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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池霜-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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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跑快,又不敢跑快,小心翼翼地含着胸迈着小碎步,直接来到许霜降面前。

    “婶婶,你不会玩蚂蚁,我给你小鸡仔。”汪睿仰头说道,将手心捧出。

    许霜降讶然低头,一只圆鼓鼓的小鸡在一双小手里茫然地唧唧叫。她的目光对上汪睿闪闪亮的眼睛,心忽地软成一团。

    陈池的舅舅正要喝斥小孙儿揪坏了小鸡仔,却见许霜降蹲了下去,捧着空手心候到汪睿面前,满脸忐忑,竟然是很稀罕的样子:“睿……伢子,”许霜降学着陈池的腔调,自己不由笑出来,眉眼间有些惶恐,“谢谢你,它看起来真可爱,我让它站一会儿就下地走,好不好?”

    陈池的舅舅只好收了声。

    陈池在一旁笑看着,他打赌许霜降是真惶恐,她肯定没有捉过小鸡玩。

    “婶婶,给。”睿伢子把小手叠到了许霜降手中。

    许霜降简直太紧张了,小鸡的爪子触到她掌心,麻痒麻痒地,她硬着头皮接住,不敢打击汪睿的热情和友好,可她真害怕那小鸡给她低头啄一口,那感觉真要命。

    许霜降抬眸,恰好和陈池对了个眼神,陈池撇过脸笑,他能辨出她镇定亲和的笑容下那丝抖抖索索。

    小鸡的交接手续刚完成,老母鸡就咕咕咕地寻来了,小鸡应和般地唧唧两声。

    许霜降循声一瞟,那老母鸡的翅膀都扇开了,疾跑着过来。正当她惊愣时,手心里一热,一股酸臭味涌进鼻子,她低头一瞧,手中多了一点黑黑黄黄的鸡屎,周边还有些稀薄。

    许霜降差点把小鸡摔出去,她僵着手,欲哭无泪地望向陈池,脸上笑容完全挂不住了。

    陈池的舅舅两手挥赶着,不让老母鸡扑过来。汪睿一返身,也“喔……喔”地驱赶着老母鸡。

    “霜霜,把小鸡放地上。”陈池连忙提醒道。

    许霜降回神,立即照办,起身后手心仍然摊开着。陈池这时才瞧见她手掌中的鸡屎,简直哭笑不得,他媳妇儿的运道可太好了。

    “哎呀,睿伢子,你看看你把你婶婶弄得,霜霜,快去洗洗。”陈池的舅舅使劲瞪着小孙儿。

    老母鸡带着小鸡慢悠悠走开时,许霜降在门外的水池边狠命搓着肥皂。

    水池下趴着的大黄狗是条生性极淡定的狗。对于老主人领回来的陈池和许霜降两人,爱理不理,一点都没有要侦查一番的意思。陈池怕许霜降站在水池边,会被水池下的那狗咬到或者吓到,蹲下身摸了摸那狗的脖颈,那狗居然很享受的样子,被陈池很容易地抱了出来,挪到旁边去。

    水声哗哗地,水池下方接了一根出水口,许霜降手里的那堆小鸡屎和着肥皂水,顺着倾斜的地势流下去,小泡沫初时集在一条常年被浸蚀的浅沟里,不一会儿破散了,润到土里头。

    神仙居所也有不便处,许霜降暗地惋惜,将视线从水沟四周杂生的几株紫苏上移开,侧脸看向水池边。陈池和汪睿这俩叔侄,正齐齐蹲在大黄狗身边,一个摸着狗的头,一个抚着狗背上的毛,那狗舒服得连尾巴都不摇。

    “陈池,你们小心些。”许霜降不由叮嘱道。

    陈池抬头咧嘴一笑:“没事。”

    汪睿如出一辙,仰着小脸补充道:“婶婶,它不咬人。”

    许霜降瞟着这一大一小,再瞧瞧那只懒惰的狗,顾不上再管他们,她拿起肥皂又抹了一遍手心。(未完待续。)

第188章 一生中会有多少次哀痛

    陈池和许霜降稍微休整一下,立即去了后山坡的果树林。

    果树林里几乎全是柑橘树,这时候,棵棵树上挂满了拳头大的青皮果。

    地上整饬得很干净,只有一些小杂草,马齿苋、老鹳草都零零散散地巴在地上,偶尔开了黄的蓝的小花。蒲公英那像降落伞一般的白色毛毛球冠,被陈池无意中踩断细茎时就已经争先纷飞,四散成小针儿一样的飞絮种子,慢悠悠落在随后的许霜降鞋面。

    陈池浑然不觉,直直地盯向前方的墓碑,眼睛瞬间通红。

    他到坟前跪下,沉默着帮舅舅一起从篮子里拿出祭品摆放。

    “妈,池伢子来看你了。”汪忠德点上了香。

    细烟袅袅,很快就融进了日光中,只剩下香头上的白灰,包裹着明明灭灭的红光,一点点往下燃。

    “池伢子,酒要三巡,舅舅先给你外婆添一杯。”汪忠德交代道。

    他一边倒,一边絮絮道:“妈,你在下面缺啥,就给我托个梦,要是过得好,就不用时常回来,别不放心我们,我们都挺好。”

    许霜降牵着汪睿站在一旁,汪睿人小却机灵,抬起小脸压低声音告诉许霜降:“婶婶,我祖婆婆住在里面。”

    许霜降摸了摸他的头,瞧向陈池,他跪在那里,一直望着墓碑上的字。

    “池伢子,给你外婆唱个喏就起来吧,到阴凉处避一避,让你外婆吃一会再来添酒。”汪忠德说道。

    陈池无言地起身,却不肯走:“舅舅,你们到树荫下去,我就守在这里,免得小虫子爬进碗里。”

    许霜降听着陈池那正常叙事一般的语调,不知道为什么,鼻头有点发酸。

    汪忠德瞅瞅陈池,不再相劝。许霜降移到树下,汪睿小孩子天性,规规矩矩地站了一会儿,就要四处乱钻,还想拉着许霜降一起玩。

    “嘘,睿伢子,不准闹出很大的声音,婶婶就站在这里,你也不要跑远。知道么?”

    “知道,祖婆婆在吃饭,我们不能吵的。”

    许霜降一愣:“你知道?”

    “上次爷爷带我过来,就说过我了。”汪睿眼睛一转,“婶婶,你看得见祖婆婆吗?我看不见。”

    许霜降摇摇头:“我也看不见。”

    “那表叔呢?”汪睿回头望向陈池。

    陈池静静地站在坟前,阳光泼喇喇地直射向他,酷热难当,晌后的空气烘烤得草木都蔫了,衬得他那里越发清寂。

    许霜降收回视线,轻叹道:“你表叔也看不见。”

    “哦,大家都看不见。”汪睿放心地点点头,一会儿就丢开了这个问题,轻声说道,“婶婶,我去帮爷爷拔草。”

    “去吧。”许霜降拍拍他的背。

    汪睿掂手踮脚走了,过了七八步,回头瞧瞧许霜降,不好意思地一笑,撒丫子跑开去。许霜降盯着他的小身板,见他在树丛间东溜西串,捡了一根小枝条,欢快地抽打着地面的野草。再远些,陈池的舅舅在各棵树下仰头细细观察,走动间顺手把长得略高的一株红廖连根拔了,丢在一旁暴晒。

    许霜降调转目光,专注地望向阳光下的陈池。

    香燃去小一半,陈池弯腰斟酒,许霜降瞧着他认认真真地将酒杯边的一片枯草叶子用手指轻扫开,不禁眯起眼看向明媚的天空。

    她在想,人一生中,会有多少次哀痛,避也避不过。

    汪睿四处张望,寻到了爷爷处:“爷爷,我想尿尿。”

    汪忠德正捡了一颗落地的青柑橘,心疼地查看着断蒂,闻言一皱眉:“到树下去,找棵远点的。”

    汪睿哎一声,扔了小树枝钻前头去。汪忠德瞥了一眼小孙儿,绕着树继续检视。

    生与死,在阳光下共守一处,终归平淡恬然。

    许霜降回神过来,再次凝眸望向陈池,不知为什么,他肃穆的侧影让她胸臆间满是酸酸柔柔,她和陈池一定会快快乐乐过一辈子。

    香燃剩三分之一,陈池拿起酒瓶,却停了手,他朝许霜降站着的地方瞧过来。

    许霜降迟钝半拍后,会意地走向陈池。

    “霜霜,给外婆斟杯酒吧。”陈池仰头道。

    许霜降颔首,接过酒瓶。小酒杯里白酒已有七分满,她小心翼翼地将酒添到了杯沿。放下酒瓶,她转头看向陈池,他跪在地上,两人四目相对,陈池的眼眸沉静哀切,唇角微蠕,欲言又止。

    许霜降不出声地起身,绕过酒菜果品,到他身边并排跪下。干泥地上有些脏污,她垂眸落了一眼,旋即恭恭敬敬地望向墓碑。

    陈池牵住她一只手,和她五指相扣,低声道:“外婆,这是霜霜。”

    香继续一点一点地燃着,凑近了,才能闻到那一丝特有的香味。许霜降嘴笨,不会说,只在心里默念,衷心谢谢外婆将陈池带大。

    两人默默地跪了几瞬,陈池拉了许霜降起来,软声叮嘱道:“霜霜,到树荫下去。”

    过不多时,汪忠德回来,哄着汪睿去给祖婆婆磕头。汪睿倒也听话,有模有样磕过头后,几跳几跳就蹦回许霜降身边,眼睛闪闪发亮,从小裤兜里偷偷摸摸掏了一样东西出来:“婶婶,我找到这个,你喜欢吗?”

    许霜降定睛一看,原来是蝉蜕。

    “你自己玩吧,婶婶大了,不玩这个了。”

    “那你小时候玩过吗?”

    许霜降语塞,只好解释道:“我们女孩子不玩这个。”

    “为什么?”汪睿不解地问道。

    许霜降有种感觉,十万个为什么的课程即将开启,她无奈地说道:“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不玩。”

    汪睿“哦”了一声,小脸上满是失落,婶婶对他捡的玩意儿不感兴趣呢。

    许霜降颇后悔她简单粗暴地打击了小小少年的心,于是细声细语道:“这个是知了褪下的壳,一般在树上或者草丛里才能捡到,我们女孩子都比较文静,不喜欢到处找,所以也不怎么玩。”

    “是吗?”汪睿似乎很疑惑,“村东头的依依还拿套杆去树上找呢。”

    许霜降噎了噎,只好再次简单粗暴:“嘘,你爷爷和表叔在忙呢,我们不要说话。”

    坟前,汪忠德和陈池舅甥俩收了祭品,正在化纸钱。铁盆里燃着火焰,一些纸灰在火焰中飞舞,上方的空气太过灼热,隐隐现出一团扭曲透明的镜光。

    烈日下,汪忠德的汗水顺着他古铜色的脸流下。许霜降看不清陈池,他恰好被汪忠德挡住了身形。

    等火焰熄灭,镜光退散,空气恢复了原样,许霜降领着汪睿上前,才瞧见陈池发根尽湿,额上一排米粒般的汗珠。

    “走吧。”汪忠德道。

    “舅舅,我想再陪一下外婆。”陈池瞧向许霜降,“霜霜,你跟舅舅先回去。”

    许霜降摇摇头,汪睿也不想走,最后汪忠德只得先回去:“给,你们渴了吃苹果。”

    许霜降推拒不了,和汪睿一人拿了一个刚刚做过祭品的苹果,还把陈池的那个也拿在手里。

    她善解人意,舅舅走后,她拉着汪睿也离开:“陈池,我和睿伢子到那边去。”

    “找阴凉的地方,不要晒到太阳。”陈池交代道,“苹果吃掉,补充水份。”

    他怕许霜降介意,特地温声解释道:“先人用过的祭品,吃下去会福寿绵长。”

    许霜降乖乖地点头答应,拖着汪睿走了。(未完待续。)

第189章 后排男生恰青葱

    汪睿像跟屁虫似地粘上了许霜降。

    一大一小在树荫里待着,许霜降数着柑橘的个数,才数了三根枝条上的挂果,密密实实地,就已经数不下去了。

    她脖子微仰着,委实太酸,无奈作罢。低头一瞧,汪睿蹲在地上,正在拨弄一丛蛇莓上的小红果。看他的样子,很想把它揪下来,又在犹犹豫豫。

    这玩意儿许霜降认识,她家附近的公园里也有,而且她还听过关于蛇莓的很可怕故事。

    据说蛇喜欢吃蛇莓,长溜溜地爬过蛇莓丛,遇到红通通的蛇莓果,就吐出蛇性子舔几口。

    给她绘声绘色恐吓的人,当时心里不爽。

    许霜降的生物课老师不知怎地,破天荒弄了一堂野外探秘课,大概是为了响应教育局灵活教学的号召。老师没条件让学生去真实的野外,折衷了一下,让全班同学去公园观察鸟。因为公园里大清早有老人来溜鸟,笼子挂在树枝上,人跑去打太极拳,正好可以给学生们围观;公园里生态好,清早树上叽叽喳喳地,停了各种野生鸟类;在公园里的湖畔凉亭,洒些面包碎屑,就能轻而易举引来一堆麻雀和鸽子。

    生物老师为此和班主任商量,请求班主任忍痛割舍了一堂晨读课,再把下午第三堂的生物课和上午第一堂的语文课对调,颇费了一番周折,拼凑出了让全班逛公园的时间。

    公园不是白逛的,每个学生得至少写出五种不同的鸟。在那个还没有开始用电脑查询资料的年代,这个任务实实在在地考察学生们的眼力和认真态度,大家心里负担都挺重,公园逛得不开心。

    试想想,一大早,油条大饼粢饭团刚在校门口狼吞虎咽地解决,到教室里来不及喘口气,昨晚的回家作业都没时间对一对,就要拿着笔和纸排队去公园做生物作业,这得有多闹心。

    许霜降千不该万不该,在等着老师给他们点人头的时候,对着后排男生的脚好奇地盯了一眼。

    老师怕好几十个半大学生嘻嘻哈哈进公园,冲撞了里头锻炼的老人家,要求他们按列行动,有组织有纪律地开展观察活动。整个班共有四大组八小列,许霜降和她后排的男生按老师的规则,分在同一个观察小组。

    那时候她和后排男生还没有发生大姨妈事件。每天都能说几句话,关系要比座位离得远的那些男同学们更熟一点,不过,因为脖子和腰的扭转弧度有限,后排两个男生中,她和斜后的男生视线接触比较方便,交流也更多。

    这个正后的男生通常都等许霜降把课堂笔记大方地借给斜后男生,再从他同桌那里顺过来抄一抄,当然,还的时候是他还。手一探,就把本子给到了许霜降的胳膊边。

    许霜降早就习惯了,头都不回一下,接过来收好。但是前不久有一次,他把她的笔记本边角用橡皮擦擦破了一个洞,据说他订正作业昏了头,写错本子了。

    许霜降觉得真狐疑,因为她的课堂笔记本是黄色牛皮纸封面的,有点厚,和回家作业本区别很显著,他怎么就能粗心马虎地写到她本子上呢?

    许霜降的笔记本一看就是乖巧女孩子的字迹。白纸黑字,一行行清清楚楚,端端正正,还会用感叹号和花边框备注易混淆的难点,用绿色波浪线或者红色双直线标记关键知识点,看了之后,很让人钦佩她在课上是怎么边听讲、边哗哗做笔记,还能保质保量。

    她的笔记本被后排男生弄残缺后,许霜降限于情面,没有破口大骂,但脸色确实很难看。随后,她连续两个星期不肯出借笔记本,那两个星期正是期中迎考的复习阶段。离考试只剩没几天的时候,斜后男生拿了家里十个菜卤蛋,说是他生日,给前后左右的同学中午加菜,许霜降也分到了一个。

    盐茶酱油蛋常能吃到,菜卤蛋吃到的机会不多,许霜降觉得味道真不错,再加上斜后男生“宝姐姐”叫了十七八遍,她嫌吵得慌,于是就勉强又借出了她的笔记本。

    那时候复印不流行,全得靠手抄,斜后男生落下了两个星期的工作量,放学时腆着脸请求拿回家去。许霜降不情不愿地让他把笔记本拿走了,第二天一早见面就立即收回来。

    正后的男生没顺到,只得用同桌那版本。还是那句话,那时候复印不流行,许霜降笔记上那爽心悦目的字体版面到了同桌那,就成了笔走龙蛇一般,只限于他本人懂。正后的男生越抄越窝火。

    期中考试考完了,生物老师就领着他们上了公园。

    许霜降一组八个人,四男四女,老师相中了许霜降做临时小组长。小组长没啥荣誉,只有三项任务,一是保证整组进公园,整组出公园,不能有一个人脱队,二是盯着组员,果皮纸屑别乱丢,不能给学校给老师丢脸,三是负责收自己组的门票钱,收完了交给老师统一买票。

    许霜降就是在收门票钱的时候,注意到了正后男生那双黑布鞋。那是一双正宗全手工的布鞋,因为那鞋底也是老粗布一针针纳起来的。

    当天没有体育课,许霜降穿着搭袢圆头淡粉红牛皮鞋,配了一双丝袜。她向那男生收钱,面对面,自钞票缝里看下去,是一双大大的黑布鞋,鞋帮处露出了白色的薄棉袜,颜色对比特别醒目。

    收了钱,老师去买票,因为人数众多,售票窗口点了好久,老师又陪着看门人清点学生总数。他们在忙乎着,学生们就按组列队在公园门前。

    许霜降没啥事做,随处打量,视线又被那双布鞋吸引住。

    那是一个布鞋全线隐退、还没有卷土重来的年代。许霜降家里压根儿没布鞋,只剩一双她小时候的虎头鞋,是洗三请酒时一位老亲送的,鞋面绣得非常精巧。小胖囡长得快,她统共就没穿几回,所以宣春花没舍得扔,一直收着,黄梅过后,衣柜箱子捣腾出来晾晒,许霜降才知道自己曾穿过这么一双虎头鞋,当初还稀罕了老半天。

    这会子她在琢磨好奇,那男生家里,居然还留有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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