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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池霜-第2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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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经理叫整,就整一套呗。许姐,你看效果怎么样?和别的厂家整得差不多吧?”

    “挺好的。”许霜降答着,心头总是不解。

第527章 世上最虚幻的美丽

    白玉兰开花了。

    花洁白洁白的,俏立在枝头。

    许霜降坐在长椅上,仰着头看。

    今天是星期天,她从培训机构的商务楼出来,慢慢踱到了一处街心公园,看到了一株白玉兰树,开得灼灼,就在长木椅子坐下了。

    教务主管人很好,听闻她仍想在周末带课,答应帮她在六月以后安排。

    她心里稍微松快些。不管有什么变故,这份工作收入总还可以有的。

    阳光是白的,花也是白的,不知谁更灿烂。许霜降瞧着瞧着便有些神思惘然。

    她想了很多事,很多人。

    包括多年之前遇到的那个如白玉兰一般的人,他的名字叫什么?

    麦修斯,她记得的,几乎第一时间就在脑中浮现起他的名字,好些年过去,不知他是否安好,是否笑起来还像白玉兰花开一样明净。

    许霜降一直在内心深处以为,这世界上有一种最虚幻的美丽,那就是你把一个人郑重放进你的故事里,可他从不知道,以后也不会知道。而你,在他的故事里,连路人都不是。

    她,微微遗憾过的。

    每年春来,她总是不会错过白玉兰的花期。从某一天清晨突然撞入眼帘的满树白花始,她会悄然欣赏路遇的每一株白玉兰树,默默地替它们数着日期,等到花瓣落满地,枝上冒出新绿芽,便安心等来年。

    年年她都这样送走花季。

    白玉兰的花期非常非常短,一株树,从第一朵花开,到花满枝头,不过才两三日,又过不了两三日,便纷纷零落,颓黄。

    所以只能欣赏一小段时光。

    一片花瓣悠悠飘下来,好阳光里,花落无声,那裂开、断折、掉落的哔啵声只是印在心里想象。许霜降望着树下的洁白花瓣,以前她会惋惜,这些年看惯花开花落,渐渐不会怅然,这些都是自然过程,在美丽的时候适逢其会,已经很好很好。

    那个如白玉兰一般的男子会慢慢变成什么样,她有些好奇,但不知道也不打紧。白玉兰总是年年花开,她真心喜欢看那一树白花,偶尔一个闪念,想到多年前遇见过这样气质的一个人,会有淡淡的平和欢喜,那也极好极好。

    但是,她终究有咬牙切齿要牵扯的人了。

    许霜降现在才知道,这世界最不能忍受的体验是,亲得以为像空气一样每时每刻都缭绕在身边的人,忽然不亲了,她呼吸他的气息,自然得已入肺腑,现在要还出来,就像吸不上气那样痛苦。

    从什么时候起,她和陈池出了错。

    是不停的搬家,是每天要做的饭,是总要换洗的衣,是擦了还会落不停的灰,悄然间抹消了他们对彼此的牵动?

    还是之前的两地分居,他无暇详说的应酬,她无人倾听的八卦,他们早就习惯的寂夜,悄然间磨淡了他们的情分?

    许霜降甚至企望,更久之前,她阻止了陈池去买那一只股票,他们没有被逼得捉襟见肘,毕业便可以从容安排,陈池不必立即接下那份离家远的工作,他们买房生娃,一样一样安顿好,维系是否可以牢不可摧。

    她和他,相濡以沫,他们熬过了异国求学,熬过了两地分居,却在慢慢好转时,熬不过日夜相对。

    许霜降在白玉兰树旁,坐到黄昏。

    她病了。

    这一场感冒,起先她没有重视。鼻子塞,头昏沉,还能撑着上班。拖了一日,自己觉得吃不消了,起床都气喘吁吁,走两步都像要出虚汗。不用体温计,她就知道自己在发烧。她这个样子,早高峰时间去挤地铁,不太现实,便先去医院拿药。

    看病的人特别多,她浑身无力,头晕目眩,行动迟缓,一个人挂号、候诊、验血等报告,最后医生给她配了药水吊点滴。

    留观室的人也很多,护士给她插了针,她打了一个电话给顾二勤请了假,便阖上眼,靠着椅背休息。

    许霜降永远都不会忘掉接下去的细节。

    多少午夜梦回,她希望这一天会不一样。如果说,这辈子能够让她改一天,那么终此一生,不管其他的日子有没有不开心,有没有不尽美,她都可以不改。

    她不改和麦修斯凑巧一起扔垃圾淡淡道别的那一天,有时候她想着那一天,觉得自己能开朗爽快地再多说几句祝福就好了。

    她不改令她耿耿于怀的同意陈池买股票的那一天,有时候她想着那一天,总会很心疼那不知流向何处去的钱和他们此后的清苦生活,那时候她连一只红薯都舍不得买啊。

    她不改婉拒教授提议毕业后在系里做实验技工的那一天,有时候她想着那一天,就觉得若是有机会继续半工半读博士,从此定定心心在实验室里过至纯至简的日子,也是一种特棒的人生。

    她不改在顾一惟公司面试时沉默微笑的那一天,有时候她想着那一天,总想着自己能强大到云淡风轻该多好。

    她不改和陈池争执吵闹的每一天,即便那样伤心。

    她只想改这一天。

    “坐这儿,这儿有个位置。”

    许霜降睁开眼来。她本是在打盹,一个人吊点滴,不敢真休息,所以不时会睁眼瞧瞧挂瓶里的液位。这会儿,她旁边的座位空着,站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年纪大概在二十岁左右。男子头发微卷,用喱水定了型,看起来就像高中刚毕业就打工的大男孩。女孩扎了一个马尾辫,脸蛋圆圆的,好像不是很中意这座位,转头瞧了瞧四周,扁起了嘴巴。

    “是不是想吐啊?”男孩赶紧道。

    “没,”女孩轻声道,“那个人好像差不多了,他走了,那边就有两个座位,我们坐那儿去。”

    “先坐一个,等人家好了再说。”

    女孩就坐下了,仰起头问:“婚纱照怎么办?”

    “我妈说等三个月过去了再拍。”

    “那时候怎么拍嘛。”女孩嘟着脸道。

    “就听我妈的。现在天还冷,衣服穿穿脱脱,再着凉怎么办?”

    “也是哦,可……不好看了嘛。”女孩瞥着男孩,一脸烦恼,过一会儿似乎有点忐忑,“挂盐水要不要紧啊?”

    “那怎么办?医生配的,不挂好不了。”

    “看病的时候,我忘了说,要不要紧啊?”

    男孩迟疑道:“我去看看,护士怎么老不来,顺便再问她们一下。”

    许霜降微微侧头,瞥了瞥女孩,继续闭眼。

第528章 请允许她改这一天

    不一会,护士推着车来了,大声喊了一个名字。

    许霜降听到邻座的女孩应了一声,同时另外有个男声插进来喊道:“护士小姐,我这里好了。”

    “好,我给你拔掉。”护士就近停在对排喊话的男子处,向女孩看过来,“你稍微等一下啊。”

    过一会儿,护士问道:“哎,你要去哪儿?坐好,坐好,轮到你了。”

    “我坐那儿去。”女孩道。

    椅子振动了一下,许霜降又睁开眼来,见女孩朝对面一排走过去,一个中年男子摁着棉花球起身离座,那边就空出了两个连在一起的座位。女孩坐下,将手里的包放到了隔壁的空位上,想来是帮她的男朋友留个座位。

    “哪只手?”护士吊好了盐水瓶,接上了输液软管,手指轻弹,排除了气泡。

    女孩左右看看,伸出了左手,眼睛睁大几分,抿了抿嘴唇,就像惧怕打针的那些软妹子一样。

    许霜降望过去,护士在女孩手背上涂酒精消毒,她皱起眉头,视线移向女孩的面部。

    女孩眨了眨眼,盯着护士,一脸弱弱的表情,随后微扭脖子,瞥向别处,躲闪着不敢看。

    护士将针头插了下去。

    许霜降张口嘴巴,却没有声音,只是目光一直在女孩面部打转,再瞧着护士利落地固定住针头。

    “手胀不胀?”护士问道,微微倾身注视着滴液管,见女孩没有不适,“那就这个速度,好了。”她推着车子走了。

    许霜降继续盯着女孩,只见她调整了一下手的位置,又扭头瞧向留观室的门口,最后无趣地嘟着嘴靠向椅背。不多时,许霜降瞄到她的男朋友进来了。

    “哟,插上了?”

    敛眸安坐的女孩立即活泼起来,抬头娇嗔道:“你去哪儿了?”

    “给你买个面包,都快中午了。”男孩提起手中的袋子。

    “哪儿买的?在医院大厅旁边那个小超市啊?”

    “嗯。要不要现在拆开吃?”

    “还不饿,那个小超市能买着什么好的?价格又死贵。”女孩不屑道,指着旁边的座位,示意男孩坐下,脸上还是欢喜的,拿不插针的右手拨开了袋口,探头朝袋中看,轻快道,“面包有夹心吗?”

    “有豆沙。吃不吃?”男孩再次问道。

    “不吃,有也只是一点点。”女孩娇笑道,“你问过了吗,没问题吧?”

    男孩正弯腰拿起女孩的包要坐下,动作不由一顿:“护士站没人,我没问着,你插针的时候没问过?”

    “没有。”

    许霜降看见男孩和女孩面面相觑。

    “那……孩子还能要吗?”女孩懦懦道。

    男孩有点懵,把包放回座位上:“我再去问问。”

    隔不多久,男孩身后跟着刚才的护士。

    “你怀孕了?”护士问得急,“门诊的时候没跟医生说过?”

    “没有,我忘了。这盐水要不要紧啊?”

    护士眉头紧皱,显然也不敢下论断。“先拔掉,拔掉。”她催促男孩道,“赶紧去跟医生说,这个病人怀孕了。”

    “噢,噢。”男孩手足无措地看向女孩。

    “把病历拿上,你先去,都要十一点半了,医生要吃饭的。”护士猛催道。

    “噢,噢。”男孩慌忙跑出去。

    “我挂了有五分钟了,要紧吗?”女孩惶惶地望着护士。

    “按好。”护士把酒精棉花压住了女孩手背的针孔,“等他回来,看医生怎么说。”

    许霜降盯着女孩,见她忐忑地坐着,眼神无措地不时扭头朝向留观室的门口。

    女孩继续干等着,过不了多久,她似乎忍耐不住,收了收东西,拎着包和面包袋,站了起来。

    许霜降望向女孩的腹部位置,早春的衣物比冬天轻简,女孩穿了一件淡黄色呢大衣,一根腰带松松垮垮地在腰侧打了个结,样子和寻常人差不多。

    留观室里的病患几乎都坐着,神情倦懒,偶有一些陪护亲朋的细碎呵问。女孩走出去,步态如正常人一般,只是有些孤零零。

    许霜降怔愣愣地目送着女孩的背影消失在留观室的门口,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揪住了,渐渐地有一丝丝慌张泛上来。

    她的输液到十二点一刻结束,再也没看到男孩和女孩回来。

    护士给她拔掉针头时,给她量了体温。“三十八度八。明后天还要打点滴,不要忘了。”

    医院离家有一站路,许霜降坐在公交车站两根空心钢管搭乘的简易座位上,阳光倾泻而下,混着一马路的车声人声。

    周围的世界照常地忙碌着,可她几乎支撑不住自己,茫然地看着大街,一直在喘气。

    这天晚上,她蜷曲在床上,迷迷糊糊间全是那女孩坐在她斜对面的模样,摁着酒精棉花,咬着嘴唇愣愣地等着男朋友。

    高热让许霜降整夜睡不安稳,隔不了多久,她就忍受不了被褥的暖烫,翻身到旁边寻找清凉的地方。当她实在受不住时,就气喘吁吁地下床,摇摇晃晃地摸到厨房,喝几口冷开水。而后又一头栽到床上,闭上眼睛,脑子里却又浮现起那女孩的样子。

    许霜降痛苦地将脸掩在被褥中,她骗不了自己。

    女孩和男孩在她旁边对话时,她已经猜出了女孩怀孕。她甚至毫不费力地拼凑出了他们的故事,他们早早地在了一起,突然之间有了孩子,两人都没有心理准备,也许匆匆通知了家中父母,父母便让他们奉子成婚。他们开始准备喜事,女孩忧愁着三月显怀,婚纱照拍出来的效果不好看。然后,女孩得了一个感冒,他们毫无经验,可能此前连病也少生,竟然在门诊时没有向医生提及身怀有孕。医生按常规配了药。

    许霜降猜出整个故事,却做了壁上观。

    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说一句话?只要一句话。

    那个孩子会怎么样?

    许霜降再也没有见过那男孩和女孩。

    她第二天,第三天都去了医院,每次点滴都要两个多小时,她坐在留观室里,睁着眼睛没有再打盹过,视线一遍遍扫过人头攒攒的留观室,视线一遍遍投向室外的走廊,再也没见过那准备做新手爸爸妈妈的男孩和女孩。

    如果这一辈子,可以改一天,请允许她改这一天。

    她一定在护士把针头插入女孩手背前,说一声:“等一等。”

    为什么,她会没有说?

    “我是怎么来的?”童年时,她像所有的小孩一样好奇自己的来历,“为什么大人这么大,我却这么小,我特别小特别小的时候,是从哪里来的?”

    许霜降听过最童话的一个版本。所有的孩子,在来到人间前,都是天上的小天使,他们排着队,听到谁家要一个小天使,便快快乐乐地投到那家去,做那家人的宝宝。

    许霜降的袖手旁观,让一个小天使来不了人间。

    她的错误,永不能弥补。

第529章 失声

    星期天晚七点。

    “谁呀,别人正忙的时候打电话。”宣春花放下粥碗,皱起眉头唠叨着,奔过去拎起话筒,“喂?”

    “妈。”

    “哎呀,小陈呀,你在外国打来的?”宣春花立即舒开眉头。

    “不是,妈,我已经回来了。”电话那头,陈池的声音微顿,“霜霜出发了吗?”

    “没呢,”宣春花惊喜之下连连关问女婿,“小陈,你今天到了?箱子多吗,一个人从机场拿回来,好拿吗?”

    她听陈池好似嗯一声,自己就像打开了话匣子,迫不及待地把情况一股脑儿摆出来:“小陈,霜霜病了,她自己不会照顾自己,一个人住着也不知怎么弄的,感冒发烧,吊了盐水也好不了,喉咙都说不出来话了。”

    “啊?”陈池的声音急起来,“那霜霜呢?在家里还是住院了?”

    “在家里,现在睡着。”宣春花怕女婿怪罪他们在他出差期间没有将许霜降照顾妥帖,里嗦地从头说起。

    “她生了病,也不跟我们说,自己去挂了几天盐水,挂盐水的时候怎么能没个人帮忙看呢?你说她就是这样毛大胆。三天盐水挂下来,效果好像也不明显,她也不说,也不继续看医生,拿了点药,周末回来躺了两天了,什么都不要吃,嗓子都哑了。从小到大,她感冒再厉害,都没有这样说不出话来的,我跟她爸爸要急死,叫她再上医院,脾气倔得就是不去。这么大了,我跟她爸爸扯又扯不动……”

    “妈,我马上过来。”

    “小陈,你别急,”宣春花连忙把还没说完的情况讲完,“现在她的热度好些了,只有五六分,感冒就是要这样慢慢退热的。你别急,路上慢慢开,对了,晚饭吃过了吗?妈妈给你热点饭菜。”

    “妈,不用忙,我吃过了,我马上来。”

    宣春花听着电话里女婿急匆匆地挂断,不禁叹了一声,一个人生病,看看把全家人急成啥样。

    “霜霜,霜霜。”宣春花端着碗坐到女儿床沿,轻轻叫道,“起来喝点粥。”

    许霜降昏昏沉沉地睁开眼,手脚攒了点力气,坐起来。

    “霜霜,”宣春花爱怜地瞧瞧闺女的面色,第一时间报喜讯,“陈池出差回来了,一会儿就过来。”

    许霜降抬起眉,又垂了眸,不出声地舀了一口粥。

    宣春花以为女儿身体虚,精神振奋不起来,倒也没觉得什么,关切问道:“好喝吗?多喝点,把这碗都吃完。”又问,“嗓子还疼吗?”她话虽出口,却怕许霜降回答伤了嗓子,忙摆手道,“不说话,不说话。”

    许霜降露出了一点笑意,慢慢吃完后接着躺。

    “霜霜,霜霜,陈池来了。”宣春花领着陈池推门。

    陈池的眸光落在床上,许霜降缩在枕头下方,半张脸掩在被中,一头黑发铺散着,素日张牙舞爪咆哮不停的人这样静悄悄卧着,他不由自主低声道,“妈,让霜霜睡吧,别叫醒她。”

    “要叫醒,她晚上还有一顿药没吃。”宣春花走过去摸上闺女的太阳穴,愁叹着自我安慰,“她能睡还是好的,小时候生病呀,也这样憨睡。”

    “温开水来了,”许满庭捧着杯子跟进来,声音轻轻地,“让霜霜起来喝了药再睡。”

    “爸,我来吧。”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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