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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古代当名士-第1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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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熹自己为贤女立的传中,还有一位江夫人在丈夫死后亲授经训,教出贤子孙来,可见他也是支持女子读书的。
  不然怎会以江夫人为贤?
  世间娶妇,皆为求其主持中馈,教督子孙,“堂上这些女子正是有贤孝之心,为后世子孙计,不惜抛头露面出来读书。”
  唯有富贵读书人家才养得出这样的女子,百姓往往娶不来这样的大家女。而哪怕是书香门第,若这家中母亲早逝,子女便也不得好的教育——男子尚得在外上学,女子若失教诫,便不只是一家之憾了。
  他们宋大人体贴百姓,愿教导女子,这些女子也甘为家人牺牲,实是可堪称颂的事。
  这不是……强词夺理么!
  卢大人以为他这样篡改先贤之论大有问题,忍不住争辩:“晦庵云:牝鸡而晨,则阴阳反常,是为妖孽,而家道索矣……”
  牝鸡不可司晨,这是古来之理!
  他正欲纠正桓凌的错误思想,却不料外头传来了宋时的声音:“其实不算阴阳反转。只是旧时世人对这种情况观察不够,又先入为主地定为妖异,故有此说。下官昔欲为无地之民谋生计,教他们养鸡,那场鸡厂中也有牝鸡转为牡鸡的,剥其体而细察之,则是左**为外力伤损致病,而使其右**转为##……”
  有些太过直白、恐怕会让朱大人这等严肃老成的官员听不顺耳的器官他就稍稍意会了一下,向他解释道:“这牝鸡转为牡鸡后,甚至可孕育后代,是鸡天性如此,并非邪异之兆。”
  这是他小时候看《十万个为什么》就知道的生物知识,然而在这时代,性转的母鸡却背上了祸国的恶名。
  封建迷信要不得,还是唯物主义好。
  他感叹地说:“鸡有此性,就如下官在田间种出嘉禾,亦是麦稻之性原可多分蘖成穗,亦非上天特变其征。若是麦子这等天生分孽少之物,便是用再好的肥料亦无法使其生出十三穗来。”
  大人若有兴趣,明天他就叫人去养鸡场杀几只公鸡、母鸡,当场剖开,看其雌雄器官之别。
  剖出来的鸡肾若多了,还能做盘炒鸡肾吃。剩下的鸡肉可以做风鸡,也可以做成烧鸡、盐焗鸡、鸡罐头,预备送到前线做军粮。
  他一心要拿出实证为巡抚大人解疑,然而卢巡府其实不是很想看鸡肾。他坚持着说了句:“这与牝鸡因何化牡也无关,本官是说阴阳顺逆,乃天之道……”
  桓凌在旁低低笑了一阵,终于舍得起来给上官解围:“卢大人方才正与我说晦翁的《太极图》。前因朱子以为女子为阴、为卑恶,故不宜如男子般在外读书、做事业。”
  朱子说不该,宋子还说该呢。
  不让女子出来工作,他的报纸立刻得少印几版,买得起报纸的人家也要少一半儿。
  宋时叹道:“朱子是前朝圣哲,如今却已是新朝了。”
  卢大人脸色微变,轻轻“噫”了一声。
  宋时微微含笑,言语间却流露出一种仿佛已将程朱理学埋入历史深处的肃杀:“昔在汉朝,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立今文经学之基,至马融、郑玄犹为经学大师;而汉末天下势变,经学不能适应魏晋九品中正制治国所需,便被何晏、王弼理学所代,而理学至东晋后则渐渐被天竺佛学所侵,日渐衰微……”
  唐代儒学虽在曲折发展,但也不像汉、魏、宋三朝一样系统、权威,无力压制佛道。
  “至北宋又因佛道势大,百姓往往抛家舍业寻佛问道,以至社稷不安,于是有哲贤兴理学以压制驱逐佛道之说。”
  他拉着桓凌,两人一道拥簇卢大人到廊下,请他看那些年轻人写的文章。
  周围正在看成绩、看排行,或喜或悲、或怨或慕的学生们顿时自觉地退出几步,脸色倏变,紧张地看着两位老师和来临检的巡抚大人。
  虽然判题是老师判,排名也是老师排的,可是老师们和上官当面看他们的卷子……
  脸皮薄些的腿都颤了,想溜又不敢当着他们的面溜。幸好宋老师和桓老师没唱名,直接将大人领至墙前,请大人观看试卷;更幸好卢大人是个稳重的老先生,他只看卷,不念出来。
  学生们的骨节稍稍活泛了几分,不那么僵得发疼了。
  那是混合了儒学与数学、物理、化学、生物等知识写成的全新文章。虽然掺杂了些旧思想,虽然有些新理论猜想是错的,却能看出其中已经生机勃勃的思想幼苗。
  贴在上头的几份虽有些地方写的是他未曾听过的新论,但文字或清通简要、或秀气成采,皆是意到笔随、言皆有物之文,竟比他平常在京看到的文章也不差多少。
  他下意识问道:“这文章是哪个学生作的?”
  宋老师终于唱了名。
  幸好只唱高名,不唱低名。有走了的也就算了,没走的都被拎到卢巡抚面前讲了讲思路。
  差不多就是论文答辩的流程。
  说的战战皇皇,听的战战粟粟,卢巡抚也从他们紧张得甚至有些哑的声音中听出了点儿什么——
  这学生不会不是南方士子,而是女扮男装的吧?
  当世以平胸束胸为美,女子也是一样的平,又不像前朝有缠足的,略打扮一下也和男子看不出什么区别。但听着那紧张得有些尖锐的声音,还是令他心头一颤,不由得想引一句朱子的“女子以顺为正,无非足矣……”
  但当着这些学生的面,他却做不出挑明女子身份的事,只无奈地依着她文章的水平,说了句:“辞句清丽,文脉贯通,可想见得意疾书之乐。”
  这个得意却不是人得意,而是得天道之精义而忘其外象之意。
  那学生被夸得脸红耳赤,连连作揖,礼节倒是全无差错。她喜不自胜地退下,又一个文章排在她之下的便悄悄往前挪了挪,也想蹭巡抚大人一句夸奖。
  巡抚大人如今起了疑心,看见略白皙的都要怀疑男女,不大肯看他们,只看卷子,也不点评。
  他虽不说话,桓凌却看出他有怜才之心,已经有些动摇,便替宋时劝道:“经学、玄学、理学,虽都为儒学,但因当世所重不同而别有名称,自成一派。如今天下可当得盛世,这些学生们又肯穷天道、明天理,又何须强将今世理学禁锢于前朝框架内?”
  卢大人对着女学生不敢轻易开口,对着他们却还是敢说话的,低哼了一声:“哪里是学生不该被理学束缚,是你二要做当世的何……当世的程、朱!”
  ……
  他这个唯物主义穿越者竟然被拉去比理学家,这个感觉也是挺复杂的。
  不过还是得感谢卢大人把他们比作程朱,而不是何王。虽然当今名士都爱读《世说》,王弼玄学也是最系统完整的哲学理论,可是魏晋玄学最后跟清谈误国绑定了,名声不好,程朱的名声还是好多了。
  桓子、宋子……都不太好听,不过连起来叫桓宋还是很可以的。


第245章 
  好容易忍到学生们坐车的坐车、走路的走路,都各回各家了; 空下来一座干干净净的院子; 卢大人也怀着一颗疲惫地心住了下来。
  宋府尊主动告辞; 将一座院子都留给他,他也没客气客气。
  反正客气了; 宋知府也不留下来。或者那二人再多一会儿,他只怕自己要按捺不住地教训这两个年轻人:
  宋府尊有济民之才,桓佥宪有安邦之志; 一心要把这汉中治成三皇治世的模样; 一心要寻足够的人才物力兴工业、成农事……可也不该为了用人就连男女都不忌了!你要教女学生; 也招个女教师,教些诗词歌赋、蒸尝中馈之事; 教道德文章有什么用?难不成女子读了书还能入仕?
  何况……如今这女学生的文章做的比男学生还好; 他们读书人脸上可有光彩?
  卢大人心里虽然埋怨他们; 却又忍不住绕廊而行; 将学生们贴在廊下的文章都细细看了一遍。
  之前他对着人略能猜出男女,此时只有文章; 便只能从文字上猜; 将那些文风、字体清丽婉曼的当作女子手笔——可看完其中内容后又往往觉得女子不该写出这样大气的文章; 不敢相信女子也有这般心胸识度。
  如此猜了又猜; 熬到半夜; 也只能叹一声:这电灯可真好。
  虽然电珠极小,光芒却亮得晃眼,这么一串串地绕在廊柱上; 光流如水,照得整个院子都明如白昼。灯丝外罩的是透明玻璃罩,一丝儿也不碍它透光,也没有火苗随风摇曳,吹出火灾的顾虑,看着又好看又安心。
  屋里也拢着这么一串灯,从头上落下光来,照得满屋皆明,还不怕油烟熏眼,叫人只想就着这灯光夜夜读书到天明。
  难怪这里连女学生读书做文都好。
  这些女学生倒是一心做实务,没有争权夺利之心。
  他在京里听过些宋子期取天上雷电为人用的传闻,也在宫中见识过电珠,当时只欣喜于天命降于当今,今日听了宋时讲课,再细看这些学生们的文章,才知道这电力的妙用。
  他如今也有些认同宋时与那些学生的想法,以为这电本是天穹上物,将来必然是将来穷究天道可用的助力。
  而且虽然他只见了电能点灯、能化磁、听说还能生风,却觉得它还有别处可用——既是与水火一般的天赐之物,亦当可与水火一般变成百姓须臾不可离之物。
  若真如此,女子学些也没甚坏处。
  诗经云:“乃生女子”,“载弄之瓦”。生下女儿自是要教她女红针黹、料理家事,可这女红亦是一时一变之事:古时教女儿以纺线为先,今日则以针黹为主,哪里还用自家女儿旋瓦纺线的?以今日周王府与知府衙门之景观之,或许以后家务中少不得要有这些电的东西……
  卢大人看了半宿文章,又琢磨了半宿这世道将如何变迁,磨得灯光都有些暗了,方知已是夜尽天明。
  宋知府的家人早早起来洒扫,才发现屋里灯光未灭,巡抚大人的身影叫灯光打在窗帘上,怕是一宿未睡。那家人一面叫厨下安排早饭,一面赶紧去周王府通报——巡抚大人在他们老爷房里睡不着,岂不是知府衙门招待不周?
  王府家人与知府家人也都相熟,听着这消息便替他们往佥都御史的院子里递了话。
  彼时御史大人和府尊大人还在抓紧上班前最后一点光阴厮磨,听到巡抚大人夜不能寐,连忙叫人去库里取党参、黄芪,搁进厨下煨了一宿的鸡汤一起,煨出药性去给大人补身。
  卢巡抚一宿没睡,虽然半夜吃了霄夜,早上也饿得早,正好将那鸡汤配着一攒盒肉食和蒸的咸甜点心吃了。正吃着早点,见宋时这个主人与对面桓佥宪来拜访,还起身招呼他们:“这鸡仿佛比我在京里吃的还肥嫩些,鸡汤浓厚胶口,味道不错,你们也尝尝。”
  两人告了罪,又叫下人再上几样小菜,坐下陪巡抚用餐。因巡抚大人说鸡好,又叫添了炒鸡块、芙蓉鸡片,肉质都颇肥嫩。
  卢大人吃得满意,看那鸡肉上得越多,又劝道:“其实不必做这么多。如今且要供军粮给西北各地呢,咱们这里不必用得过多。”
  宋时含笑应道:“大人放心,咱们这里有专门的养鸡场,紧着喂三四个月便能喂大一批鸡,供应军中也供得上。”
  昨日他讲“牝鸡司晨”时便要剖一盘鸡肾来给卢巡抚看,当时卢大人只以为他知府财大气粗,不拿几十只鸡看在眼里。如今听到那鸡三四个月便能喂大,才真正觉出惊骇,忙问道:“那鸡不都是养一年才得杀来吃肉,怎么三四个月就能养大?”
  农家的土鸡都是一年一出栏,他们饲养的肉鸡都是饲料喂的,长得快。
  既然大人担心军中供给,不妨同他们看看。
  卢大人应道:“也罢,去看看也好。我也记记你们这里是如何做的,回头见了长安府与各地府州主官,也叫他们学着做。”
  他也不肯乘车,利落地翻身上马,跟宋、桓二人同行往城东南一处养鸡场。那附近有水道与汉水相连,日常运送外地来的饲料:有榨豆油剩的豆粕、有榨棉籽油剩的棉粕、有干草料……
  不光养鸡场,更有养猪场,用饲料喂出的猪比农家泔水猪生长更快,肉味也不甚腥臊。
  猪挤在水泥建的硕大厂房里,住的是狭小的水泥池子,仿佛一天天只在槽里吃吃睡睡,还不到秋天,就都生得肥肥壮壮,抵得上别处过年杀的瘦些的猪了。而鸡则在一层层多宝阁一样的笼子里,眼前一样是食槽、水槽,卢巡抚去看时,那些鸡不是在吃就是在睡,一个个安稳而肥硕。
  都是母鸡,几乎看不见公鸡。
  卢大人虽没做过亲民官,小时候也看见过一般百姓家养的鸡,都是在地上跑着啄食,有的连人也敢啄。猛然看见这么一屋子老实得不得了的鸡,也颇觉惊讶——
  “母鸡老实和顺也罢了,公鸡怎么也老实?是关在笼子里关的?”
  不是,是阉过的。
  桓凌毕竟是个本时代的人,说起这个“阉”字多少有些心寒,宋时却十分得意地说:“这里的公鸡都是从小儿阉了的,只留几个做种。阉鸡就跟骟猪、骟牛一样,老实温顺,容易养肥。”
  虽然这种饲养场养出来的鸡不如他们府衙里放养的肉质鲜美,却胜在长得快,便宜,一只鸡不过二三分银子,平常百姓家也吃得起。再是肉松肉柴,也比菜蔬味好,鸡皮里还能煎出鸡油,黄澄澄地盛一碗,平常炒菜搁一点,都比菜油炒出的香。
  卢巡抚想起早上吃的炒鸡,也不由得真心实意地点了点头:“孟子曰: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倘使天下百姓每天都吃得起一顿鸡肉,这天下将是怎样丰足的盛世啊……”
  却不知别处府县可否也用这样的法子养鸡?
  宋时颇有些得意地说:“也可以。”
  桓凌有出府的经验,也十分自豪地说:“下官昔日追随亲王殿下巡视九边,在许多处府县里都见着学我们汉中做工业的、做农耕养殖的。都是按着宋知府农书所写,一处不敢改易,做得好精舍,养的好肥鸡。”
  他回忆了一下味道,点点头道:“只是肉质有些粗,不如农家养的香,但尝着也不差。”
  只是这种大型饲养厂特别容易传染疾病,所以平常要注意消毒,一般人不可轻易放进鸡舍、猪舍中。饲养的人平常也要出入更衣,以免把外头动物的病传进来。若有哪只鸡看着有病像,就要立刻带出去——
  不是重病的杀了吃肉,有瘟鸡之类当场焚烧后深埋。
  这种病鸡若留着,若人吃了,身上带了病气,再回厂中就会引发病情传播。所以要办饲养场,最大一件事就是抓好预防,定要寻吃苦耐劳又不贪小便宜的人。
  只怕有贪小便宜的,将那病鸡不肯烧埋了,拿去卖与人家下蛋或是卖与人吃,才是致病之源。
  宋大人一面听一面点头,手指划过竹篾编的鸡笼,兴致勃勃地问:“大人可也要捉几只回去,尝尝味道,比较一番?”
  卢大人吃了一早上鸡,如今倒不怎么想吃了。比起看出病症的鸡该不该吃,怎么好吃,他倒更重视桓凌讲的提前发现处理病鸡之理:
  他说的虽是养鸡,但用人也是一般道理,凡当职之人,若查出有贪弊之类小毛病,便提前抓出,或惩治或罢用。若留他在位上做久了,只怕一地风气都要受此人浸染。
  不过反过来说,也是一样。
  卢御史笑道:“今日既见了这满屋的鸡,本官倒信你是真的知道牝鸡司晨的本质了。咱们也不必再纠缠于此事,本官今既已拜会过王爷,说了军需要事,也该向王爷请辞了……”
  眼下的汉中极好,他现在却已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汉中省周围,陕西其余地方可还有没有向他学经济之道,能富民安邦的官员。
  不必有什么创新的本事,只消能萧规曹随,将他印的农书、工书学好,便是朝廷得用的人才,他也可以放心将九边供应之事交与诸官了。


第246章 
  卢御史从汉中转了一圈出来,倒比刚出京; 满心只想着天佑大郑、时有圣哲的时候更富激情。乘船沿汉水一路东下; 到西安府内; 召见了府衙一干官员。
  这一任西安知府杜大人也是过年时新上任的,来此不过数月; 尚未来得及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伟业。不过他也没打算推什么新政——从前他也在湖广富庶之地任同知,可就是鱼米之乡,也比不得西安给他的舒适和安逸。
  这里的百姓不必他劝农桑; 便知道买农药、买肥料、依着隔壁汉阳府的农时历精耕细作。还有商家租麦打谷机的; 到收成时几户人家合租个打谷机、打麦机、鼓风机; 有钱的自家买一台用,一两天便把谷粒脱得干干净净; 赶在雨前摊晒得干生; 不怕生虫发霉。
  虽然不易种出宋知府那样的十三穗嘉禾; 可那些伺候的好的地里; 也产得出三石多的水稻,一两石的麦子。
  到收粮税的日子; 都不用他发票催逼; 粮官下乡一趟就能缴个九成以上; 缴不上的也有同乡大户包办。他到任后竟没为催粮税发过几张拘票; 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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