难道是……”
“不必煞费苦心猜测……你到时候自会明白的,天佑应该已经来了,你们慢慢聊吧。”南宫拿起包裹,缓缓走到他身后,突然用只有谢准能听见的声音说,“打扮成这样,倒是俊俏多了。”
他离得很近,几乎可以闻到他佩戴的香囊散发出的那股若有似无的香气。
“你……”谢准回过头去,却发现南宫的身影已经不知何时消失了,只剩下匆匆赶来站在亭前,却和他一样一脸茫然的叶天佑。
“师父……阿准?”
他坐在石几前,狼吞虎咽地吃着叶天佑揣在怀里带来的几个包子——一晚上没吃东西,他现在是真的饿了。
“慢慢吃……我拿了很多过来……”叶天佑把随身带来的几样菜一个一个地掏出来,“你走了以后,师父说,让我到这里来找他,他会带你一起过来……阿准,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那是你们家下人说的,又不是你这么想……我是你大哥啊,怎么会为了这种小事生气呢?”谢准边说边撕开油纸,用油纸包着的鸡腿还微微冒着热气,“别放在心上。”
“不……你走的时候,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叶天佑说着,红了眼眶,“我心里明白,满座的客人里,只有你是真心来贺寿的,但是我都没办法让你坐下来……我……”
谢准慌了神,忙不迭地用衣袖替他抹着夺眶而出的泪水,“你……你别哭啊,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怎么能哭呢……对了!我带了贺礼来!”他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喜出望外,从怀中拿出匣子,“快!快打开看看!”
叶天佑闻言接过匣子,打开一看,是个惟妙惟肖的小泥人,虽然只有巴掌大小,但眉眼却是和自己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是……”
“我找了城里泥人做得最好的匠人捏的,一开始总是差点意思,我跟他说了好久,他才捏成了这副模样……”谢准正眉飞色舞地说着,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神色黯淡下来,“这东西不怎么贵重……你……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吧。”
小泥人一身白衣,叶天佑想起那正是他和谢准最初见面的时候的打扮,不料过了这么些日子,谢准居然还能记得一丝不落。他郑重其事地把那小泥人放回匣子里收好,破涕为笑,“喜欢,你送的贺礼,我怎么会不喜欢。”
谢准听他这么说,喜不自胜:“你喜欢就好!以后可别哭了,你是王爷,怎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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