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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夜带刀-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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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无声亲昵
  风云榜排名第七的阮方意大婚; 阮家上下戒备森,一路行来,看似只有捧着杯盘步履轻盈的侍女; 与欢谈赏景的宾客; 实则暗处藏匿着无数打手和刺客。
  热闹与嬉笑渐渐被甩远; 半个时辰后,阮霰带着原箫寒走上一段寂静山道; 至那处清幽无人之地。
  阮东林早在此等候; 比起上次相见; 他对阮霰的态度多了几分忌惮,却也不够恭顺。他坐在庭院树下悠然品茶,身后侍立着管家,与十大高手其中之二。
  阮霰淡漠扫了他一眼; 径自走向厢房。
  此间气氛倏然一滞; 阮东林重重搁下茶盏,冷声道:“阮雪归; 你大张旗鼓回来,又特地叫我来此,为的只是将我晾在一旁?”
  “从你家正门走进来,就叫大张旗鼓了?”原箫寒偏头; 眸眼幽幽一转; 唇角笑意嘲讽。
  “想必阁下便是鸣剑山庄庄主、孤月剑主与毒圣花间独酌了。”阮东林不动声色打量原箫寒一番; 语气依旧冷沉; “真是有失远迎。”
  原箫寒“啧”了一声; 话语很是随意:“倒也不必相迎,毕竟阮族长并非不知晓,我们来此,所谓何事。”
  阮东林面色更冷:“我们本该势不两立,却将我叫到镜雪里,又是为了什么事?”
  这话终于让阮霰停下脚步,不过先开口的,仍是原箫寒。
  这人笑得很谦虚:“阮族长似乎有些耳目不佳,我们让来此地的,只有你一人——不过,这或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我们会谅解。”
  阮东林气得瞪眼,阮霰望向他,语气是惯来的冷漠:“叫你来,是给你一个机会。”
  “呵,机会?什么机会?”阮东林怒极反笑。
  “一个保你阮氏仍然安好、子孙性命无虞的机会。”阮霰道。
  “哦?那条件呢?”
  “你死在我刀下。”
  “哈!”阮东林听见笑话似的开始大笑,末了摔杯起身,平视阮霰目光,“阮雪归,如今你三魂虽全,但我亦有圣器在手,要不要来赌一场,看看是谁,先死在另一人手上。”
  却是根本不给阮霰选择是否参与赌注的机会,边说,阮东林边朝后招了下手。
  一人持枪上前,下一刻,但见这枪者屈掌往银枪上一抹,枪身流转出数道银芒,强沛气劲铺泻开来,赫然是圣器之力。
  枪者气势暴涨,一声“请春山刀赐教”后,长·枪划破虚空,扫出银芒如瀑,跟着错步旋身,长·枪似神龙摆尾,起落斜挑,气断山河。
  风,拂面而过,掀起素色衣角,掀起银白长发,纷飞乱舞,宛如一阵不散的雾。
  阮霰单手持刀,立在原地,身形纹丝不动。他在探查圣器的力量,当初在瑶台境迎击雾非欢,由于神魂不全,无法全面感知,此时此刻,终于看得分明。
  圣器乃是以寒露天刀鞘上的神力唤醒,蕴藏其间的力量深厚无比,足以撼动一方天地,但——比起神力,还是要差了些。
  阮霰不信那些神明为世间带来光辉的传说,但对这份力量,从来深信不疑。若以等级划分,神力无疑是至高至强,圣器之力次之,其下则是修行者吸纳日月天地灵气、转化为自身所有的元力。
  这样的排列之下,但有一点可惜——与阮霰相融合的神力,是刀鞘上的残存,总量并不多,若是对上完全体的圣器,想必会吃力。
  不过,对付眼前这个人,足够了。
  心念电转间,银白枪尖就要划过脸颊,阮霰却垂下了眼皮。
  枪者眼底流露出冷笑,“被吓得不敢动了吗?”话还未落,但见倏然,素色衣袂晃眼而过。
  刹那,人已消失,残影仍存,阮霰鬼魅般出现在枪者身后,轻轻刺出一刀。
  一刀,直入胸膛。
  “一个无相境一层,也敢派出来丢人现眼。”阮霰抬眸,望定阮东林,缓慢说道。
  “你们两人,一人为风云榜第二,一人为风云榜第三,这天下的确难找出你们的对手。但若是,让你们同时对上十数个境界比你们略低一二层、却拥有圣器之力的修行者呢?”
  “阮雪归,纵使神刀刀鞘在你体内,也不见得能游刃有余吧?”
  阮东林很不以为然,话到末尾,语气带上几分得意。
  伴随这番话语,又有十几人显出身形,天上地下、分列八方,将阮霰与原箫寒围在中央。
  “原来从一开始,你就没打算让我们活着离开。”原箫寒拖长语调,
  “放虎归山,愚者为之。”阮东林嗤笑。
  瞬息之间,十多人结成阵型,如阮东林所言,他们每个人每把武器上,都嵌着闪烁银芒的时候。圣器之力陡然激转,劲风狂扫镜雪里,天地为之变色。
  衣角舞得更乱,原箫寒与阮霰站在一处,绛紫衣袂与素白衣摆相交相缠,无声亲昵。
  原箫寒以玉笛抵住下颌,转过头去望定阮霰,神色透出几分担忧:“霰霰,我们似乎打不过。”
  “打不过就跑,这不是你在流夜台时,时常对那群学子说的话吗?”阮霰亦偏头,对上他的目光,淡淡道。
  如盖树荫底下,阮东林闻得此言,冷哼甩袖:“想跑?已经晚了。”
  “哦?是吗?”阮霰挑眉。
  话音甫落,赫见一艘巨大无比的云舟出现在阮家护山结界之内,化作烟花盛放,轰响绚然,俄顷便吸引无数目光。又见烟花谢幕时,倾坠而下的长长光尾,又散作飞花,飘落于镜雪里外的山道上。
  这飞花与山前迎客的是一种,但光芒更为璀璨,蕴含灵气更为充沛,滋养只是诸般功效里微不足道的一种,其主要作用是净化经脉、清除杂质、提纯元力,对于乾元境以下的修行者,助力极大。
  “是灵光!”“谁这么大的手笔?”“天呐,快去抢!”“方才不是听说春山刀回来了吗?看那方向是镜雪里,定是他弄的!”
  一时间,不计其数的人朝山道涌去,使出浑身解数,争夺如雨的灵光。往日里寂静万分之地,成了阮家最为热闹之处。
  “许多人往这里来了,虽然多数不是你们所宴请的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但他们却是那些人的家眷后辈。你敢当着这些人,围杀我吗?”阮霰甩掉刀上的血,冷声问道。
  阮东林面色变得难看至极。他不敢——就算他敢告诉天下人,阮家同阮雪归撕破了脸皮,但也不敢将一场婚宴变为杀宴。
  家族的确势大,但也招风,除却一些敌对势力,同样拥有圣器的另外三族亦紧盯金陵,在彻底捏碎阮霰神魂、得到寒露天刀鞘之前,都不是暴露圣器已经被唤醒的时候。否则,将引来无限杀祸。
  阮东林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今日,便放你一马!”说完后猛地拂袖,带着管家和手下化光离去。
  一场狂风消散,镜雪里重归清寂,掀在半空的衣摆落罢,勾勒转瞬即逝的光弧。
  “霰霰。”原箫寒轻笑出声,“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撒钱这一招了?”
  “我说过,会送一份大礼。”阮霰语气平平,说完丢开手中的刀,细看之下,才知长刀已碎。
  原箫寒弹出一道气劲,将碎刀毁尸灭迹,继而眸眼一转,问:“你知不知道,方才你杀人的时候,我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阮霰问。
  原箫寒凑近阮霰,鼻尖在他耳间来回蹭着:“那样的霰霰真好看,想把他按在墙上,做一些会把他弄哭的事。”
  这人声音本就好听,华丽而清贵,此刻故意压低了声线,微微带上几分哑意,挠得阮霰有些痒。他往旁偏了一下,面无表情道:“你大概没机会,先回去。”
  “嗯?是没机会做那种事,还是没机会把你弄哭?此外,我们回哪里?”原箫寒追过来,在他耳朵尖上咬了一口。
  阮霰抬手将人拍开,挑了最后一个问题回答:“以前住的地方。”
  眨眼之后,两人出现在金陵城西。
  从外面看,眼前是一间寻常普通的宅子,棕红漆的门,青石墙,黑檐瓦。内里却是别致,格局不大,但很温馨,如今正值春日,庭院里花团锦簇,像是展开了一幅柔美的画。
  随着跨过门槛,阮霰先是一怔,尔后周身气息变了,那股冷劲儿被尽数收敛,留在身上的,唯有温和。
  原箫寒从未见过这样的阮霰,微微一愣。再想,阮霰不可能花心思在这上面,况且,这院内陈设一看便知是出自女子之手。不仅如此,这院子里还运转着一个阵法,使得院内情形能保持初时模样。
  他当即冷哼:“你以前和谁一起住在这里?”
  “我母亲。”阮霰对他突如其来的敌意与冷漠感到莫名其妙,边说话,边摘下了面具。
  原箫寒:“……”
  眨眼后,他提起唇角,冲阮霰讨好般一笑:“母亲可真是心灵手巧。”
  然后掏出一件法器:“院子里这个阵法似乎快失效了,我去替你加固一番。”


第五十九章 羽翼如雪
  院落里的格局一目了然; 阮霰没花时间为原箫寒介绍,直接带他步入正厅。这人也不客气,进门跟进自己家一般,转眼寻出一套茶具,又从自个儿鸿蒙戒里取出先前存起来的好水,坐到桌后开始泡茶。
  “你要找的人,什么时候过来?”原箫寒忙中抽空问。
  “快了。”阮霰道。
  这个“快”字形容得当真恰当,桌上一壶清泉水尚未烧开,便闻有人叩响院门。阮霰以神识扫过,一挥衣袖; 将门打开。
  来者共四人; 走在前面的是谢天明与镜云生,后两者一人着浅灰衣袍; 除腕间一串铜钱外,浑身上下不再有任何修饰; 另一人穿衣打扮皆似南疆风俗,布料极少,胸前、后背、手臂,大片皮肤赤·裸在外,腰间盘一条小指细的银蛇,若不仔细查看; 不少人都会误以为是根银饰。
  “主上。”“阮大人。”
  一见阮霰; 两人各自执礼。浅灰衣袍乃是单膝跪地; 态度恭敬谦顺; 那个带银蛇的,则只微微一点头而已。
  原箫寒目光落到后者身上,眼神变了一下。
  阮霰注意到了,但没在此时多问,他抬手示意浅灰衣袍起身,随后道:“方才镜雪里外的灵光雨,多谢你二人。”
  “主上客气了,此为属下分内之事。”
  “阮大人客气,为大人分忧,实乃在下幸事。”
  两人道。
  “之后的事,少不得你们帮忙。”阮霰点头,尔后为在场人做起介绍,“这位是孤月剑主原箫寒,这是林间鹊裴珏亦,情报楼之人,这是天玳毒主沈不悔……”
  说到带银蛇之人时,这人却笑着打断阮霰:“阮大人,在下与孤月剑主早年间便相识,他很熟悉我的底细。”说完偏首,望定原箫寒:“是吧,师弟?”
  当下时分,泉水初沸,发出咕噜咕噜的细响,淡色雾气袅袅盘旋,原箫寒伸手熄灭炭火,用茶勺舀出半勺色泽正好的霍山黄芽至盏中,接着提壶注水。挺直的叶芽翻滚浮上水面,又陆续沉入盏底,汤色晕开去,明亮微黄。
  他将这盏茶放到阮霰手边,才抬起眼,对沈不悔“嗯”了一声。
  有故事,在场其余几人不约而同心道,但没人这么不合时宜地开口。
  裴珏亦上前,从鸿蒙戒里取出两份薄册,交到阮霰手上,“主上,一份是近些日子梳理好阮家内部局势的图,另一份是圣器的资料。”
  阮霰接过,边翻看那份局势分析,边问:“你们对圣器有何看法?”
  “阮家目前没有动用过圣器本体,只取出了一小部分力量,分给族内高手,但这份力量能使出几成,因人而异,可推想圣器本体亦是如此。”裴珏亦首先回答。
  接着说话的沈不悔,“并非所有人都能使用它的力量,圣器会挑人。这些年,阮家砸下无数灵丹妙药,修行至无相境共的人计二十,但有资格使用那份力量的,只有八成。”
  “……”
  “昨日得到情报,他们的最高战力阮方意,被圣器拒绝了。”
  “不过即便如此,圣器之力,硬抗亦不容易,我想应当智取。”
  “……”
  “圣器本体位于上经阁,明面上,由两个无相境二层、三个无相境一层看护,但实际埋伏在那处的,人数不小于三十。”
  “这样说来,窃取这一路径,是走不通了。”
  “……”
  裴珏亦和沈不悔纷纷说起自己的看法,渐渐的,曾使用过圣器力量的镜云生也加入讨论,阮霰偶尔会插上几句话,但大多时候都是倾听。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这场讨论进行到尾声。
  “我们的战力,与阮家所拥有的,极不相当。”阮霰饮了一口茶,淡声道。
  “主上预备如何?”裴珏亦问。
  阮霰神色依旧极淡,“既然战力不匹配,那就废掉对方的战力,让阮家供在上经阁的圣器,无人可用。”他没戴面具,一张胜却人间千万颜色的脸直截了当露出来,便是不带任何表情,亦美得不可方物。
  裴珏亦很有为人下属的本分,基本不敢抬头直视阮霰。但沈不悔不同,他每次开口,都会带着笑盯住阮霰看。
  这半个时辰,原箫寒眸色一直很冷,偏又不能不给阮霰面子,只好强忍不发作。
  此言一出,沈不悔微微一笑,抚着腰间银蛇蛇身道:
  “可巧,近日我研发出一种新毒,取名为‘万劫’,此毒无色无味,沾染皮肤、吸入口鼻,或食用,皆可生效。中毒者若是修行之人,单纯运转元力进行作战,并不会如何,但若在打斗中被我的小铃铛们咬上一口,血液会在三个呼吸内逆行,五个呼吸后爆体而亡。”
  说完,又将手掌摊开在阮霰面前,只见上面躺着七八只蜘蛛,俱是小巧无比,细得跟蚂蚁似的。
  “更巧的是,阮家今夜有一场喜宴,绝佳的下毒机会。”沈不悔又道。
  “这毒是否会被人体自行排出去?”阮霰挑眉。
  沈不悔:“十二时辰过后,若没被小铃铛咬,便会排出体内。”
  阮霰又问:“无相境的修行者,亦会受此毒影响?”
  “修为越高,死得越快。”沈不悔说得自信无比,但转瞬话锋一转,“不过给他们下毒,很是不易。”
  “可以一试,我不求每一个有资格使用圣器力量的无相境,都中此招。”阮霰点点头。
  “阮大人可要指定一些人?”沈不悔问。他朝阮霰凑近几分,却被原箫寒用一杯茶盏给挡了回去。
  原箫寒在桌下抓紧阮霰的手,阮霰不动声色垂眼,看向桌上摊开的阮家局势手册,思忖片刻后,用另外一只活动自如的手点出几个人的名字。
  这些都是今日他在镜雪里见过的人,能在那时候跟着阮东林出现在他面前,这证明了他们并非看守圣器的人物。看守之人轻易不出,这几人得手几率会更高。
  然后又道:“可让阿七协助此事,林间鹊,由你去联系。”
  “如此,我亦回去准备‘万劫’。”沈不悔从座中起身,摸着他的银蛇表情暧昧地冲阮霰笑。
  裴珏亦告退,前去执行新的任务。
  沈不悔亦告辞,但在临行前,偏头笑问原箫寒:“师弟,多年不见,如今聚首,要不要再比上一场?”
  “不必。”原箫寒对上他的视线,似笑非笑,声音微冷。
  这两人走了,谢天明与镜云生仍在,前者问:“阿霰,现阶段可有需要我与云生的地方?”
  “做好进攻准备即可。”阮霰道。
  “行,那我们去结海山练剑,方才在情报楼寻林间鹊时,我们得了些灵感,琢磨出一个新剑阵。”
  “注意安全,小心为上。”
  谢天明与镜云生并肩离去,正厅里立时显得空荡荡,原箫寒为阮霰杯中续上温水,问:“霰霰,你很信任沈不悔?”
  “用人不疑。”阮霰答得淡然,但话甫落,就被原箫寒捏住下巴,狠狠咬了下嘴唇。
  这人吻得很用力,手更是不老实,阮霰今日穿的衣袍极宽松,没两下便被扯开,露出锁骨与胸前的线条。他一路向下,像野兽对自己的领地做标记般到处乱啃,不放过寸许地方。
  过了一会儿,阮霰推开他,仰躺在椅背上,微喘着好奇道:“你与他曾经发生过什么?”
  “我以为你不会问。”原箫寒从他胸前抬头,倏地笑起来。
  阮霰乜他一眼:“不打算说?”他不知晓自己此时是何般模样,长发散乱,衣衫不整,跟被蹂·躏过无甚区别,眼尾因情动而泛红,轻瞥时妩媚无边。
  原箫寒呼吸一紧,却也知晓现在不是恰当的时候,强忍着心头那簇火,帮阮霰把衣衫拉好。
  “你问起,我自然会告诉你。”原箫寒把阮霰抱到怀里,一下又一下轻轻啄吻他的嘴唇。
  但这话过后,却是长久的沉默。就在阮霰以为原箫寒不会在这时候告诉他的时候,这人忽然开口:“可还记得你曾笑过我,信那虚无缥缈的宿命?”他的声音很轻,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
  阮霰垂下眸,瞬也不瞬凝视他。
  原箫寒把脸埋进他颈窝,缓慢地、艰难地说道:“我曾经也不信的,但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我不得不信。”
  “故事发生在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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