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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婷瑶挑起眉峰与青衣对视一眼，旋即二人都莫逆于心。

　　　　大婚之日，面对着种种的繁文缛节，耀月在兴奋之余，亦觉的疲惫不堪。然而，这疲惫像是粉了金的彩绘，再累也不会凋败。

　　　　耀月披着盖头，从缝隙里瞧见寝殿里点缀满了让人炫目的红色和金色，连垂下的云锦帐也绞了金钩，阁中仿佛成了炫彩的海洋，人也成了其中一点，不自觉的想沉溺其中。

　　　　往事如画轴般清晰的在耀月面前展开，有欢喜有离别，其中不变的却是摩德待自己的这份真心，就因如此她才能大度的允他娶一房侧妃，且是在自己大婚当天不论已何种理由，只要做为一个女人怕都是不能释怀的。

　　　　而她却坦然接受了，只因她爱摩德，只因婷瑶救了摩德的命。

　　　　沉浸在往事的唏嘘中，摩德不知何时已悄然而至，坐在她的身旁俯身透过盖头柔声道：“你在想什么呢？这样入神。”

第90章　连理枝（）　
耀月有些不好意思，忙拭了拭眼角道：“怎么跟从前一样，总喜欢躲在一边看我出丑。”

　　　　摩德温然含笑，眉目淡淡，似有无限深情，“从此以后你便是我的妻子了，再也不用躲在一边偷看，而是光明正大的看。”

　　　　耀月娇嗔道：“在旁人面前从来都是沉稳内敛，怎的在这里偏偏就爱与我斗嘴。”

　　　　摩德仔细端详着她，温柔道：“因为只有在你这里，我才是正真的自己，没有月儿的我是不完整的。”

　　　　摩德轻轻握住耀月的手，低头吻了吻，掌心的暖意，便这样分分寸寸蔓延上心头，一脉一脉暖了肌肤，融了心意。

　　　　温暖如春风般的嗓音在耀月耳畔响起，“我伴你从轻纱到嫁衣，你陪我从黑首到华发。浮世三千，吾爱有三。日，月与卿。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

　　　　耀月依偎在摩德胸前，伸出纤纤素手描着摩德襟前的攒金丝花纹，轻声道：“你知道这些天我一直都在想什么么？”

　　　　摩德闭着眼下巴摩挲着耀月明净的额头，他似乎沉浸在着幸福的喜悦中，并未正真在意耀月说了什么，只是回应似的，“嗯”了一声。

　　　　耀月坐直，双眼平时着摩德，一双玉手捧着他的脸庞郑重的说：“以前都是我不好，总是疑心你，才使我们蹉跎许多，今日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说着她主动揽住了摩德的颈，吻了吻他的脸颊，冰凉凉的又有些细腻，好像是上等的和田碧玉。

　　　　从前她竟不知，概这是她长了这么多年岁头一次主动去吻一个男子吧，她将头埋在摩德肩头，两颊不觉有两朵红晕，好似落日流霞般让人迷恋。

　　　　摩德浅笑，心里像是微风拂过的海面，激起浪花朵朵，直教人想沉溺其中。

　　　　今夜倒有一轮好月，在东边树影的枝丫间姗姗升起，婷瑶掀下淡红色的盖头，静静的看着窗外的月色，团团的像面铜镜，月光却像隔了纱一样朦胧，烛光与月光，都是朦胧的沁透在房间，舒展的像无孔不入的水银，倾泻占据了一切。

　　　　青衣从外面走进来，看见婷瑶痴痴的望着远处，哀怨的绞着手中的盖头，她忙上前道：“上仙如此万万不可，盖头是要新郎亲手来掀的，”说着她便从婷瑶手中取过盖头，顿了顿弄出来的褶子正欲重新与她盖上。

　　　　婷瑶红着眼眶瞪了青衣一眼，哀凉道：“倘或他今晚不来，我便要在此等候他一晚么？”

　　　　青衣听了一时语塞，也不知如何宽慰，只是乱以他语道：“忙活一天了，上仙还没进口水呢，我去倒水来。”

　　　　婷瑶木着脸，看着铜雀烛台上的烛火一跳一跳的，映的眸子似乎也有些晶莹闪烁，她痴惘道：“我如何会累？与他行跪拜大礼的人又不是我，左不过是蒙着这劳什子闷的喘不过气。”说着她抖了抖那件淡红色盖头又仍了出去。

　　　　她以为她是不在乎的，只要能嫁给摩德其它都不重要，可是她错了原来她是那样在乎，就这样默默的被抬进了缱云宫。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正妃婚礼的繁文缛节上，有使至中竟不曾有人在意过她，就因着她有一个众神敬仰的祖母，自己就要矮她三分，这样的不公让她内心如何能够平静？

　　　　青衣望着她，知道她是心情有异，此时多做来接却也无用，恐怕也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翌日晨起便是新妇去向婆母请安，婷瑶为避免与耀月穿戴相近，选了明霞色长裙，虽是颜色明丽，绣色娇艳繁复却终究失了大婚的喜庆，她早早便来到玉清宫，王妃在大厅的乌木圈椅上坐下，淡笑着上下打量了婷瑶一回，口气柔婉道：“真是难得懂事的儿媳，母妃念着你的好，以后定不会亏待你。”

　　　　婷瑶抿了抿嘴，唇畔露出浅浅的酒窝，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是西风吹过芙蓉，露出疏疏密密的花蕊，一望而之便心生怜惜，“谢母妃疼爱，儿臣只知道凡事懂分寸，不要给母妃添乱才好。”

　　　　王妃赞许的点点头，待坐定二人便聊起周遭风貌事务，如此亲近之感真的让人生出她们是一对亲母女的错觉来，聊了一晌，近身侍俾阿沁走来，轻声道：“娘娘，天神妃来了。”

　　　　正聊天中，王妃抬头看了看窗外，面上现出一丝不豫之色，旋即隐去，淡淡的口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来，“请她进来吧。”

　　　　阿沁俯首道：“是。”

　　　　侯在门外的耀月，心中多少有些忐忑，今次再见，便再也不似先前的故人之女，亦不是同为尊崇的上神，而是婆媳相见。

　　　　在来的路上，耀月还暗暗气恼，若不是晨起时摩德一味的纠缠耍赖不让她起，也不会似眼下这般都已过了辰时正刻了才来请安，正自管自的凝神时已见阿沁身姿袅娜的走来，“侧妃已经到好一阵子的了，天神妃快里面请吧。”

　　　　不知阿沁是不是有意，听闻此言耀月的脸色不由得红一阵，白一阵。跟在身后的容诺眼尖，忙俯身理好了塞在鞋袜里的裙摆，还好发现的及时，此状若是被王妃看了去，因仪容不整落下个不敬婆母之罪就大大的不妙了。

　　　　“王妃本就偏重于侧妃婷瑶，如今新妇初次请安就晚了人家一大截，王妃素来是个爱在人前立威的主，如今却偏偏遇上天神妃这样不谙世事，却有无法威严过甚的媳妇，她心中不悦是由来已久的。只愿天神妃自求多福别再被抓住了错处才好，待会王妃若是怪罪晚起之事，也只好应着头皮受着了。”容诺俯首按了按太阳穴一脸无措的样子，随着耀月进了大厅。

　　　　耀月至大厅中央立下，屈膝依依道：“母妃万安。”她虽是垂首，眼瞳却在有意的打量这位婆母的面色。

　　　　窗外的阳光落尽大厅，王妃温润如玉的面色上笼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一眼望去姣好的肌肤仿佛是透明的，耀月见她面色如常，似乎并未因自己迟到而着恼，心里才暗暗缓一口气。

第91章　亲疏远近（）　
王妃垂首扶了扶手上的镏金祖母绿戒指，唇畔含着如常的微笑，“如今咱们都是自家人，原不必这么客套。”

　　　　耀月见她如此说，只道她真的是拿自己当家人了，整个紧绷的心神便也却不松懈下来，她转身落座的一瞬间，王妃的眸光如耀眼的强光落在了耀月的耳垂后，不及耀月反应，坐在下首的婷瑶已经说着目光寻去。

　　　　几处暗紫色的红痕看的婷瑶有一瞬间的血气上涌的愤怒，但如她这样水晶般玲珑剔透的心肝人儿，又岂会让旁人察觉了去，待耀月坐定先前二人的眸光却早已收回。

　　　　耀月眼风里瞟了一眼朱红茶几上的茶盏，一路惶急走来她早已口渴难耐，但是她又不好一坐下就端起茶盏一阵牛饮，也只能眼巴巴的望着却不敢动手去取，只盼时间能快点过去。

　　　　耀月素性是个坐不住的人，时间一久她便不自觉的多出些小动作来，脚下铺着巧手仙娥们织的绒毛毯子，脚踩上去仿佛是走在云端，大朵大朵的牡丹花图案是王妃的最爱。

　　　　说实话耀月不论跟眼前的婆母，还是身旁的侧妃都不知道如何相处，倚着自己的性子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人还不自知，索性便坐在那里听她们絮絮的聊着家常，自己的软底绣鞋从裙裾里伸出来，在长长的绒毛毯子上顺时针画圈，大朵大朵的牡丹图案就变成了一团不分形状的艳色，若反方向画去着明丽的艳色又变成了朵朵雍容华贵的牡丹。

　　　　耀月正暗笑好玩时，却听见王妃轻咳一声，她忙抬起头看见王妃淡淡的掠了她一眼，已经转首向身旁的阿沁隅隅说些什么，耀月忙双手撑着扶手努了努身子坐直。

　　　　不多时阿沁已经端了一个琉璃托盘走近，王妃取过托盘内的一柄金色小巧的如意，仔细一看内里有仙泽涌动，承着阳光看去甚是辉意流转宝气流光。

　　　　王妃抬眼看了耀月一眼，轻声道：“这本是咱们凤族的震族之宝，当年本宫嫁与丹穴王时，是你们的祖母亲手交到我手中的，如今我便把它交与你的手中，望你好生保管，不要辜负列祖列宗的厚望，努力为咱们凤族开枝散叶。”

　　　　耀月上前俯身，双手接过这柄如意，郑重的朝王妃拜了拜，“是，孩儿谨遵母妃教导。”

　　　　王妃莞尔颔首，“起来吧，别动不动就拜，倒失了一家人的亲热。”

　　　　耀月见婆母如是说来，心里也是非常赞同，便淡淡的点了点头，算是附和。

　　　　随即王妃又从托盘里取出一个一盘花籽香荷包，打开抖出一串双喜珊瑚十八子手串，那珊瑚手串一串十八颗，白玉结珠，系珊瑚杵，翡翠双喜云背，十分精巧可爱，口内含笑道：“这是本宫母家的陪嫁，如今上了年岁便不爱把玩这些个东西了，想来想去便送给你吧。”她将荷包指向婷瑶，婷瑶忙推却道：“这原是母妃的深爱之物，儿臣怎好取了去。”

　　　　王妃仍保持这这个姿势，深深的看了婷瑶一眼，才和缓道：“深爱之物自然是要送疼爱之人啊。”

　　　　婷瑶不好让王妃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忙低眉顺眼接了过去，珍而重之的收了起来。

　　　　这样的一番话，二人在王妃心中的分量便自然而然的显现了出来，将震族之宝传与未来丹穴山女主，到底不过是祖上立的规矩，而将自己心爱的陪嫁之物赠于侧妃，则纯属个人意愿。

　　　　而这层意思，原本心思就不在这里的耀月是并未理会到的，婷瑶收好手串拿眼风瞥了一眼耀月，只见她正低首摆弄自己水葱似的指甲，如此不成器的样子没的也配做自己的对手？

　　　　婷瑶轻蔑的瞟了她下，便捡着王妃爱听的聊了一晌，直到王妃乏了二人才告退。

　　　　王妃将手支额合上眼假寐，阿沁望着二人身影远去才俯身低声道：“娘娘似乎不大喜欢天神妃。”

　　　　王妃闭着眼庸然道：“她的出身于我丹穴山而言固然可贵，好生维系着也是好的，可是我不喜欢她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因着高贵的出身和上神的地位，驾驭起来便不那样得心应手，反倒不如婷瑶对我恭敬从命，还有着千伶百俐的心思会投我所好。”

　　　　阿沁垂着眼皮温润如一枝红杏，片刻才道：“娘娘真是好谋划。”

　　　　时候是仲春，又恰值晌午，微风中已经卷了些热气朝她们一行人几人袭来，耀月的额头已经微微沁出了些汗，坐在王妃的宫里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更遑论喝杯清凉的茶水呢。

　　　　她正着急往缱云宫走，跟随其后的婷瑶疾走了几步，扬声叫道：“姐姐，咱们二人做伴同行可好？”

　　　　耀月素日虽俏皮活泼，与人交往却从未细心揣摩过谁的心思，性子投契了便多聊几句，反之大家和平共处少些交集也就是了，从未拿过公主的身份压制过谁人，如今婷瑶主动上前与自己答话，且口内姐姐长姐姐短的，明显是一副很和善的样子。

　　　　再加之她之前对摩德慷慨相助，她一直感念着婷瑶的好处，虽然二人如今共侍一夫但她是深知摩德的，所以她对婷瑶倒也不甚反感。

　　　　她慢下脚步等着婷瑶，待婷瑶走进便自然有好的抽出丝帕，帮耀月拭去额间的汗珠，动作轻柔温婉，弄得耀月倒不好意思来，她涩然道：“如何能让妹妹为我做这些粗使活计。”

　　　　婷瑶盈然笑道：“素问姐姐性子和善，你我二人又皆属远嫁，姐姐若不嫌妹妹鲁钝，从此我们便在这深宫庭院中做一对惺惺相惜的姐妹可好？”

　　　　她清澈的眼眸如澄净的湖面，明亮却深不见底，让人很难捕捉到一丝波澜。

　　　　这亦是耀月心中所想，与其大家明挣暗斗还不如和平共处，如斯在这个一望无际的红墙深院内，她除了有一个对她宠爱万千的夫君，又多了一个可以说体己话的姐妹，若能如此那就再好也没有了。

第92章　示好（）　
耀月抬起羽睫，撞进她深不见底的眼瞳中，珍重万千的说：“妹妹若是也能这样想那就太好了。”

　　　　婷瑶看着她纯真无邪的脸庞，唇畔浮起一丝不已察觉的佞笑旋即便贝齿轻露，这样的笑容，总是最容易让人生出亲近的心意来，她执过耀月的手亲热道：“那就这样说好了，姐姐多早晚去我的明瑟殿坐坐？”

　　　　耀月沉吟一晌道：“得空我一定去妹妹的明瑟殿，我还有好多不懂的地方需要请教妹妹呢。”

　　　　婷瑶巧笑倩兮，“姐姐这话要我如何敢当呢？若是我们有不通透的地方一起商量便是。”

　　　　耀月点了点头，“出来这么久了，妹妹定也累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婷瑶轻轻颔首，“姐姐也是，那妹妹就先告辞了。”

　　　　耀月回到自己的南醺殿时，守门的仙娥告诉她摩德一早便被丹穴王唤去，谈论政事去了。

　　　　索性无事可做耀月便在西窗下的一张贵妃塌上睡下，不一时已入酣眠，窗外枝头偶有翠鸟叽叽喳喳的吵闹之声，摧得人睡意更浓，殿中供着的雪白素馨花被从窗子欺进来的风吹的满室芬芳。

　　　　不知不觉间已经日落西山，耀月正熟睡中，忽然感觉睫毛有微风吹过的颤动，她慵懒的睁开眼，发现摩德正弯着腰看着她笑，她抬手揉了揉迷糊的眼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说着她便努了努身子要做起来。

　　　　摩德轻轻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语气温和的好似落入窗内的微风，“听容诺说你从母妃哪里回来就睡下了？”

　　　　耀月并没直接回答，只问，“事情谈的可还顺利么？”

　　　　摩德点点头，软语哄道：“快别睡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耀月说：“要去哪里啊？”

　　　　摩德薄薄一笑，“我一直梦想着有一天，你能站在我身边陪我一起看日落。”说话的神情是如此的神往。

　　　　耀月懒散的抓了抓脑袋，“不要，我还困着呢，你先让我睡饱了，我保证明天一定陪你去。”说着便顺着床头滑了下去，正要拉被子，却被摩德一把抓住，附耳低声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困，莫不是昨晚把你累着了？”

　　　　耀月一听又羞又恼，便用胳膊肘顶了他胸脯一下，娇怯怯的说道：“惯会在我这里连珠价的耍嘴，看我以后还睬你。”

　　　　摩德一听却也不恼，只是失声笑了起来，两手呵口气作势朝她腰间抓去，“难道你不懂么？闺房之乐甚于画眉。”

　　　　只见耀月不住的扭动着身子躲避摩德双手，口内还不住的连连求饶，其实摩德又哪里舍得真去呵痒，见她通红的小脸甚是娇憨动人，便忍不住想要一吻芳泽。

　　　　只因不是在寝房耀月怕被人撞去，只得忸怩的退开他，可越是如此摩德越生出不可抑制的蛮力，双手像铁箍似的箍在她的腰间，青色的胡茬所到之处俱留下点点红痕。

　　　　耀月呼吸短而轻，她凑到摩德耳畔柔声说：“你快停下来，我有事跟你说。”

　　　　摩德这才“呃”了一声停了下来，最后仍不忘衔了下她的耳垂，“好，那我就听娘子细细说来。”

　　　　耀月坐起，理了理褶皱的衣服，她伸手挽住摩德手肘，将头自然而然的靠在他的肩头，“今天我与婷瑶从母妃那里出来，聊了好多，我觉得她真的是个人美心善的好姑娘。”她抬头看了摩德一眼续道：“我们俩挺聊的来的。”

　　　　摩德见她开心的模样，眸光也随之一烁，“你高兴就好。”

　　　　不知为什么耀月似乎对他给的答案并不满意，以食指点着他的鼻端带有戏谑的警告，“我可告诉你啊，整个缱云宫只许我一人跟她投契，你想都不用想，哼。”

　　　　摩德嗤笑着说：“好好好，一切都听爱妃的意思，只要你开心好么？”

　　　　这般耀月才满意的点点头，可是蓦地她又陷入自责，“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太自私了？毕竟…毕竟她也是你的妃子。”她用手捋着摩德皇冠下逸出的青丝。

　　　　摩德侧首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柔声安慰道：“我们的爱情里本就容不下第三个人，至于婷瑶她只是一时执念，若等她正真遇到了珍惜她的人，我会想办法成全他们的，那样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