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戮仙-萧鼎-第1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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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石呆了一下,立刻移开了目光,之前在他与凌春泥这个女子的数次来往中,类似的场面也遇过几次,但多数时候都有其他事情分心,他也从未有过其他心思。只是不知为何,这一日这一眼望去,那一抹丰腴白腻倒映在他眼里,却是格外的刺眼,甚至让他有些莫名的烦躁感觉。
下意识中,他想要从凌春泥的手间抽回自己的手掌,只是无意下力气稍大,抽回的动作也随即大了些,凌春泥的身子微微一颤,却是感觉到了什么,醒了过来。
她像是带了几分疲惫,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但随即便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抬头就向沈石看去。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对视一眼,凌春泥怔了一下,随即露出几分惊喜之色,道:“啊,你好了么?”
沈石迟疑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道:“还不能说是完全恢复了,但大体是没什么事了。”
凌春泥听了之后,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用手轻拍自己胸口,呼气道:“那就好,那就好,昨天你昏睡了那么长时间,真是把我吓到了。”
沈石的目光却是不由自主地随着她的白皙小手起落,情不自禁地又往那边看了一眼,随即一皱眉心里暗自骂了自己一句,然后抬脚下床。
凌春泥在旁边赶忙让开,同时用手捋了捋垂落下来的秀发,只是手臂晃动间,她忽然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有些不整,露出了些许春光。她怔了一下,偷偷看了沈石一眼,却见那男子正走到一旁桌边,好像并没有回头看她这里的意思。
凌春泥脸颊微红,不知为何,以往对这些事并不算是太在意的她,今天在这个男子面前却意外的有了几分羞耻之感,她默不作声地迅速用手掩好衣襟,这才觉得身上顺畅了些。
就在这时,凌春泥忽然听到沈石在前方道:“凌姑娘,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凌春泥怔了一下,眼中先是一阵茫然,随后微微低下了头,过了半晌才轻声道:“我也不知道。”
沈石皱了皱眉,转过身来向她看了一眼,心里也有些踌躇,之前无论是在神仙会会所还是在那条肮脏的小巷里,他出手相救凌春泥都是凭着自己心意,或者说是一时义愤,并不是跟那江黑虎有什么深仇大恨,与凌春泥也没有什么深厚交情。只是眼下事情到了这一步,人倒是救下来了,但后面接下来怎么办,他心里却也是一时想不出什么法子来。
凌春泥抬眼向沈石看了一眼,面上有一丝细不可察的黯然掠过,但随即面色便沉静下来,走上前轻轻施了一礼,道:“蒙公子救命大恩,春泥没齿难忘,只是小女子孤苦伶仃,也没什么可以报答公子的,日后若有机缘,公子但有吩咐,我一定竭心尽力,以报今日恩德。”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微微顿了一下,随后又低声道:“眼下公子身子已经好了,春泥不详卑微之人,就不再打扰了,就此拜别,公子多多珍重。”
沈石一怔,却是没想到凌春泥突然间便开口要走,下意识地想说些什么,只是看着凌春泥说完转身向门口走去的时候,他话到嘴边却是欲言又止,本以为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是又觉得就算留下她又能怎样?
彼此两人,本来就是完全不同的人,或许,当初本就不该相识相见才对的吧?
所以到了最后,他嘴唇微动着,迟疑着,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凌春泥安安静静地走到门口,打开房门走了出去,然后细心地返身关上屋门,当那个男人的身影在越来越小的门缝里渐渐在眼前消失的时候,当那扇门终于关上的时候。
她站在门外。
凝望半晌。
一滴泪珠从脸颊滑落,悄然坠地。
然后,她转身离去。
屋中,沈石默然地看着那一扇已经关闭的房门,许久没有言语,哪怕他在不久之前心里还有几分苦恼于该如何安置凌春泥,但看着那个柔媚的女子却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坚强平静离去的时候,他心中忽然又有几分失落之意。
这种有些矛盾而莫名的情绪,是他过往修道生涯中从来不曾有过的心绪,不知为何,他独自一人站在这屋里,哪怕周围一片寂静,但他的心情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沈石有些烦躁地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片刻后意外看到了在这屋子里的一角,小黑正是趴在那边的地上呼呼大睡,也不知它是什么时候跟进来的,昨日沈石过于疲惫近乎强撑,一时都没顾得上它,但小黑看来早已是通了灵性,自然而然地便跟了过来。
沈石叹了口气,走过去在小黑身前蹲了下来,用手轻轻摸了摸小黑柔软顺滑的脑后皮毛,小黑并没有醒来,但在睡梦里好像还是感觉到了什么,本能一般用头蹭了蹭沈石的手掌,然后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沈石也没管它,目光有些游离不定,带着些许迷惘,只是怔怔地看着这间屋子,片刻之后,只听他的声音轻声道:
“小黑,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这间客房在客栈的二楼,凌春泥从楼上下来走出客栈,眼前便是那条熟悉热闹的大街。看着街上人来人往拥挤的人流,凌春泥忽然间一阵茫然,天地之大,她却似乎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往何方?
茫然走到街头,左顾右盼,凌春泥怔了片刻,却是转过身子,神色间带了几分犹豫,但仍然还是顺着昨日过来的方向,在几许忐忑几许迟疑中,轻轻迈步走了过去。
往那边沿着长街走上一段路,便是那条肮脏幽暗的小巷。
前两日那血淋淋凄厉的一幕景象,至今仍不时在她眼前回荡,可是无论那边如何可怕,凌春泥却还是慢慢地向那边走了过去,因为她想到了一件事,干娘的遗体,仍然还躺在那边肮脏的地上。
那个女人苍老、孤苦、干瘦如骷髅,但她却是养育凌春泥长大的人,是她在这艰难残酷的世上唯一的亲人,从她懂事以来很久很久时间里,干娘都是她唯一能感到温暖的人,或许,现在……还有另一个人吗?
她的神情间忽然多了几分温柔,目光微微迷离,像是回忆起了心底深处那一缕温暖,那个挡在自己前方的身影,还有那一只温暖的手掌,一旦握紧,却是怎样的割舍不下?
陪了他看着他,一天一夜,
忽然又后悔,竟不曾多看一眼。
如果多了那一眼,
会不会心头的温暖,就多一分?
她轻轻抬起自己的手臂,环抱在胸前,好像这样就可以留住温暖,然后抬起头,忍住了想要回头的心情,继续向前走去。
这一生,这条路,又有几人可回头?
长街漫漫,悄然走过,凌春泥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那条小巷附近。她停下脚步,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到那里。站在路旁,她望着那个寂静巷口正踌躇时,忽然身子一震,却是看到从那巷子深处,竟是走出了一行人。
凌春泥吃了一惊,平日这小巷里根本无人来此,此刻陡然现出这么多身影,她心头一片惶然,下意识地向旁边一躲,却是藏在一处路边石柱之后,然后等了,发现前头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这才小心翼翼地探头出去,远远观望那里的情况。
小巷入口处,那一行人已经差不多都走了出来,看过去差不多都是身强力壮的男子,几乎都是修士,身上的衣服服饰分为两种,一种纹有大熊,一种纹有凶狗。
凌春泥脸色顿时苍白了下来,对于江黑虎以及此人背后的势力,她当然也是略知一二,江黑虎的铁虎门本身就是猛兽盟五门之一,而眼前这两批人中,很明显的也是分属于猛兽盟里的两个门派,山熊堂和赤狗门。
而随着这些男子次第走出,远远看去一众人的脸上神情都不好看,为首的几个人更是眉头紧锁,其中有一个看去脾气暴躁的大汉甚至已经在旁边骂了几句出来,看着很是愤怒。
而在人群最后,却是有几个人分别抬着四件用布匹包裹起来长条形状的东西走了出来,看着那包裹轮廓,里面竟然隐隐的都似人形。
周围长街上众多的过往行人很快也有许多注意到了这边,一时间很多视线也扫了过来,而隐藏在路边石柱后头的凌春泥,却是一颗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边,像是猜到了什么,脸色苍白,双眼死死地盯着那四件布匹包裹。
忽然,那个前头怒骂出声看去脾气暴躁的壮汉猛然走了过来,旁边有人拉扯了他一下,像是想劝几句,却被他挥手推开,然后大步走到最后边那见包裹处,恨恨地瞪了那包裹一眼,猛地一声怒吼,却是抬起一脚直接踢了过去。
那抬着包裹的是一个赤狗门弟子,见状吓了一跳,直接把手上包裹一丢向后跳了出去,而劲风呼啸声中,只听“砰”的一声,那壮汉一脚直接踢在了那包裹上,顿时将包裹重重踢了出去,直撞在路边墙上然后掉了下来,滚了两滚,却是露出了一只瘦小干瘪血肉枯败的女人手臂。
凌春泥的呼吸瞬间停滞,脑海中陡然一片空白,像是有一个嗡嗡的声音在心里狂喊了一声,然后她什么事都忘记了,那一刹那她仿佛只记得多年之前抚育自己长大的那个温柔可亲的女子,那个给了自己在这艰难世上唯一温暖的女子。
两行泪水流淌而下,她不顾一切地向外冲出,张开口眼看就要一声凄厉的哭喊,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在她身旁突然横过来一只强健有力的胳膊,一下子勒住了她的脖颈,将她的声音硬生生压了回去,然后另一只手掌捂住了她的嘴,一只手抱紧了她的身子,将她重新拖了回来。
第二卷:竹叶青第一百二十八章缠绵
第一百二十八章缠绵
凌春泥只觉得口鼻一阵憋闷,连呼吸都无法顺畅,原本想要喊出的声音瞬间被憋了回去,同时只觉得身后那人的力量大得惊人,自己被他压制之下竟是毫无抵抗之力,哪怕她下意识地拼命挣扎,蹬腿捶打,但捂住她嘴巴和抱着她身子的那两只手臂却像是铁铸的一般纹丝不动,抱着她再度回到了那石柱后头。+++
凌春泥一时无法回头,也不知道身后的人是谁,但心底已是一阵绝望,同时眼中又看到前方小巷口外那个凄惨枯败的手臂,心中更是凄苦,只觉得一颗心马上就要粉碎一般,泪水无声地滑落,滴落在那手掌之上。忽然间,她看到那边有几个男子走到地上那包裹边上,其中一个为首的男人拉走了那个发怒的壮汉,剩下的人则是去再度搬起了地上那件包裹。
眼看着那只干瘪枯败的手臂又被包起,然后整个包裹被人漫不经心地拖走,凌春泥心中激动,仿佛觉得这一别就再也无法看到干娘,身上也不知道哪来的气力,忽地一阵猛烈挣扎,居然一下子挣开了捂在口上的那只手,后头那人似乎也没料到她突然间有这么大力气,吃了一惊后连忙又想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喊出声来。
凌春泥气急之下,不顾一切地张口对着那只手掌咬了下去,入口处只觉得此人的皮肉坚韧,显然是有道行在身的修士。饶是如此,那人也是痛哼了一声,显然凌春泥这一口的气力着实不小。
这时背后那人已经拖着凌春泥回到了那根石柱背后,凌春泥兀自愤怒绝望地咬着那人手掌时,忽然只听耳边传来一个低沉却熟悉的声音,低声道:“是我。”
这话语声赫然竟是沈石的声音,凌春泥身子一震,原本在拼命挣扎的身子一下子僵住,紧紧咬着的嘴也缓缓松开了。
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这里并在千钧一发之际阻止了凌春泥出去的沈石,此刻脸色肃然,带了几分戒备之意向小巷那边望了一眼,确认那些猛兽盟的男子并没有注意这边之后,他才回过头来,看着正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凌春泥,低声道:“我放手,你别冲动好不?”
凌春泥眼眸之中满是泪水,顺着白皙的脸颊不停滑落,但泪眼朦胧中她看着与自己近在咫尺的这个男子,却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有多久没有这样值得依偎的胸膛,那双有力的臂弯之后是那么可靠沉稳的身体,仿佛大浪涌来也不后退,天塌下来也能支撑。
手,轻轻松开了,凌春泥深吸了一口气,身子却像是耗尽了所以力气,软软地靠在沈石的胸前,沈石轻轻叹息一声,低声道:“我们回去吧。”
凌春泥微微咬牙,面色苍白地望向小巷那边,身子微微动弹了一下,沈石抱着她身子的手臂紧了紧,拉住她想要走去的步伐,压低声音疾道:“那边人太多太强,这样去送死不值得,就算你干娘泉下有知,也不想你这样的。”
凌春泥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粒粒滴落下来,打湿了衣袖,落在沈石的手上,然后她的身子慢慢软了下去。
沈石松了一口气,半抱半扶着拉着她转过身子,低着头走在路边,尽量不引起周围人的注意,沿着长街向后走去。凌春泥靠在他的身上,似乎连走路的气力都有些不济,若不是沈石的支撑,只怕没走几步她就会摔倒在地。
“没事了,没事了……”沈石面对这种情况,也不知该如何劝慰这个伤心欲绝的女子,只是看着她这般楚楚可怜哀婉模样,心里也是很不好受,嘴上只能不断地重复着些简单的话语,然后用手轻轻搂着她哭泣而微微抖动的肩膀,就这样搀扶着她,重新回到了客栈之中。
回到那间二楼的屋子,关上房门之后,顿时就像是重新回到了一处自己渺小却私密的所在,与外头那个世界被那扇木门直接隔开了一样。
凌春泥带着几分茫然向周围看了一眼,微微低头,看起来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沈石有些担心地看了她一眼,迟疑了一下,还是扶着她走到那张床边,让她躺了上去。
想想不久之前,自己还昏睡了一天一夜,那时是凌春泥衣不解带不眠不休地照看自己,这才多少工夫时间,两个人就直接调换了位置,沈石想到这里,心里也是一阵无言的苦笑。
不过几次三番下来,他对凌春泥这个女子的印象已经大为改变,早非昔日第一眼时的那种轻视厌恶。或许在每一个人的身影之后,都会有各自不同的命运吧,谁又能真的了解谁呢?
他轻轻扯过被子,盖在凌春泥的身上。
被褥柔软而舒适,更有一丝淡淡的温暖,还残留在上头,凌春泥的脸颊触过被头,鼻中闻到了那股气息。
那就是他所留下的味道么?
她抬起眼,静静地看着沈石。
看到凌春泥回到这里之后,终于是止住了哭泣,沈石心下稍安,此刻见凌春泥转眼看来,他笑了一下,道:“你先这样休息一下吧,有什么事就叫我……”
“你回去罢。”沈石话音未落,忽然却听到凌春泥突然这么低声说了一句。
沈石呆了一下,愕然道:“什么?”
凌春泥面无表情,闭上双眼,也不知是不想还是不敢再去看他,轻轻翻了个身,面朝床里背对沈石,轻声道:“我没事了,也不会再做什么傻事,你救我几次,大恩大德我……我没齿难忘,可是我一介弱女子,什么都没有,实在没法回报你什么,你也不值得再在我身上花费心思了。”她面对着床铺里头无人看见的地方惨然一笑,只觉得自己说的每个字都那么痛苦,但却依然听得那么清晰,“猛兽盟实力强大,人多势众又心狠手辣,你走罢,别理我了。”
身后的那个男子忽然沉默了下去,很久都没有说话,房间里一片寂静。柔软的被褥之下,那淡淡的让凌春泥眷恋的余温,好像突然间已经消散。过了一会,她听到身后那个男子缓缓站起,道:
“凌姑娘,我救你只是看不过眼,从来不曾想过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回报之类的东西。”
他的声音有些平淡,虽在床边,却仿佛突然和刚才隔了好远。凌春泥咬紧了牙,脸边的枕头已经湿了一块,却兀自强撑着一言不发,只是在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在暗自哭喊:“我知道、我知道的。”
他站了一会,一言不发,不知是不是在等待凌春泥的回话,可是凌春泥一动不动,哪怕在被褥之下她的指甲已经刺进了掌心。这样的一个男子,大好前程,不该和自己在一起的。曾几何时,一心只想利用美色诱惑男人想尽办法获得各种回报的凌春泥,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心中竟会有这样的念头。
让他走吧,让他走吧,她在心里幽幽地喊着,不敢回头,怕再看他一眼就会再也舍弃不了,怕再看一眼自己就回不了头。
这便是喜欢么?
这便是心中有他了吗?
一切的灰暗本就不该与他有所关系,这一生卑微到头,就算是随了心意放肆一把,为了第一次心爱的人。
她在哭泣中露出笑容,无人看见的笑容,泪湿枕头。
背后的男子又等了一会,终于是在没有任何回应之下,转身走开。
那一声声离去的脚步,听起来像是变成了一把把锋锐的刀子,一下下插在凌春泥的胸口。
就像是世上最后的一点温暖,也随着脚步渐渐远离,哪怕那被窝之中,也如坠冰窖。当房门响起时,她甚至差一点就要跳起不顾一切地对他哭喊,可是最后,她却还是忍住了。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这份情感在瞬间如此的浓烈如同烈火,熊熊燃烧甚至快要将自己焚烧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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