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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天记[精校]-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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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忽然出现,手里拿着婚书的时候,人们才想着要尊重徐有容自己的意见,而当那只白鹤翩然而至,带来了徐有容明确的态度后,居然又有人说要以全体人类的利益为重……
  你和这些人说利益,他们说情怀,你和他们说情怀,他们和你说道德,你和他们说道德,他们和你说道理,总之,当这些人说不过你的时候,当他们没有道理的时候,他们便会不停转进,直到事情按照他们的想法或者说想象进行。
  这,真的很无耻。
  揭破伪装、把所有人的无耻袒露在夜明珠的光线之下的人,是落落。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与怒意,看着殿内的人们说道:“你们要脸吗?”
  坐在殿首的南人们愤怒难抑,已经忍了很长时间的关飞白霍然起身,喝道:“放肆!”
  落落看了此人一眼,想要回骂两句,又担心陈长生不喜,哼了两声。
  陈长生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笑着说道:“何必和这些人做口舌之争。”
  唐三十六在旁摇头说道:“既然要战,首先在骂人方面就不能输。”
  陈长生想了想,说道:“也有道理,只是这方面我确实不擅长。”
  “你想学,我教你啊。”
  唐三十六看着他说道,然后转身望向南方使团所在的座席,目光落在关飞白的身上,骂道:“说的就是你们啦!连个小姑娘都知道你们做事无耻,你们自己难道没有感觉?放肆?放你妈的肆啊!”
  关飞白怒到极点,眼神也冷到极点。
  便在这时,那只白鹤轻轻用喙触了触陈长生的手掌。
  陈长生微怔,看了它一眼,虽然已经数年时间未见,但毕竟曾经有过来往,隐约能明白它的意思,当然,那也肯定就是她的意思。他想了想,既然今夜目的已经达成,确实应该尽早离去,不然会让……有些人很为难吧。
  “走吧。”他对落落和唐三十六说道。
  “走?”
  离山长老小松宫看着他们,神情冷漠说道:“你们这三个小东西,难道想就这么离开?”
  听着这话,落落细眉微挑,陈长生要带着她和唐三十六离开,只是给南方使团一个台阶下,但在外人看起来,终究是他们先行退让一步,她本就有些不自在,此时对方竟似还不准备善罢甘休,她哪里肯示弱。
  “你这个老东西,难道还敢拦我们不成?”
  小松宫长老的脸色更加难看,每道皱纹都开始散发戾气,以他一步从圣的境界,在注意到落落的第一时间,便隐约知道了她不是人类,因为当年的某件往事,他对妖族向来就没有什么好感,更准确地说是充满了恶感。
  以他的身份地位,哪里会在乎这等小妖,随手灭了又如何?
  小松宫寒声说道:“闲事不提,先前你这个小丫头对老夫出言不逊,我说不得要替你家中尊长教训你一番。”
  听着家中尊长四字,落落眉头一挑,微怒说道:“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如此大言不惭!”
  当初在青藤宴第一夜时,她对天道院教谕说过近乎一模一样的话。
  青藤宴第三夜,她又说了这样一句话,只是小松宫乃是离山长老,远比天道院更加尊贵,但在她的眼中,这两人又有什么区别?
  小松宫本想着毕竟是在大周皇宫里,总要给周人些颜面,尤其是万一惊动了圣后娘娘那便大为不妥,但今夜连续遭受羞辱,尤其是这个小姑娘对自己竟是毫不尊重,此时再也无法控制情绪,暴喝一声!
  殿内夜明珠的光线骤暗骤明,小松宫长老的人还留在原地,剑犹在鞘中,但一道极为凌厉的剑意,已然出鞘离身而去,袭向落落!
  虽然在青藤宴第一夜时,落落便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强大,但她毕竟还是个稚龄少女,不要说她,即便是秋山君也不可能是一步从圣的小松宫的对手,面对如此强大的剑意,她哪里有招架之力?
  小松宫很明显还是有所忌惮,所以那道剑意静而不烈,应该不会危及落落的生命,但受伤在所难免。
  也只有如此,他才能够一泄今夜的怨气,才能给这些小辈留下足够深刻的教训。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宽容,却没想到,有些人,是不能受伤的。
  “不可!”陈留王面色微白,焦急喝道。
  莫雨神情骤凛,柳眉如剑挑起,喝道:“住手!”
  小松宫的境界实在太高,他们根本拦不住,只能希望对方能够听到自己的喊声,最后在悬崖之前把马勒住。
  此时殿内,唯一能够与小松宫相提并论的强者,便是天道院院长茅秋雨,也只有他,能够挡住小松宫。
  茅秋雨布袍轻飘,盯着那道破空而去的剑意,双眼如天神之目,里面有烟雨氤氲。
  陈留王、莫雨、茅秋雨,是殿内对小松宫出手反应最快的人,但不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陈长生。
  谁都没有留意到,他何时站在了落落的身前。
  就像那个夜晚一样,就像又一个夜晚一样。
  从落落拜他为师,他真地把落落看成自己的学生,便要保护她的安全。
  这是责任,然后,变成本能。
  陈长生出现在那道凌厉剑意之前。
  小松宫面无表情看着他,既然在大周皇宫里不能杀人,只是想伤人立威,能够重伤这名少年,反而更好。
  如果这一剑干脆把这少年废了,难道以后徐有容还真会嫁给他?
  当然,如果这少年运气不好死了,那或者,才是最好的事情。
  茅秋雨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他双袖轻拂,似将起舞于清风之中。
  然而下一刻,他的双袖骤然静止。
  不是因为他想看着陈长生去死,而是因为有人已经抢先出手。
  一道身影,从殿角落的阴影里暴然掠至场间!
  这道身影快到难以想象,其势暴烈如火,以至于空中响起刺耳的鸣啸声!


第69章 白帝为姓(下)
  剑意,便是无形的剑。
  此剑起于大殿深处,直刺殿门,离山长老数百年苦修的精深真元,尽在其间,无论天地有形无形,都将被这一剑劈成两断,无论落落还是不知何时横短剑于胸前的陈长生,都不可能拦住这把剑。
  破空声起,一道身影如雷霆而至,来到那把剑前。
  啪的一声轻响,小松宫那道看似锐不可挡的剑意,竟然就这样被挡住了!
  更令殿内众人震惊的是,挡住这道剑意的,竟然只是一双手掌!
  那双手掌被剑光笼罩,泛着淡淡的金色,就像是由黄金所铸一般!
  一片死寂。
  小松宫长老的剑意与那双手掌之间,发出一连串啪啪碎响。
  再下一刻,未央宫殿外的夜色里,也随之发出一连串的啪啪碎响!
  剑与手掌静止在众人的视线之前,四周的空气却似乎要碎了。
  殿外的夜色似乎已经碎了。
  轰的一声嗡鸣!
  未央宫殿外那道令秋风不能入的阵法,瞬间破裂!
  微寒的夜色从无数门窗里灌涌而入,吹得座席间的诸院师生的衣袍呼呼作响,便是夜明珠的光线,在这一刻仿佛都有些摇晃!
  离殿门处稍近些的人,更是连连向跌后倒,脸色苍白,无法呼吸,自然也无法喊出声来。
  好强大的真元碰撞,好恐怖的撞击后果。
  殿内依然死寂一片,只有夜风呼啸的声音。
  剑意渐渐消弥。
  那双手掌缓缓收回。
  那双手掌的主人,是个面容寻常、气度普通的中年男人,这中年男人生的有些微胖,穿着件满是铜钱图案的绸衫,看上去就像是乡间最常见的土财主,哪有半点高人风范,站在宫殿里显得格外不协调。
  这个寻常的中年男人,只凭一双肉掌,便轻描淡写地挡住了离山长老小松宫蕴着暴怒的一剑!
  中年男人收回手掌,看着大殿深处的小松宫,脸上露出一丝颇有深意的笑容,然后退回到落落的身后。
  他站在落落身前时,是个寻常富家翁,站到落落身后,也是个寻常富家翁,没有流露一丝宗师风范,也没有刻意敛没气息扮演管家。
  因为现在的他,就是一个寻常富家翁,他只喜欢钱,尤其是金。
  但殿内的人们肯定不会这样认为,人们看着这名中年男人的目光里,充满了震骇与困惑。
  能与离山长老小松宫分庭抗礼的男人,至少也应该是天道院院长茅秋雨这种级别的人物,如何能是个寻常富家翁?
  南方使团的人们更是震惊无语,尤其是离山的年轻弟子们,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即便师叔祖先前暴怒之下出剑有些随意,又因为身在大周皇宫的缘故未尽全力,可这个中年男人只凭一双肉掌,居然能够不落下风!
  小松宫站在席后看着殿门处那个中年男人,情绪很是复杂,似乎想起了些什么事情,却又不敢确信。
  一声极轻微的碎声响起。
  这声音很轻,只有关飞白等离得最近的离山弟子才能听到。
  也只有他们才能看清楚,小松宫长老腰间的佩剑剑鞘上……出现了一道裂纹!
  身为离子弟子,他们哪里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不是分庭抗礼,也不是不落下风,那个看似寻常的中年男人,竟然在这次比拼里胜了小松宫长老!
  ……
  ……
  殿内安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落落身后那个寻常中年男人的身上。
  徐世绩面色铁青,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他知道那名叫落落的国教学院女学生来历神秘,身世不凡,却没想到,她居然能够收服实力境界如此恐怖的强者为下属,那个中年男人是谁?这个叫落落的小姑娘又是谁?
  小松宫枯瘦的身躯上的袍子轻轻飘拂,那是被殿外的夜风吹动,也是因为他袖中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先前那次交锋,只是瞬间便分开,看似没有胜负,但他清楚自己败了,而且受了不轻的伤,经脉受震,真元外溢……但真正令他感到震撼的,不是那个中年男人的强大,而是他隐约间想起的某件事,某个人。
  当年的某件事,当年的某个人。
  小松宫看着那名中年男人微微眯眼,有些犹疑不定,问道:“你是……”
  那名中年男人站在落落身后,轻轻咳了两声,听得出来,先前的交手,他也受了些伤。
  这咳声很轻,落在小松宫的耳中,却像是雷声一般。
  中年男人说道:“不错,是我。”
  小松宫骤然色变,苍老的脸颊如雪一般惨白,眼睛里涌出无穷怒火,却无法掩去最深处的那抹悸意。
  “金玉律!”
  “你怎么会在这里!”
  ……
  ……
  小松宫长老满是愤怒怨毒的喊声,回荡在未央宫里。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声音。
  所有人都惊呆了,看着那名中年男人的目光里,不再有困惑,只剩下震骇,或者说敬畏。
  苟寒食、关飞白等离山内门弟子,都听说过师叔祖此生最大的恨事,此时望向那名中年男人的眼光极为复杂。
  便是骄傲冷漠的唐三十六,在听到金玉律这个名字后,也吓了一跳,看着那名中年男人,眼睛瞪的极大,似乎想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人。
  陈长生他认识这名中年男人,他只知道这名中年男人是落落身边管家一样的人物,每天百草园送过来的餐食都是由此人精心安排,他与此人打过几次交道,没有看出任何特殊的地方,就觉得……这个中年男人很啰嗦,很像个大妈。
  中年男人便是百草园里的金长史。
  陈长生哪里能想到,这个很像大妈的金管家,竟然是如此强大的男人。
  但他没有听过金玉律这个名字,所以有些无法理解殿内的死寂和众人异样的目光。
  金玉律,是这片大陆传说中的人物。
  当年人族与妖族联手,与魔族连年大战,他一共出任了三次粮草官。
  粮草官很重要,但凡失期,说不定便会造成毁灭性的惨痛后果。
  他说粮草军械什么时候能送到什么地方,便一定能送到,一次意外都没有。
  因为他说一不二。
  任何质疑他的决定的人,都已经倒在了北方的风雪里。
  金玉律,妖族四大神将之首。
  大周太宗皇帝陛下,御笔亲赞:金科玉律!
  ……
  ……
  天道院院长茅秋雨轻叹一声,站起身来。
  陈留王无可奈何,站起身来。
  莫雨有些头痛,揉了揉眉心,终究还是站起身来。
  以金玉律的战功资历与德行,自然当得起这样的礼数,但对上述知晓百草园秘密的大人物来说,更重要的是,金玉律都已经亮明了身份,那么某人自然也要亮明身份,既然殿内所有人都要起身,那么他们不如先起身。
  今夜的青藤宴,必然要记载在史书上了。
  稍晚片刻,殿内其余的人们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们的目光从金长史的身上,移到了他身前那名小姑娘的身上,移的很缓慢,因为很沉重。
  南方使团众人脸色微白,关飞白隐有不甘,呼吸都粗了数分。
  苟寒食神情凝重,心想原来一直在京都。
  天道院座席里,庄换羽缓缓起身,眼睛里满是痛苦,身形微摇,竟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
  从青藤宴第一夜开始,无数人都在猜测,国教学院里那个小姑娘的身份。
  人们只知道她来历必然不凡,身世神秘,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猜到。
  准确地说,没有人敢往那个方向去猜。
  今夜,金玉律安安静静站在了那个小姑娘的身后,小姑娘的身份,自然呼之欲出。
  唐三十六看着落落,神情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片安静,无人出声。
  终究需要有人来打破这片安静。
  陈长生转身,静静看着落落。
  落落低头,喃喃说道:“先生,我可不是故意要骗你。”
  在国教学院里她曾经说过,只要陈长生问她就一定会说。
  陈长生没有问。
  现在不用问也知道了。
  但似乎总少了一些什么。
  陈长生看着小姑娘紧张的模样,笑了起来,温和问道:“你是谁?”
  她想了想,说道:“我是落落。”
  陈长生认真说道:“这不是坏事情,这是值得骄傲的事情。”
  “是的,先生。”
  落落抬起头来,望着殿内那些神情各异的目光,平静向前走了一步。
  夜风入殿,青丝在颊畔轻飘。
  她是个穿着学院裙的小姑娘,眉眼秀丽,犹有稚气,只是寻常。
  但她向前走了一步,便站到了整个世界的面前,站到了所有人的前面。
  她的学院裙,仿佛变成了皇袍,一道贵意,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
  所有人都觉得眼前一亮。
  整座宫殿似乎真的明亮起来。
  这是真正的贵气。
  人们下意识里避开她的眼光,有的人甚至惶惶后退数步,更没有人敢与她的目光对视。
  不是畏惧,而是太过明亮。
  她就像是一轮初生的朝阳。
  平静而红暖,但必须保持足够的敬畏与距离。
  她看着殿内的人们平静而骄傲说道:“我姓白帝,白帝的白帝。”
  西方万里妖域,域深处有大城,在忘川起源处,巍峨壮观,八百里红河绕城而过。
  城名白帝城,因为白帝居于城中。
  她是当代白帝独女。
  八百里红河两岸,都是她的封土。
  她是落落。
  她是落落殿下。


第70章 有一个少年
  忘川尽头白帝城,八百里红河为封土……还能是谁?
  妖族唯一的公主殿下,居然出现在这里!
  殿内的人们神情震撼至极,伴着簌簌的衣衫磨擦声,尽数起身准备行礼。
  “家母,大西洲长公主殿下。”
  落落看着殿内众人,继续说道:“家父白行夜。”
  随着这两个名字响起,大殿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紧张,沉默的仿佛死寂一般。
  这两个名字代表着无上的权威与力量,这两个名字都在五圣人的行列里。
  白帝城里这对夫妇,都是与圣后娘娘、教宗大人平级的人物。
  南方使团的人们沉默无语,待他们看着落落身后的陈长生,脸色更是变得异常难看。
  人们先前便注意到落落与陈长生之间的关系与众不同。
  果不其然,落落看着南方使团众人说道:“家师陈长生。”
  说完这句话,她回头看了陈长生一眼。
  家父、家母、家师。
  她是这样说的,便等若说,她把这三者放在相同的位置上。
  和京都里有些人事先的想法不一样,落落进入国教学院并不是为了有趣的经历,而是真的要学习,她把陈长生视作家人和尊敬的长辈。
  殿内的人们震愕无语,苟寒食的神情也变得更加凝重。
  这个叫陈长生的少年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能与白帝夫妇相提并论!
  “请问,我家先生有什么地方比不上秋山君?”
  落落看着南方使团众人问道。
  南方使团众人无言以对,因为没法回答。
  秋山君再如何天才,单从身份地位上来论,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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