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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凌觞看见纪凡得逞的笑容，讶然：“你没喝酒？”
　　纪凡咧嘴笑的欢快：“我要是不这样，你会来见我？”
　　楚凌觞被堵的说不出话。他推了推压在身上的纪凡，皱眉道：“起来！”
　　“我不。”纪凡双手垫在下巴下面，竟就这样趴在了楚凌觞身上：“除非你告诉我，为什么对我避而不见。”
　　楚凌觞一时无语，他不想骗他，但现在着实不是个说话的好时机。纪凡看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说话，便道：“你不说？你不说，我就要惩罚你了！”说着，他的手溜到了楚凌觞的腰间。他知道楚凌觞这里最怕痒。
　　果不其然，有些东西是天生的，怎么改也改不了。“别别别！”楚凌觞挣扎着：“纪凡！”听他好像有些动怒了，纪凡见好就收。楚凌觞有些气喘吁吁，鬓发和衣襟都有些凌乱，许是刚才难受的紧了，眼里有些水光。
　　纪凡突然觉得心里一阵悸动，身子微微发烫起来。他赶紧翻身下来，觉得很可怕，他刚才竟然想吻上去。
　　楚凌觞并未察觉到他的失态，他慢慢坐起身，平复了下情绪，理了理衣襟道：“我并不是不想见你，我只是不知道如何见你。”
　　纪凡闻言，转头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楚凌觞避开他探究的眼神，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欲言又止了半天，方道：“你今晚来我府中，我有话和你说。”
　　“现在不能说吗？”
　　“现在不好说。”
　　“那好。”纪凡也没刨根问底，他知道要是楚凌觞不想说，没人能逼他说。
　　“话说，之前王上一直招你入宫是吗？”
　　纪凡诚实答道：“是啊。”
　　楚凌觞想了想，还是告诫道：“你以后能推掉就推掉。”
　　纪凡是聪明人，一听就明白了，顿时心里一乐，眉开眼笑，腻过去：“你担心我啊？”
　　楚凌觞将他推过去。纪凡笑笑，不以为意，道：“其实我都知道，西凉王是故意的，他想让陈王怀疑我。”
　　“那你还乖乖的去？”
　　“呵，他强行召见，我还能不去？再说，我也想看看他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楚凌觞虽然觉得他在他面前这样说西凉王有些不妥，但也并未说什么，他知道纪凡聪明，他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提点他一下。
　　两人就这么并排坐在床沿，阳光从窗户透进来，眼前是飞舞的浮尘。静默了会，楚凌觞站起身，“我回去了，你记得晚上来找我。”
　　纪凡抬头看着他，笑道：“好。”
　　走到门口时，纪凡突然叫住了他，“凌觞！”
　　“嗯？”
　　“以后有事你可以跟我说，不要再对我避而不见了。”
　　“哥哥，你别再抛下我了。”小小的孩子和眼前这个俊美的青年重合了起来，楚凌觞心里一酸。
　　“好。”
　　他推开门，门外是阳光普照，晴空万里。
　　傍晚时分，天阴了下来，到了夜晚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楚凌觞在亭内煮茶，亭外四周都是雨幕，仿若将他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林风将纪凡带到花园便转身离去了，纪凡却并未立刻过去，而是执伞伫立雨中，静静看着不远处的楚凌觞。
　　楚凌觞抬头望去，两人的视线隔着重重雨幕交汇，一眼藏着过去的十几年。纪凡突然有种预感，也许今天，楚凌觞就要向自己坦白了。他踏着有些泥泞的小径向他走去，一步一步，从十五年前到十五年后，他再一次站在了他身边。
　　“你来了？”
　　“我来了。”
　　良久，两人都沉默不语，一个继续煮茶，一个看他煮茶。雨声渐响，称的亭内愈发寂静。茶煮开了，楚凌觞倒了一杯给纪凡，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双方的距离。
　　“我想和你说一件事。”楚凌觞说。
　　“你说。”
　　楚凌觞给自己倒了杯茶，捧着杯子，望向纪凡，眼神带了十五年的沧桑。纪凡突然觉得，让他自己说出口，是一种残忍。于是他决定自己挑明。
　　“你是想说，你就是我哥吧，你就是温林。”他轻轻说着，像是怕吓到楚凌觞一般。
　　楚凌觞蓦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纪凡喝了口茶，茶香缭绕。“那次你发烧，烧糊涂了，醒来看到是我，唤了我的小名。”
　　楚凌觞一时间愣住了，他以为那次是他做梦，他醒来还试探过纪凡。原来他从那次就知道了。
　　“那你怎么……不和我相认？”
　　“你既然瞒着我，肯定就是不想让我知道，那我何必要戳穿呢？”
　　“……”
　　纪凡说的对，如果没有这个意外，他可能永远都不会承认，自己就是温林。这段时间，他看了到温如玉的悔，纪凡的念，却还是冷眼旁观，他走不出心里的那道坎，又觉得自己不孝不义。
　　“对不起。”
　　纪凡心里一痛，握住了他的手：“不要说对不起，你什么错都没有。错的是我们，在你经历了那么多苦难的时候，没有在你身边。”
　　楚凌觞觉得自己够坚强了，可听到纪凡这么说，那些辗转病床，痛不欲生的日子又浮现在眼前，身处异乡，孤独飘零，整夜整夜不能入眠，那段时间，他是恨的，他是委屈的。后来，他逼着自己坚强，逼着自己用瘦弱的身体为自己撑起一片天，逼着自己享受孤独。但其实，他是多么怕孤独的一个人啊。
　　楚凌觞望着眼前的纪凡，说不出话来，望着望着，眼眶就红了。纪凡慌了，他紧紧的抱住楚凌觞，轻声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我以后会一直在你身边，生一起生，死一起死，再也不分离。”
　　楚凌觞闭了闭眼，压下心里的酸楚，好一会，他轻轻推开纪凡，道：“还有一事。”他垂着眼，缓缓道：“我想让你和父亲辞官。”
　　“你是想让温家不再立足于陈国朝堂？”
　　“这是其一。义父和师父救我养我，一手把我带到西凉国师的位置，我必须还他们这个恩情。其二，分久必合，两国对立，百姓民不聊生。如今，陈王昏庸，陈国境内乌烟瘴气，而西凉改革成效显著，西凉王雄心壮志，西凉一统天下乃是大势所趋。其三，我的身份尴尬，若是被有心人知晓，散布出去，陈王必定疑心你们，到时候再想全身而退，就不容易了。”
　　语罢，一时之间，寂静无声。
　　良久，纪凡道：“我明白了。但父亲那边我劝不了，得你去劝。他这些年来一直以为你死了，心里有个死结，只有你才能解开。”
　　楚凌觞的眼睫微颤：“好。”
　　“那你呢？你会辞官吗？”楚凌觞抬眼望他。
　　“我说过，我不会再离开你。但再给我五年时间好吗？我答应过一个人，要助他一臂之力。就五年，五年之后，大陈如何，再与我无关。我只守着你，你去哪，我就去哪。”
　　“是三皇子吗？”纪凡与陈景轩交情不浅，他是知道的。
　　“是，我承诺了的，我会帮他坐上太子之位。”
　　“陈三皇子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一旦他知道我们的关系，你确定他会放你走？”
　　“我们是过命的朋友，我相信他。”
　　纪凡说的信誓旦旦，楚凌觞也不好反驳什么。
　　思索片刻，他答道：“好，我们就定下五年之约。五年之后，你若毁约…”
　　“不会的。”楚凌觞还没说完，就被纪凡打断了。
　　“不会的，我找了十五年，才找回来了你，我怎么可能毁约呢？”
　　楚凌觞的心一下软了，是啊，他再怎么怀疑，也不应该怀疑从小就跟在他身边的纪凡。
　　“好，我相信你。”
　　闻此，纪凡轻轻一笑，转念一想，说道：“我不想你再当我哥了。”
　　“你？”楚凌觞心里一突，不明白纪凡的意思。
　　纪凡为自己和楚凌觞添了杯茶，道：“其实，我们本就不是亲兄弟。十五年后，我们从朋友开始，我想与你站在平等的位置。事实上，有些事我自己都没有想明白，等我明白了，我就告诉你。”
　　楚凌觞放下心来。“好。”
　　亭内，茶凉了；亭外，雨停了。
　　翌日，楚凌觞进宫面见西凉王，一五一十的把跟纪凡的约定说了。西凉王虽然对纪凡很有好感，但常年位居人上，见惯了背叛。
　　“凌觞，人是会变的，别说五年，一年也许就变了。如果五年之后，他贪恋权位，不肯跟你走，那你怎么办？”
　　楚凌觞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他毁约，那我便跟他一刀两断。今后他的生死荣辱，我一概不管。就当，打个赌吧。”
　　“好，那便依你。我相信你有分寸。”
　　“谢王上体谅开恩！”
　　西凉王之所以愿意接受这个条约，也是因为，就算退一万步，纪凡最后真的跟西凉敌对了，就凭他和楚凌觞的这层关系，也能让他有污点。而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很难拔除了。再者，楚凌觞毕竟是司冉的徒弟，他的义子，他也不想把他逼得太绝。
　　想到司冉，他的眼神柔和下来：“留下来吃午饭吧，泽希也好久没见你了。”
　　楚凌觞应是。
　　楚泽希最近被西凉王关起来学习国家政事，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楚凌觞，早已积满了怨念。听到西凉王留楚凌觞用膳，连带着对他的父王也格外的和颜悦色。
　　楚凌觞耐心的听着楚泽希絮絮叨叨，时不时的应和一下，其余的心思早跑到了纪凡的身上。也不知道他今天都做了些什么，他心想。饭后又在宫中处理了一些事务，等他出宫，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绚丽的晚霞爬满了整个天空，映着恢宏的宫殿，格外的震撼。傍晚时分的暖风徐徐的吹着，楚凌觞下了撵轿，放缓了脚步，悠悠的走着。一出宫门，便望见那俊秀如竹的背影，正等在马车旁。
　　纪凡回过头来，两人相视一笑，霞光正好　。


第21章　山有木兮（四）
　　自两人把话说开后，纪凡又恢复了夜访的习惯。一次楚泽希突然到访，纪凡“蹭”的一下跳上了房梁。
　　楚凌觞是正人君子，但也不妨碍他忍笑忍的辛苦。等送走了楚泽希，看着纪凡被蹭的有些灰扑扑的衣服，笑称他是“梁上君子”，纪凡恼羞成怒，故意说这像是“捉奸”场面，直接把楚凌觞闹了一个大红脸，下次再也不敢随意嘲笑他了。
　　虽然纪凡夜夜到访，但白日里两人在外人面前还是相敬如宾，交集不多。
　　这日，楚凌觞难得去皇家驿馆找纪凡，说是带他去看看西凉军营。纪凡自然喜不自禁，颠颠儿的跟着他去了。去到那边的时候，刚好在练兵，在场的将领一见到楚凌觞，马上就围了过来。
　　“国师今天怎么到这儿来了？”问话的是西凉的第一勇士虎威。纪凡认出来了，他就是那天灌他酒灌的最厉害的那个。
　　“带纪将军随便过来看看，你们练你们的。”楚凌觞答道。
　　虎威爽朗一笑：“那好，那你们随便看。”他随手招来站在旁边的一个小兵：“英子，带国师和纪将军好好转一转。”
　　楚凌觞欠身谢道：“有劳虎将军了。”
　　虎威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最不擅长跟文人打交道，特别是像楚凌觞这样风雅至极的公子，客气了几句就跑去继续练兵了。一到训练场上，气势迥然一变，赫赫然还是那个威震天下的虎威将军。
　　“美男计。”纪凡凑近楚凌觞，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酸溜溜的说道。
　　楚凌觞好笑的瞥他一眼，“好好看。”
　　纪凡这才将目光转移到训练场上，不一会，眼神里便露出了敬佩的神色。
　　陈国近些年来因为重文轻武，导致军事这一块，从上到下都有些懈怠。在他的印象里，陈国的将士难得有如此的精神气，每一下动作仿佛都带着千钧的力量，要置敌人于死地。动作整齐划一，气势恢宏雄壮。
　　“怎么样？”楚凌觞问。
　　纪凡转过头看见了他眼睛里的骄傲神色，说道：“如果西凉现在就攻打陈国，纵然战况会惨烈些，估计这天下你们也是打的下来的。”
　　楚凌觞点点头：“我知道，但是我不想生灵涂炭。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说实话，西凉现在的制度体系比不上陈国的完善，如果体制没有跟上，就算打下了天下，要守，估计也够呛。”
　　“这就是你十年之约的目的吧。先从内部瓦解陈国，让陈国皇室失了民心，再从外部攻打陈国，这样一来，伤亡最小，说不定你们还没打呢，陈国百姓已经敞开大门，夹道欢迎了。”
　　楚凌觞听着纪凡的分析，看了看他，忽的一笑：“不错。得民心者得天下，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纪凡没有再说话，继续看着教练场，楚凌觞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纪凡，你会为了陈国跟我作对吗？”
　　纪凡摇摇头：“陈国西凉本是一家，只是因为当初陈显宗的迫害，才逼得他二弟自立为王，陈国自此分裂，说到底，陈国西凉是一脉相承。陈王昏庸，若能够由西凉王统一天下，对天下百姓来说，也未尝不是福音。”
　　“我帮陈国五年，不是因为我对陈国有感情，而是因为我要报答陈三皇子的恩情。如果……如果真的到了陈国国破的那一天，我希望西凉能放陈国皇室一马，说到底以前都是一家。”
　　“我会尽力保全他们的。”
　　得了楚凌觞的承诺，纪凡放下心来，他很想抱抱楚凌觞，他觉得他对他的喜欢已经快要抑制不住了，自从那天他察觉到了自己的感情，他就一直在认清自己，一直在考虑他们的未来，他想，他很快就会想明白了。
　　“国师，纪将军，你们要去其他地方看看吗？”旁边的英子问道。
　　楚凌觞点点头，“辛苦你了。”
　　小小的士兵，从来没有想过高高在上国师会如此平易近人，也没有想过他会如此年轻俊美。闻言，不好意思的红了耳尖儿。
　　等他们把军营里里外外都看完了，回来的时候统一训练已经结束了，士兵们正在练习对打。虎威正在场上教训他的这些小兵，一看见纪凡，眼睛都亮了。
　　“纪将军，有兴趣下场切磋一下吗？”
　　纪凡看了看楚凌觞，见他不反对，当下就脱了外衫下了场。这样热血的场面，他也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虎威长得高大健壮，一站在场上颇有架势。而纪凡则生的长身玉立，两相一对比，众人都觉的有些惨不忍睹。然而一盏茶后，众人同情的就不是纪凡，而是虎威了。
　　论行军打仗，纪凡也许比不上虎威的身经百战，但是论近身功夫，纪凡就比虎威好的多了。但纪凡也是留了手的，没让虎威太过难堪。最后两人对了一掌，各退十步，算是平手。
　　“将军好身手。”纪凡拱手道。
　　虎威知道他这是给自己台阶下，真心佩服道：“纪将军才是英雄出少年啊！”他之前不服，长得这么柔柔弱弱的，怎么会是陈国第一高手，这下，却是真的服了，方知不可以貌取人。
　　纪凡自然是不知道他心中的这些想法，当即就退到了楚凌觞身边。该看的也都看了，于是两人告辞。
　　马车上，纪凡忍不住邀功：“我厉不厉害？”
　　楚凌觞的情绪却有些不温不热：“嗯，厉害。”
　　纪凡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不高，也觉得自己有些幼稚，当下也就不提了。楚凌觞虽然此时态度稍显冷淡，但在观看时嘴角不自觉的微笑，还是泄露了他心中的骄傲。
　　这是他的纪凡啊，站在教武场上，没有了男孩的青涩，整个人如一只青竹破地而起，不慌不忙，便让对手毫无招架之力。胜了，不骄不躁，有大将之风。
　　这样的他，不应该隐没在山林之中，而是应该是乱世里建功立业。
　　他想，自己是不是毁了他的才华。
　　“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楚凌觞回过神来，“我们等会去天外客吃中饭，然后下午我进宫一趟，你收拾一下东西，明天跟我去见一个人。”
　　“见谁啊？”纪凡好奇。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自两人把话说开后，纪凡又恢复了夜访的习惯。一次楚泽希突然到访，纪凡“蹭”的一下跳上了房梁。
　　楚凌觞是正人君子，但也不妨碍他忍笑忍的辛苦。等送走了楚泽希，看着纪凡被蹭的有些灰扑扑的衣服，笑称他是“梁上君子”，纪凡恼羞成怒，故意说这像是“捉奸”场面，直接把楚凌觞闹了一个大红脸，下次再也不敢随意嘲笑他了。
　　虽然纪凡夜夜到访，但白日里两人在外人面前还是相敬如宾，交集不多。
　　这日，楚凌觞难得去皇家驿馆找纪凡，说是带他去看看西凉军营。纪凡自然喜不自禁，颠颠儿的跟着他去了。去到那边的时候，刚好在练兵，在场的将领一见到楚凌觞，马上就围了过来。
　　“国师今天怎么到这儿来了？”问话的是西凉的第一勇士虎威。纪凡认出来了，他就是那天灌他酒灌的最厉害的那个。
　　“带纪将军随便过来看看，你们练你们的。”楚凌觞答道。
　　虎威爽朗一笑：“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