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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歌(正文+番外)-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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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步步退,慢慢退至了场边。他步步进逼,剑法愈加凌厉,眼看间不容发,纤影宛如被一阵夜风吹起,全不着力的凌空翻了过去,他探身扬击,半空只听一声金铁交鸣,脱手的短剑划了一道长弧扎入了沙地,半截剑身在夜风中反射着冷冷寒光。
所有人心下一沉,迦夜被剑势逼到极处,铤而走险,竟合身扑了上去,萧世成长剑一振,千重剑影忽尔化为直刺,登时变成对着剑尖冲了过去。
一阵惊呼,利剑穿透了小小的身体,从背后刺出来,雪亮的剑身沾着鲜血,直没至柄。
场中静得可怕。
只听得鲜血一滴滴坠落。
迦夜的脸白得近乎透明,紧紧咬着唇。
两人贴得很近,从旁看简直像一双情侣相偎。
她仰着头,有点费力的凝视上方的脸。
那张脸没表情,低头看着她。
许久,露出一丝苦笑。
一只白生生的小手扶在他的颈上。
冰凉柔腻,像情人的手,温柔而多情的按着。
随着他的血脉微微起伏,令他丧失了所有力量。
“你输了。”
黑亮的眼瞳很静,话音很轻,淡淡的宣告了他的失败。
血,自剑上滴落,穿透了秀窄的肩。
“杀人,不一定要靠剑。”她扯扯唇角,淡漠的提醒。“有时我也用手。”
“你真狠。”他只说得出这三个字。
这个女人牺牲了半边肩臂,换得了贴近身侧的机会。
“不狠一点,怎么赢你。”她温和的笑笑,仿佛剑是刺在别人身上。“我已是强弩之末。”
“值得么?”他实在无法理解。“像你这样,何必替不相干的人卖命。”
“我也想问你。”她的额上冒出冷汗,神色仍然平静。
“什么。”
“为了野心搭上自己的命,值得么?”
素颜毫无血色,白如冰雪,按在颈上的手也越来越冷,他低头着看苍白微颤的人,虚弱而坚定的脸,一时失了神。
“请世子以南郡王的名义起誓,五年内不对白谢两家动手,可好。”
“否则就杀了我?”他再笑不出来。“你可知杀死郡王世子的后果。”
“我确实不清楚,或者试试?”黑眸杀意流传,危险而诡魅,散发着夺人神魄的煞气。“反正无论结局如何,你是看不到了。”
一片寂静的僵持。
墨鹞清了清嗓子,“世子,劝您不要冒险,我们主上……不知杀过多少比您地位更高的人。”
蓝鸮在一旁点头佐证。
颈间带着杀意的手不容忽视,他苦笑着开口。
“我以南郡王的名义起誓,五年内不对白谢两家动手。如背此言,天人共弃。”男子的声音传遍了白府。“行了么?”
“今日率众退出,决不再动兵戈,如违此誓,列祖列宗永世不得安宁,家族门宗一夜之间化为灰烬。”迦夜浅笑着补充。“既然世子诚意无违,誓再毒一点也无妨。”
萧世成从未被人如此要挟,眼中如要冒出火来,迦夜指下内力一透,他瞬时喘不过气,脸越来越青,终于勉强点了点头,照着念了一遍。
随着话语,急如擂鼓的马蹄声传入耳际,不出片刻,五道人影猝然掠了进来。看见场中的情景,全都愣住了。
谢云书张口待唤,声音都哑了。
慢慢走近,剑尖坠落的血滴形成了一小洼血泊,红得刺人眼目。
“来得真慢。”迦夜低声抱怨,抑住颤抖,一分分松开指。
“请世子松手。”直到她提醒,萧世成才发现自己还握着剑柄,半条臂膀都被她的冷汗浸透了。
赶来的男子把她接过去,小心翼翼的不触及长剑。
“拔出来吧,我避过了要害。” 小小的身子依在怀里,她在耳畔轻语,忍不住发颤。
“忍着点,咬住我的肩膀。”
盯着那柄长得可怕的剑,他哑着声音提醒,脸比受伤的人更白。
双手搭上剑身,随着一声铮然脆响,精钢长剑断成了两截,指缘被利刃划破,流出了一缕鲜血。
仅是这样的震动已让她痛得险些晕过去,细齿深深切入肩头,谢云书干脆利落的抽掉断剑,血迅速涌出,敷上去的药粉都被冲开,他撕袖为巾紧紧缚住,勉强控制住了伤情。
众人静谧无声的看着这一幕。
萧世成首先回过了神。
“姑娘智勇令人折服,可惜未竟全功。”
白家众人皆怒瞪着他。
他咳了咳,无视激忿的目光。
“我会依约退出白家,但泪断肠若无解药……”
“你这恶贼还想怎样。”白老太爷痛斥,恨不能食其之肉。“带上你的人滚出去。”
“若无解药,三日后功力散尽形如废人,终身不复。”恢复了镇定,萧世成回问。“苦修多年的武功付诸东流,白老爷子不觉得遗憾?”
谢曲衡与宋羽觞拔剑踏了上去,萧世成的亲随随之应变聚拢成形,长剑对峙,再度紧张起来。
“如果谢三公子肯把叶姑娘交给我,在下自当奉上解药。”南郡王世子终于道出了交换条件。
相当诱惑的条件。尽管几个人及时赶至,实力对比仍然悬殊,即使萧世成不再以白府众人性命相挟,从他手中硬夺解药仍是困难重重,此役南郡王府精锐尽出,绝不是轻易能够打发。
空气僵滞如死。
谢曲衡眼中微一迟疑,回望三弟。
谢云书没有抬头,探臂护住了怀中的人,左手已执住了剑。银鹄碧隼站在身后,只待一个命令。
迦夜忽然笑起来,牵动了伤处,痛得脸发青。
谢云书轻柔的揽紧,尽量减少她的震动。
“叶姑娘不必担心。”萧世成看她的目光相当复杂。“我一定妥为善待,决不让姑娘有半分不适。”
她还是笑得太厉害了,以致许久才能说话。
“你以为……有什么资格谈条件。”丝丝吸着冷气,她嘲谑的讥讽,未受伤的手勉力探出,指际拎着一只精巧的玉瓶,看起来十分眼熟。
萧世成反射性的摸向怀里,空空如也。
“你什么时候……”
瞬间想通,他又换了问题。“你怎知我身上有解药?”
迦夜轻笑,素手一抛,玉瓶划了一道弧线,落入蓝鸮手中。
蓝鸮接过去,立刻拔开瓶塞放在白老太爷鼻端,一嗅已解了毒。人群骚动起来,玉瓶迅速在一双双手中传开。
“主上让我们站开的时候就问过了,那时已禀过解药在世子身上。”墨鹞释疑,站在一旁防止抢夺。
“我们跟随主上数年,仅凭手势即可传递消息。” 蓝鸮补充,转而走至谢云书身后。
“……好……好……”
他死死盯着苍白如落花的清颜,脆弱得像经不起一根手指之力。
“萧某输得心服口服。”
一重一重的设计,竟是全无踪迹可寻,硬是不知不觉坠入了圈套。
她什么也没再说,软软的偎在身畔人怀中,笑容嘲谑。付出这般代价,怎可能仅为了无用一诺。
谢云书极温柔的抱着她,小心的避让伤口。
待转眼看向萧世成时,已是冷峻如冰。
“世子最好回南郡看看,或许会出乎意料。”
萧世成青了脸。
南郡是他的本营所在。此次精锐尽出,南郡空虚无凭,乍听之下不得不心惊。
“谢公子去了南郡?”密报他们离了扬州,却未能探出去向。
“恰好途经。”俊颜冷冷一笑,宛如刀锋掠过。“听说那一带的九门三派不满世子前些时日倒施逆行,誓约为盟,很是生了些事端。”
短短的一句说完,谢云书抱着怀中的女孩转身自去。
领悟过来的白老太爷与儿子对视,又看了看谢曲衡宋羽觞,霍然绽出笑意。
“萧世成,你也有今天!”
咬牙切齿的咒骂,老人爆出大笑,一扫先前的屈辱憋气。
萧世成紧紧咬牙。
在春日的夜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蹀躞
“对不起。”他喂下一勺药,低低的开口,疼惜而愧疚。
“嗯?”
“让你伤这么重。”请托之初,并未想过事情会这般严重。既庆幸她的承担,又痛见她流血,内疚得难以自处。
迦夜想了想,淡淡一笑。
“好在你没真把我交出去换解药。”
盯着失血过多的脸,他捺下了怒气。
“我不会那么做。”纵然白家与谢家相交多年,纵然这场横祸可能导致青岚一厥不振。“你到现在仍不信我。”
“那个字对我来说太奢侈。”迦夜对他的不悦无动于衷。“况且事关至亲,答应对方的要求也不奇怪。”
“你觉得我终会背叛?”
“无所谓会不会,你自己斟酎后果即可。”她轻吁一口气,按了按肩。“这就当我驱使你多年的代价,以后再不相欠。”
“你何时亏欠过我,一直是我欠你良多。”心潮起伏,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没看他的神情,她缓缓咽下苦涩的药汁。
“当年的你与现在可是相去甚远。”
不用回忆她也记得那个没有任何阴暗的少年,正直而坚持,骄傲而自律,年轻一代世家子弟中完美的人物。
“那不怪你,是我自己的选择。”
“你执行的任务俱是出自我的命令。”她平静坦然的道出事实。“是我让你变成了一个杀人者。”
“你说过罪衍皆由杀人者自己背负,为什么要替我开脱。”
迦夜没有回答。
“你不也是受教王指令,为什么不用同样的理由说服自己。”他轻轻定住她的脸,不容逃避的追问。
沉默对峙良久,迦夜无表情的撇开眼。
“你和我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面对紧紧追索,她又是一贯的疏离。
“你的出身,教养,家人,朋友……在他们眼中,你和过去无甚分别,轻易即可找回身份,教中的七年不过是场意外。忘了它,你仍是人人称道的谢家公子,短暂的折堕不会对你有丝毫影响。”
“你又如何。”他凝望着淡漠无波的黑眸,仿佛要看透她的心。
“我?”虚弱的身体有些疲惫,迦夜微倦的回答。“我自幼就在污秽中打滚,那些阴谋算计冷血残忍早就溶进骨子里,将来也是如此,我们根本就是两种人。”
这一次轮到他沉默。
“当初你不曾选择逃避,尽其所能的生存下来,这很好。”她审视着自己的手,仿佛自言自语。“现在你尽可以做回本来,一个清白干净的好人,你有这样的机会。”
“不是遇上你,我活不到今天。”
“与我无关,那是你自己挣来的。”
“你很希望我忘了这七年?”
“如果你够聪明,该知道怎样做对你最好。”
“也许我比你预计的笨。”他牵过微蜷的小手,柔软白皙,令人珍惜的心动。
迦夜抽回手,话音冷淡。“别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你指什么?”
“没什么。”肩膀开始疼起来,她往下滑了滑,疲倦的闭上眼,不打算再谈。
“迦夜。”
一动不动,她似已睡着。
“迦夜?”
指尖轻触着她的脸,仍然全无动静。
“迦夜……”
每每吐出这个名字,都像是心底最深处的呢喃。他几不可闻的低叹,轻柔的在眉间落下一吻。
浓密的睫颤了颤,没有睁开。
他也没有停,一个又一个吻烙上清秀的眉,闭合的眼,挺翘的鼻,粉嫩的颊……缠绵在微凉的唇,苦涩的药味唤起了疼怜,越发温柔至极。
清冷的香气令心神摇曳,着魔般的难以停止。
她再无法漠视,长睫猝然睁开。
他不让她躲避,灵巧的捕捉,慢慢诱她陷落沉醉。
由被动到情不自禁,苍白的脸一点点红起来,细指无意识的揪住衣袖,漆黑的眼瞳渐渐朦胧。
不知何时,他的唇吻上小巧的耳,轻尝薄得近乎透明的耳垂,让她像一朵被风吹过的莲花般轻颤,又落在纤白的颈,印证是否像无数次想像中一般柔滑,细致的锁骨诱人的凹陷,他烙下一个个印记……黑发如水披散,修长的手在发间穿梭,恣意撩拨着温度……
……放肆的手指顺着衣缘,不安份的滑入……
他忽然不动了。
头埋在凉丝丝的秀发中,许久才抬起来,幽暗的眸子含着笑。
“对不起,我忘了……”
低头看了看半开的襟口,她蓦然烫红了颊,一时竟说不出话。
他的指尖搭在层层绷带上,掌心……
覆住了柔软如鸽子似的胸。
隔着亵衣,隆起温润酥软几乎让他瞬间丧失了理智。
不是指下的绷带提醒……
有那么一刻,倔强冷漠的素颜褪去了层层防卫,无力的任他放纵,柔弱而无措,美得不忍释手。
恁般别扭的人儿。
每每在稍微接近的时候拉开距离,置身事外的疏落,重重戒备的心多疑而警惕,拒绝任何探索,随时可能转身远逝。
唯有情动的一刻,方能约略窥见真实。
想起迷梦惊破后迦夜说不出话的羞窘,唇畔浮起了一抹笑意,俊颜和悦而欣然。
至少在谢青岚眼中如此。
“大哥,三哥。”他稍稍抬起了头。“那天的事情就是这样。”
谢曲衡叹了一声,对这个小上甚多的弟弟既疼又责。
“你可知错在哪里。”
“青岚不该疏忽不察,引狼入室。”
“还有呢?”
反思了半晌,谢青岚摇摇头。
“以你自省,该当如何惩处。”少年迟疑不决,久久未能答腔。
白家并未对他过于谴责,轻易原谅了这场失误。白昆玉只道己身不察,揽过了大半责任,反是对他的愧疚多有劝慰。
“回谢家入刑堂领二十杖,重修德训,与初学弟子一同受训持诫,三年不准外出。”谢云书替他作了决定,谢青岚闻言色变。
“三哥!”
谢曲衡也皱了皱眉,微有犹豫。“会不会重了一点。”
青岚自幼娇宠,如此之重的责罚从未领过,尤其是贬为初学弟子,更是添了一层羞辱。
谢云书看着那张不服气的脸,轻笑了一声。
“你认为自己只错了一处?”
“青岚不懂三哥的意思。”少年扬起头,声音也硬起来。
“未能明辨是非,贸然出手妄解市井纠纷,此其一。”
“倚仗家世擅作决定,妄自将敌人死间带入白家,此其二。”
“时有过往,却对敌人行止一无所察,全无警惕之心,此其三。”
“善恶不分,确知对方身份后仍心慈手软,缺乏决断。此其四。”
“未察形势,冲动无谋,轻易被敌攻心致愠,此其五。”
“言辞无礼,对救困之人恶言相向,德怨不分,此其六。”
“宽已责人,对自身之过放纵,全无省悔之心,此其七。”
“以上种种,有什么理由辩称惩处过重,没让你入后山禁足十年已算轻的。”一声比一声严厉,说到最后,谢云书面如寒冰,毫无转寰的余地。
谢曲衡沉默下来。
谢青岚终是不服,“只怕在三哥心里,第六条才是最不可恕的。”
“你还有脸争辩?”谢云书倒也不恼,冷冷道。“我问一句,假使那日她不在,后果如何。”
谢青岚住了口,心下仍是意气难平。
谢云书收入眼底,又道。“我再问你,若犯事的不是你,而是白家弟子,依你看白老爷子将如何惩治。”
少年愣了愣,默默低下了头。
“引来举家倾族的大祸,纵然是亲子,白家也决不会轻饶。”
“如今白家不提,不过是看在两家世交的情面,又恰逢谢家的朋友消弥此祸,惊而无险。谁敢说他们心底对你无怨。”
“这件事传出去,江湖上懂的说谢家教子无方,行事不知天高地厚。不懂的说白家仰谢家鼻息,泼天大祸都忍过了不提,颜面何存。届时白谢两家世代交好,因你而生嫌隙,又该当何种罪罚。”
谢青岚脸色苍白,冷汗涔涔而下。
“爹娘疼你年少,多方回护不忍苛责,却不该成为你无知轻狂的由来,你要尚有一线清明,就回去躬身自惕学着收敛,莫要仗着家世张扬放任,目空一切,以为江湖上除了世家再无余子。”
谢青岚张了张口,无法出声。
一句句毫不留情的斥责如鞭子打在心头,羞惭自鄙的感觉山一般沉重,压得少年险些窒息。
谢曲衡到底不忍。
“你先下去好好想想,过些时回扬州再由爹亲自裁断。”
……
“别再惯着小弟,他不是个孩子了。”谢云书目送弟弟佝偻的背影,心下也有些恻然。“爹既放他出来,就是要他尝点苦头,不然将来何以行事。”
“他才17岁。”长兄如父,谢曲衡看着幼弟长大,见他意气消沉,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我十五岁即因自不量力的愚蠢被擒至天山,不希望他重蹈覆辙。”谢云书怎会不懂大哥的心情。“敌人不会因为年纪小就放他一马。”
“这次多亏了叶姑娘,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想起形势谢曲衡余悸犹存。青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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