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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_沁纸花青-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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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吃食……而就只是那些人。
  但这念头浮光掠影一般从他的脑海之中划过,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只见那女王朝他招了招手,道:“给应公子看座。”
  应决然不晓得这女王如何知道他的名字。但看于濛、乌苏离离、以及其他一干人等,脸上都是幸福的陶醉的神情,好似身陷温柔乡而不思蜀。他便也放宽了心,只行到女王近前坐下了。
  旋即开宴。
  先有歌姬献舞,再有侍妾上热酒热菜。
  等酒过三巡,歌舞伎都撤下了,那上座的女王才投箸不食、幽幽叹息了一声。
  这一声叹竟是叹进了应决然心中,直叫他觉得又爱又怜,只想为佳人分忧。便拱了拱手,起身问:“陛下因何叹息?”
  女王却不答他。倒是陪坐一旁、自称土地的老者先叫应决然坐了,然后站起身,朝在座的众人拱了拱手,开口道:“邀请诸位侠士来我圆珠国,是为了一件难事。”
  “我圆珠国子民数万,安居乐业,与世无争。在这辐圆城中休养生息数百载,虽偶尔同临城有战乱纷争,却也从未落过下风。”
  “只是前些年,这附近又来了一国人,唤作‘图风国’。原来我们与那图风国也相安无事。哪知后来倒是出了大大的祸事。”
  老者的目光在人们的身上依次掠过,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那图风国人,个个懒惰成性,偏生又残暴可怖。到了每年春夏,他们便要生养。他们生养,却会跑来我们圆珠国。只挑选那些健壮美貌的男女掳去、迷晕。然后将身体剖开,将那图风国妇人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婴孩埋进去。”
  “婴孩便从我国人的体内开始吃。直将人吃成了一个空壳、才破体而出,惨不忍睹。”
  “我朝陛下数次发兵征讨。奈何那图风国人擅飞,并不能伤其分毫,只能毁了他们的老巢。但数日之后,他们就又重建了。如此几番下来,国内民不聊生、怨声载道,这征讨也不好征讨了。”
  “最终便与那图风国的女王签了一个盟约。说每年春夏,我圆珠国挑选身体强健的子民数十送与他们,他们便不犯我国土。到了如今,正是要送人过去的时节。可我国陛下爱民如子,哪里忍心送人去呢?因而,才作此叹息。”
  应决然听了这话,登时怒不可遏,一拍案几,道:“怎么会有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陛下邀我等来,可是想叫我等相助你们,同去攻打图风国?陛下不必担心——我辈江湖武人最重道义。既然遇上了此事,自然义不容辞!”
  那老者听了他的话,呵呵一笑。弯腰凑近了应决然,眉眼都弯曲成月牙,道:“应公子高义。”
  “但邀诸位前来,却不是为了征伐图风国。那图风国人高居天上,我们可无计可施。而是说,既然我家陛下舍不得我圆珠国子民——那叫诸位代我国人去,不就两全其美了么!”
  应决然听了这话,先是一愣,心中涌出几丝不详的预感。而后他再看自己对面的于濛、乌苏、离离。
  先前他坐下了,只盯着女王看,也不与其他人交谈。到如今微微一惊想起了与自己同来的这些人时,终于意识到自自己进这大堂一直到现在,他们脸上的笑容竟从没变过,面前的酒菜也没动过。
  这黑刀混混沌沌的头脑中有一个念头呼之欲出,却始终不得挣脱。便听得上座那女王说道:“应公子既无异议,那此事就这样定下来吧。我圆珠国子民日后必不忘记应公子的大恩德。来人哪——”
  但这女王话没说完,门外却忽然跑进来一个彩衣斑斓的侍卫。口中不停歇地大叫:“陛下,陛下,大事不好啦!”


第二百三十章 不知所踪
  侍卫这么一叫,众人皆惊。
  倒是自称土地的老者皱起眉、并拢双指朝那侍卫一点,喝道:“陛下在此,慌什么!你且细细说来,怎地了?”
  侍卫似乎怕他多过怕那女王。浑身一个哆嗦,赶紧跪倒磕头,磕磕绊绊地说:“报、报陛下。前些日子银甲大将军奉王命开疆拓土,却不小心闯入一片雾气里。大将军率人在雾中行走了三四日……不料撞见两个煞星。一个照面便将大将军斩杀了,又循着残兵的行踪一路追来了城外——眼下正在……正在……城外叫骂……”
  他说到这里,支支吾吾。不去看他家陛下、不去看那老者,反倒去看应决然和座上其他人了。
  听到此处那圆珠国的女王和老者相视一眼,齐齐变了脸色。一边打发了报信的下去,一边叫侍从将宾客带走,唯独只留了应决然一人。
  应决然觉得头脑中一个念头愈发强烈、呼之欲出。但他再要细细想,却看见那珠光宝气的艳丽女王自宝座上走了下来,款款来到他的面前、拉住他的手。
  应决然虽说是江湖儿女,也尝过红尘滋味。但从未亲近过如此高贵美丽的女子,一时间便有些痴了,就将脑海中那念头抛去脑后。
  只见那女王抬手摘掉了自己的面纱,面目更加清晰。明眸皓齿、樱唇雪肌,当真是个美艳的尤物。只是眼含三分春水,细眉微蹙,看着他,哀声道:“好叫应公子知晓,我圆珠国或有大劫了。奴家初见应公子便倾心,只想叫你做个女王的驸马、一国的君王。却不想此刻来了两个煞星搅乱我的喜事。应公子若是对我也有情谊,他日见奴家落难,可要助我一助,好不好?”
  应决然被她的宝气晃了眼,头脑已经全然转不开了。口中只道:“啊……不是要将我们送给那图风国人么?”
  女王更挨近了他,执着他的手,吐气如兰:“送也是送那些蠢物,怎好送你这伟丈夫?”
  应决然被她这不知羞臊的话弄晕了头脑,一时间竟然连话都说不得了,只唯唯诺诺,也不晓得究竟答应了何事。
  等到他清醒过来的时候,竟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城外了——身后是那道路四通八达的圆珠国,面前则是一片沟沟壑壑、高低不平的场地。
  再往左右看,是成千上万的身着斑斓彩衣的甲士。而那圆珠国女王也换了戎装、坐在由十六人抬的宝座上,正挥舞手中短剑、指点将士布阵。
  他就在女王身边的亲军护卫中,身边则是那自称土地的老者。
  老者眯着眼睛、朝远处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
  “这圆珠国人身受图风国人侵略之苦,却不去想如何驱逐那些人,反倒是认了命。而今又被人打上了门,才想着奋起反抗——可惜也是一塌糊涂。孰敌孰友也不好分得清,便只好给自己树起一个靶标。当真是可笑又可怜。”
  出了那城中的白玉楼、离女王远了些,应决然就觉得自己的头脑渐渐清明了。
  此刻忽然听这老者说这些没头没脑、不知所谓的话,一时间也想不明白。便只皱了眉:“你不是帮那女王做事么?怎么如今又说这番话?”
  老者却不言语了。只摇摇头,微微一笑,闭口不答。
  应决然再要追问,却发现前方的天空微微一暗——他赶忙抬头去看,发现视线已被两个庞然大物遮蔽了!
  两者都好似一座小山般大小,有数十个圆珠国人叠起来那样高。
  一个生着一对火焰似的赤红眼睛,身披白袍,头上一对白翅朝天冠。
  另一个则着灰甲。眼睛没什么出奇之处,身后却拖了一根百截熟铁鞭。
  两者像是山岳一样沉沉地压过来,居高临下地俯视这圆珠****阵。饶是眼下应决然浑浑噩噩并不清明、饶是他见惯了生死也曾走南闯北——真真见到了这般骇人的景象,也是觉得双腿发软、嘴里发苦。但好歹还有江湖武人的气魄,只咬着牙——思量一会儿若是圆珠国不敌,该往哪里走。
  他这边打着小算盘,那边圆珠国女王却已经持剑厉喝:“二位是什么来路,因何犯我圆珠国?”
  那白袍的怪物便说话了。声音宛若雷鸣,却又偏偏有些尖锐,听起来古怪极了。
  “你这不知好歹的蠢物,竟敢犯到我们的头上,可知道此地百年前就已经是我们的道场了么?!”白袍怪物说了这话,再不犹豫。纵身一窜就扑将过来,一踩一踏,登时杀伤了数十性命。
  女王也不再多言。口中发出一连串的呼喝,那些圆珠国的甲士便自手中抛出绳索,想要套住那怪物、将其制伏。
  甲士手中的绳索也不晓得是用什么制成的。看着细细的一条,却惊人的坚韧。白袍怪物冲进军阵里起初左突右窜,杀伤无算。但很快被那些绳索套住、挣脱了五六根,便又来十五六根。因而渐渐地行动越来越不方便,到最后全身都挂满了绳索、甲士。
  这时候再看他,就好像在他自己的白袍之外又披了一件白袍,被压伏在地,辗转腾挪都吃力了。
  圆珠国的军阵中便传来欢呼声。甲士纷纷顺着绳索攀登上去,用不晓得是刀还是剑的武器去刺他。
  正待松一口气的时候,另一个怪物却杀到了。
  这两怪此前似乎是故意这般行事——先叫白袍的怪物前来试探虚实、章法。待他被套牢了,那灰甲的怪物才登场。
  他一窜出来,身后拖着的那百截熟铁鞭就是猛地一甩。
  怪物一张嘴就能吞进数百人,而他那铁鞭虽然看着细,放躺了却也有一人高——这么势大力沉地横扫过来,登时将一大片军士都击飞了。白袍怪物身上的绳网因此松开一角,那怪看准时机再叫一声、猛地站起身,脱困了。
  这二怪汇合到一处,顿时大显威风,只将圆珠国的军阵捣了个七零八落,死伤无数。
  圆珠国女王见势不妙,立即下令后撤。但那些甲士都已经吓破了胆,后撤也撤了个七零八落,又被二怪抓住时机杀了个痛快。
  应决然被裹挟的人潮里,也跟着走。
  就这么边追边逃进了城,那二怪却仍不罢休,也跟着追进来。
  城中的百姓也躁动了,纷纷走上街头要保卫家园。百姓人多,却没什么章法兵械,就只合着血勇拿肉身填。可这么一来,倒真地减缓了二怪的来势,叫女王和应决然一干人逃进了白玉楼中。
  那女王也不说话,拉着应决然进楼,便屏退左右,对他哀声道:“应公子,此番大劫大概是躲不过了。希望应公子记得此前答应奴家的话。倘若落入那怪物之后,还请应公子回护一二。”
  应决然还在心中纳闷——为何偏要来求他?
  就忽然感到一阵地动山摇——二怪终于杀到了城中心,将白玉楼推倒了。
  照理说,楼宇倒塌的时候,应当是碎石烂瓦乱飞,那楼中的人也少不得要伤了性命。
  然而应决然看到的,却不是那样惨烈的景象。
  很奇怪——仿佛楼宇倒塌的那一刻,这世界的天幕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揉皱了。散落的碎片在一瞬间变得扭曲,好像之前他所见到的一切——那些甲士、城市、衣服、杯盏,甚至女王,都是画在一块巨大幕布上的画儿。而今大手一把将幕布扯走,它们就统统失掉了正常的模样。
  那些情景被抽走、变得扭曲,应决然头脑中的某一层纱幔就也随之被抽走了。
  记忆与清醒的理智忽然回到他的脑海,应决然猛地瞪大了眼睛,意识到——
  他重新回到现实世界了。
  睁开眼睛先看到的是天空。他在野地里有辨日的习惯。之前看到这一片草地的时候,他下意识地抬头向天空看了看。那时候日头还在东边,是上午。
  现在看天空,日头仍在东边。甚至当初他看到的一片形似元宝的云,也仅仅是拉长成了一条小船而已。
  时间并未过去多久。
  阳光刺眼,他立即起身。在手边摸到了自己的黑刀,手撑地坐起来,却感到身上一阵酸软。
  等眼睛适应了林中稍微暗淡的光,才看到地上横七竖八地躺倒了一大片人。于濛在其中,乌苏和离离也在其中,他的那些手下人都在其中。
  多了两个人。
  一人穿灰衣,生得贼眉鼠眼,像是个市井间的爪子。另一人是个白袍的少年。少年生得倒是不坏,眉清目秀。只不过……一说话,就露出两只大板牙来。
  他是在对应决然说话的,并且是笑着说的:“你们这些人倒命大。再晚来些时候,可就化成脓水了。”
  应决然看这两人面善,却一时记不起在哪里见过。就只紧皱了眉、握着刀:“阁下……何人。方才出了什么事?”
  少年扑哧一笑。这一笑,脸上甚至还笑出了红晕来。
  “在下渭水龙王李云心座下,白龙使者兔斯基道人。”然后微微向后一让,“这位是渭水龙王李云心座下,青龙使者舒克道人——是在下的师兄。你么,我们此前见过。你还记得那两个道士么?在渭城的巷子里?你身边还有个老头子。”(注1)
  应决然虽说恢复了清明,但不知为何头脑还有些麻木。听这少年的话,想了好一会儿却也想不分明。少年也就只笑着、盯着他看。
  倒是那贼眉鼠眼的男人走上前:“小师弟,莫调笑他了。”
  然后对应决然说:“方才发生了什么,你来看。”
  他说完侧身让到一边。应决然这才看到他们身后的东西。
  身后有一块大石。石头有一人高,模样熟悉。应决然很快意识,这石头的轮廓与他此前所见的、写着“圆珠国”的石碑一模一样。
  只不过这石头上没有刻字,倒是因为年久、风吹日晒,变成中空的了。
  这中空的大石里还生了一棵树。树被石头蜷着,树干生得弯弯曲曲。而在这树木一根横着的粗树干上,应决然看到了一张大蛛网。那雪白的蛛网原本织得极密,其上四通八达。形制如同他之前所见到的,那圆珠国的白玉城一般。
  只不过眼下蛛网残破了一半,似是被人撕了。而蛛网上——密密麻麻的、五彩斑斓的小蜘蛛正惊慌地四散奔逃。蛛网正中则有一个包裹着层层蛛丝的卵囊。其中正伏着一只半个巴掌大小的大蜘蛛。这蜘蛛的色彩尤其艳丽,此时不知受了什么伤害,伏在囊上瑟瑟发抖,却时不时地用两只前螯朝应决然的方向指,仿佛要对他说些什么。
  应决然登时倒退了两步,想起那洁白的街道、彩衣的女王、彩衣的甲士来。心中一口厌恶烦闷之气,险些呕吐出来。
  鼠精舒克笑了笑,道:“这彩蛛有毒。成精得道了,毒性更强。先前你们都被彩蛛在脖颈上咬了一口,身子已经不能动了。神智倒被那女妖精掳了去。”
  “你再网上看。往那边看。”
  应决然转头看他所指的方向。
  却见这草地边缘有一棵树。树木上有蚊虫嗡嗡飞舞,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鼠精便道:“那是黑翅土蜂。自己不做巢、不采蜜,却是过寄生的营生。到春夏的时候就找那肥大的土蜂,蛰昏死了,在它们身子里产卵。等幼虫孵化出来了,先从彩蛛的身子里面吃。吃空了,再飞出来。说来也是一物降一物。”
  “这些彩蛛将你们迷晕了……大概是要送给那土蜂产卵。”舒克指了指蛛网正中的大蜘蛛,“但奇怪。其他人都是快要给毒死了,你倒是留了情。这女妖精可对你说了什么?”
  到这时候,应决然已经晓得这灰衣人、白衣人不是寻常人了。再缓和一会儿,也记起了那一夜在巷中与那五妖相见的情形。他心中稍定——自己要去找李云心,在这里却遇到他座下两位使者,大概他本人也在附近吧。那李云心虽然言谈举止当中满满都是令人心惊的邪气,可似乎对自己没什么恶意、倒颇为看重。
  应决然不晓得那样的人物为何看重一个凡人,但知道至少眼下,应当是没什么危险的。
  就想起那女王对他说的两番话来。
  要他在“城破”之后,关照她。
  想了这事觉得胸口一阵烦闷,忍不住将视线挪开了去,不看那作揖的大蜘蛛。而是再四下看了看,对舒克道:“还有个老头子。”
  然后将那老者的相貌细细描述一番,问:“那又是个什么东西?他自称是这里的土地。”
  倒是舒克与斯基对视一眼,再看应决然:“从未见过啊?”
  “我们在渭城中遇到三花娘娘之前便在这里居住生活。这彩蛛从前是晓得的,土蜂也是晓得的。却从不知此地有什么土地。是你中了毒,记岔了?”
  应决然愣了愣,就不再说话了。
  但他觉得自己没有记错——方才的一切,此时都可以一一对应。唯有那老者不见了。
  他还记得老者在战阵中对自己说的话。听起来没头没尾莫名其妙,印象却无比深刻。
  见他不说话,舒克道人也只当他是真记错了。便指了指那大彩蛛:“在从前这事我们是不管的。哪知她今日偏偏掳了我们的嘉欣师妹,就不能轻饶了。嘉欣师妹说是你们救了她。眼下得知——”
  话说到这里,却看见应决然忽然起了性子。挥起掌中的黑刀猛地一劈,就将那中空的大石劈了个粉碎。口中喝道:“呸!好个妖精!”
  碎石四溅,那树木也被他劈成两截,蛛网彻底撕裂了,大蜘蛛也不知所踪,不晓得是被劈死了,还是逃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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