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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末，满山的桃花已经凋谢。但秦山上的景色也才刚刚开始，桃花落尽，百花盛开，潺潺流水过山涧，丝丝鸟鸣暖人心。
　　竹林水榭，阁楼雅居连绵不绝。外有青天白日，内有读书声声，清脆的钟鸣记录着朝起朝落，满山的落叶书就着一岁枯荣。
　　一个中年书生捧着两卷书册疾步在亭台楼间走着，不时的有学子向他行礼问好。他也是微微点头回应，脚步却没有半点迟疑。
　　很快，书生沿着石阶来到了最山顶的一处孤房门扉处，相比于下面那连绵不绝的房舍，这个小屋显得有些老旧，更显得有些寒酸。
　　但是但凡在秦山书院的人，却没有一个敢对这个小屋有丝毫的轻视，甚至站在远处眺望小屋的眼神都带着浓浓的崇敬。
　　山不在高，水不在深，屋子是不是华丽精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屋子里住的是谁。
　　秦山书院的山长，当世十大大儒之一李秀。早年间官拜内阁学士，告老还乡之后也不忘散发余热来到秦山书院替龙雀皇朝培养治世安邦的贤才。
　　就连巨岩城的城主，都要对山长恭称一声阁老。李秀今年已经八十，但身体依旧硬朗，而李秀也精通养生之道，每天都会从山头走到山脚，然后再从山脚走上山头。
　　就算身强体壮的年轻人，这么一来一回走一遭也得气喘吁吁，但李秀却能气定神闲。
　　中年书生轻轻的敲了敲门口的铃铛，很快里面传来了硬朗的回应，“进来吧！”
　　院子中，种着几排蔬果，而刘秀正在院子中的躺椅上晒着朝阳看着书。
　　“原来是苏皖啊！有事么？”李秀放下书，脸上露出了慈祥和善的笑容。
　　“山长，今天武科的入学考试结果出来了，共有七百八十名学子想要入学，但却只有一百零七名通过考核……”
　　“哦？比起往年是低了点……”
　　“这也是世道行情，富家子练武，贫寒子读书。而那些富家子又有几个愿意狠下心习武的？而那些武艺不俗的，却都是不通文墨的粗鄙武夫。
　　上阵杀敌尚可，参加武举简直贻笑大方。所以能文能武的人才，就更加的稀少了。”
　　“既然结果出了，你们自行去办就好，面见我是不是有什么难处？”李秀捋着胡须，眼角带着笑意的问道。
　　“其他的道没有什么异议，但我这里有两个人武科的几位考官各抒己见却是看法不同。单论成绩来说，他们两人都该落选，但有些考官却认为他们都是奇才异才，该破格录用。
　　“哦？”顿时，李秀有了兴趣，“怎么个奇异法？”
　　苏皖缓缓的来到李秀跟前，拿着一张考卷展开，“此人名为明月，弓马骑射，比武对战都是满分，但是考到兵法韬略却……”
　　“怎么？他不通文墨？”
　　“要是不通文墨倒好了，直接刷下。他的文采相当出彩，以此文采，就是考文科入学也绰绰有余。但是他似乎并未读过兵法韬略，所以对兵法韬略的考核应对没有一条有据可依。”
　　“没有有据可依，但却不是胡说八道？”李秀听出了苏皖的言外之音好奇的问道。
　　“这……我也对兵法韬略不慎了解，但是武科的几个考官有的对上面的应答拍案叫绝，有的却是觉得纸上谈兵荒诞可笑。就是我来之前，武科内还在一边推演一边争吵不休。”
　　“哦？老夫倒是被吊起兴趣来了，那人的卷子在哪？容老夫看看！”
　　苏皖随即将试卷递给了李秀，李秀展开，一字一字非常认真的看了起来。许久，李秀都没有抬头。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李秀默默的抬起头，仰头靠着躺椅闭目思索了起来。
　　“奇才啊……卷宗作答，没有一句引经据典，就比如说一而起，再而胜，三而竭，从未听过哪个兵法大家有过此言论。但是，却极其切合于阵仗兵伐。老夫纵观数十年战报，也曾亲临前线督战。此中所言，竟然如此真切。
　　若非久经沙场之老兵悍将，如何能由此结论。但是……这个明月真的只有十九岁？”
　　“却是如此！”
　　“如此奇才，我秦山书院岂可错之？录取，必须得录取。此中应答虽然没有引经据典，但所言所写，无不是真实战场之写照。如果悉心培养，不远将来他所写的，就是经典。”
　　“是！”
　　“第二个呢？有何奇异？”
　　“此人名为余彤，他恰恰相反，兵法韬略应答不俗，弓马骑射也是相当不错。但是……与人擂台对比之时，竟然被一拳打晕了……从上去到下来，不到三息时间……”
　　“噗——哈哈哈……”李秀听闻，顿时笑了。仿佛老顽童一般笑的快意。
　　“这孩子一定是倒霉的遇到某个习武高手了吧？”
　　“也并不是，他的对手在后来的比试中也并不出彩……”
　　“那这个余彤如何能做到弓马过关的？如无战力，必定骑不了烈马，开不了强弓。”
　　“这……”苏皖有些羞愧，“书院为了节省开支，允许学生自带弓箭，只要是有五十石的强弓就可。那个余彤不仅带了弓箭，还带了马鞍。
　　但是他那把弓也甚是奇特，他人开弓，非八十石力不得开，但他却轻而易举的拉开了。而且他的马鞍也很是神奇，无论战马如何颠簸，他坐上去却能稳如泰山。故而……被他投机取巧了……”
　　“人才啊……”李秀顿时拍手称道，“余彤所做，不就是明月试卷上所说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么？他事先对我们考试了如指掌，而后逐项针对，并过关斩将。这不是兵伐谋略是什么？”
　　“山长的意思是……”
　　“录取了！”


第四十章　过度
　　夜色如梦，明月如钩。
　　层层叠叠的房舍阁楼，书绘了巨岩城的繁荣。夜已深，但全城的灯火却如白昼。在今天，并非是巨岩城的某个节日，而是在巨岩城，每一天夜晚皆是如此。
　　在喧闹的街道两旁，一座高耸的宝塔之巅，一个妙曼的身躯靠着塔尖默默的看着城市出神。大红的衣裳，迎着微风仿佛薄云一般飘洒。
　　女子披落的秀发，如水波一般荡漾。缓缓的仰起头，慢慢的举起酒壶。
　　一道水流，如水银一般缓缓的倒入口中。一口美酒饮尽，女人渺渺的抬起衣袖轻轻的擦了擦嘴角。如水波一般的眼眸更加的朦胧迷醉。
　　“姐姐——”一声清甜的呼唤响起，突然间，又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慢慢的从屋檐露出了的一个脑袋，身形如轻烟一般跃上，来到女人的背后。
　　“姐姐……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喝酒啊？”
　　女人眉头微微一皱，脸色慢慢的变得冷了起来，“好浓的血腥味……你又去吃人了？”
　　身后的女人脸色顿时一跨，撅着嘴巴露出了满脸的不高兴，“姐姐，人家肚子饿啊……”
　　“以后吃完人，记得洗澡！”女人冷冷的别过头，再一次望着天空的明月默默的饮了一口。
　　“姐姐，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身后的女人再次露出调皮的笑脸好奇的问道。
　　“没有！”
　　“咯咯咯……姐姐你骗我！”说着紧紧的靠着女人，头架在身前姐姐的肩膀上，“我家里有个同伴，前些日子从仙台府回来了。
　　回来之后，整天茶饭不思，没事就躲在屋顶喝酒。和你现在的样子一模一样……姐姐，你一定有心上人了……”
　　“你家里的……同伴？你们也会有情？也会有喜欢的人？”女人微微诧异。
　　“我们为什么不能有情？就像我……多喜欢姐姐啊……我要和姐姐永远在一起……谁也不能把姐姐从我身边抢走！”
　　月色如钩，映衬着塔顶偎依的佳人，清风拂动，摇曳了心神。
　　时光如梭，岁月如流。
　　一转眼，已经三个月过去了，明月也在巨岩城开始了新的生活。
　　秦山书院不愧是文坛圣地，至少在这东南一片是如此。学院之中的生活如此的安静舒适，让明月仿佛回到了三年前，三年前刚刚穿越过来时的悠闲时光。
　　在秦山书院，明月认识了很多的人，也交到了不少的朋友。穷文富武这一条定律，也一直被延续到了秦山书院。
　　明月的一个班级有六十人，而其中清一色的都是富家子弟。以明月的家世，在这群人面前甚至无法提及。明家在仙台府是响当当的，但在巨岩城却也仅仅是小富之家。
　　好在明月以前也是会玩的，所以和班上的同学也能聊到一块处在一起。但要说关系比较好的，也就是余彤和鲁由笑。
　　鲁由笑是黑龙帮帮主的公子，生性豁达，有一种江湖中人的豪迈。而且为人比较讲义气，在和明月接触之后很快就相见恨晚。
　　相比于文科那些学子头悬梁锥刺股的埋头用功，武科的学子生活就相当的舒适了。隔三岔五的郊游，三天两头的吃饭喝酒。
　　对于那些富家子弟来说，考功名什么的并不是特别热衷。哪怕龙雀皇朝武风极盛，对武官的待遇极优。但在这群不缺钱的主面前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之所以进学，要么是无聊，要么是被家里逼得。弱冠之龄，家中父母正直壮年，要接班还很早，与其整天惹是生非还不如送去书院管教管教。
　　所以明月这个哪怕平时不怎么用功的，倒是在武科成了次次考核第一的尖子生了。
　　六月天，酷热难耐。就算那些忍耐力极强的寒门子弟都哀嚎遍野，武科的这群从小娇生惯养的自然更是受不了。
　　讲学的先生早上来上课，瞅一眼，一个班级只来了十三四个？顿时大怒，拍着桌子离开了。没人上课，明月自然也给自己放了一个假。
　　正好，余彤和鲁由笑前来，约明月去后山杏林之中乘凉。明月想了想也没有拒绝，放下手中的擦拭的兵刃洗了把手便跟着去了。
　　吃食都是余彤负责准备，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其他爱好，倒是特别喜欢吃。可正常来说，爱吃的人都会很胖，可余彤看来来却是细胳膊细腿的，仿佛吃的东西仅仅是从肠胃里过了一遍一样。
　　后山杏林的对面，既是秦山书院女学所在。在这个时代，没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所以有条件的家庭，都是比较支持女孩子读书。
　　虽不能考功名，但也至少能知书达理，还能培养大家闺秀的气质。
　　而女院那边的风气也和男院这边不同，她们不读诸子经典，但却学琴棋书画，也没有什么考试的压力。学与不学，全凭兴趣使然，致使女院这边多数时间都在结伴玩耍。
　　天气这么热，女院的大家小姐们也多数会在院后的杏花池边玩水解暑。所以这个时候的后山杏林，也成了男院学子们的风水宝地。
　　功名利禄所欲，美女佳人亦可期。
　　余彤找了一个合适的地方，铺好地毯。将一些瓜果糕点摆上，刚刚抬头，脸上却是露出了郁闷一般的苦笑。明月可鲁由笑二人勾肩搭背的站在山坡边，不断的对着远处戏水的女院小姐们品头论足。
　　这一阵阵猥琐的笑声，却不愧是同道中人。
　　“绿旖频波，佳人如梦，梦中，梦中，梦难流连……明月，你看，这便是南城富首曾家小姐曾旖。听说她家有黄金百万两，商铺百余家，你要能娶了她，便可逍遥此生了……”
　　“由笑，看你这满脸痴情的模样，貌似言不由衷啊？你这是在试探我么？”明月黠谕的笑道。鲁由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看，就算傻子也知道这是鲁由笑的菜。
　　“那你确实冤枉我了，确实，我也想和曾旖姑娘接近接近。但是你知道的，我是什么出身。黑龙帮少爷，以后估计是要接我老子的班。
　　曾家祖上曾经四世三公，如今虽然没落了，但也依旧以书香门第，门阀贵勋自居。我一个黑帮头子的儿子，想和人家嫡女结缘？做春秋大梦吧！
　　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我兄弟，就当我让给你吧。以月兄的绝世风采，在加上你的泡妞十八法，花中七浪诀定然能手到擒来抱得美人。”
　　“算了吧……我比你好不到哪里去。我家也就是个开客栈的……”明月淡淡的摇了摇头。
　　“那可不一样，曾家看人，首重于德，其后于才。你才德兼备，当然没有问题！”
　　听着鲁由笑的话，明月的眉头微微一皱。默默的转过身，看着鲁由笑的测颜。他的眼神，依旧彷如迷离的梦一般远远的望着对面。
　　明月转过头，顿时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曾旖姑娘在这段时间，转头看向这边的次数有八次，看似随意，但却目中有人啊……”
　　“也许她在看你！”鲁由笑脸色不经察的一变，苦笑的摇了摇头。
　　“曾旖有什么好的……”突然，一个幽幽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虽然曾旖姑娘无论样貌家世都顶尖一流，可惜听说她生性多疑急躁。
　　虽然知书，但不达理。府中下人，对她多有怨言。以明月的性子，定然受不了这等悍妇的吧？明月若是有意，我家中有一妹妹，唤名余倩，无论样貌还是品行，都比那曾旖强多了。要不……改天让你见见？”
　　“你还有个妹妹？”明月诧异，因为自从和余彤相识，他也从未提及过。
　　“是啊，比我早一年来巨岩城。”
　　“余彤兄，明月乃一介武痴，他只对武功感兴趣，也只有曾旖这样的女子，才能对明月的胃口。你看看我如何？要不把你妹妹……”
　　“鲁兄，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噗——”明月很不厚道的笑了。
　　“哟，你这个兔儿哥还会在这里赏美人？余彤妹妹，你不是应该去下面和女院的妹子们聊聊女红，说说胭脂水粉么？”
　　突然，一道不阴不阳的声音响起，顿时余彤的脸色变得一僵。明月和鲁由笑同时转身，眼神不善的盯着三人摇着扇子缓缓走来。
　　为首的公子为赵吏，乃巨岩城八大世家之一赵家的公子。也是明月的同班同学。说来也怪，这人不知道为何总喜欢调侃余彤，从第一次见到余彤就仿佛狗皮膏药一般，有事没事就喜欢挖苦两句。
　　“哟，这不是赵公子么？老远就闻到你身上的胭脂水粉味了。怎么，你也来和对面的妹子们交流一下胭脂水粉的使用心得？”鲁由笑嘿嘿一笑，阴冷的怼了回去。
　　赵吏的眼神猛的一寒，也没有还嘴，冷哼一声来到了山坡岸边，“我听说有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三天两头的给曾家小姐送情书。
　　也不知道是谁……呵呵呵……弄得曾家很是困扰。听说前两天，曾老太爷发话了，要掘地三尺把那个登徒子给挖出来。黑龙帮情报能力不俗，不知道鲁兄可有线索？”
　　鲁由笑脸色微微一变，蠕动着嘴巴默默的别过脸。
　　“赵吏，别站的那么外，风大，万一把你吹下去可就不好了……”余彤眼波流转，淡淡的说道。
　　“哦？”赵吏蓦然转身，“你这是在关心我？”
　　“不是，给你提个醒……”
　　话音落地，突然间一阵横风吹起卷起一阵枯叶。横风仿佛有目的一般，直直的向赵吏冲去。赵吏脚下一晃，顿时身形不稳仰头向后栽倒。
　　“啊——”
　　“赵公子……”随行的两个跟班顿时脸色大变的惊呼道。


第四十一章　武林人士齐聚
　　不知道是余彤的乌鸦嘴太灵验，还是赵吏的缺心眼就是老天也看不过去。一阵横风吹过，赵吏脚下不稳一头栽倒下去。
　　但好在这个山坡比较平缓，一头栽倒沿着山坡仿佛一个车轮一般咕噜噜的滚了下去。如果这里是悬崖，那赵吏估计就真的交代在这里了。
　　明月急忙一闪来到山坡边，眼瞅这赵吏越滚越远，扑通一声滚进了女院玩耍的地方。顿时，惊起鸥鹭无数，女院的小姐们也不玩水了，一个个尖叫的掩面逃离。
　　疑惑的转过头，看着仿佛也陷入失神之中的余彤。这一阵横风来的太巧，也太诡异了。
　　而鲁由笑却是满脸惊惧的看着余彤，更像是看鬼一般。
　　“你们……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我也是随便说说的……谁知道会这样……”
　　“余同学……不对，余公子……也不对，余大仙……你这嘴……真特么邪门啊！以后，求您高抬贵手，可千万别诅咒我……连开玩笑也别！”鲁由笑有些夸张的拜倒。
　　“那就看你以后表现了……”余彤捂嘴一笑，那动作确是风情万种，“对了，过两天就是明月的成人礼了……我打算在清乐坊包场给明月庆祝！”
　　“这好啊！”鲁由笑顿时拍手附议。
　　“不用了吧？我在家行礼就好了……”明月有些尴尬的推辞道。
　　成人礼其实就是及冠仪式，家中长辈给晚辈带上象征成年的冠帽，意喻着成年可以成家立业。而在余彤和鲁由笑他们的口中，成年礼却是去勾栏青楼一夕之欢。
　　“要的要的，家里的及冠之礼是表面，咱们私下庆祝的却是内在。”鲁由笑挤了挤眉毛有些猥琐的笑道。
　　“明月，你别推辞，清乐坊那边我已经提前预约了。你啊……不来我们可是会不高兴的哦！”余彤紧接着说道。盛情难却，明月也只好默默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