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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卿相-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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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舒舒服服,视之为可心下属。
  会有应对烦恼,就是怕有什么麻烦后果。
  不是越王的人,就是朋友。
  崔俣笑容更大:“谢兄可放心,越王,必不会来。”
  谢闻有些惊讶:“你竟如此肯定?”
  “崔兄长辈不也有此判断?”崔俣反问。
  谢闻神色终于大变:“你这也能猜到?”
  崔俣心想,我还知道,你现下是故意拿这个问题试探我,看我有几分本事呢!
  “不瞒崔兄,我祖父也说越王亲至长安可能性很小,可朝臣都在奏请,今年秋宴又是我全权负责,所以心下难免……”
  崔俣腰背挺直安坐,淡笑从容:“如今朝堂只知越王不知太子,越王权势滔天,无人可及。势及至此,不是越王擅谋,就是越王身边有擅谋之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滔天,当此时机,应韬光养晦,不争是争,若迫不及待的行一切代圣之事,定会引来猜嫌。长安吉兆事小,专程一行,所得甚少,风险却明显,不若坚辞,摆正态度,所得更多。”
  言下之意,只要不蠢,都不会想亏本买卖,越王要是没发昏,一定不会来。
  倒是与算家长辈所言甚合,这崔俣……眼光心略一样不缺啊。
  谢闻停顿片刻,忽的笑了:“舍弟所言不错,君胸怀丘壑,见微知著,风骨清明,当为挚友知己。方才,是我小人之心了,崔兄万请见谅。”
  “哪里,谢兄不过一片赤子之心,”崔俣也笑了:“谢家不愧世家,传承百年,自有志气,子弟皆才俊,豁达明朗。”
  这一出过去,气氛融融,二人距离更近。
  此次秋宴,谢闻的确有点烦恼,未见崔俣前,他只是想为弟弟确认下这个朋友应不应该交,交谈之后,不知怎么的,他竟有更多交流欲望。
  可惜有人打断了他。
  有小厮过来,敲门传话,外间有事需他处理。
  “倒是不巧了。”他只得站起告辞:“多谢你伸手相援,救舍弟于水火,请安心住在这里,但有要求,随时讲来,我谢氏一族,永远待你如贵宾。”
  “谢兄言重。”
  “今日未尽之言,日后再叙。”
  崔俣将谢闻送至门口:“随时恭候。”灿烂阳光照耀下,他肤色莹白,公子如玉,气度斐然。
  谢闻看着他,似有所想,喟叹出声:“本来祖父有言,命舍弟帮忙操扶秋宴,我是不赞同的,现在看……许正是他的机遇。”
  谢闻走后,崔俣把所有他的话翻来覆去,掰碎了想,明白了一些事。
  谢家秋宴大事,谁主办谁辅理,都是露脸,展现才能,经营各种人脉的大好时机。这种大事,族中小一辈自然都想插一脚表现分羹,大少爷身上应酬的脂粉香,大少奶奶的贤惠,大少奶奶五少奶奶暗里交锋……恐怕都与这有关。
  或许大少奶奶不嫌弃自己庶子身份特意照顾,也是有所图谋。
  而且此次秋宴,本也是自己谋的重要机会……
  谢闻正经宗子模样,比起身份尊卑,他最看重的是个人能力,以及品行良善。更远的,他看到的会是朝堂大势,自家起落。如何巩固根本,并在这基础上再上一层楼,才应是一家宗子应有的眼光。
  朝堂权势可不是一个独自能玩的转的,凭一己之力纵横天下,那是妄想,越是伟大的抱负,就越是需要别人帮忙。别人在潮流中观望取舍,自己更应该抓住这个机会!谢家需要看清形势,找到最佳资源,人脉,他崔俣一无所有,正好借梯登高!
  大家抱团,岂不正好?
  方才那一番试探只是结识,如若想得人交心,自己得展现出更大的价值。什么样的价值,值得谢家这样的世家重视,甚至得其年长一辈青眼?
  思前想后,崔俣长叹口气。
  他需要信息!信息!没有足够信息,如何设计谋局!要是有钱就好了,哪怕什么都没有,有了钱,也能买到,可惜……他快穷死了!
  许是今日日子着实好,想要什么,就会有人送上来。
  崔俣遇到了一个很好套话的傻X。


第32章 世家风仪
  心中烦恼难排; 外面天色又好; 诱人的不行; 崔俣索性带上小老虎,也没用轮椅,拄着拐棍; 一瘸一拐的逛小花园去了。
  阳光灿烂; 微风轻拂; 暗香浮动,有蝴蝶在前翩翩飞舞; 小老虎好像很感兴趣,时不时趴地蓄势准备,突然后腿一蹬; 蹿到半空去扑。蝴蝶灵巧躲过; 却不飞走,不知是仗着飞行功力好不把小老虎当回事; 还是故意挑衅。
  小老虎显然理解成了后者,喉咙里‘嗷嗷’低吼着,两只眼睛瞪的溜圆; 轻灵的上蹿下跳; 试图与蝴蝶决一死战。
  崔俣走着; 看着,心情渐渐平静,慢慢的,也能笑出声来。
  不用着急……时间还多……
  一口浊气尚未叹完; 前方突然横插一男子,细眉大眼,金玉挂身,贵气盈盈:“你是崔俣,是不是!”一脸‘终于给我逮着了’的激动。
  崔俣不防之下,吓了一跳。
  面前男子二十余岁,腰佩谢家子弟惯常佩带玉饰,照款式细节看,并非嫡系,所以,这是个庶子?不知是哪一房……为什么看到自己这么激动?激动到突然树丛里蹿出吓人?
  许是意识到自己失态,男子清咳两声,理理衣襟,顾自站好,板正神情,肃言自我介绍:“你大概不认识我,我名谢绍,是谢家嫡二房庶子,族中排行十二,你认识的谢丛,得唤我一声庶兄。”
  他语态难掩骄傲矜贵,显然对自己出身很是自得。
  嫡二房庶子,也就是……和大少爷一个爹的庶弟?大少奶奶的小叔子?
  崔俣迅速反应过来:“你寻我有事?”
  谢绍手负于背后,缓缓往前一步,姿态淡定,“你救了谢丛。若非得你相助,谢丛大约路死途中,尸骨不能归。”
  “是。”
  “你非清河崔氏出身,只是小户,族中并无显耀,你还是庶子,是也不是?”
  崔俣不知这谢绍来因为何,只微笑点头:“是。”
  “我非是瞧不上你,”谢绍摆摆手,颇有世家风度一般,“我方才说了,我也是庶子,大家出身相类,没什么瞧得上瞧不上的。”
  实则高傲的很,好像比崔俣身份高出几头,这样说话已经非常礼贤下士,折节下交了。
  崔俣很想笑。面前这个谢绍,正极力朝他展现世家风姿,几乎每一个动作都下意识挺直腰板,抬起下巴,看起来精神奕奕,神采飞扬。可真正礼仪融于骨子里的,应该像谢闻,从来不紧紧绷着,自信优雅随心而生,一举一动皆随兴从容,自有气质。
  这个谢绍,骨子里自带一股心虚,无论怎么强撑,这股心虚只会让他画虎不成反类犬,气质皆无。
  可叹他自己一点未察觉。
  “你明白吧?”谢绍高高在上的看着崔俣。
  崔俣摇头微笑:“不明白。”
  谢绍眉头皱起,轻啧一声:“你怎么这么笨呢!你是庶子,我也是庶子,大家才是一样的!你救了谢丛,他那护犊子的父母大哥肯定会谢你,但怎么肯真心谢你这个庶子?都是假客气,过了这轮就忘的,你扛不住这份恩情!”
  “我就不一样了,我也是庶子,庶子生活不易,你懂的,如果你愿意跟我做笔买卖,用这次恩情换得帮我一件事……我确会真心谢你,甚至日后咱们共体一生,但凡你有事,我都两肋插刀!这种事只能我会答应,我敢答应,还真心实意完成,谢丛那一家子断不会如此!”
  崔俣很难才忍住不笑出声。
  谢绍却不体谅崔俣这点体贴,仿佛很为崔俣考虑,痛心疾首撕心裂肺:“你到底懂没懂啊!”
  崔俣微微垂头,调整呼吸逼自己别笑,半晌,问谢绍:“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就是,这反应才对!
  谢绍眼睛刷的放光:“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做败良心的坏事,也不会刻意挑拨……很简单,你跟他们说一声,让我进秋宴主理帮忙!”
  原来也是为了秋宴。
  崔俣微微垂眸。
  远处小老虎跳起来扑蝴蝶,一下没扑到滚到地上,有微风吹过,吹的它身上毛像被刷了一次,轻盈起伏,很是好看。
  崔俣眼珠微移,很快有了主意。
  他不说帮忙,也不说不帮忙,只道:“我不认识你,也不了解你,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应承的事会不会反悔?”
  谢绍很生气:“我谢家子弟,如何会说谎?”
  崔俣貌似烦恼的想了很久,才小心提建议:“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坐一坐,聊一聊,你说说你的事,我说说我的事,大家熟了,就好相处了。”
  这个建议甚得谢绍心,他立刻眉开眼笑,还殷勤扶崔俣去附近小亭,让心腹送了茶点过来,又将人赶的远远的,姿态亲切的和崔俣单独说话:“从哪开始呢……”
  “不如就从这次秋宴准备开始?”崔俣开始不动声色的开启话题,“长辈希望达到什么效果,有什么安排,有什么担忧……当然,只说能说的,谢家的机密,还是不好与我这个外人道。”
  谢绍不会承认他并不知道多少机密,相当傲娇的甩头一笑:“那当然,你以为我是那蠢的呢?”
  崔俣赶紧呷了口茶。
  他真的很担心自己喷笑出声,大好局面就此而止。
  “要说这秋宴,我谢家每年都办,声势之浩大,姿态之荣耀,有目共睹。长辈的希望嘛,当然是办好了!不过最近爷爷好像有点烦恼……”
  做为不受重视的庶子,谢绍本身是自卑的,他深入不到谢氏中心,所以能打探到一点消息,他内心其实十分骄傲,很有种炫耀心态。
  崔俣觑着他的脸色,有意无意引导:“哦?老爷子一族之长,竟也有烦恼?”
  谢绍对某些‘不能往外说的机密’判断有失误,到底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他其实并不敏感,尤其自我情绪高涨的时候。所以在崔俣有意识的引导下,洋洋得意的说了很多东西。
  比如谢家老爷子,谢延。
  老爷子如今当家,整个谢家大方向全部由他把控,按说应该非常忙碌,忧国忧民,可他并不。他远离朝堂,朝堂上的恩恩怨怨大事小事,他都推给了他的弟弟谢嘉,他自己只管看着长安这一亩三分地,每天养养鸟,种种花,玩点书画琴棋,高雅的很。
  老爷子最近迷的,是一套墨玉棋具。这墨玉棋具极有来历,说是传自先秦,积年战乱辗转,却历久弥新,上手莹润,落声清越,美感十足,用它对奕,哪怕输了,心情也不会差。
  自打得了这棋具,老爷子看的眼珠子似的,每天不把玩几番就不舒服。偏偏前些日子,老爷子喝高了,被身边的人捧夸的舒服,一句不慎,就把棋具送给这个人了。
  当时不觉有什么不对,醒后可后了悔了,可东西已经送出去了,对方还是个小辈,他总不好硬生生回来,老爷子心疼的不行,几天没出门,闷在房间里生气。
  连秋宴的事都不关心了。
  秋宴开宴日期都在中秋之前,主子们你来我往,斗的水深火热,下人们忙的脚不沾地,贴子都写了几打准备往外递了,老爷子也没个指示下来,像是撒手不管了,你说大家急不急?
  再比如和老爷子同一辈,如今谢家第二把手,老爷子的弟弟谢嘉。
  谢嘉是门下省谏议大夫,有审查政令封驳诸事之权,天子近臣,为官品级看着不高,实则非常重要。人在高位,看的多,想的多,行事做法也有些微妙。
  谢绍道,他这位叔爷爷坐在这位置,已经是大大的成功人士,只要站着不动,就能保证族中子弟晋身之道。可这位老爷子想不通,大好前景,他竟像看不到似的,见天的斥责族中子弟,特别担心谢家将来末路,这不杞人忧天吗!他不但人板正说话难听,这么大年纪了,自己做事也不知道收敛,三个月前一道谏折引圣上不满,被踢回老家反醒了。
  明面上说的好听,罚俸闭门思过,三月返朝。可若不得圣心,返不返朝,还不是上头一句话的事?
  谢家上下对此都非常担忧。
  谢延谢嘉两位老爷子却一点也不担心似的,谢延天天拉着谢嘉各种散心,谢嘉除了日常批评谢家子弟,也没干别的,连跟老朋友联系联系计划着怎么回朝都没有。
  ……
  “老爷子那套墨玉棋盘可惜了。”
  “谁说不是呢?多好的宝贝,随随便便就送人了。”
  “不知这个受了馈赠的小辈是谁?”
  “嗐!李家老三,世家都算不上,靠着左右逢源小心经营,才能站住脚的!也就是这家人活的挺不容易,我祖父才更不好往回要东西!”
  ……
  崔俣一边和谢绍套着话,一边心内叫好,继续不着痕迹的引导他,话题往自己想听的方向走。
  他极有分寸,敏感之处只听不说,心内思量,说出口的话只在小道消息上打转,时不时的,也会说些自己的事。比如身为庶子,在家遇到的不公啊,路上各种困难危险,没个好身份就是不好混什么的,即满足了谢绍的虚荣对比心,又不会让他生出半分怀疑。
  慢慢的,在谢绍一点防备没有的情况下,把想知道的事打探了一清二楚。
  直到谢绍肚子里的货倒空,再没有什么可说。
  谢绍最后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说了太多后,有点后悔,不过还是能板起脸拗着‘世家风仪’:“现在感觉如何,还生不生疏?要不要交我这个朋友?”
  “能与谢家子交友,在下荣幸之至。”崔俣拱手为礼,话音一丝不露,“若得机会,我自会与谢丛兄弟提及换你入秋宴之请,但对方应不应,我却不能保证。”
  谢绍心下大安,差点乐的蹦起来:“你愿意就行!”谢家世家,最重礼仪,要是连恩情都不想报,说出去岂不笑掉大牙?只要崔俣肯说,谢闻兄弟一定会答应!
  事情即已办完,谢绍就不想再跟崔俣呆着了。虽然天气不冷不热很好,他在这小亭子里说半天话灌一肚子风,嘴皮都干了,更何况还记得时时刻刻挺着腰抬着下巴‘不堕世家风仪’?别说腰了,脖子都酸了好吗!
  “好兄弟,你肯帮我,我就帮你,庶子身份低,客住更难,有什么事,只管找我!”
  “多谢。”
  “那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谢兄请便。”
  “嗯,你保重,千万别跟我客气,知道吗?”
  “是。”
  ……
  谢绍‘保持世家风仪’的,挺腰踏步,缓身轻移,闲庭的信步走了。
  最后表演时刻,他回想起崔俣的脸,轻叹口气,长这么好看也没用,庶子两个字代表所有啊!也就他这么心善,诚心诚意的提携了……
  亭子里,小老虎终于玩累了,跑过来拱崔俣的腿。
  崔俣抱起小老虎,撸着它的毛,笑容微妙。
  又是一个想把他当枪使的。
  真是可惜,又要让人失望了。
  目光落在高远天空,有大雁成行,御风飞舞。
  谢绍说的多,说的浅,崔俣想的却很深。谢家家主,断不是无能之辈,会有这样表现,定有原因。回想起之前和谢丛路上相处,谢丛话语里露出的点滴,他突然有了个大胆猜测。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这句话传承数百年,世家地位越来越高,寒士越来越没有出头之路,两极分化极其严重。不说世家是不是总能有好苗子,这种畸形模式于国于民是不是不利,只说这势大逼人,上位者就受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但凡做皇上的,不可能喜欢这种局面。
  杨暄的爹能力不行,皇帝干的不好,可杨暄的爷爷很有手段,皇帝干的很好,自即位开始,就着手一点一滴进行改革,提拔人才不只靠九品中正制,试营科举想法,整顿地方官制,税赋……如果不是死的早,国家一定会变个样。
  杨暄爹上台,所以这些全部中断,大部分回归以往惯例,世家依旧独大。
  朝中如今看似歌舞升平,实则潮流暗涌,危机处处,光从这两年各地发生的民暴民乱就可见端倪。
  乱世里,世家威仪风骨可以成为标杆,引人们敬仰跟随,太平年月里,世家威仪过盛,各种心思想法会越来越多。
  如此下去,这国家……迟早要完!
  这偌大江山,已经历数百年战乱,好不容易有个国家,大家能休养生息做点消停日子,现在就要打破,回到以前吗?
  所有世家面前,摆着三条路。
  一是拧成一股绳,和皇帝叫板死磕,甚至把皇帝搞成傀儡,听他们的话,保持他们的位子,继续享受荣光。但这并不容易。但凡当皇帝的,谁没点心气手段?真龙天子这个名号就够呼风唤雨,想达到目的,难度非常大。
  二是干脆自己搞事,造反当皇帝。这也很不容易。别说当前龙椅上那位不答应,其他世家也不会答应。皇帝的位置只有一个,咱们大家都是世家,凭什么你要凌驾于我坐这个位置管着我们?要不你就跟我们一块当世家,要不就乖乖的,别逼我们一块弄你。
  三是以史为鉴,审视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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