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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门法则-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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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然一脸严肃道:“老道,玩了一辈子,该收收心了!”
  一番话数落得张老道瞠目结舌,半晌无语,赵然很满意这种效果,于是再接再厉,上前两步,拍了拍张老道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知耻尔后乎勇,现在努力还来得及。老道,该给自己挣份家业了,如此方可安度晚年哪!”
  张老道愣了半天,方道:“你是说……安度晚年?”
  赵然一阵气沮,正色道:“抓住重点!重点是,你该挣点钱了!明白吗?老道,别怪我言语难听,既然你我有缘,我实不忍心你故去后连棺材本都没有。所以我决定了,给你一份工作!”
  “啊?”张老道明显感到很吃惊。
  赵然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和颜悦色道:“老道,你没听错,我决定给你一个工作的机会!而且这份工作挣得很多,比山下高出十倍!工作很简单,帮我扫圊,扫一天我支付你五十文!想想看,十天就是五百文,一百天就是五贯!只需干上三个月,便足够你去买一副上好的楠木棺材了!”
  “等等,你说扫……扫什么?”
  “扫圊啊,动动手、跑跑腿的事,还有比这更简单的吗?……”
  赵然话没说完,张老道已经一蹦三尺高:“臭小子,你居然让老道我去扫圊!扫圊?啊?老道我像扫圊的人么?啊?”
  赵然心底腹诽,暗道你比扫圊的更像扫圊的,不,你不像扫圊的,你像的是“圊”!心里的话当然不能吐露出来,他嘴上却一本正经斥责道:“张老道,你不要看不起扫圊好吧?我直接怀疑你是不是入过道门,居然连扫圊的意义都不懂?你刚才说,你追求的是那个什么道?”
  “天人合一之道……”
  “我说老道,无论你追求什么道,都必须知行合一!知行合一懂么?成天坐在这里看月亮,你能得道?道门为何坚持以扫圊磨砺人之品性?那是有深远意义的,绝不是闲得无聊折腾人玩!正所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没有磨砺,哪里能有率真?道非繁复,道乃简朴!简朴至于极致,便是道的本源!”
  赵然一口气说得嗓子都哑了,正待清清嗓子继续说,却见张老道如痴了一般,喃喃自语:“知行合一……知行合一……道非繁复……道非繁复……简朴至极,乃道之本源……”
  “张老道?张老道?”赵然有些担心,这老道不是被自己说傻了吧?他伸出手掌,在老道眼前晃了晃。
  “嗯?嗯……不错,有理……”老道不理赵然,开始围着茅屋不停转圈,转了一圈又一圈,念叨了一遍又一遍,身子猛地停下来,问:“你刚才说,一天给我多少工钱?”
  “五十文……”
  “一百文!”
  “成交!”


第二十六章 老道、杂工和毛驴
  有了张老道的加入,赵然就不需要孤军奋战了,而出乎他预料之外的是,张老道竟是把干活好手,年岁不小,却不比壮劳力干得少,甚至犹有过之。
  老道脚步迅捷,且动作飞快,赵然在粪池里舀一瓢粪水,张老道往往能舀两瓢。摆弄这种长柄粪瓢可一点都不轻松,赵然舀上几瓢就得歇上一会儿,可张老道却一瓢接着一瓢,干活的整个过程中就没歇过。
  赵然不得不佩服的询问老道,是不是老道曾经练过武。老道嗤笑道:“就这把式,还需要练武?如今的少年人哪,真是四体不勤了!”
  张老道一个人能顶两个人、甚至三个人用,这让赵然轻松了不少,可张老道带来的第二个惊喜却让赵然有些适应不了。
  那头拉车的老驴叼着水桶,正在一处一处清洗圊厕的地板。清洗完毕,又跟在老道身后,老道用木叉一边刷茅坑,老驴就配合着一点点冲洗坑道。
  一道一驴竟然配合默契!
  赵然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半晌无言,然后他看着老驴将空桶自行搁在板车上,自己钻到车前套上辔头,拉起板车就走……
  张老道瞅了眼傻在原地不动的赵然,奇道:“臭小子,傻站着作甚,还不快走!这刚第一个圊厕,还有两个没扫呢!快些!”
  赵然指着老驴,磕磕巴巴道:“这……这驴子……会干活?啊?”
  张老道不耐烦道:“这不是废话么?驴子不干活,你拉它过来作甚?”
  “不是……这驴子,我是说它会冲水……”
  “臭小子,你这就是少见多怪了。院里天天都拉它出来扫圊,再笨的驴子看也看明白了,不就是冲冲水、洗洗茅坑么?多简单一事儿啊。”
  “可是……可是我怎么不知道他会干活?我们都没见过……”
  “你又没问过它,当然不知道它会干活。”
  “这……还能问?老道,你莫非懂得畜言?”
  张老道吹着胡子瞪眼道:“臭小子胡说,你这是骂老道呢?”
  赵然连忙摆手,指着老驴道:“误会,误会!老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说,你要是不懂畜言,怎么和他那个……呃……说话?”
  张老道鄙夷的看着赵然:“臭小子,你脑袋被驴踢了吧?我不懂畜言,就不兴让驴子懂人言么?”
  “啊?这驴子还听得懂人话?”
  “不信你自己问问。”
  赵然有些不敢置信的上前两步,向老驴道:“驴子……”
  老道斥责道:“尊敬些,这老驴比你辈分长着呢!”
  “呃……这位驴兄,可听得懂我的话?”
  那驴子瞥了赵然一眼,扭过头“昂昂”了两声,打了个响鼻。
  赵然惊了,继而大感兴味,上前捋着驴脖叫道:“天爷,你还真听得懂啊?你可是头驴啊!”
  那老驴摇了摇头,又“昂昂”了两声,拉起板车就往前走,赵然亦步亦趋跟在后面,不停打量这头老驴,眼中满是兴奋:“老道,咱们捡着宝了!你说,一头会听人话的毛驴,市面上价值几何?能卖个一万两银子不?”
  那驴子猛地停了下来,抬起后蹄作势欲踢,赵然哈哈一笑,摆手道:“驴兄勿恼,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哈哈,哎呀呀,宝贝啊……”
  月光下,一个脏兮兮的老道,一个年轻的火工杂役,一头浑身癞毛的老驴,这套奇异的组合在无极院中忙碌着,继而在无极山的山间小道上洒下了欢快的笑语。
  “驴兄驴兄,以往多有慢待,实在是我的不是,在这里向驴兄道歉了!”
  “昂昂!”
  “臭小子,以后记住了,万事万物自有灵性……”
  “知道了,知道了,老道,你就别啰嗦了,我自和驴兄聊天,你打什么岔?”
  “嘿,你这臭小子!”
  “驴兄驴兄,要不明日我给你洗洗澡吧?你看你身上那么脏,迟早要得皮肤病的,切不可学这老道,知道不?有些人哪,哼哼,不爱干净、不讲卫生!”
  “卫生是个什么东西?”
  “我说老道,你还真是没文化得紧啊!”
  “昂昂!”
  “你看,驴兄也认为你没文化……驴兄,你我观点一样,志同道合,明日请你吃些好的!糕饼吃不?要甜的还是咸的?”
  “臭小子,人家喜欢吃肉,弄个肉包子就不错。”
  “昂昂!”
  “肉包子没问题啊!要不来块排骨?牛肉的还是羊肉的?驴兄尽管开口便是,咱老赵有的是钱。对了,其实驴肉也不错的,所谓‘天上龙肉,地下驴肉’……”
  “昂——”
  “哈哈!”
  ……
  赵然的扫圊生涯因为有了老道和驴子而忽然显得非常快乐,和老道打打屁,逗弄驴子说说话,小日子也优哉游哉。
  张老道自从建起了茅屋之后,便没有再回云水堂歇宿,他把自己的家安在了飞瀑清潭旁边,仿佛那座破茅屋胜似仙境一般。这一点赵然反倒有所理解,自己的房子再差,那也是自己的家,客堂的房子再好,那也是临时的旅社。
  清潭中自然生长着一种白鱼,肥硕肉嫩,鲜美异常。老道弄了根不知哪棵树上折断的树枝,随便在地上拾了条藤蔓,制成一根鱼竿,常常坐在茅草屋边垂钓。
  赵然很是不屑老道的粗鄙,便托关二从谷阳县城的能工巧匠处订制了一根上好的鱼竿。可不知为什么,他每次来寻老道垂钓之时,战绩总是为零,倒让他被老道鄙视了无数次。有一次赵然实在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将老道的鱼竿抢了过来,结果没有半个时辰,便连连得手,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有时候,老道会登上更高的险峰之处,远眺群山,坐看云海。唯有此时,赵然才会略略有些佩服老道——因为那处险峰他委实不敢攀登。当然,他肯定不会将这份佩服表露于外,反而奚落老道:“我说老道,这里很危险的知道不?不要为了耍帅而置身险地嘛,虽然这确实显得很帅,但我认为,人还是应该脚踏实地些才好。”
  风凉话归风凉话,赵然其实很想上去看看那处险峰的风景。有一次他实在忍不住,问老道:“我说老道啊,上面究竟有啥好呢?莫非比观云台还好?”
  张老道望着下面的赵然嗤笑:“想看就自己上来,别想老道我帮你。瞧你小子那点出息,连这点高处都不敢登临,枉你平日里吹牛说自己要做大事,却是个胆小如鼠的鼠辈!”
  赵然终于受不得老道的激将,将心一横,抱着一棵岩壁上凸出的青松,脚踩两条横缝,挪着身子转到万丈悬崖之上,腰腹发力,努力向上攀爬。他不敢往下看,只是不停给自己壮胆:“连张老道都能爬上来,老子为什么就不能?”
  等他最后攀上峰顶之时,已是腿脚酸软,浑身冷汗了。
  老道微笑,手指远方:“看,日头落下去了。”
  此处方圆极小,赵然不敢如张老道那般站直身子,于是费力的挪动坐姿。待他转过头来时,却再也舍不得闭上眼睛了。
  登临绝顶,如在云中,鸟瞰天地,气象万千。
  “老道,此处果然绝美!”
  “不错,天地雄浑,尽在其中!”
  “老道,你忽然变得有文化了……”
  “臭小子!”
  “老道,我想跳下去……我感觉,这片群山,这方天地,正在向我敞开怀抱,我想拥抱它们!”
  “唔……此中有真义,欲辨已忘言!”
  “老道,你最近跟我相处,真的进步了不少,还会作诗了……等等,这两句怎么那么耳熟呢?”
  “……”
  “老道,其实我是想说,我真的很想飞……”
  “……我也想……”


第二十七章 新的职司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是两个多月。这一日,赵然正在用清水给老驴刷毛,周怀忽然气喘吁吁地赶到槽房。
  “赵兄,快随我回去!”
  “怎么了?发生何事?”
  “院里终于要进新人了!”
  赵然一把拽住周怀的衣袖,急问:“进几个?”
  周怀嘿嘿一笑,比出三根手指。赵然原地蹦起,狠狠握了握拳头。他匆忙用布将老驴的身子擦干,然后紧随着周怀往小院里赶。
  院中已经聚集了不少净房的人,连去了水房和火房的焦坦、贾胖子也在,众人以关二为首,簇拥在赵然身边,纷纷向他致贺。
  赵然和诸人寒暄几句,忙问:“新人什么时候来?”
  关二笑道:“已经来了,去周圊头那里见礼去了。恭贺赵兄,终于可以脱离圊房了。”
  赵然喟然长叹:“忙活了四个月了,算起来还真是不易啊。”
  正说话间,却见周圊头带了三个少年进来,看模样都只十六、七岁,三人跟在周圊头身后,充满好奇的看着院中诸人。
  周圊头道:“赵然,收拾收拾你的物件,把屋子挪出来,你换别处去住。”
  赵然向周圊头见礼:“多谢圊头这些时日的关照,赵然感激不尽。”
  周圊头微微一笑:“不须客气,你也算有本事的,很是难得。”
  赵然回屋收拾了自己的衣物,打了一个包裹,出来后问关二:“关二哥,我住哪间房?”
  关二摇头笑道:“莫来问我,总之不是这里。”
  赵然一愣:“啊?不住这里?却住哪里?”
  关二道:“稍待,过会儿便知。”
  赵然有些摸不着头脑,见众人都只是嘻嘻哈哈,没有人向他解释,也搞不清楚这帮子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正琢磨间,却有别房杂役过来,冲赵然道:“赵然,快些去后院,宋巡照要见你。”
  赵然来到后院,宋致元正在自家堂上等待赵然,这次他没有坐在桌案之后,而是趺坐于木几之旁,静静品茶。隔着木几的对面,是另一张软垫,木几上还有一个空茶盏。
  宋致元伸手示意,让赵然落座。说实话,赵然很头疼这种双腿盘在一起的坐法,每次趺坐之后都会双腿酸麻,好半天缓不过劲来。可道院中的道士们平日里都这么坐——坐功也是功课之一,他也只能学着慢慢适应。
  头疼归头疼,赵然还是很高兴的就坐于宋致元对面,很明显,这次宋致元待他的规格明显提升了一级,能够和宋大巡照对面饮茶,说出去也是极有面子的。
  “此茶乃白马山所出,很是难得,你尝一尝。”宋致元邀赵然同饮。
  赵然直起身子,先给宋致元续上,这才往自己茶盏里点满,慢慢啜着品了,果然有股回味无穷的清香。
  “赵然,入无极院已有四个月了罢?”宋致元抿了一口茶水,随意问道。
  赵然连忙放下茶盏,微微躬身,应道:“算下来,四个月有十二天了。”
  宋致元缓缓点了点头:“这四个多月来,你的表现很是不错。踏实、沉稳,无轻浮、虚浪之风,而且愿为他人所想,急他人之急,全他人之念,颇得火工们的敬重。”
  听对方这么称赞自己,赵然自是欢喜,谦虚道:“还有很多不足,望巡照多多提点。”
  宋致元笑道:“不要自谦,你的风评是极好的。周致秀说,两个多月来,所有的扫圊职司都是你一个人完成的,可见的确是个能吃苦的……”
  赵然暗道,老道、驴兄,这份功劳,我就代你们先领了。
  只听宋致元又道:“最为难得的,你还很是洁身自好,每旬一日的休沐,不曾听说你去过青楼乐馆……”
  赵然回想了一番,自己还真是没去过,不过并非他不想去,而是他确实日子过得很充实,根本没工夫去。每逢休沐,要么就是于致远拉着他去研讨书画,或是参加雅集游园,要么就是去寻老道,钓钓鱼、爬爬山,吹吹牛、打打屁。如果都没有,那么他宁可躺在床上抱头补觉,恢复精神——颠倒昼夜的扫圊职司真是太累了。
  “……也从未听说过你关扑赌戏……”
  赵然脸上一红,他确实没怎么上过赌桌,但压注之大,恐怕整个无极院都没人比得上!
  “扫圊的磨砺,无论从哪方面而言,你都是卓异的,这一点无人可以质疑。这次院中引入新人,又恰逢饭房老李到期返乡,我思之再三,可由你补入饭房。”
  这句话令赵然着实惊喜不已。寮房一共管辖八个房头,其中以净房、圊房最差,水房、火房、磨房、槽房居中,而以饭房和菜房油水最丰。尤其是这一任菜房的管事郭菜头因年岁已长,打定了主意要回乡在家修行,渐渐任事不管,菜房的事都由饭房毛饭头兼掌,所以饭房的火工最为轻松,回扣却拿得最多。
  惊喜之余,赵然又迟疑道:“可是,我入院中才四个多月,资历太浅,饭房中出了缺位,照常例也该由净房的同僚们补上……”
  宋致元摆摆手,笑道:“你啊,还是那么厚道,但若是总这样,很容易吃亏的。实话跟你说,选你迁转饭房,不仅是我的考量,同样是净房火居们的一致举荐,这一点你不需担忧。”
  “啊?”赵然没明白,问:“一致举荐?”
  “不错,今日午后,净房火工关二,携净房所有火工居士来我这寮房举荐,都说希望这次空出来的饭房之缺由你补上。说起来,我还是毕生头一次见过这种情形……”
  赵然呆了片刻,心中感激,叹道:“惭愧,赵然何德何能……”
  宋致元笑着摇了摇头,将茶盏抿完,犹豫了片刻,压低声音道:“最近可有大炼师的消息?”
  赵然摇头,他上次就觉察出,这位宋巡照似乎有事想要央求楚阳成帮忙,可惜求拜无门,便想通过自己这条路子试一试。只是很可惜,人家楚阳成根本没将自己放在心上,只怕是帮不上宋致元了。
  宋致元却毫不气馁,只是道:“我已经打探到玉皇阁的所在了,当是在川东巫山一带。具体地点还要再花费些工夫,你若有心,也帮我留意留意……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有个本家侄女,我视若亲女的,去年拜入华云馆修道,不留神犯了师傅的规条,如今害怕师傅惩处,不敢回馆……”
  任何事都不要当面拒绝,这是为人处世的原则,赵然这方面的工夫很是不俗,此刻明知自己帮不上忙,却假意关切的询问:“哦?却不知巡照家侄女的名讳?她师傅又是哪位?”
  “我这侄女名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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