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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歌(正文+番外)-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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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药不必加糖。”男子一饮而尽。“又不像你要喝那么多。”
  她嫣然一笑,“是你说甜的苦的都陪我。”
  他一时失笑,抬手抚了抚丝发,结缡数年,脱去冰冷之外,偶尔她会露出小女儿心性,娇嗔可爱,见之怦然心动。
  “随玉说过一阵会到扬州探望。”
  接过信笺,她瞧了几眼微微一笑。
  “大概是想亲眼看看海冥绡效用如何。”他伸了下懒腰,将爱妻揽在膝上。
  “这几年让他费心了,你也累。”
  “累一点心里高兴。”他的臂略略收紧。“像这样你在我怀里,不知多好。”南拓追寻她的时期也忙,越忙越是焦燥,空乏而烦乱,与此刻的满足感截然不同。
  “做你妻子真不错。”螓首侧倚宽肩取笑。“难怪有人念念不忘,这么久了还不死心。”
  他略一攒眉,“我已和爹提过,以后她没机会再到谢家。”一路让人盯着她出扬州,好容易送走了麻烦,不是碍于世家情面……
  黑眸冷冷的一闪。“你倒有好生之德。”
  “怎么这么说。”他故作不解。
  清颜似笑非笑,指尖刮了刮丈夫的喉结。
  “她要没动什么脑筋,你会这样小心?”
  “我一向小心。”他含笑轻啄纤指。“你教的。”
  “让我猜猜她想做什么?”十指相错,她淡笑着寻思。“亲手杀我无异于找死,下药也不可能。谢家地面上,谅她也不敢动用白家的关系,最后当然只剩下一条路……”
  俊颜微笑不语。
  长睫眨了一下,“可惜二嫂不会答应,她又没机会进药庐,只有收买下人了,买通了几个?”
  “两个。”他徐徐道出详细。“一个是打扫药房的仆役,替他在外买了一栋私宅;另一个是二嫂身边的丫环,翡翠镯一双。”
  “丫环有点奇怪,就算白凤歌做戏骗得同情,为一双镯子冒死也不划算,何况二嫂待下甚苛积威犹在,怎么说动的。”
  “或许正是二嫂平日太苛了些。白凤歌承诺事成后将人要过去,脱了贱籍,带回杭州认作义妹。”
  “这也信?”一旦所谋成事丫环必定暴毙,将所有线索导向苏锦容,反正宅中尽知二嫂与三少夫人有隙,正好拖来作替死鬼。“你怎不做场顺水推舟的好戏。”
  “总得给二哥留几分颜面。”他轻叹一声,有些伤感。“再说白世伯看着我长大,待我如子侄。”
  她望了一眼,转为淡嘲。“白凤歌是蠢了点,不过倒希望她多呆一阵,我也好打发下时间。”
  听来言若有憾,他不禁失笑。“真这么无聊?改天陪你出去走走。”
  她懒懒的提不起劲,“不用,只是觉得日子太舒服……简直不像真的。”与君王府如出一辄,那时清醒之时屈指可数,也就不觉。换了现在……闲得让人叹息。
  “你不喜欢?”如拥着一只慵懒的猫,他轻问。
  “不知道。”眉间些微茫然。“好像已经足够好。”
  仔细瞧她的神色,他静了半晌。
  “再等几年,我带你去游历名山大川,遍览各地风情。”
  “你舍得下?”第一次谈及这个话题,长睫下黑瞳幽幽,潜藏难测。
  他良久不语,低头吻了吻粉颊。“我知道什么更重要。”
  “你放得了?”稍稍坐直了身体,她静静的凝视着他。
  “……我会安排好。”他又沉默了一阵。“还有飞澜,不是非我不可。”
  “……值得么?”
  令人失神的笑容漾开,俊眸熠熠生光。
  “当然。”
  她怔怔的望了好一阵,忽然拥住他的颈吻上去。
  唇舌缠绵,热情得让他惊讶,迅速在体内点了一把火,细白的指尖探过小腹,带起一阵燥热的急迫。鸷猛的欲望窜起,他再无法思考,抱起娇躯向床边走去,交缠着身体滚入了床榻。

  蕡实

  满堂华宴,歌舞频传。
  时逢江南武林世家摆酒设宴,谢家两兄弟到场致贺,被奉为上宾而待。
  左右酬酢喧嚷,酒过三巡,兄弟二人声音极低的谈笑。
  “三哥真过份。”谢飞澜半真半假的抱怨。“娘让我多住一段时日,可不是让我在家当牛作马。一应事务都丢给我,自己去陪养娇妻赏景作乐,完全不体恤兄弟。”
  “反正你也是闲着。”谢云书浅笑调侃,并无半点愧色。“做得又挺顺手,就当是熟悉一下家里也好。”
  谢飞澜气得一哼。“三哥别想得太美,上次提的我可没答应。”父亲那般明晰的决定,岂容三哥私下变更,他倒是想提醒一二,却碍于严父只能守口。
  “回来不好么?”谢云书叹息一声。“也免了爹娘悬念。”
  “回来一个又离开一个,有何不同。”谢飞澜跷脚晃着椅子,轻漫而随性。“再说理一大家子人拘束得紧,爹也看不惯我这脾性。”
  “你表面不羁,骨子里却方圆有度,行事稳妥,爹很明白的。”
  “比你还是差上许多。”攻琼州的时候见识过几许,这一点他心服口服,谢飞澜道。“所以三哥还是死心吧,爹不会放人的。”
  “只要你答应,爹那边我想办法。”
  “还是算了。”默然许久,谢飞澜一笑,漫然戏谑。“我没兴趣,除非……三哥院子里也有那么一位绝色佳人等我。”
  “这个好办。”谢云书笑起来,轻松的打趣。“江南多的是佳丽,凭你的花招还有哄不到手的?”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谢飞澜也笑,潜藏着无人能解的晦涩。“最想求的似乎总不易得。”
  “真有中意的?是哪家闺秀。”觉出神情间几份异样,谢云书不禁关切起来。“居然能让你害相思,费点心娶回来好了。”
  “三哥别说我,台上献舞的美人可是眉目含情,心有所恨。”谢飞澜嘴角一歪,舞姿绚丽的佳人媚眼欲流,只在谢云书身上打转。“三哥风采非凡,娶妻了还挡不住桃花朵朵。幸好三嫂不出门,否则有你好看。”
  “你三嫂心眼没那么小。”听来大有幸灾乐祸之嫌,谢云书莞尔。“再说她要是出来,你以为看她的男人会比我少?”
  谢飞澜登时语塞,又观了一阵歌舞,谢云书瞧了瞧时辰。
  “我去跟主人告辞,差不多该接人了。”
  婉拒了友人再三挽留,两人策马出城。
  这不是君随玉第一次到谢家,但送嫁之后尚属首次。
  谢云书率兄弟亲迎。最为关心的那个人渐趋好转,忧虑一去,均是轻松而愉快。谈笑随意,话题泛泛铺开,一路亲近投契,转眼已至谢家门邸。
  刚要迎进去,一直随在翩跹身边的近侍抢出来躬身禀报。
  “禀三少、公子,小姐前一刻身体不适,突然晕过去情由不明,正请了二少诊治……”君府拔过来的近侍私下仍称小姐,数年均未改口。
  谢云书一惊,甩了缰绳疾走,适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有没有说是怎么回事?”走的时候明明和平日一样。
  “事前并无异常,小姐与沈姑娘相谈甚欢,一同在花苑挑选摆衬的秋菊,刚挑了一半……而后火速禀报夫人,立时请了二少过来。”
  近侍回话极快,不敢半分停顿,毫不意外几人神色凝重。
  甫一来即闻此变,君随玉眉头紧蹙。
  未近屋内已见谢景泽步出,不见紧张,倒有些惊诧交织的迷惑。
  “二哥,翩跹要不要紧,怎会突然晕了。”尽管茬弱,却不曾说晕就晕,服了海冥绡之后更是好转许多,按说不该有此意外。
  “她没事,你别担心。”谢景泽安抚着三弟的惶急,又忍不住疑惑。“倒是你近日……没喝药?”
  听到人声,沈明珠从屋里走出,喜孜孜的颇为愉快。
  “什么药?三哥怎么问我。”谢云书不解。“翩跹究竟如何。”
  “弟妹有喜了。”谢景泽见他神色焦急,不便再问。“才一个多月,她身子较常人要弱,最近又似乎断了补药,所以才……”
  “恭喜三公子,君姐姐有小宝宝啦。”沈明珠笑吟吟的道贺。
  就是突然打个霹雳下来也不会更惊讶。
  翩跹……有孕……
  怎么可能,明明……
  ……药……
  闻言众人都呆了,君随玉瞬间激起了怒意,狠狠一拳过去,打得谢云书往后一仰。
  “三哥!”谢飞澜反应极快,架开了第二下,迅速蹿起火气。
  沈明珠惊得一呆,她与君翩跹近日交好,连带对谢云书也甚有好感,不禁生恼。“哪里来的家伙,怎么随意动手打人!”
  刚奔过来恰遇君随玉与谢飞澜交了一掌,劲风激荡,震得跌出几步之外,被一只手扶稳,站定了一瞥,却是个从未见过的青年,声音极低的提示。“别插手,他们是亲眷。”
  她正要问,便听得谢飞澜怒道。
  “君公子未免欺人太甚,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谢景泽同样不豫,“君小姐嫁过来谢家不曾亏待半分,如今有孕也是喜事一桩,君公子这是何意。”
  谢云书仍在怔忡,仿佛那一拳不是打在自己身上。
  君随玉寒着脸,只盯着谢云书。“你在西京怎么答应我的。”
  见他不答,心头火起,再度踏前一步。
  “随玉!”
  窗外的动静惊动了息养的人,霜镜扶着纤影倚在门边,绝美的容颜白得惊心。“你别怪他,他什么也不知道,是我自己想要一个孩子,瞒着他……”突然一阵心悸中断了话语,沈明珠一声惊呼刚要奔过去,身畔掠过两道黑影,一左一右的托住了柔躯。
  “不要乱动,快去躺着休息。”君随玉深深的皱眉。“都这样难受了。”
  细白的五指抓着兄长的腕,微促的喘息。
  “你别生气,真的是我任性……用神木犀玉匙骗过了他。”长睫颤了颤,道出内底。“他不想的。”
  谢云书扶着娇躯,掌心一片冰凉。模模糊糊明白了几分,苦涩和意气混杂,胸口如压了一方巨石,竟撤手转身而去。
  “三哥!”
  谢飞澜纵身追赶,谢景泽叹了一声也跟过去。君随玉抱起佳人送回卧房,霜镜和一众丫环皆跟了进去,沈明珠一头雾水,想再问问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回头却已不见人影,不禁茫然怔忡。
  空荡的书房沉寂了许久。
  “墨鹞。”
  “在。”低声应答自窗外传入。
  “去把夜阁珍物名录取来。”
  “是。”
  飞快的翻阅突然停下来,指尖轻轻掠过一柄纯黑如墨的匙形图样,反复默读标注一旁的蝇头小楷。字不多,入眼惊心,瞬时解开了困惑。
  神木犀玉匙,相传为神农氏所遗。
  触手温润,角质作匙形。可中和百草之性,令药毒罔效。
  他拿起近日常在她手中使用的小勺仔细端详。非金非玉,轻巧古雅,看似普通,却足以使他所服的汤药效用为无,轻易骗过了注意,让她……
  指掌倏合,万金难求的奇珍瞬时寸寸碎裂,化为粉屑簌簌而落,扑散了绢册整页。
  他颓然合上眼。

  明珠

  “你这般鲁莽,完全不顾惜身体,知道有多危险?”君随玉坐于榻边听了首尾,难得出言责备。“你根本不适合有孕。”
  “……我此前询过。”拥着厚软的丝被,她声音很平静。“也清楚有风险,但势在必行。”
  “什么必行。”君随玉忍不住愠怒。“你嫁过来前我已和谢云书道明,他根本不求有子。好不容易得了海冥绡平平安安的过日子,为何要多此一举,别说是你想要孩子,你根本就不是想做母亲的人。”
  白如霜雪的素颜现出一丝微笑。“你……真的很了解我。”
  “到底为什么。”
  “其实我根本不在乎有没有孩子。”情知瞒不过,她亦十分坦白。“可既已嫁了他,必须有这么一个。”
  “谢家人逼你?”语气凝肃起来。
  她顿了一顿,仿佛在思索如何说明。
  “既然利用了谢家的势力取药,自得有所回报,我不喜欢亏欠。期间风险我也有仔细斟酎,对照眼下的情况,应该不致意外。原本不喜家世环境的拘碍,麻烦的紧,但既为人妇终得适当敷衍,过于独行代价太高,依着约定俗成的规则更有利。海冥绡让身体的状态已算最佳,拖下去长远以后更被动。”淡淡的清音娓娓而析,犹如计划一场算无遗策的攻防。
  另有一重隐藏的因素未曾吐露。
  君家与谢家一南一北两大势力,如今平分秋色各据领域,将来却难保没有一统武林的可能。君家仅只一脉,比不过谢家人丁兴盛,若数十年后此消彼长,威胁不容小视。要使联姻充分发挥效用化解远忧,必须留有后裔,唯有让君家血脉所出锲入谢家核心方可实现。
  “……处于这样的家族,云书的过度回护极易遭人垢病,尤其是对一个有缺憾的妻子。”她微讽的弯了下唇角。“与其回避惹来非议授人以柄,不如冒一次险,躲在背后假装无知闭目塞听,不合我的习惯。再说……他很珍惜家人,我不愿他娶了我而有所失。”
  纤细的指尖交叠,清冷的眼中多了一抹柔情。“他为我付出太多,所以偶尔我也想为他作点什么。”
  听她说完,君随玉良久道。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叹息般的话语停了一下。“他会有什么感受。”
  “我不能永远躲在你们翼下。”寂静了片刻,她轻浅一笑。“你们都想让我过上正常的生活,获取……世俗的、平凡的幸福,有些事就必须得做。他出身于此,享其利亦蒙其敝。坐看他百般周旋,承担隐忍……滋味并不好过。”
  沉默的对视许久,君随玉移开了眼。
  “翩跹,我明白你的心意。”冠玉般的脸上没有表情。“但如果你因此……我绝不会原谅自己。”
  光洁的额头冒出了细汗。
  沈明珠的衣袖被粗悍的妇人死死扯住,进退不得,眼睁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幸灾乐祸的评笑,简直要哭出来。她自小生得可爱,家中长辈多有疼怜,沈家又是一方世族,从未受过什么委屈。一月前大着胆子溜出家门闯荡,仗着机灵嘴甜和不错的身手,一路顺遂快活无惊无险,好不得意,正想着回去可以跟父母兄长夸耀一番,偏偏今日走了霉运。
  天知道她只不过打翻了一盏豆花。
  可巧那碗豆花全泼在了字画铺悬在路边售卖的花鸟画上。
  眼看花红柳绿化作红紫狼籍,画眉鹦哥变成落汤水鸡,她唯有认命的答应赔偿,势利的书画铺掌柜欺她是外地人兼不懂门道,张口叫了个离谱的天价。虽然对字画是门外汉,却不代表沈明珠是任人宰割的傻子,刚说了两句,店主的老婆凑上来泼天喊地连哭带闹,急得她一身汗,对泼妇奈何不得。有心作罢,可身上的钱实在不多,给也不够数,难在了当场。
  拉扯间妇人手突的一脱,踉跄着跪跌在地,她本能的想扶又止住,一名似曾相识的青年在人群中拢袖而观,眼带三分好笑。
  “还不走?”
  一丝低语传入耳际提醒,望着男子她微一犹豫,又被爬起来的妇人抓了个结结实实。
  看着无奈窘迫的俏颜,青年踏出一步,忽又顿住。
  “她要赔多少?”温润的话语犹如和风,吵闹中清晰可闻,一位优雅矜淡的青衫公子询问。
  掌柜见来了位贵介公子,远非少女般可欺,底气立时低了三分。
  “一百两。”舔了舔嘴唇硬着头皮报价,又吹嘘起来。“公子别看价高,这幅鸣翠图是前朝大家手笔,画中牡丹青梗劲秀花叶繁盛,禽鸟形态栩栩如生,通篇气韵不凡,价值极高,足可传世,在下悬张于此本非售卖,但求知音同赏。不料被毁成了这般模样……”边说边叹息摇头,一派痛心疾首的惋惜。“真是暴殄天物,焚琴煮鹤。”
  沈明珠自冲突之后又远远见过两次,认出是君府公子,又被说得如此严重,益发无地自容。被君随玉碰个正着,就算能跑也丢不起人,左思右想别无他法,唯有低声下气的请求。
  “君公子可否……借我些银子,我没带这么多,回去立刻归还。”
  “沈小姐何必客气。”君随玉扫了眼人群中微带关切的青年,转而面对掌柜。
  “但鸣翠图我有缘见过,一百两确不算多,但这幅……喙垂翼缩花色黯淡的赝品连其形亦未得,居然敢拿来讹人。”
  “你……你信口开河。”蓦然被戳破了根底,掌柜不甘之余色厉内茬的反驳。“我这店中都是真迹,无凭无据的造谣,分明是想混赖。”
  “真迹为前朝御作,所用密制印鉴混有玛瑙珍珠水晶石研就的粉末,日下可见莹光,此兆鉴者尽知,上方的钤记可有此征?”君随玉一弹画轴。“鸣翠图历经名家收藏,五位留有题跋,此幅何只三位?最后请教一声,依我朝刑律,私作伪画该当何罪,以假充真当受何刑,讹骗强卖判罚几何?”
  掌柜的脸越来越白,腰越来越弯,再也不敢强辞。
  从喧嚷闹市换至酒楼雅座,顿时清净下来。
  “多谢两位解围。”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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