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釜底游鱼-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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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鸭姨说好,你不去,我去。你待得住,我待不住。
  阿大赶紧说我求你,阿姐,你给我一点时间,不要多久,几天就好。只要东岭点头,我第一个冲上前。我子弹都装好了,枪都擦干净了。这回我给你报仇,我一定替姐夫报仇。
  从哥把整个人吊在阿大的身上,直到被阿大拖了出去。
  可他实在走不动了,身上都是血,膝盖全是伤,两腿根本站不稳,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最终还是阿大把他打横抱起,直接抱回了自己家里。
  热水已经准备好了,阿大把从哥放进去的时候,周身破皮的锐痛让他一下子搂紧了阿大。
  他的伤口都是浅表的,而浅表痛觉最为敏感,碰一下水,就像被火烧一下,被电触一下。
  阿大让其他人都出去,不停地在从哥耳边说话。
  他说我慢慢放下你,你要洗干净,不然会感染。你不要怕,是热水,没事的,我进去,我先把手放进去。
  就这样一点一点,一寸一寸,从哥终于坐到了浴盆里。
  浴盆真的很大,大到他恨不得能睡在盆底。他的眼泪像冰雪融化了一样不停地流,他想说话却不住地啜泣。
  阿大也脱了衣服进来,用软布擦掉他身上的血污和泥土。
  从哥说不清楚那一刻自己在想什么,可当阿大擦洗干净,正准备从浴盆里出去时,从哥抱住了他。他把头压在阿大的脖颈上,拳头狠狠地在阿大的后背捏起。
  他想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不知道会这样,真不知道会这样。
  可他张开嘴,热气却堵住了他的喉咙。他吸了两口气,最终那气又液化,让他的面颊更湿了。
  阿大僵了一会,最终也松了身体,抬起手臂,轻轻地拍了拍从哥的后背。


第50章 第 50 章
  阿大把从哥擦干净,上了药,再放在床上后,这一回,他没有钻进自己的被窝。
  他把两个人的被子合在一起,再把手臂伸到从哥的脖颈下,他紧了紧胳膊让从哥躺近自己,从哥也没有拒绝。
  从哥睡了一觉,这一觉没有做梦。他第一次觉得阿大的怀抱那么温暖,那么宽厚,那么真实可触。
  (此处删节)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从哥和他人最多的接触就是在学校里握过一个女孩子的手,亲过一个那个女同学的面颊。
  他浑身燥热,心脏狂跳。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反应是每天早晨必然会有的小小惯例,还是阿大带给他的刺激所致。
  过了好一会,等到阿大穿戴整齐后,他重新走回从哥身边。
  他掀开被子的一角,拉过铁链,再拉过从哥的脚踝。
  前一天晚上因为疏忽没戴上的镣铐,现在要安分地回归了。可从哥的脚踝在冷风中晾了一会,又被塞回了被子里。
  然后阿大把铁链拾掇拾掇,丢到了一旁。
  这是从哥头一次没有戴上镣铐,他翻过身,猛地看向阿大。
  阿大说,等会让人给你拿药和吃的,你不出去。
  从哥点点头,“我知道了。”
  阿大走了两步,又回头对从哥交代,“今天一整天都不要出门,我不在寨里,你让我阿姐抓了去,我就帮不了你了。”
  从哥再点点头,说好。
  阿大想想还有什么要说的,最终确定一切都好后,操起了佩刀,推门离开。
  阿大要去东岭,从哥知道。阿大要去筹划突袭西头防线的事,从哥也知道。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这些告诉阿言,也不知道他应该趁着没有锁上链条而冒险逃走,还是真的乖乖坐在这里,等着阿大回来。


第51章 第 51 章
  但很可惜,从哥没有见到阿言。
  因为阿言还躺在床上,这一次他连门口都出不了了。
  他为此是抗争过的,他觉得原来还能够自由地走来走去,后来不让他出后院就算了,现在连屋子都不让出了,这是剥削。
  乌鸦说那你出,你出去,你不睡我床,你滚回你的茅草堆。
  这么一说,阿言犹豫了。
  其实阿大来的那天晚上他真以为自己要睡茅草堆的,毕竟分完毛毯和面饼,他就直接被不知道是那根筋烧着的乌鸦提拎回来,二话不说就上了脚链。
  他委屈地问怎么了,我做错什么了。
  乌鸦不理他,缠了两圈,不放心,又把他手也缠住了。
  阿言更委屈了,他说那我不到处溜达了,也不偷吃你的虫子了,你不要给我打野兔,不要拴住我好不好。
  “不好。”乌鸦说着踹了一脚他屁股,让他往茅草堆里缩一点。
  自从上次拼死反抗后,其实乌鸦对他还可以。虽然还是经常踹他骂他叫他娘炮,但至少没把他甩床上去。
  乌鸦给他弄了个地铺,在屋里,暖一点,就睡在乌鸦起了床一伸脚就够得到的地方。
  阿言难受,睡了两天地铺,虽然越来越冷,但再回茅草堆就让他不适应了。
  毛糙扎得他屁股疼,味道还掺杂点各种小动物的屎臭,更不用说睡到一半经常被冷风冻醒,嗅觉都冻僵了,什么都闻不着。
  阿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偷跑出去找从哥让乌鸦不爽了,以至于今晚又给他拴上手脚,像牲口一样丢在外头。
  确定栓稳栓严实后,乌鸦站起来拍拍手,告诉他等会阿大要来,“你不要闹,不要抱怨,不要哭,要阿大没什么事,等他走了我放开你。”
  阿言心里的石头落下了一点,这句话至少证明晚上他还是有机会住屋里的。只要他乖乖地不说话,当自己不存在就好。
  但阿言不可能一点都不担心,冻不冻还是小事,关键是为什么阿大会来,来了之后阿大又会怎么处置他。
  他知道屠寨之事必然发生,在驻扎营的时候,他就听说过类似的传言,但毕竟是传言,有可能越传越玄乎,自己也没好多问。
  何况这事情不可能问个明白,要明白了,就等于承认部队在做一件不道义的事。可他们这几年的战争对外宣传不是这样,从始至终都是打着为苦山人好的名号,所以有的东西心里头知道,但嘴上不可以讲。
  而当下的情境却摆明了告诉他——这里不是营地,无论阿言有没有开过一次枪,有没有杀过一个人,只要他穿着那身军服,他就和外面那些刽子手是一丘之貉。
  阿大来了,阿大来时阿言没敢说话也没敢看,一直等到阿大和乌鸦在屋里头聊了半晌,自己周身都冻僵后,阿大才从里边出来。
  出来之际阿言已经冻得缩成了一团,也没听清楚阿大在门□□代了什么,只知道阿大走了之后好一会,乌鸦才跑过来,把他的手铐脚镣取掉。
  乌鸦踢踢他,说快来,到屋里暖点。
  可阿言试着动了一下,他冻得有点厉害,行动不太方便。苦山的冬天很要命,除了冷之外,还能把骨头都冻痛了。
  阿言的膝盖就痛得厉害,他好不容易站起来,迈了几步,脚趾头却全然没了知觉。
  乌鸦干脆扶着他进来,把门关好后又烧了一壶热酒,推到他面前让他快喝。
  阿言吸着鼻子喝了好几口,好不容易才觉着身体又变回自己的了。
  “今晚不能睡地上了,地上的寒气反上来,你这小娘炮撑不住的,睡床吧。”乌鸦说,说着把收起来的被子从柜里拿出来,一同丢到了床铺上。


第52章 第 52 章
  阿言不太敢和乌鸦睡,虽然他知道乌鸦要硬是让他睡,他也没办法,但他还是想坚持一下。
  不过乌鸦没给他坚持的机会,刚把被子整理好,就催促他去洗澡。
  乌鸦的家和阿大的不一样,没有人帮他把大盆子扛进来,必须出主屋到旁边专门洗澡的地方去。
  阿言已经知道怎么在里面烧水了,但想到洗白白出来之后的结果,还是没挪动步。
  乌鸦说怎么的,你不洗我去洗了,晚了洗更冷。
  阿言不好僵持,捏过自己的浴袍后,犹犹豫豫出了门。他洗了很久,把热水烧了,烫烫地坐进去,又坐到水温下降,周身微微发凉。
  到后来乌鸦等不及了,拍门说你搞什么,你是不是死在里面了,阿言才又慢腾腾地裹着衣服出来,灰溜溜地钻进屋子里。
  他在床边坐了一会,下定决心似的又把被褥搬到地上,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去,趁乌鸦回来之前假装睡着。
  他心想乌鸦再怎么不乐意,见着他已经睡了,估摸着也不会乱来。那熬过今晚就有机会,见着明天太阳了指不定他就想出更多的权宜之计。
  岂料乌鸦进来后仅仅愣了一下,接着编走到阿言的旁边,话都懒得和阿言说,连人带铺盖干脆利索地抱起来丢到床上。
  然后毫不犹豫地熄灭了灯,一轱辘也跟着翻上了床。
  阿言赶紧睁开眼睛,眼看着乌鸦都扑过来了,连忙扯开被子想逃。
  岂料他才钻到一半,被冷风一吹,忍不住“哦哟”一声,又他妈没骨气地钻回被窝里。
  他忘记了还有魔法伤害横在他的面前,钻出的半个身子不过几秒时间,空气却差点把他骨头都冻没了。
  乌鸦也没吱声,他料定阿言这小身板禁不住冻,所以也不理会他,往上扯扯被子后,自顾自地闭上眼睛。
  阿言屏息静听乌鸦的响动,但乌鸦没什么响动,既没有如狼似虎地扑过来,也没有得寸进尺地一点点挨近,没多时浅浅的鼾声就响起来了。阿言也小心地问了句“你睡着了吗”来确定自己是不是真能放下心。
  谁知他那气若游丝的一问还没收音,乌鸦就以无比清醒的音调回复道——“没睡着。”
  阿言震惊,“那你打什么呼噜?”
  “我没打呼噜。”乌鸦说,说得好像真的一样。
  “那你还不睡觉?”阿言问,问得有些底气不足。
  乌鸦顿了顿,突然语重心长地说——“我有话和你讲。”
  乌鸦说完这句,又长长地沉默了。他一直在想阿大最后问他的那两句话,他情商不高,但毕竟和阿大很熟悉,他能勉强明白阿大的意思。
  阿大愿意让他留住阿言,可到底能不能留住,阿大给不了保证。
  乌鸦和阿大姐弟一起长大,他深知鸭姨的脾气是什么样。
  早些年老寨主还在时,尚能控制得鸭姨的暴脾气,后来老寨主过世,北坡的阿大也能稍微安抚得了她。
  但现在不一样了,北坡的阿大走了,还是被外头人杀的,死在鸭姨的怀里,这样的仇恨足以让鸭姨提着刀和别人的枪口硬碰硬。
  鸭姨不怕死,但她死了也要让那些士兵不得好过。
  乌鸦自然也恨外头的人,但或许受了阿大的影响,他慢慢明白并不是每一个外面的人都那么穷凶极恶,就像不是每一个苦山人都要对外头的人无差别地抽筋扒皮。


第53章 第 53 章
  无辜的人很多,阿大不希望让无辜的人受牵连。
  刚把从哥和阿言抓来的那天晚上阿大就和乌鸦聊过,他说抓错了吧,抓这些小兵崽子,还是个文书,他们能讲什么。
  乌鸦说怎么的,是不是山鸡来求情了,“山鸡自己没看清,把相熟的人抓进来了,那有什么办法,难不成不盘问了,还好吃好喝伺候着?”
  阿大说不是,一片混乱,估计山鸡当时也看不清楚,随便逮到够得着的就抓了。
  “但他们大概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像随便抓了我们寨里两个不参战的老家伙,哪怕把他们牙都拔了,他们也说不出名堂。”
  阿大那天没说过契弟的事,乌鸦也觉着无论阿大什么态度,苦山的惯例就摆在这里。寨主虽然名头大,但要和惯例抗衡也是不可能的。
  只是乌鸦没有想到,阿大会用这么个偏门的方式保了他俩的命。
  那天蝾螈节,阿大又找乌鸦谈了。这一次他坦白了山鸡求情的态度,他说山鸡跪下了,在他面前哭得不成样子。
  “他们大家庭三个孩子,最大的那个早年就病死了,他是第二个,被抓了估摸着家里也当他牺牲了,他也没想着战争结束前再回去。现在就剩这个小的堂弟,要再砍了,他没法和祖宗交代。”
  乌鸦说他能跪,我也能跪。他要哭,我也会哭,“你要和他们说把他俩放了,或者他俩逃了,不是你被声讨,就是我看管不力,我等着被打个半死吧。”
  “我收大一点那个做契弟,”阿大说,“这样就没人能说话了。”
  乌鸦愣了,他没想过阿大会做这样的选择。可他脑子空空,除了一身蛮力之外,他还真不懂怎么劝人。所以纵然心里不舒服,但到底也没再多嘴。
  阿大说,你试着和他们相处一下,我去过外面的,他们的人不是都那么坏,“要是真有坏心眼,到时候再杀也不迟,是不是了。”
  是了,乌鸦认。
  小时候虽然一直把阿大当成弟弟,但这五六年来阿大是越来越有寨主的主意。在私底下或许还管自己叫一声阿哥,可实际上他和乌鸦不过是主仆,乌鸦说不得什么。
  不过回头想想,阿大自小就挺有主意的。
  他没有鸭姨那么莽撞,也没有老寨主那么隐忍。当上寨主的这几年,五个寨头虽然就属他这个阿大最年轻,但到底西头寨的伤亡是最少的,也是最富足的,这里面少不了阿大的功劳。
  乌鸦听了他的,后来也莫名其妙地接受了他把阿言分配过来的指示。
  乌鸦承认阿言不是什么坏家伙,有时候看着也觉得蛮好。乖乖的,怂怂的,模样好看,摸起来还软软的,闻上去也香香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三十好几了没个伴,阿言过来作伴的这段日子,还是让乌鸦感觉到一点点值得期待的心情。
  以前家里头没人时,白天和阿大忙完了,晚上自己就会跑去喝酒。喝醉了睡酒馆里,或摇摇晃晃回来。
  但自从阿言来了之后,他倒是没怎么醉过酒了。看守阿言是一层原因,毕竟阿言要跑了,他就得受鞭刑了。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另一层原因,只是那一层更微妙的东西乌鸦暂时还想不明白,或者说不敢承认。
  所以让他好不容易逐渐接受了这么个人的存在,现在又要把这人杀了——唉,养只猪都他妈能产生感情啊,何况是个人。


第54章 第 54 章
  乌鸦说,你从哥这几天肯定挨搞,你也一样,“阿大的阿姐过来了,她肯定对我和阿大收你们两个的事不满意,时不时会找人来挑事,你不要出去,我要你做什么,你就乖乖做。”
  阿言战战兢兢地问,“什么意思?什、什么叫挨搞?”
  “挨打吧,受点刑,我不知道,”乌鸦说,“但阿大会想办法保他,我也会想办法保你。”
  阿言咽了口唾沫,想起在会堂见到的那个女人,回忆起那人的目光,阿言仍然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说是不是就是那个看着特别凶狠的人,就是、就是让他分毯子的那个。
  “是了,她是鸭姨,”乌鸦说,“不过你还好,你的身份没资格去给她叩头敬酒。你那个从哥要去的,去了就是会挨打的。”
  阿言害怕了,虽然看上去自己比从哥要弱,但从哥的身子也强不到哪里去。之前刚抓来受刑时从哥和自己都丢了半条命,好不容易花了那么长时间痊愈,这样一搞,新旧叠加——“从哥会死的!”
  “不会的,看在阿大的面子上,不会私下找那个人麻烦,有什么为难他的也得当着阿大的面。”
  乌鸦说,“但你不要再去找他,你跟的是我,不是阿大,若是给抓了把柄,鸭姨的人有权力不通知我,直接把你砍了。”
  苦山的辈分非常鲜明,高一级的辈分可以压死人。
  乌鸦看得清自己的身份和位置,他知道若是鸭姨硬来,他也没有任何办法。他只能祈祷鸭姨还念着当初一同长大的兄弟姐妹的情谊,不要把阿言赶尽杀绝。
  事实正如乌鸦猜测的那样,第二天就看着阿大把从哥领去见了鸭姨。
  那一天乌鸦和阿言都没起床,从窗户见着阿大抱着遍体鳞伤的从哥离开后,乌鸦也赶紧让阿言把衣服脱了,自己也迅速地脱个精光。
  阿言没机会看窗外,半推半搡地脱掉衣物后,就听得屋门被拍响。
  乌鸦chi///shen///luo///ti地去开门,连下///kua都不遮。
  门外站着几个北坡来的年轻人,用口音不同的土话和乌鸦嚷嚷。
  阿言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勉强能听清乌鸦是在抱怨。他说我搞着事情,你们这个时候闹什么闹。
  那些人说搞什么事情。
  乌鸦说还能搞什么,你要不要进来看了。阿大给我好东西你不知道啊,得了这个好东西不搞,隔夜他死了就没得搞了。
  那些人还真往里头瞅,估摸着也是瞅到了阿言露出的一点点头发,才嘟嘟囔囔,不满意地离开。
  乌鸦转身又把衣服披上,让阿言喝酒。他若有所思地坐在窗前,也不和阿言说话。
  过了好一阵子,才有个年轻人过来偷偷敲敲窗户。乌鸦便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那人则低声耳语几句。
  听罢,年轻人一溜烟又跑没了影。乌鸦则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而对阿言说——“明天我要陪阿大去东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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