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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神说了什么，马伦没有太听清，他的目光逐渐如钢铁一般坚硬，眉宇如利剑一样锐利，“狼牙军想要截杀我的近卫军，而近卫军又没有把握能够及时返回木鹿城，既然如此，我何不将计就计，让近卫军在半道给狼牙军设个伏，给上官倾城一个大大的惊喜？”
　　　　真神稍稍停顿，声音没有波澜，“事若不成，近卫军将万劫不复。”
　　　　马伦笑了，哈哈大笑出声，笑声好似要穿透云霄。
　　　　他道：“大军征战，胜则国昌，败则国亡，古来如此。岂有因畏惧失败，而不敢作战的道理？从忽论城、阿缓城撤出的近卫军，尚有二十万，狼牙军如今不到十万而已，如果这都不敢打，我大食还不如投降算了！”
　　　　真神的语气变得认真严肃：“不错，在经历不小的挫折后，你还能有如此意气斗志，殊为难得。按照你的想法去安排吧，这是我们共同的战争，本就需要我们同心协力，尽展所能去取胜！”
　　　　“赞美您，我伟大而唯一的真神！”马伦笑容更加自信，他的脑海里，已经有了在何处设伏，如何引诱、聚歼狼牙军的大致计划。

第一百九十章　焦点（下）
　　　　大食在黑汗国的战线虽然已经完全崩塌，撤退的大军也有很多是溃逃，但常备军作为精锐之师，还是有很多保持住了秩序。毕竟都是百战之士了，不至于这般不经事。乱的多是领地主们的志愿军。
　　　　尤其是黑汗国南部，因为虎卫军、羽林军都是方经鏖战，将士疲敝，纵然在追击，也不可能跑得太快，在脚力上。
　　　　白牛终究也是无法跟凶兽战马相比，所以越是靠近大食国境的地方，大食军队的秩序就越好，面对的局势也没那么恶劣。
　　　　在这种情况下，马伦要给千里奔袭的狼牙军设伏，其实并不是很难。
　　　　拿定了主意后，马伦让人找来舆图，按照刚刚脑海中冒出的灵光，结合眼下大军撤退的形势、速度，找到了几个可以设伏的地点。经过一番推演，他最终将目光锁定在那色波，独莫水畔的一座不大不小的城池。
　　　　“依照狼牙军的脚力，他们赶到那色波城的时候，阿里所部大体会刚刚经过这附近，尤西所部距离这一带也不会太远。”马伦摸着下巴，眸中精芒闪烁。
　　　　阿里是在忽论城战斗的近卫军统率，尤西是在阿缓城跟羽林军作战的近卫军统率，相对而言，前者距离那色波的距离更近，所以会更早经过这里。
　　　　“传令给阿里所部，经过那色波城后，就近寻找隐蔽之所潜伏；同时急令尤西所部，务必在两日之内赶到那色波城！”说到这里，马伦眼神冷酷，“若是路上有志愿军的溃兵阻道，直接杀过去，只要不耽误行程，准许尤西便宜行事！”
　　　　城头有大修士领命。
　　　　“不必让他们去了，本座亲自传令。”真神的声音在马伦意识中响起，“时间紧急，能多早些将命令传达，怎么都是好的。”
　　　　马伦怔了怔，没想到真神竟然愿意帮他做传令的事，有些受宠若惊，旋即便喜上眉梢，又是一通赞美真神的马屁奉上。
　　　　那色波城距离木鹿城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地形上有山有川，确实是个设伏的好地方。如果能够顺利吃下狼牙军，大食近卫军还可以看情况，可攻可守。
　　　　若是战事折损不大，反击也不是没有可能，若是折损不小，退守木鹿城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要伏击狼牙军不难，但狼牙军作为大唐至锐之师，战力比虎卫军还要强一些，若是狼牙军斗志顽强，战事不能迅速分出胜负，唐军势必急速驰援，届时你怎么应对？”真神问马伦，祂对战争也有真知灼见。
　　　　马伦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他意志坚决，绝对不会因为一点困难就放弃，“独莫水、独莫山地形颇为险要，只要我们占住地利，就算虎卫军、羽林军赶到，近卫军也能分出一部分力量，配合常备军精锐抵挡一时。”
　　　　说到这，他双眼逐渐泛红，流露出狠戾之色，“只要能灭掉狼牙军，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得的，哪怕代价大些也无不可。战争进行到现在，若是不能打开局面，后面的情况只会更加恶化！”
　　　　真神理解了他的顽强斗志，没有再多说什么。
　　　　马伦想了想，忽然又笑道：“就算真不能灭掉狼牙军，那也没甚么，能给他们迎头痛击即可。那样一来，至少可以扼制唐军气势和进攻速度，我们也能多一些缓冲时间，做后续布置。
　　　　“只要木鹿城守得住，蒙希塔兹率领的海军，就会在大唐东南沿海登岸，届时大唐后院失火，两个战场还相距万里，李晔能够如何应对？两面夹击之下，大唐岂有不溃之理？”
　　　　听到马伦这番话，真神才发出一个认同的声音。祂比较担心马伦钻牛角尖，在那色波跟狼牙军死磕。既然马伦一方面斗志坚定，另一方面又头脑清醒，祂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唐军也有岭南水师，当初你我去特奥蒂瓦坎的时候，岭南水师就有舰队抵达那里。能够远洋航行，可见岭南水师也是有实力的。”真神徐徐道。
　　　　马伦轻笑一声，“唐军的岭南水师，我去特奥蒂卡瓦坎那边的时候，专门转过去看过，除了领航的两艘战舰，还可称雄武外，并没有过多可以称道的地方。
　　　　“而我的海军，可是百战精锐，战力都是血火中磨练出来的，不仅有蒙希塔兹的亲军，船舰本身也非岭南水师可比。唐朝的岭南水师，若是跟我的海军碰上，只会有一个下场，那就是全军覆没，去喂食海里的鱼群！”
　　　　大唐的岭南海师究竟是何面貌，真神的确没有见过，大唐不是新月教的势力范围，而直到现在为止，大食海军也还没有遇到对方，不过听马伦说得这么笃定，祂也就不再担心什么。
　　　　在祂看来，唐军甲兵鼎盛已经到了一种可怖的程度，无论是法炮还是白牛，都让祂非常惊讶。要打造这样的利器，投入不菲，按理说，唐军水师也不会再如何显赫。
　　　　至少，由蒙希塔兹的率领的三十万海军，不会敌不过岭南水师。只要蒙希塔兹的部曲，能够在大唐东南登岸，而木鹿城这边的战局又没有崩坏，大唐就必然会难以应对。
　　　　眼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马伦和真神觉得，一旦狼牙军赶到那色波城，让近卫军成功伏击，战局就会发生有利于大食的变化。
　　　　碧波万顷的大海上，岭南海师正在向西航行。
　　　　因为出发得早，他们已经驶过了天竺最南端，如今航向变成了西北。且不说有李晔给的舆图，这片地方大唐的商船早先就经常过来，杨行密很清楚前方是什么地形。
　　　　再航行一段时间，海师就会进入一片大大的海湾，抵达那个在李晔的舆图中，被标记为霍尔木兹海峡的地方。彼处是海师的第一个目的地，因为北面就是大食国土，届时就需要根据情况配合岸上大军的行动。
　　　　当然，在那之前，杨行密需要解决一个很大的问题。
　　　　大食的水师。
　　　　杨行密已经做好了跟大食水师交战的准备，他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早就遇到对方。
　　　　大军照例航行的这一日，杨行密忽然接到大修士回报，前方发现了一支舰队，有数十艘船，大小搭配得当，看样子像是探路先锋，距离大军只有区区不到两日航程。
　　　　“对方打的是大食旗帜，应该是大食水师无疑，而且卑职还感受到了大修士的气息。为了不暴露自身，卑职没有冒然接近，所以对方具体有多少修士，力量如何，卑职没有探知得特别清楚。”
　　　　一名大修士向杨行密禀报，等待对方给予命令，好进行下一步的探查。
　　　　杨行密望着苍茫海面，凝神寻思片刻，即道：“既然遇到了，也不必藏着掖着，先接近探查，让速度快的‘飞鱼’也迎上去。如果对方实力寻常，也不必客气，直接将这支探路的船队灭掉，抓一些俘虏回来拷问一下大食舰队的情况。”
　　　　岭南海师从广州到这里，航行万里，沿途遇到不长眼的海匪，也顺手剿灭了几支。
　　　　在不影响海师行程的前提下，杨行密有意让将士们在战前多见见血，且不说航行枯燥，将士们需要一点东西缓解情绪，鲜血也有利于培养大军杀气。这在杨行密看来是很有必要的，跟磨刀有异曲同工之妙。
　　　　眼下发现了大食水师，就意味着对方后面可能有大食水师主力——当然，也不排除对方这支船队，是有别的什么任务，所以抓回俘虏拷问就很必要。
　　　　两军总归是要交战的，虽然西域商行已经提供了不少的情报，但能在战前多了解一些对方的情况，怎么都有好处。
　　　　另外，一路来海师将士，虽然杀了不少海匪，但对方实力太弱，而且也不是大食人，对将士们杀气的激发有限。
　　　　总而言之，现在碰到这支大食舰队，杨行密很高兴。
　　　　杨行密的军令很快就被执行，数十名大修士，带着百余艘‘飞鱼’型战舰从舰队中脱离，以更加迅捷的速度向前驶去。这股力量很强大，杨行密没打算放走一个大食水师将士。
　　　　在岭南海师碰到大食海军探路先遣队的时候，狼牙军经过一段时间奔袭，已经临近了那色波城。至此，跟他们离得最近的虎卫军，哪怕有白牛这种存在，距离那色波城也还有两日行军路程。
　　　　“将军，那色波城附近聚集了很多大食大修士，卑职等无法突破过去探知城内虚实。不过现在我们已经能够确定，那色波城中有一支大食近卫军，而且数量不少。附近的大食溃卒，都在向城中集结。”
　　　　斥候大修士回来向上官倾城禀报。
　　　　连日快速行军，狼牙军无论是战马还是修士，身上都沾染了许多黄尘，看起来像是一个个泥人。虽然对修士而言，稍微动用点修为之力，就能保持自身洁净，但因为一直在赶路，要一直保持自身干净，耗费的灵气就不少了。
　　　　没人去浪费自己的战力。
　　　　白马白袍的上官倾城，抖落身上的泥尘，望向远处那色波城的方向，稍作沉吟。
　　　　他们来这里，为的就是截杀回退的大食近卫军，如今追上了，知道对方在那色波城里，就没有不战的道理。
　　　　问题只在于怎么战。

第一百九十一章　出击
　　　　这样关键的时候，李晔当然不会不在场，他跟上官倾城一同向西而望，目光深邃。
　　　　眼下黑汗国西端局势混乱，大食军队又在全面撤退，他们对各城各地的封锁与控制，不是已经完全丢失，就是已经无法像之前那样严密，西域商行潜伏在各处的细作眼线，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被压制后，终于能够大规模露头活动。
　　　　他们抓住了这个机会，迅速跟大唐军队取得联系，将各地最新情报及时传回，不少人还混在了难民队伍里，跟大食军队一起往西走，目的就是为了观察对方的底细，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有用消息。
　　　　故而在李晔跟上官倾城，还在商量怎么进攻那色波城的时候，他们就得知了彼处聚集着大量近卫军将士，而且纪律严明秩序井然，并没有溃兵该有的惊慌之象。
　　　　反而倒像是在准备作战一样，气势凌厉勃发。
　　　　“大食近卫军不愧是真正的精锐，经历了忽论城惨败和阿缓城失利，折损了那么多战力，精气神却没有完全丧失，还能这么快在那色波城重振旗鼓，真是难得。”
　　　　李晔轻轻笑了一声，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赏，沙场征战多年，对真正的强军他也是敬重的。
　　　　近十万狼牙军从怛罗斯西进，想要切断近卫军回撤的道路，在有新月教真神的情况下，这个行动根本不可能瞒过马伦。狼牙军这回的奔袭，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奇谋，而是堂堂正正的作战，靠的是实打实的战力。
　　　　如今马伦见近卫军已经快被狼牙军咬上，无法安然撤退，那么索性让近卫军停下来，准备好了跟狼牙军打一仗，也就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决定，并没与出乎李晔跟上官倾城预料。
　　　　问题只在于，对方打算怎么打。
　　　　“被动挨打，不如主动进击，能掌握战场主动权，就可进可退，只要留有余地，便是战事不顺，也可以不大败。”上官倾城一针见血的说道。
　　　　如果是寻常战争，狼牙军不会有丝毫迟疑，敌军在这种大军败退的情况下，就算抵抗，他们也会径直冲杀过去，用战力直接碾碎对方的军心斗志，达成战略目标。
　　　　但大食近卫军不同，忽论城一战，虎卫军用尽了手段，靠了防守方的便利，这才好不容易击败对方。狼牙军就算战力更强，也不能大意。
　　　　这并不是说狼牙军出击，会遭遇如何严重的惨败，而是如果不把各方面因素考虑到，做周全布置，就算胜利，将士伤亡也会不小。
　　　　怛罗斯一战，狼牙军折损已经足够多，无论是李晔还是上官倾城，都不想在大食还未彻底攻下来的时候，这支精锐失去太多战力。
　　　　李晔微微点头道：“总得说来，马伦的战法不外乎是阻击、迎击、伏击三种。
　　　　若是依靠那色波城阻击，便是只想拖住狼牙军，让其它军队可以安稳撤回；
　　　　“若是迎击，便是想出其不意将狼牙军击退，赢得战场大势，方便后续作战；若是伏击，那就是存了灭掉狼牙军的心思，要集中所有精锐，彻底解决大唐的至锐之师。”
　　　　说到这，李晔稍作沉吟。
　　　　无论对方打得什么算盘，狼牙军
　　　　都是必须要进攻的，不在近卫军退回大食前吞掉他们更多战力，对往后战事不利。
　　　　而且攻势还不能拖延，狼牙军不进攻，时间平白流逝，诸多大食军队就会安稳退走，包括一部分近卫军。
　　　　而一旦对方弄清白，狼牙军想要等虎卫军、羽林军跟上来再合击，那色波城的军队也会立马撤退。到了那时，阻击战还未发生，阻击的效果就达到了。
　　　　“一个时辰，我给你们一个时辰，去探查那色波城附近的情况，弄清对方的军力布置，看看有没有伏兵。”李晔向大修士们下达了命令，“另外，打出我们的暗号，让活动在附近的西域商行修士，都来禀报他们的情报。”
　　　　这份命令，跟让大修士们出动，去跟大食大修士正面厮杀，已经没有任何差别。而且还要他们在交战的过程中，探查敌方军情，任务可谓繁重。
　　　　战局发展到现在，大唐在黑汗国已经取得全面大捷，往前追击的不仅有斥候，还有许多大修士，毕竟他们修为高脚力足，可进可退不说，还能袭扰乱军。
　　　　在这种形势下，大修士们往往出一份力，就能起到往日三份力的杀伤。如此好的机会，李晔没有放过的道理。所以现在这附近的大唐大修士，数量很多，战力很强。
　　　　修士们领命而去。
　　　　狼牙军则趁着这一个时辰，作战前休整和准备，盔甲衣袍需要清理不说，该吃的要吃一点，该喝的要喝一点，仙药坊那些能够激发灵气的丹药，此时都该服用了。
　　　　“其实无论眼前有多少近卫军，他们有着怎样的布置和目的，对狼牙军来说，都只有进攻这一条道路。”李晔对上官倾城道，“不过能够做到知己知彼，还是必须要做的。”
　　　　进攻也有不同目的和战法。
　　　　上官倾城道：“狼牙军不止能勇往直前，也能适应各种战术，陛下只管放心便是，就算面前有二十万大食近卫军，臣也能做到进退自如。”
　　　　她说这话的时候，午后的斜阳打在她的盔甲上，熠熠生辉，秋风吹起她的披风，风姿绝尘。
　　　　李晔笑得无声而开怀，有这样的将军和军队，无论面对怎样的战局，他都不必忧心忡忡。
　　　　一个时辰后，狼牙军向那色波城发起进攻。
　　　　在这一个时辰里，大唐大修士跟大食大修士，在那色波城上空，进行了激战战斗，因为前者攻势凶猛，所以双方都有不小死伤。
　　　　相应的，大唐大修士也去到了他们之前没有探查的区域，不过对方大食大修士斗志坚决、阻拦顽强，大唐修士探查的地方还是有限，没有发现伏兵。
　　　　至于这周围的西域商行修士，因为一个时辰的时间太短，只出现了三拨人，并没有给出十分有价值的情报。
　　　　不过这里有这么多大食大修士，已经让李晔和上官倾城心中有了计较。
　　　　狼牙军奔到那色波城外后，见到近卫军已经出城，隔着独莫水列好了阵型。一眼望去，对方军阵森严，无论是宽度还是厚度，都看不到尽头。仿佛身在独莫水彼岸的，不是什么将士，而是黑色的海洋。
　　　　怛罗斯之战，让大食军队知道了狼牙
　　　　军中强弩的威力，所以现在面对他们，大食军队就不想躲在城池里被箭雨覆盖，那对士气极为不利，他们宁愿出城迎战。
　　　　而独莫水比怛罗斯河要宽阔得多，仗着这个地利，狼牙军要冲过来，必然需要付出代价。
　　　　左右还有不断撤向、逃往那色波城后的大食军队，像是迁徙的羊群，也像是惊弓的鸟儿。所有人都远远绕开了这里，唯恐被狼牙军与近卫军卷入战场，性命不存。
　　　　独莫水比怛罗斯河宽，平均下来有一两百步，深度可以轻易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