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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出师-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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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所住的房间,位于整栋楼的最高处,从窗口探头向下望,能看见街上的行人蚂蚁似的走来走去,江礼平素无聊,就靠看这景象打发时间。叶鸯不陪他闲聊,他就坐到了床上,趴在窗口往外面看,叶鸯立在他身后,循着他的视线看天上云,看地上人,忽然觉得好笑。
  既然想笑,叶鸯就不憋着。或许是他的笑声过于嚣张,令人气恼,江礼闻声回眸,瞪他一眼,语气不善地说:“你笑什么?”
  “你睡觉那样不安分,又是挨着窗,万一哪天不留神,从顶楼翻下去怎么办?”叶鸯坐到床沿,伸出手臂把江小公子拽回来,江礼却死死抓住窗框,不肯松手,不愿意回到床上。他有好些时日不曾出门,如今已是憋闷难熬,每天唯一的指望,就是趴在窗口透透气,而叶鸯居然要剥夺他的自由,不允许他看窗外的风景,他怎可能接受?
  “你不要碰我。”江礼道,“我就算摔下去,也和你没关系。再说了,你是有夫之妇,光天化日之下与别人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你他娘的才是有夫之妇!”叶鸯恼羞成怒,顺手抄起软枕,往江礼脑袋上招呼。江小公子不甘示弱,竟拖着残病之躯和他大打出手,房间内一时鸡飞狗跳,好不热闹。待到闹得累了,两人一同倒下,江礼翻了个身,继续看着那扇窗发呆,叶鸯亦侧过身来,把手搭在他肚皮上,捏了两把,笑道:“倪裳姐的药可真管用,你在这儿住了没两天,就被养得白白胖胖,养到明年,刚好把你杀掉,熬一锅肉汤。”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江礼的平静再次被扰乱,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猛地翻身坐起,对叶鸯怒目而视,但叶鸯笑嘻嘻的,直令他的怒火无处发散,只能在心间慢慢萎缩。江礼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再睁眼时,面上一派淡然。这会儿叶鸯没了表情,枕着手臂静静地望着他,双方俱是沉默,搜肠刮肚也找不出要说的话。
  江礼掀动嘴唇,试图打破僵局,叶鸯却抢先开了口:“你心里头不舒服,就不要总发呆。越是出神,就越容易想那些破事,想得久了,郁结于心,纵然吃药,也起不到作用。倪裳姐给你抓的药那么苦,你不想喝它,就得先把身子养好,否则,更苦的还在后头。”
  良药苦口利于病,这个道理,江小公子并非不懂。倪裳给他的药俱是好物,安排给他的卧房也极舒适,可他住在此地,总觉得心不安,好像亏欠了别人似的。
  “你当真不怨我?”江礼忽而问道。
  叶鸯扫他一眼,飞快地错开视线:“怨你作甚?我疼你还来不及。”
  “……”
  江礼一阵恶寒,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咧着嘴搓搓手臂:“你好好说话!”
  “我怎的没有好好讲话?”叶鸯感知到他情绪的变化,玩心又起,一双眼晶晶亮,是明眼人都能瞧出的激动。江礼暗道不妙,正打算岔开话题,却再度被先发制人,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叶鸯搔首弄姿,腻腻歪歪地朝自己这边贴过来,嘴里还说着:“我这样喜爱你,你竟然嫌弃我?楼中那些姐姐妹妹们说得果然不错,男人都是骗子!从前花前月下,你侬我侬,如今竟分道扬镳,恩断义绝!你这负心汉哪——”
  “……哥哥,你饶了我!”江礼抱着枕头,一退再退,最后退到床尾,欲哭无泪,“你心里装着谁,大家一清二楚,何必演这一出戏呢!”
  他虽未明说,但他讲的那人,分明就是叶景川。叶鸯面色骤变,眨眼间恢复平静,装作若无其事:“我换换口味不可以吗?他又不在,你怕甚么?”
  “你以为我傻吗?你不喜欢我这样的,你就喜欢他那样的。”江礼往后蹭了蹭,缩成一团,“他不在才多久,你就跟疯了一样。你正常点儿行么?我害怕。”
  还以为自己装得很像,没成想竟让他一眼看穿。叶鸯一愣,顿觉无趣,仰面朝天躺回床上,叹息道:“是啊,他这一走,我便疯了,也只有你能看得出来。你怎知晓我就喜欢他那样的?你这榆木脑袋,究竟何时开了窍?”
  此刻寄人篱下,就算被说是榆木脑袋,江礼亦不敢提出异议。他忍气吞声,抱紧怀中的枕头,小声说:“是方公子告诉我的。他说你就喜欢被凶,叶大侠总凶你,所以你喜欢叶大侠。”
  又是方璋那小子在胡乱放屁。叶鸯愈发烦闷,恶声恶气道:“是嘛,他这样说?那我也告诉你,他得了病,活不长啦。”
  江礼信以为真,一双眼瞪得老大,叶鸯看他信了,又继续胡编乱造:“他常年眠花宿柳,染上点儿病也不奇怪。你回头离他远一些,当心他起了色心,再把病过到你身上。”
  “哦……你又说谎。”江礼突然兴趣缺缺,“他要真那样可怕,你舍得叫他照顾我小妹?”
  别人说得正起劲,他怎么总拆台?叶鸯后头的话尚未出口,猛地被他一噎,猝然呛咳。他寻找的突破口真不错,江梨郁是叶鸯与他共同的软肋,假如方公子当真禽兽不如,叶鸯赶人出门还来不及,怎会让人帮忙照顾师妹?
  叶鸯的谎言被揭穿,再没什么话好讲,蔫蔫地将自己蜷缩起来,满脸都写着落寞。江礼感觉他情绪不对,但不知他为何难过,只能坐在旁边干瞪眼,不晓得找什么话题同他说。
  他闷,叶鸯更闷。闷了许久,忽然伤心起来,眼眶红红的,却没有泪滴滚落。死死瞪着窗口下面那块墙壁,目光似乎要在墙上凿出个洞,叶鸯紧咬着牙,双肩颤抖。离开师父还不到半月,居然就熬不下去了,好在只有短短一年,一年之后,他再去寻叶景川,到那时,不管是天还是地,是江州还是其他仇家,都不能将他们分开。
  方璋老说混账话。自己喜欢师父,哪儿是因为师父凶?叶景川后来温柔得很,他原本就是个温和的人。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岂是旁人可随意评判的?方璋那样说他们两个,纯粹是嫉妒。
  “我想他了。江礼。我想他了。”叶鸯低喃,目光空洞,整个人都呆滞,“我不怨你,但你父亲……”
  “莫要再说了。明日我去找清双讨那方子,陪你上街抓药。总在屋里闷着不好,我们都出门走走。”江礼抱着枕头,坐在床尾一动不动,双眼却紧盯着叶鸯,“你口口声声说我思虑过重,我还以为你这些天来吃得饱睡得香……哈,果真不是那样。”
  “要是哪天,你父亲——”叶鸯不接他的话,只顾着讲自己的,还没讲完,就闭了嘴,红着一双眼看楼外白云。天上云是白的,巫山的云很美,美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叶鸯看它们,好像看到一场梦。
  梦醒后,镜花水月终成空。
  江礼忍不住开口:“短短一年而已,你不要太伤心。你不是总劝我么?怎的,那一套到你自己身上,就行不通了?”
  “唔……”叶鸯头痛,于是闭眼,“别提了。那时候我站着说话不腰疼,现在疼到自个儿身上,才晓得有多难受。”
  静了一瞬,江礼小心翼翼地问:“那……还上街吗?”
  “赶明儿我来找你罢,我先回房去睡。你夜里记得关了窗,往床下铺俩垫子,省得磕到碰到。”叶鸯面带倦色,起身离去。临出门时,心神恍惚,险些撞上门框。
  叶景川不在身边,他竟失魂落魄到如此地步,难道当真被惯坏,离了师父就什么也做不成吗?江礼心下犯了嘀咕。瞧叶鸯的模样,还没到这程度,但他的确恍惚得过分,这是出于何种缘由?
  罢了,明日再说。几人一起上街走走,再回来时兴许能好受些。
  江礼压住那点怪异感觉,慢慢蹭回床头,把枕头放回原位,躺了下去,直挺挺的,宛如一具尸体。这是他近来惯常的举动,只有一言不发地躺在屋内,他才能享受到片刻安宁。他对着床顶出神,脑内似乎有一个可怕的念头飞速掠过,想抓来它细细观察,略一迟疑,却选择了放手。

  ☆、第 71 章

  江梨郁坐在房间正中央,摆弄着一只水盆,水里上下浮动着鸳鸯与蝴蝶,是她兄长后来重新雕给她的。原本的那些玩物,一半被抛在无名山下江礼的小院子,一半被火烧成了灰,江礼只好再动手给她做几个。她现在可真挑剔,外面买来的东西,她一概不要,偏要哥哥亲手给她刻这样的小玩意,倪裳对她束手无策,只好对江礼说了,请他每日少发会儿呆,多陪陪他小妹。
  既然是小妹需要陪伴,那江礼说什么也要去。他现在不想再见他爹,不想再与南江有任何交集,唯一能令他对生活有点兴趣的,仅剩下他妹妹江梨郁。这姑娘是个宝贝,不光能吊着她亲哥的命,还能吊着她师兄的命,江礼和叶鸯两个人私下里痴的痴,傻的傻,可到了她面前,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倪裳站在走廊上,悄悄看了他们一会儿,终于放心地下了楼。
  已经数不清第几次被师父赶出家门的方公子坐在楼下,怀里抱了个姑娘,浑身散发着酒气,软成一滩烂泥。倪裳手撑栏杆,眯眼向下望,忽然又觉得这些男人是越来越完蛋,越来越靠不住。对那女孩勾了勾手指,命她把方公子扶到别处,倪裳袖手,仰天长叹。有他们几人在此,作为青楼的佳期如梦,恐怕要早日关门大吉。
  昨夜方鹭前来,邀她共饮,两人随便闲扯几句,就提到了今后的布置。叶景川避世养伤,无名山上暂时不会有人居住,金风玉露只能关闭,而众人回到巫山以后,伤的伤,颓的颓,一时难以重振精神,这等时候,连倪裳都感到分身乏术,竟生出彻底由明转暗的念头。再三权衡利弊,她认定关闭佳期如梦才是上策,如今北叶没了,叶景川又不在,佳期如梦探听那么多的消息,又有多大用处?况且,叶景川似乎曾说过要与徒弟一同退隐,游山玩水,不问世事,由此看来,那些江湖消息,他是不准备再搜集了,关闭佳期如梦亦无妨。
  把这想法对方鹭说了,方鹭确也同意,因而倪裳准备过两日就关闭名为佳期如梦的青楼,暗中保留以往做人命买卖的渠道——人可以不抛头露面,可以不常现身,但佳期如梦有那么多人,饭肯定要吃。要吃饭,必须得做买卖,她们赖以生存的,正是那人命生意,有人买仇家的命,她们才能得来钱财,去购置柴米油盐。
  倪裳精打细算,觉得这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不去做那些表面功夫,专心藏身于暗处,对她们而言更轻松。最近叶鸯抱怨了不少次,总嫌楼下的客人太吵,等青楼的门关了之后,他大约就能闭嘴,安心回到屋里睡他的觉,江小公子也能好好休养,至于方璋——
  “你那徒弟,真不打算管啦?”倪裳打量着方鹭的神情,试探问道。方璋被赶出门,回了几次家都吃闭门羹,他在师父那儿讨不到好,就跑来佳期如梦发脾气。倪裳想打他,却也打不得,只能嘴上教训两句,而方璋屡次在她面前扮演乖巧小孩,转头又冲着叶鸯发飙。叶鸯状况本就不佳,哪儿受得了他刺激?上回俩人吵起来,方璋不知说了什么混账话,竟气得叶鸯拔剑,若非清双见势不妙,骂了他一顿把他赶到另外一间房里,佳期如梦关门大吉的日期,或许要被迫提前。
  今日他跑来这里,只是喝酒,尽管喝醉以后仍旧骂骂咧咧,嘴里不干不净地说着,但好歹不再寻衅滋事。倪裳呼出一口气,搓了搓手。巫山今年有点凉了,以前没这么凉的,这一年是怎么回事?莫非所有倒霉事情,都赶在今年降临人间了吗?待叶景川回来之后,可不要继续倒霉了,那谁受得了呀!倪裳想到此处,无奈地笑了笑。
  “倪裳姐。”正出神间,忽听得有人叫自己,倪裳抬头望去,看见叶鸯自楼上探出一颗脑袋,冲这边嘻嘻地笑。在他背后,江礼牵着小妹的手,仔细为她披上厚厚的棉袍。只消看一眼,倪裳便知晓他们这是要出门了,出门走走也好,散散心,不至于那么憋闷,倪裳巴不得他们到外头转悠,总在屋里藏着,于己无益。
  但江州不可不防。这厮从无名山逃走以后,躲回了南江养伤,然而他的眼线遍布各地,也许大街上擦肩而过的陌路人,看似寻常,实则与他有关。倪裳托着腮,瞅了叶鸯两眼,抬高声音说道:“你要出门,记得带上个人。”
  “我就是人呀,倪裳姐。”叶鸯嬉皮笑脸,“江礼也是人呀。”
  江礼闻声,忿忿地瞪他,却不好开口反驳。
  他明知别人不是这意思!倪裳气结,柳眉倒竖。叶鸯见状,连忙大叫:“好姐姐,我错啦!我同你开玩笑的。我们约了清双一起上街,这会儿她正换衣裳。”
  “我换衣裳,你嚷嚷那么大声作甚?”他话音刚落,清双推开房门,一把木梳被当做飞刀掷出,恰好擦着叶鸯鼻梁飞过。许是那木齿撞到了叶鸯的鼻子,他抬手捂住半张脸,踉跄后退,抱怨道:“好嘛!我说也是错,不说也是错!你们把耳朵堵上好了,省得我哪句话说不对了,又叫你们糟心。”
  “让我们堵上耳朵?你怎不缝住你的嘴?”清双说完,砰地关上了门。
  叶鸯揉揉鼻子,将目光放到那无辜的木梳身上,小声嘀咕:“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是梳完头,用不到梳子啦,把它扔出来,也不说捡回去!”
  “她那是被你气得。”江礼为妹妹系好斗篷带子,回身收拾桌上那堆鸡零狗碎的玩意,突然听见叶鸯不怀好意的笑声。
  他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地发笑。江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正待开口问他,就听到他说:“横竖你现在闲着,把梳子给她送屋里去呗?我刚惹得她生气,她这时候不乐意见我的。”
  “不行。你去。”江礼反对他的提议,站在桌边一动不动。
  叶鸯又说:“我进她的房间,我师父要是知道了,会不高兴。”
  江礼最烦他把叶景川搬出来说事,当即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到走廊那头拾起木梳,叩响了清双的房门。清双余怒未消,听到敲门,以为是叶鸯前来,拉开门扇张口就要骂,突然发觉站在外头的是江小公子,登时变成一只哑了的炮仗,光顾着干瞪眼,什么话也讲不出。叶鸯见她瞠目结舌,笑到打跌,说时迟那时快,清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去江礼手中的木梳,这次木梳不偏不倚,正好撞到叶鸯脑门上,打出他一声惊叫。
  江梨郁不忍心见师兄挨打,然而叶鸯实属活该,清双这还算脾气好,给了他小小的一点教训,倘若换作脾气更火爆的姑娘……那把梳子撞上的恐怕就不是叶鸯的脑门,而是他的咽喉。
  她这样想,叶鸯亦然。叶鸯捂着额头蹲下,泪花在眼眶里打转。伤心人恰遇到疼痛,皮肉之苦与心上煎熬相互作用,酿成了一坛苦酒,许许多多快被他遗忘的事情,借着此刻的痛纷纷挤了过来,誓要让他疼上加疼。早知如此,方才就不该去招惹清双,他又一次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如果叶景川还在,少不得要教训人,但他教训完徒弟,还会教训出手伤人的清双……
  如果师父还在……
  如果他还在,自己哪里用得到和别人调笑?
  叶鸯极尽委屈。
  千错万错,皆在叶景川身上。都怪他不在,无人管束叶鸯,叶鸯才去招惹人家小姑娘。
  清双拿木梳砸人,这还算好的。木梳砸到头上,顶多起个大包,要么就泛起一块乌青,在叶鸯看来,皮下淤血总比显眼外伤要强。曾经给他造成外伤的姑娘,历数二十年也仅能找出那么一个,而这位姑娘早已去往地府,假如黄泉路上她走得快,此时大约已做了谁家新生婴孩。叶鸯忆起她,不禁生出唇亡齿寒之感。尽管她的死瞧上去与旁人无关,但她死亡的前因与后果,丝丝缕缕皆牵系住无名山。无名山后来遭受劫难,和她姐姐也有几分关系,抛开北叶南江的恩怨不谈,叶鸯与师父对她们姊妹俩,终究是亏欠。
  蹲了好久,叶鸯才起身,钻入屋内对着铜镜细端详。发现额头平安无事,一张俊俏面皮未曾破相,心下大喜,不由原谅了清双。
  再出屋时,对面廊上已不见了倪裳姐的身影。她于何时离开,叶鸯毫无察觉,不过,倘若她离开得不声不响,那一定是有事在忙。关闭佳期如梦这事,叶鸯日前曾听好友提及,如今略一思索,总觉得倪裳姐真打算那样做,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然而到底为何不是滋味,却真的说不出理由来。
  女人梳洗打扮大抵要多花一些功夫,叶鸯等了又等,盼星星盼月亮,等得花凋零、草枯黄,这才等到清双出门。她打扮前后有多大差别,叶鸯全然看不出,顿时感到自己宝贵的生命被她浪费。尽管这样想,嘴上却仍谄媚,阿谀奉承之道,他拿捏得很好,三两句哄得清双眉头舒展,终于不再苦大仇深地瞪他,给了他几分好脸面。
  说要到街上去,但也不晓得上街作甚。巫山之冬不似北方那般凛冽,而道旁的树木花草,都与它们身处北地的同伴相接近,无一例外光秃秃,像是被人扒光了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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