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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林坤如已从他那万能柜里找出了一瓶绍兴女儿红，瓶盖虽然还未揭开，但他仿佛早就已经闻到了酒香，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好酒好酒……俨然已经忘记了自己家里还有客人。在他以往的记忆里，林坤如并非一个嗜酒傲物的家伙，可能是不见面的日子太久吧！
　　林兄，如果你还当我是你朋友的话，不妨跟我说说你这些年的境况，兴许小弟还能帮你几个小忙呢，趁着几杯酒下肚他立刻和盘托出了近半个小时自己的所有疑问。
　　听了他的话之后，林坤如往嘴里倒酒的速度是越来越快，直到将酒瓶里的最后一滴酒也倒进嘴里，与此同时他也被林坤如的动作和男儿泪弄得悲从中来，无处话凄凉了。此情此景恐怕快乐天使看了也会声泪俱下，又或者还能感化陷害岳元帅的秦桧呢。
　　两年前在上海，多亏有徐老弟你的帮助我才得以逃出升天，但我的妻儿就不能像我这般幸运了，古人虽有祸不及妻儿的美德，徐伟豪那个狗贼早已数典忘祖，命人抓了我的老婆和儿子，并以此作为要挟我现身的筹码，在同志们的帮助下我最终保住了儿子的性命，可我的儿子也在那次营救行动中失去了两条腿，而我那可怜的妻子为了保护儿子中了那帮禽兽十几枪——十几枪啊……
　　说到这里，林坤如的心情激动到了极点，他不仅仅是在控诉徐伟豪及其手下，更是在控诉整个社会对他的不公。他一心想为国家和人民做出自己力所能及的一点贡献，这难道有错吗？不，这绝对是值得称道的做法，每个有爱国心的中国人都会像他一样挺身而出，有国才有家。
　　原来是这样，真是造化弄人，但我觉得林兄你应该重新振作起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迟早会有林兄你为妻儿报仇的一天，但如果就此怨天尤人，什么也不做的话，我相信大嫂在泉下也不会原谅你的，还有令郎——一个有着花一样年轻的生命，却要受尽残疾之苦的大好少年会原谅你吗？
　　徐老弟，你说得很对，你的这一席话如当头棒喝把我彻底骂醒了，林坤如沉思片刻之后意味深长地说道，大恩不言谢。
　　林兄你言重了，我刚才也只是看到你的遭遇如此不幸而有感而发罢了，不瞒你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次小弟我来找你，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请你帮忙。
　　徐老弟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我一定倾尽全力帮助你，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即便超出我的范围，我也会尽力而为，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于是他就将事情的原委经过一字不漏地说给了林坤如听，并希望从林坤如口中彻底摸清楚张治忠的底细，其实这两天在路上他也道听途说了不少关于张治忠的事情。
　　你老兄我这几年虽然不才，但好歹也还是保障同盟驻武汉接班人，对于张治忠这个人还是有所了解的，这个忙我是帮定了，张治忠本人跟传闻中所说的相差无几，青天之名可谓是当之无愧，就单是我在武汉这几年，他就已经为国家和人民做了不少实事好事。其中最具意义的莫过于严惩贪污腐败事件，眼下国民政府官员没几个干净的，能像张治忠这样有觉悟的官员就更没有几个了。我跟张司令素来还有些交情，只要把你的情况和他讲清楚，事情就一定会有转机，说不定他还能和你成为朋友呢。择日不如撞日，我今天下午就去一趟张府，把你引荐给张司令，不知徐老弟你意下如何啊？
　　正合我意，我今天早上来拜访林兄你之前，就已经让我的兄弟胡俊堂去张司令府上送拜帖了。
　　下楼梯的时候，他又再次看到了那双小而有神的眼睛，想开口对那个可怜的少年说些什么，但又不知该如何说。
　　小军，来，这是你徐叔叔，叫人啊。
　　徐叔叔好，我们家好久都没来客人了，能让我给你倒杯茶吗？你是唯一一个能让我爹的眼睛有光彩的人，我要谢谢你。
　　好，难得小军这么乖，徐叔叔我一定要喝了你这杯茶再出去办事。
　　别胡闹了，小军，阿爹跟徐叔叔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你自己去房里玩吧。
　　绮仪，这是义父刚从香港发过来的电报，问你今天上船了没有，他还说非常想念你，希望上海的客轮能快点将你带回他身边。
　　我才不信呢，梦姿姐你就别逼我了，爹他一点也不疼我，总是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听了绮仪的几句话，梦姿的心里非常难受，自从张千收养她那一刻起，上天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向她开各种各样的玩笑。从8岁开始，她就负责照顾刚学会走路的绮仪，在张府下人的眼里她的身份是小姐，可她无时无刻都很清楚自己的真实地位，也许其他人也是知道的，只是他们不愿意说出来而已。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虚有其表了，这些事情她早已看开，并以此为荣，可玩笑还是接踵而至。15岁那年张千派发了第一个任务，人物本身并无任何的特别之处，因此她开心地接受了，可当她知道自己的目标人物时，她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张千要她接近对付的人叫黄越军，她10岁时就因为一次意外而结识，并成为了彼此交心的好朋友，当然这种朋友关系是绝对密封的，黄越军可以说是她生命里遇到的第二个给予她帮助最多的人，因为他给予了她很多张千没有给她的，而她又非常需要的东西。张千所带给她的永远只停留在物质层面，黄越军却把活着的精神带给了她，她对他们俩的感情是等同的，互不矛盾的。那一刻，她却不得不做出一个艰难的抉择，孟子云：“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则舍身而取义”。或许她真应该舍生取义的，可她在现实面前屈服了，街头上总有人因为吃不饱穿不暖而饿死冻死，她不想成为下一个饿死冻死的人，她觉得能够活着总是好的，所以她狠下心来，把所有的伤害全部带给了黄越军——那个曾经有恩于她的可怜人。如今玩笑又跟随她从香港来到了上海，绮仪虽然从小娇生惯养有很大的小姐脾气，但却不实为一个“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阳光女孩，要知道不害人的善良在现世的社会是很珍贵的，因此在她心里梦姿早就已经成为她的好妹妹了，可眼前的这个好妹妹却不断地给她带来麻烦，她真的感到很为难。让她担心的事情又岂只这一件呢？徐天地对她的爱是那么的飘忽不定，令人难以捉摸，而她难道真的要用背叛义父这么大的代价去赌上人生最重要的一把吗？

第五章　　重生（6）
好吧！随便你怎么样了，你的事情我不想再管，她有些不知所措地说出了这句话。
　　年轻的绮仪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就一个人回房间午休去了。而剩下来梦姿只能用沉默来应对这一切，这可能就是基督徒所说的一切皆出自上帝的安排吧。
　　喝完小军泡的茶之后，他浑身地感到舒服，所以走起路来也是身轻如燕，约么一盏茶功夫就来到了张治忠的府邸前面，这是一座只见陈旧不见华丽的大房子，至少从外面看起来就是如此，突然间几只乌鸦从头顶长鸣而过，使人难免会不寒而栗，就连站在一旁的林坤如也不禁打了个寒颤。尽管如此，林坤如还是大步向门口的警卫兵走了过去。
　　劳驾军爷通报一声，就说上海保障同盟驻武汉办事人林坤如登门拜访张司令。
　　其中一个拿枪的警卫用一丝诡异的目光看了看林坤如，并发问说：“好像从来没见过你啊，你刚说你是……”
　　行了，行了，你就别为难他了，快去通报一声吧，另一个警卫有些不耐烦地说。
　　林先生请进吧，张司令有请。
　　徐老弟，我们走，林坤如一边向他招手示意其过去一边大声说道。
　　一从大门口进去，整个院子都尽收眼底，院子依然很大，但却过于空旷，花开得一点也不灿烂，像一个个丢了魂的僵尸一样，毫无生气，唯独靠近围墙边那几棵参天大树长得枝繁叶茂，充满活力，还招来了无数的鸟类，其中就包括他刚刚所见到的乌鸦。由此可见院子的主人是一个很没情趣的拘谨严肃之人，莫非这个张治忠真的是一个正人君子？看得出来林坤如对这院子应该是很熟悉的，又或者他曾经在这儿住过，只见他一进大门就径直往心中的目的地走去，丝毫都未曾犹豫过。
　　林兄一定对这里有很深的感情吧！
　　哪——里，我只是以前来过几次，所以知道张司令的住处罢了，谈不上什么感情。
　　哦，林兄你别误会，我只是一时好奇而随便问问，没有林兄的帮忙，我恐怕连这个大门口也不能光明正大地走进来。
　　徐老弟，你怎么又来了，成大事者绝对不会像你现在这样婆婆妈妈。
　　林兄你所言极是啊。
　　脚步继续不停地前行，他有预感张治忠就快要出现了，这种预感随着脚步声的节奏而显得越来越清晰，甚至可以用手去触摸和感觉。
　　哎呀，是什么风把坤如老弟你给吹来了！两人拥抱过后张治忠继续说道，这位是？
　　哦，你瞧我简直是高兴过头了，连我的救命恩人兼好兄弟徐天地——目前上海滩公认的最有发展潜力的政治家和实业家，中国的未来之星都忘了给你介绍，真是难得的糊涂啊！
　　幸会啊，幸会，徐老弟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成就，真是一点也不简单，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看来我们都老了，未来永远只属于他们这些年轻人的，请坐，瞧我也只顾着说话连最基本的待客之道都忘记了，坤如你也坐啊。
　　张司令员太抬举小弟了，说到底我跟司令你算是同类人，虽然我出身卑微，但是我们的血液里都同样流着中国人的血，能在国家最需要的时候献出自己的一点微薄之力，就已经很不错了，大丈夫做事不求闻达于世人，但求无愧于心。
　　说得好，现在的中国缺的就是能够完全做到徐老弟刚才所说的那些金玉良言的人。哎，可叹我中国4万万同胞难道就真的没几个中用的吗？然果真如此，那将是国之大不幸也。相信徐老弟是一定不会推辞做好年轻人的榜样，一国为本啊！
　　小弟自当尽力而为，另外小弟这次登门拜访是有事相求，还望张司令能高抬贵手，给小弟指点一个超生之法。
　　不妨先说来听听，兴许我真的能够帮到你。
　　那我就长话短说，前些日子我有一艘货轮在武汉被张司令员你以货物来历不明为由给扣押了，实不相瞒这批货物是我从上海各大名流那里募捐而来的慈善物资。苦于上海局势混乱，故运来内地出售以便筹集赈灾物资接济上海的难民，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他摆出一副十分严肃认真的样子义愤填膺地大声说道。
　　面对他的质问，张治忠竟然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对于这一点他是早有预见的，所以他才看准时机开诚布公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虽然自己说的全是无中生有的谎言，但其可信度还是非常高的，更何况一时之间张治忠对自己所说的话也无从查证。
　　敢问老弟的货是何时被扣押的？
　　前天清早。
　　哦，前天李副官的确向我汇报过关于上海货轮一事，这两天我由于公事繁忙，还没来得及处理这件事，想不到徐老弟你就找上们来了。
　　来人，叫李副官火速赶来我这里。
　　有，进来的警卫员非常高大，神情十分严肃，像是在接受首长检阅一样高声说道。
　　回来，叫张妈上茶。
　　警卫员再次应声而去，他暗自庆幸张治忠已经对他的话信以为真了，但脸上的严肃神情仍然丝毫未减，像极了一个急等申冤的犯人家属，在这段时间里张治忠始终都不敢正视他的脸，屋子里的人就一直这样坚持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报告，李副官到。
　　快叫他进来，此时的张治忠完全不再是一个身经百战，处乱不惊的大将军，倒是很像一个做错事后害怕父母责备的小孩子。
　　报告司令员，你找我？
　　小李啊，10月28日你是不是扣押了一艘从上海来的货轮，里面装满了大量贵重摆设用品？如果有的话，我命令你马上放行，听明白了吗！
　　可是——可是那艘船是你让……。
　　我再问你一遍，到底有还是没有？
　　有。
　　还用我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吗？
　　是。
　　李副官领着是懂非懂的命令急匆匆地离开了房间，除了执行命令他还能做些事么呢？对于这位德高望重的首长所下的命令，身为副官的李爱财是绝对不敢也不会违背的，即便有什么疑问也还是如此。就在那时，一个体形肥胖的古稀老妇人端着三杯清香扑鼻的碧螺春颠颠晃晃地走了进来。　。　想看书来

第五章　　重生（7）
少爷，茶来了，两位请用茶。
　　奶娘，你先坐下来，张妈怎么让你送茶来，她自己上哪儿去了？
　　张妈她有点不舒服，我叫她休息取了，你就别再责怪她。
　　张妈从我出生开始就在我的身边，一直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待我像亲生儿子一样，在某些方面甚至还超出了一个做母亲的对自己的孩子该做的，在我心里她早已成为我生命里的第二位母亲，这种爱是旁人永远都无法理解的，说到这些时他的眼睛竟然闪出了晶莹剔透的泪光。
　　他打从心里深深地佩服这位真正的中国汉子，但却丝毫也没有为自己的欺骗行为感到内疚。他对这个世界太有感触了，一个不懂得变通的人到最后只能被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所湮没，做事讲原则固然是一件好事，原则的近处就可能是墨守成规，只讲本本主义和教条主义，他始终认为张治忠就是这种人，至少在过去和将来的一段时间里他是这样想的。
　　临近中午了，两位若是不嫌弃舍下酒微菜薄的话，不妨留在这里吃顿中饭，也好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并给我一个向徐老弟赔礼道歉的机会，怎么样？
　　他什么也没说，只把目光悄悄地投向了林坤如身上，仿佛实在暗示林坤如一切全凭他做主。
　　既然这样，看来我就要沾徐老弟的光了，林坤如对他的意思也是心领神会，立刻就给拿了一个皆大满意的主意。
　　出于对生活的多疑，他觉得一切都太过于顺利，因此他决定让俊堂一个人在旅馆静候佳音，自己留下来探个究竟，他是从心里感激林坤如替他拿的这个主意。神秘的面纱背后到底会隐藏些什么呢？他太想尽快揭开这个谜底了。下人很快就将中餐端了进来，简简单单的几样菜与主人先前所说的话完全是相呼应的，这一点也早就处在他的意料之中了。
　　客套话我就不多说了，民以食为天，我们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吧，至于这些酒我们容后再处理。
　　张治忠用一种特别的待客之道招呼我们吃完了中餐，酒足饭饱是他们三个人当时唯一的状态，其间张治忠除了那句“为了表示歉意我自罚三杯”之外，就只剩下吃东西和加饭菜的声音。难道这一切都只是我的多疑吗？不，不会的事情一定还会有意想不到的下文。他等待了很久，但还是没有出现自己想象中的意外。
　　张司令，谢谢你的款待，时候不早了，我和林大哥要想你说告辞了，他很不甘心地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早就应该说的话。
　　既然这样，我就不强留二位啦，来人，送两位出去。
　　他们就这样沿着来路走出了张府，他丝毫没有感觉到事情被圆满解决后的开心，相反近日之行有将他带入到了另外一个迷宫。似乎就连跟他一起来张府的林坤如也突然间变得神秘兮兮的，跟来的时候完全判若两人。直到一个卖报纸的小女孩出现在他门面前，并向他们大声地推销自己手中的报纸时，他们才发觉自己已经到了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正不断地从他们中间穿来穿去。
　　先生，买报纸吗？小女孩又大声把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哦——哦，给我来一份吧。
　　谢谢你先生，你是今天第一百个买我报纸的人，为了感谢你，我将送你一支玫瑰花。
　　那我就不客气了，小妹妹，这支花现在是属于我的，我要将它送给你。
　　正当他和小女孩都为自己的话发笑时，林坤如也如梦初醒地走近了他的身边。
　　是么事这么高兴啊，徐老弟，小军一个人在家我有点不放心，先得回去看看，就不送你了，你把地址留下，我搞定后再来找你。
　　那好吧，我也差点忘了，我兄弟还在旅馆等我呢，我们就此暂别吧。
　　跟林坤如分手后，他立刻将自己的前行速度加快了几十倍，俊堂一定早就等的不耐烦，兴许现在还在心里咒骂他呢，应该就是这样。回到旅馆时，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声地叫俊堂的名字，可令他奇怪的是，房间里并没有人应答，这是他才开始使劲地敲门，可反应还是一样的迟钝，他有点害怕和担心了以他对俊堂的了解。他最后一点耐心终于也被消磨掉了，门被他一脚给踹开了，当门开的那一瞬间，他是又惊喜又生气，俊堂正站在他面前努力睁开熟睡的双眼。
　　天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